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關門聲響起,但是此刻門檻上擠滿了人。
門合到一半,竟然被三四隻手臂給擋住了,怎麼也關不緊。
而隔著一半玻璃,我看到對面車廂內開始泄漏黃綠色的氣體……
5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我面前晃過。
「都讓開!」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先前那個被占座的文氣男生,竟然揮動起手裡的應急斧。
手起斧落。
三截血淋淋的手臂被砍了下來!
隨著玻璃門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哀號聲,門「咔嗒」一聲鎖上了。
眼鏡男舉著斧子,原地喘著粗氣,他的臉上、脖子上濺滿了鮮血。
「別怪我,不然大家都得死。」
我看著血濺一臉的眼鏡男,內心五味雜陳。
玻璃門後又變成了一片濃密的黃綠色空間。
這次隔著玻璃門,我們也能清晰聽到發生了什麼。
門後,是死亡的聲音,伴隨著瘋狂錘打玻璃的聲音。
這些聲音匯聚成一片絕望的海洋。
十秒後,所有聲音都歸為寂靜聲。
黃綠色的氣體再次被抽離。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眼前堆成小山的屍體仍然讓我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
方璐開始嘔吐。
當然,她不是唯一嘔吐的人。
我強忍著不適,把懷裡小男孩的臉擋住。
因為我透過玻璃,能隱約看到那堆屍體中,一個扭曲但保持微笑的面孔上,兩行淚水慢慢滑落……
「媽媽!媽媽!」
小男孩瘋狂想掙脫我。
我只能死命抱緊他,此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門再次打開,屍體像卸貨的麻袋一樣翻落下來。
面具頭又咧開嘴笑了。
【恭喜剩餘玩家進入下一輪。當前存活人數:207 人。】
5 號車廂內的所有倖存者都癱倒在座位上,就像剛經歷了一場戰爭,精疲力盡。
沒有人感受到劫後餘生的喜悅。
我們被困在了這列飛馳的死亡列車之上,大家只能等待下一個審判的到來。
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幸運多久。
我懷裡的小男孩仍然在掙扎哭鬧,叫喊媽媽。
我捧著他哭腫的小臉蛋,說著一些毫無價值的謊話。
「寶貝,你要勇敢,你的媽媽去了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不要不要!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我的淚水也不自覺滑落了下來。
方璐和我一樣正癱坐在一旁的座位中,兩眼無神地看著窗外。
此時窗外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綠色油麥菜田,但看在我們眼裡卻猶如一潭死水一般。
面具頭再次說話了。
【第三輪遊戲開啟。請各位玩家隨機選擇一節車廂乘坐,本輪遊戲只有一節車廂安全,其餘玩家全部淘汰。遊戲限時:30 分鐘。本輪遊戲,幸運者存活。再提示一遍,本輪遊戲,幸運者存活。】
6
聽完規則,所有人的臉色刷白。
我也感覺自己的頭皮上數萬螞蟻爬過。
如果先前兩輪遊戲都有明確的目標讓我們去完成,那接下來的這一輪遊戲就是純碰運氣!
我們搭乘的是 17 節超長列車,如果最終只有一節車廂是安全的,那就是 1/17 的選擇機率,5% 的存活機率……
對於買刮刮樂都沒中過 5 塊錢的我來說,這個機率跟送死沒有任何區別!
