和陳時聿結婚三年,他溫柔體貼,處處遷讓我,從不與我爭吵。
朋友都羨慕我有個情緒穩定的丈夫。
直到他的白月光心臟病去世,為了給她扶棺,陳時聿拿著離婚協議書找到了我:
「南喬是孤兒,她死後沒有人會為她辦葬禮,也不會再有人記得她,所以我得去陪她,得乾乾淨淨地去見她。」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紅了眼,求我成全。
那一刻我如墜冰窖,不可置信。
恍惚間才明白,陳時聿不是情緒穩定,而是能讓他動容的人不是我。
可我還是不願意放手,彼此互相折磨爭吵,最終在一場暴雨中車子衝出了山崖。
墜崖之際,陳時聿始終把我緊緊地護在懷裡,任由鋼筋貫穿他的心肺。
臨終前,他卻說:「如若有下輩子,我想陪南喬走完最後一段路。」
「對不起,雲桑,是我負了你。」
再次睜眼,我看到陳時聿路過我時,沒如前世般停留。
我一怔。
但很快反應過來,陳時聿也重生了。
1
今晚同學聚會。
我倚著牆,手裡摸著煙盒,正接著電話。
就見陳時聿陪著南喬迎面走來,他像極了護花使者,幾乎是將南喬擁在懷裡。
不讓任何人近距離接觸。
遇到有人不怕死地沖南喬吹流氓哨,陳時聿立馬冷了臉掃過去,加以警告。
「陳老是你爸師出同門,你真的不考慮去京都嗎?」
見我不語,電話那頭又傳來一道女聲。
其實前世畢業後我也接到了這通電話。
只是那時陳時聿接受了我的表白,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放棄前往京都,選擇留在港城。
陪陳時聿繼續考研。
最後到了港城最有名的實驗室工作。
我成了他的副手。
結婚三年,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我們都成了圈內被艷羨的一對。
陳時聿溫柔體貼,情緒穩定,從不與我爭吵。
哪怕遇到有向我示好的異性,他也只會笑著同我說一句:
「雲桑的魅力真大。」
那時我當他是誇讚,如今看到陳時聿眼裡的警惕,再細想當初不過是不在意我而已。
我抬眸時,陳時聿正好路過我。
這次他沒與三天前回來時一樣直接無視我,而是朝我稍稍點了點頭。
禮貌疏離,涇渭分明。
那刻我心裡酸酸漲漲的,突然特別想笑。
但我還是忍住了。
像陌生人一樣挪開視線後。
最終也做出了決定:陳時聿不愛我這件事,其實也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前世緊抓著不放,無非就是不甘心。
掛斷了電話,我用微信回了對方一句:「幫我安排吧,往京都的機票。」
2
推門進包廂。
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而陳時聿坐在南喬的身邊,不動聲色地換掉了她桌前那杯啤酒。
她有先天性心臟病的事情,前世我們都不知道。
直到她的死訊傳來。
那日是我和陳時聿的三周年紀念日,我在提前預約了半個月的餐廳里等到了十二點。
他手機關機,沒回家,沒在實驗室。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我擔心受怕了整個晚上。
天一亮準備去找關係報警,打開門的瞬間,陳時聿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一雙眸子赤紅,眼下滿是烏青。
眸子裡盡數是痛苦和懊悔。
手裡緊攥著份離婚協議書,我還沒得及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沙啞的聲音傳來:「南喬死了。」
南喬,很久違的名字,她是陳時聿的白月光。
當年大學畢業同學慫恿著陳時聿去表白,是因為南喬拒絕了他,才有我撿漏的那天。
我的那封情書才會出現在陳時聿的手裡。
只是那時我以為,三年時間。
足夠讓陳時聿忘記南喬,足夠讓自己替代南喬在他心裡的位置。
可我沒想到,南喬這兩個字會重新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更沒想到,陳時聿會為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和我離婚。
他紅了眼眶,把離婚協議書遞給我的時候。
我在原地怔了很久。
他說:「南喬是孤兒,她死後沒有人會為她辦葬禮,也不會再有人記得她。」
「所以我得去陪她,得乾乾淨淨地去見她。」
他說,他要去給南喬扶棺。
他求我成全。
我從沒見過陳時聿哭,連我出車禍下病危,他都能冷靜從容地應對,可他為南喬哭了。
不甘和嫉妒讓我不願意鬆開手,死死地拽住這場搖搖欲墜的婚姻。
最終落得個彼此雙死的下場。
墜崖時,陳時聿始終將我護在懷裡。
鋼筋貫穿他的心肺,他也悶聲不吭,想護我周全。
我原以為我在陳時聿心裡也是有點不同的,可在回來後,陳時聿選擇南喬的那刻起。
我就明白了。
陳時聿救我,無關情愛。
突然,一道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雲桑同學,這個送給你。」
3
包廂里的燈光昏黃。
我抬眸時,正對上了南喬的眼睛,她眉眼彎彎地笑著,嗓音溫柔。
白色的長裙過膝,烏髮披在肩上。
手裡握著個小禮物袋,看起來特別精緻、漂亮。
「雲桑同學,畢業後我就不在港城了,以後可能也很難再見。」
「這份禮物,你可以收下嗎?」
見我不語,南喬放低了聲音,語氣帶了點小心翼翼和緊張。
我下意識皺眉,目光錯開她,落到了剛剛陳時聿的座位上。
陳時聿不在。
我不太明白南喬的意思。
大學四年,南喬經常來醫學院蹭課,可我和她並沒有任何交集,更多的是因為陳時聿的目光總在她的身上停留,我才知道這麼一個人。
