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來場大風估計能夠直接將她捲走。
我看不到她的惡意,可我一想到前世陳時聿為了她與我離婚。
一想到這世,他選擇了她。
我也無法對她存有純粹的善意。
但見南喬執著,我還是伸手接過了禮物:「謝謝。」
登時,她似是有些意外,瞳孔縮了縮,笑容揚起。
開心得像個小孩子一樣跳了起來,圍著我轉圈子。
我不明所以。
正當我有些無奈地準備提醒她:「有心臟病最好別太激動」的時候。
只見南喬的手指突然攥緊胸口的衣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股巨大的力氣將我猛地推開。
我踉蹌了一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連帶南喬送我的那份禮物,玻璃碎掉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
6
「南喬,藥,你的藥呢?!」
陳時聿慌亂無措地從她的口袋裡找出藥瓶,臉上寫滿了害怕與恐懼。
南喬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她死死地抓住陳時聿的胳膊,目光卻始終望著我,薄唇翕動著。
我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只是剎那間,我想起了我爸,我媽滿是鮮血的模樣。
藥瓶滾落在地,白色藥片散落如骨骸,陳時聿緊張地撿起來一顆一顆喂給南喬。
一向穩重從容的他不停地祈禱:
「南喬,你不會有事的。」
「這次我不會放任閻王從我手上把你奪走。」
「還記得你答應我的嗎?我們要在港醫大相見,我們要成為醫學界的雙子星,你不能丟下我,你已經丟下過我一次了……」
驀地,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嘴巴微微張開,卻發不出聲音,仿佛喉嚨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
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疼痛卻遲遲未至。
醫學界雙子星,那是我與陳時聿的約定。
當我意識到陳時聿或許認錯人的那刻,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南喬徹底陷入昏迷,救護車過來時,她被擔架抬走,陳時聿立馬跟了上去。
我也跟著來到了醫院。
手術室的燈亮起時,陳時聿控制不住地衝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
渾身上下都滿是戾氣。
我的臉瞬間漲紅。
「雲桑,你就那麼想要南喬去死嗎?!」
「我說了,不要欺負她,不要欺負她,你聽不見嗎!?」
「你為什麼一定要讓她死……你知不知道,我……」
聲音哽咽,痛苦絕望。
可在對上我窒息的表情時。
他恍了神,力氣慢慢撤去,最終無力地雙膝跪在了地上,捂著臉痛哭了起來。
那刻,我很想告訴陳時聿。
我才是你的筆友,是當初與你有約的人。
可時至今日,我不知道陳時聿在乎的人是誰?到底是眼前的南喬,還是那個筆友。
半小時後,手術室燈滅的瞬間。
我手機里的航班也彈出了提醒,剩下兩個小時了。
「情況穩定下來了。」
醫生說完這話,陳時聿這時才終於放下了心。
他的眼眶依舊泛紅,下意識望向我時,薄唇緊抿,眸底情緒不明。
只是正想往我走過來那刻。
我直起了身,深吸了口氣後,朝他笑了笑:
「陪南喬去吧。」
陳時聿頓住了。
既然早就做出了選擇,那就一路走到底吧。
至於我。
以後的路就自己走了。
7
陳時聿沒跟上去。
他站在原地,直到雲桑的背影漸漸隱退在他的視線里時,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這股不安比剛剛南喬心臟病復發還要難熬。
他不能理解為什麼。
也不明白,明明自己這世已經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南喬,為什麼還會那麼在意雲桑的一舉一動。
雲桑有煙癮,他知道,可她從不會在他面前抽,後來因為他一句:
「抽煙傷身。」
雲桑直接把煙戒了,煩躁的時候會改成嚼薄荷糖。
所以那日當他看到雲桑抽煙的時候,下意識想去沒收她的煙盒,但最終理智提醒了他。
雲桑已經不是他的妻子。
而她如今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重生的蝴蝶效應,這次雲桑沒有向他遞情書。
前世他被南喬拒絕後。
抱著自怨自艾的想法,接受了雲桑,因為在他心裡:
「不是南喬,誰都可以,而雲桑不過是正巧撞了上來。」
結婚三年,雲桑待他很好,在專業領域裡,明明她的實力在他之上,卻甘願做他的副手。
她溫柔、良善。
好似不會有任何困難能夠打倒她,哪怕遇到困難,她也能迎難而上。
她像火一樣燃燒著自己,驅散了他的迷茫與恐懼。
三年間,他把南喬放在內心深處,可同樣也曾迷戀過雲桑的溫暖。
第二年,他笨拙地開始學做丈夫,給盡了雲桑溫柔與遷就,事事以她為先,從不會與她爭吵。
他只珍惜過一個人。
也知道如果嘗試與雲桑共同經營婚姻,就要把最好的都給她。
他願意給,雲桑從不會拒絕他,因為她愛他。
唯有一次,他恨不得雲桑從未愛過他。
當時他和雲桑做完實驗任務,在回家路上遇到了酒駕的司機。
雲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將他直接推開,而她卻被撞出了十幾米遠。
那一個晚上……
醫生下了五次病危通知,簽到最後他都麻木了。
他像被抽了魂的傀儡般站在手術室門口,沒有哭,沒有笑,心臟痛到了極致。
等他從恍惚中徹底醒來過來。
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了。
他不敢去見雲桑,他怕自己失控,怕雲桑怨他。
後來幾乎每夜,他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夢見那場車禍,夢見雲桑沒再醒來。
幸好的是,旁邊的身體是溫熱的。