我的大腦嗡嗡響,心臟一下一下猛烈撞擊在我的胸腔上。
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
「余淼,我真的好怕……」
方璐的手更加緊緊抓著我的衣袖,她的臉上已經一絲血色都沒有了,嘴唇白得像是刷了牆粉。
雖然我也很害怕,但我一口咬破嘴唇,入口的血腥味讓我的大腦瞬間冷靜。
有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跨過地上的屍體,向其他車廂走去。
旁邊的人像拉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拽住那個起身的人。
「你要去哪?你知道答案對不對!求求你告訴我!我給你錢!」
起身的人搖搖頭,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一般回答道。
「我不知道哪裡安全……我只知道,5 號車廂應該不安全了……」
確實如此,如果剛才 5 號車廂是安全的,那麼現在大機率不會是同一節車廂。
聽聞這些,又有好多人迅速爬起身,向其他車廂走去。
他們中,也許有人選擇自己的生日作為答案,也許有人選擇幸運數字來碰運氣,但是沒有一個人的眼神中有任何一絲堅定的光彩。
他們知道,自己的生命很有可能就要走到盡頭了。
我懷裡的小男孩哭累了,竟然趴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方璐,她在等我做決定。
我作為一個 J 人,方璐和我一起出來玩總是等我做決定,而她隨性跟從。
但是這一次我也慫了,我不敢輕易做決定,這次的選擇不是喝哪杯奶茶或者逛哪家店那麼簡單。
這一次,是生與死的抉擇。
我問方璐:「你有什麼想法嗎?」
方璐絕望地抓了抓頭髮,眼神空洞地搖搖頭,帶著哭腔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廣播一遍一遍說,幸運者才能存活。余淼,你覺得我們是幸運的人嗎?」
我一愣。
「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知道我們是否幸運……」
「不是,前面一句。」
「我說,我只是聽廣播一遍一遍說……」
「沒錯!『廣播一遍一遍說』。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面具頭在播報規則的時候,似乎總是會重點提示最後一句話。」
「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記錯,第一輪遊戲,面具頭重點提示我們,『預計淘汰若干人』;第二輪遊戲,重點提示的是『預計淘汰人數超過一半』。
「而剛剛的第三輪規則,面具頭提示的是,『幸運者存活』。」
「你的意思是……這些文字裡面有規律?」
我點點頭,從隨身小包里抽出紙筆,把『預計淘汰若干人』『預計淘汰人數超過一半』『幸運者存活』這幾句話一一寫了下來。
但是看著紙上這幾句似乎毫無關聯的話,我們再次陷入了沉思。
五分鐘後,方璐開始抓狂地自言自語。
「到底什麼意思,到底什麼意思!」
我沒有搭理她,而是把目光停留在了每句話的最後一個字上。
斟酌再三,我緩緩開口。
「我有一個猜想,但是我不知道對不對。你願意和我一起賭一把嗎……」
說完,我才意識到這句話有多麼可笑。
因為,這次的賭注太大了,我們輸不起。
賭注是我們的命!
7
我抱著沉睡的小男孩走在前面,方璐緊緊跟在身後。
我們接連穿過堆滿屍體的 6、7、8 號車廂,最終來到 9 號車廂。
車廂裡面已經稀稀拉拉坐了一些人。
所有人都目光呆滯、低眉不語。
我和方璐找了個靠後的空位置坐下。
「為什麼選這節車廂?」
方璐小聲問道。
我又拿出剛才寫的紙,鋪在小桌板上。
「雖然我不確定,但是我覺得這裡面是有規律的。你看這幾句話的最後一個字。」
方璐瞪大眼看著這些字。
「人、半、活。咋了?」
「你數數這幾個字都是幾筆畫。」
「人,一撇一捺……兩筆。半……五筆……」
說到這裡,方璐的眼睛突然一亮,越說越激動。
「所以第一輪是選擇 2 的倍數,也就是偶數。然後第二輪選擇 5 的倍數!那這次的就是……活,九筆,9 的倍數!」
我點點頭,補充道。
「而且這是一列 17 節的高鐵,9 的倍數只能是 9,正好符合『本輪只有一節車廂安全』的規則設定。」
方璐激動得捂住嘴。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打算把這個信息廣播給所有還活著的人,如果他們願意相信我,可以來 9 號車廂。」
我把小男孩交到方璐的懷裡,準備起身去車廂連接處。
高鐵的車廂連接處一般設置有全車廣播設備,有鑰匙就能打開。