「雲桑同學——」
「不能。」我說。
尾音落下那刻,包廂里的歌正好進入尾聲。
以至於我原本不大不小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陳時聿似是剛打完電話進來,也將這句話收進了耳朵里。他擰緊眉頭,快步走過來時。
南喬的臉色難堪,眼眶微微濕潤。
她咬著唇,垂下頭,禮物袋攥得緊緊的。
陳時聿把她護在身後:「雲桑,你做了什麼?」
頓時,我在原地一怔。
面對陳時聿突如其來的質問,心裡沒由來地酸澀。
「雲桑,南喬和你不一樣,別欺負她。」
「畢業了,大家好聚好散。」
又是兩句話,他的表情微沉,眼裡全是陰鷙,往日的溫柔不復存在。
我忍不住譏諷地笑了聲,視線挪到了南喬的身上。
登時瞭然。
最終我什麼都沒說。
起身越過陳時聿直接離開。
4
有交情比較好的同學跑了出來,替陳時聿解釋剛才的事情:
「雲桑,你也知道,時聿喜歡南喬很久了,所以一點風吹草動就緊張得要命。」
「你別怪他啊,大家同學一場。」
說罷,他朝我遞了根煙。
我笑而不語,順勢就接了。
將煙咬進嘴裡,摸出打火機,點起了火。
我煙癮很重,尤其是近兩年,為了能與陳時聿並肩,為了一起上 SCI 頂刊。
熬夜通宵做實驗,寫論文都是常態。
焦慮和煩躁太過折磨人,只能拿尼古丁壓一壓。
但其實最開始學會抽煙,是在初三。
我爸是京醫大最有名的腫瘤專家,二十五歲成名,救人無數,最後卻死在了病人家屬的手裡。
我始終記得那日。
病人家屬拿著剪刀捅進了我爸的心臟。
血噴洒在了我的中考成績單上,紅得刺眼,我還沒來得及告訴我爸:「我考了市第一。」
他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我媽和我爸少年相識,二十二歲領證結婚,她辭去工作,專心照顧我和我爸,從不抱怨。
在她心裡,家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
但家散了,在同一天,我媽殉情自殺了。
只留下了一個還未滿十八歲的我。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不願意出門,放棄到京附中報到。
每天躲在我爸媽的房間裡,抽煙、酗酒,沒有人會管我。
因為我沒有家人了。
直到偶然間,我遇到個筆友。
我宣洩般地把經歷當成故事講給他聽,甚至在他面前笑話故事裡的女主角:
「怎麼會有人那麼傻,還殉情。」
可他卻告訴我:「不是傻,而是太愛了,所以接受不了離開,接受不了失去。」
「死亡是她的解脫。」
我沒笑了,死亡是我媽的解脫,那我的呢?
我也應該去死嗎?
一來二往,我知道他在港城,所以我想去港城看看這個人長什麼樣。
我報了港中,可我沒遇到他。
後來我們相約港醫大,報道那日,我認出了作為優秀生代表在主席台上演講的他。
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可他沒認出我,我鼓起勇氣想去主動打招呼。
卻被誤會是遞情書的同學。
那日他指著在操場走圈的南喬,說:「我有喜歡的人了,從高中開始。」
「很喜歡,這輩子都不會變的。」
當時我站在原地,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只是忽然間很想哭。
也是那刻我才知道,情感的寄託讓我喜歡上了一個叫陳時聿的少年。
5
一根煙抽完,我正準備將其掐滅時,陳時聿也出來了。
他淡淡掠了我一眼,目光定格在我手中的動作,微微擰眉。
但很快又似想到了什麼。
眉頭舒展,移開目光,轉身離開。
同樣,他依舊護著南喬。
只是很奇怪,南喬總回頭望,像是在看我,可眼裡沒有炫耀,也沒有挑釁。
回家路上,我收到了京都師姐發來的航班信息,是三天後飛往京都的。
她說要來接我。
但我拒絕了。
回京都於我而言,是回家。
陳時聿沒做出與前世同樣的決定留在港城,而是選擇了和南喬一起出國。
看到班級群里發這條消息的時候,我收拾行李的動作一頓。
「南喬去美國治病,請問我們陳大校草去做什麼?當護花使者嗎?」
「@南喬別再拒絕我們陳大校草的表白了,我都替他 emo 了。」
看消息,原來昨晚陳時聿又表白了。
但結果再次不理想。
陳時聿沒有冒頭,但南喬回復了。
「陳同學的考研方向是心臟外科,我有心臟病,只是湊巧成了他可以研究的小白鼠。」
「還有拒絕陳同學,是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盯著這話,我心裡竟升起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快感。
只是令我意外的是,為了不和陳時聿再碰面,我刻意避開了到學校辦理學籍的時間段。
可我還是遇上了不想遇到的人。
南喬站在教學樓下,看到我時,眼睛亮了亮。
然後快步走了過來。
「我問了你們老師,她說你今天會過來辦手續,果然沒騙我。」
我擰緊眉頭,與她保持著距離。
雖然陳時聿沒陪著她,但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現。
三天前在酒吧包廂發生的事情,我並不想它再次重演,陳時聿的偏心見識過一遍就夠了。
「有什麼事嗎?」我問。
南喬低著頭,然後從書包里再一次拿出三天前的那個禮物袋。
伸手遞給我。
「雲桑同學,畢業禮物,每個同學我都送了。」
「所以這一份,你就收下,好不好?」
尾調微微上揚,帶了點撒嬌的語氣。
她有心臟病,所以常年臉上沒有什麼血色,身子也單薄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