那種心悸,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再體驗。
三周年紀念日,他原想重新向雲桑求婚,在他以為自己已經將南喬放下的時候。
偏偏傳來了她的死訊。
這一噩耗直接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最終在雲桑和南喬之間。
他選擇了南喬。
8
陳時聿在病房裡守了一夜。
南喬是在第二天醒來的,她睜開雙眼的時候,陳時聿緊繃的神經才鬆了幾分。
他湊近南喬,低聲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南喬沒有應他,而是偏過頭環視了病房一周,當沒看到想見的那個人的身影時。
眼底浮起了幾分失望。
陳時聿只以為南喬是剛醒來不適應,又給她喂了水。
直到南喬又問:「我還有機會見雲桑嗎?」
驀地,陳時聿的動作一頓,他的眉頭下意識皺起。
他以為南喬是想追究雲桑害她犯病的責任,於是直接說:
「南喬,昨天的事情是場意外。」
「雲桑她不是故意害你犯病的,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別和她計較,好嗎?」
他的聲音很輕。
卻讓南喬不由陷入沉默,她抿著唇。
呆呆地看著陳時聿。
昏迷的時候她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她能聽到外界的動靜,也聽到了陳時聿說的話。
什麼相約港醫大。
什麼醫學界雙子星。
這些她統統都不知道。
大一的時候,陳時聿莫名其妙地就盯上了她,她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魅力有多大。
後來她總聽到陳時聿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就篤定他認錯了人。
可當時她想去醫學院蹭課,所以默認了陳時聿的接近。
如今她隨時都會死去,她不想再瞞著陳時聿了。
半晌過去。
陳時聿許是以為她不肯同意,正想繼續說話時,她聲音喑啞道:
「陳時聿,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什麼?」陳時聿一時沒反應過來。
南喬沒避開與他對視,她心裡清楚,陳時聿對她好,無非是因為他心裡的那個人。
這換做是誰突然得知真相,都會難以接受。
她可以任由陳時聿打罵。
於是一口氣說道:
「我說,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我是要考港醫大,可我沒和任何人約定,也沒有什麼醫學雙子星的夢想。」
最後有句話她沒說出來。
她來港醫大,是為了一個人。
陳時聿徹底怔在原地,他張了張嘴,瞳孔微縮,原本還想說什麼時……
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般。
難受得緊。
他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如果南喬不是他要找的人,那誰是?
這數年來,他那些往來的郵件,又是誰在回復他?!
想到這,陳時聿顫抖著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將他與南喬往日來往的郵件點開。
在她面前放大。
「如果這不是你,那你告訴我,這是誰?」
手機螢幕上,那串郵箱號碼熟悉得令人恍了神,南喬不敢相信。
這是雲桑的私人郵箱。
每封郵件的落款都是 YS,而南喬她所有的暱稱,甚至包括她書籍的扉頁,都是以 YS 做標記。
這一刻,南喬才知道。
原來她無意間頂替的是雲桑與陳時聿筆友的關係。
9
我拒絕了師姐來接機,但我沒想到會見到另外一個人。
陳時聿的堂哥,陳景淙。
他站在機場門口,眉眼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前世陳景淙在我和陳時聿畢業後就回了港城創業,實驗室好幾個項目都是與陳景淙有合作,後來陳景淙幾乎就成了我們實驗室最大的金主。
不論項目成敗,不論周期多長。
陳景淙的公司始終會為實驗室留一筆足夠周轉的資金。
外界有的人傳陳景淙是為了做足兄友弟恭的場面,有的人又傳因為陳景淙踩著陳時聿坐上家族繼承人的位置,所以愧疚才想著去彌補。
但真正的事實如何,無人得知。
按照時間,這世我還不認識陳景淙。
所以在他和我打招呼時,我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江瑩有事沒能來接你,由我代勞,師妹不會介意吧?」
師妹?
我下意識皺眉。
陳景淙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的情緒變化,輕笑了聲後解釋:
「看來江瑩沒跟你說,我在京醫大的第一年,陳老就朝我拋了橄欖枝,我點頭了。」
「所以我勉強算你的大師兄。」
「以後我們的交集會很多,如果你不願意喊我師兄,叫我名字也可以。」
我略微有些詫異。
陳景淙考上京醫大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前世我在項目遇到問題時,偶爾他還能點醒兩句。
只是如今他不應該啟程回港創業了嗎?
難道是重生後回來的蝴蝶效應?
帶著不安和困惑。
半晌過去,我還是點了點頭,朝他說道:「好的,師兄。」
聞言,陳景淙一怔,然後手握成拳,抵在唇邊。
笑意浮起。
他很溫柔,比陳時聿還要溫柔上數倍。
也比陳時聿愛笑。
10
陳景淙親力親為地替我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當他把實驗室的工卡遞給我時,我微微一頓,這枚卡套特別眼熟。
與前世實驗室後勤的同事遞給我的卡套一模一樣。
漸變的藍色,那時同事和我說:「避免劃痕,所以工卡都會備個卡套。」
可我無意發現,別人工卡的卡套。
都是透明的,別無二致。
我的卡套背後甚至還有個縮寫的拼音,YS。
我接過卡套,下意識摩挲著背部,凹進去的地方令我心口一顫。
見我不語,陳景淙皺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