就在剛剛經過 7 號車廂的時候,我已經從一個乘務員的身上拿到了鑰匙。
但是我剛要起身,就被一個粗壯的手臂按了下來。
「不許去。」
我一抬頭,看到了霸座男。
「你什麼意思?」
我冷冷地看著這個差點害死方璐的男人,他正用他的大肚皮死死抵在我們的座位口,擋住我起身出去的空間。
「我就說呢,你們倆鬼鬼祟祟地在幹嘛。幸好我跟了你們倆過來,沒想到你們真的知道答案。」
「你給我讓開。」
這個霸座男不僅沒素質,竟然還一直偷偷跟著我們,甚至偷聽我們的對話。
「你搞笑嗎?讓所有人都知道的話,這節車廂可以塞下 200 人嗎?萬一影響我活命怎麼辦?!我怎麼可能讓你出去。」
霸座男的聲音愈發高昂,很快就吸引了 9 號車廂里其他乘客的注意。
「大家都不要聲張,我們的車廂是安全的,只要你們都閉嘴,等下就能活命。」
車廂內頓時引起不小的騷動。
「真的嗎?」
「謝天謝地!」
我趁霸座男轉頭之際,一膝蓋頂在了他的下三路。
霸座男頓時痛得彎下腰,嗷嗷直叫。
我推開他,往車廂連接處跑去。
我衝到廣播設備箱前,把鑰匙插進去,然後拿起話筒就說:
「大家如果相信我,可以來 9……」
沒等我說完,霸座男沖了上來,一把把我的頭髮薅住,我的頭被他扯得直接後仰。
頓時一陣鑽心痛從頭頂傳來,我雙手牢牢抓著他的手,想把它們掰開,但是霸座男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方璐抱著孩子衝上來幫忙,卻被霸座男一腳踹倒在地。
緊接著,我被霸座男拎著頭倒拖在地上,拽進了洗手間。
還沒反應過來,霸座男把我的頭死命敲在馬桶上,我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聽不懂人話是吧!那你也別想活了。」
說完,霸座男又把我狠狠敲在馬桶邊,直到我暈了過去……
8
我是被方璐搖醒的。
迷迷糊糊間,我看到方璐抱著孩子蹲在我身邊。
「不好了!那個變態竟然號召了 9 號車廂的所有人,把兩邊的門都給抵住了,現在外面的人根本進不去。」
我一激靈,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走出廁所,果然看到 9 號車廂的門被死死關緊,裡面是霸座男和另外幾個人正用手臂抵著門框,防止外面的人開門。
霸座男透過玻璃,得意揚揚地盯著我。
「臭婊子,我早和你說了別多管閒事。現在求我也晚了,你和他們一起陪葬吧!」
我看了一眼電視螢幕,距離遊戲限制的 30 分鐘只剩下了 1 分鐘!
想要硬闖顯然是來不及了,而且我們力量懸殊。
我立刻環顧四周,急急忙忙開始扒地上屍體身上的衣服。
前前後後一共扒下來七八件,然後我把方璐和孩子一起推進了洗手間。
反鎖上門,我把所有衣服打濕,開始堵門縫。
「如果我沒有猜錯,黃綠色的毒氣,應該是高濃度氯氣!
「人一旦吸入高濃度氯氣就會造成嚴重窒息和猝死。
「但是氯氣易溶於水,我們可以用濕布擋住門縫,防止外面的氯氣泄漏進來。」
「但是……洗手間裡萬一也有毒氣釋放呢?」
我渾身一僵,隨後說道:
「我們只能祈禱了。」
方璐和我一起,把濕布緊緊塞住門縫的角角落落。
處理完門縫,我又讓方璐把一塊濕布牢牢捂住自己和孩子的口鼻。
我自己也同樣捂住。
能多一層防護就多一層。
此時,我們三個人蹲在洗手間的角落裡,煎熬等待。
我渾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這是人在面臨死亡威脅的極度緊張下造成的。
煎熬等待中,門口開始傳來陣陣慘叫聲。
幸運的是,洗手間裡真的沒有釋放毒氣,我重重鬆了一口氣。
其間,有一絲絲黃綠色氣體從門縫間擠進來,而我們死死捂住口鼻,縮在角落。
時間流逝,慘叫聲逐漸消失。
又過了幾分鐘,黃綠色氣體消散。
隔著洗手間的門,我聽到了一陣陣笑聲。
是那個霸座男在笑。
媽的!
我一腳踹開洗手間的門,沖了出去。
霸座男滿臉震驚,我衝著他的臉飛起就是一腳。
霸座男頓時捂著臉,鼻血直流。
沒等他罵出聲,我又一腳踹在了他的襠部,霸座男直接蜷縮在了地上。
我對著他的頭和襠部又猛踹好幾腳,心裡想著:「給老娘去死!」
霸座男在我的幾腳飛踹下,最終昏厥了過去。
電視上的面具頭歪著頭看著我做這一切,咧嘴笑著,並沒有阻止。
看到霸座男已經不省人事,面具頭又開口說話了。
【恭喜剩餘玩家進入下一輪。當前存活人數:10 人。
【第四輪遊戲開啟。請剩餘玩家兩兩組隊通過 10 號車廂,前往 11 號車廂。本輪遊戲要求:一、經過 10 號車廂時,玩家需完全遵循遊戲隱藏規則的要求;二、每次遊戲僅允許一組玩家通過 10 號車廂,請在上一組玩家通過或淘汰後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