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陳爸爸:「是的,不過,不用擔心,我會解決。」
陳爸爸很聽勸,將我帶到衛生間門口,就和落落一起躲在我身後兩米處,惴惴不安的瞧著。
我最喜歡這種不多給我惹事兒的客戶。
豎起手機,我把攝像頭對準梳子。
這把梳子,只是沾染了邪氣而已,算不上什麼大麻煩。
我雙手合成一個十,用祈禱的姿勢,沉聲念了一句:「請鬼!馬青梅何在?」
話音落,一道紅光閃過我的眉心。
我的眉心處有一條豎起來的波浪符號,因為是肉色,平常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直到此時,紅光閃過。
網友們驚呆了:「是我眼花嗎?我看到主播的眉心飄過一條紅色小蛇。」
「什么小蛇?我看到的明明是一條遊動的細線。」
「好詭異!我突然相信主播有兩把刷ṭů⁷子了。」
「樓上小可愛,這種唬人的特效,網上一抓一大把,主播這個最多值五毛,居然也好意思拿出來唬人。」
網友們爭執不休之際,忽聽一個古怪得難以形容的聲音,死氣沉沉道:「馬青梅在此。」
突如其來的回答不僅令彈幕靜止了,就連守在一旁的陳爸爸和落落也雙雙打了個冷戰。
5
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馬青梅雙手交疊在一起,平放於大腿之上,她向著我的方向低垂著腦袋,姿勢充滿恭敬。
我右手食指和中指伸長併攏,其他三指彎曲。
一道紅色的令牌凝聚於我的指尖,令牌上赫然寫著馬青梅的名字。
指尖一甩。
紅色靈光凝聚而成的令牌,徑直飛向馬青梅,沒入她的眉心。
同一時刻,馬青梅漆黑的眼珠子裡長出紅色的瞳孔來。
網友們便眼睜睜看著,原本空無一人的,我的身側,一個慘白的鬼影若隱若現。
且不管網友們此時有多麼震撼,我只厲聲喝道:「斬!」
心隨意動。
鬼影一閃,眨眼間,一隻猙獰的鬼手握住了那把桃木梳。
啪!
梳子應聲而斷。
一團黑色的邪氣,像有意識一般,掙扎地想要逃走,然而,鬼手牢牢禁錮著它,越收越緊,越收越緊。
某一刻,邪氣無法承受,被捏爆了,黑色的邪氣宛如碎片,炸向四面八方,而後消散在空氣里。
臥室里,傳來落落媽媽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我喝道:「馬青梅!」
鬼影得令,飄入臥室。
不一會兒,落落媽媽的咳嗽聲停止了。
小姑娘一臉不可思議:「主播姐姐…我媽媽她……」
我溫柔一笑:「已經沒事了。」
「主播,請收下我的膝蓋。」
「大師,我承認先前對你說話大聲了。」
「有生之年,我竟然親眼目睹了鬼,全村數我最有出息!」
「媽媽問我,為什麼跪著看直播?我沒法兒跟她解釋。」
彈幕一口一句彩虹屁。
我婉拒了落落他們一家請我留宿一夜,隔天再走的請求,也不顧網友們一聲聲熱乎乎的大師叫得有多麼熱絡,利落關了直播。
一個沾染了邪氣的梳子,尚能取走落落奶奶的性命。
可見,邪氣的源頭得有多兇狠。
倘若放任這種東西不管,只怕後患無窮。
這種事,沒撞見便罷了,既然遇上了,少不得要斬草除根,心裡才踏實!
我離開落落家,在小區里溜達了一圈兒。
「怎麼樣?感覺到什麼沒?」我問馬青梅。
她僵硬轉動脖子,發出死氣沉沉的聲音:「沒……」
「難道那東西不在這個小區?」
「還是說…」ŧû₂我不情願地猜測,「這玩意兒的實力比你強?」
馬青梅道:「都有可能。」
一句大廢話!
鬼的性格跟生前是什麼樣的人有關,馬青梅生前多半就是個悶葫蘆。
我也不指望她思維敏捷,狠心咬破手指。
聞見我的血味兒,馬青梅的眼睛立馬貪婪地變猩紅。
我用血珠在她眉心處飛快畫了一道符。
符成。
馬青梅身上鬼氣大盛。
「現在怎麼樣?」我問。
她猩紅的瞳孔徑直望向一處樓層:「找到了……」
6
城裡的房子和鄉下不一樣,門和牆壁之間不會設計凹槽,所以,無論是門上,還是牆壁上,都無法放置物品,除非使用膠布。
然而,在 401 號房的門檐上方,房屋主人用釘子釘了一根橫出來的木板,那木板上放置著幾塊疊起來的石頭。
「疊法還挺妙。」
我抄著手,墊起腳尖,伸長脖子往上看。
那幾塊兒疊起來的石頭上甚至還畫有硃砂。
「這是專門隱匿邪氣的法陣。」
「看來…屋子裡那東西懂得還挺多。」
我瞅了眼馬青梅。
她也不知道害怕,神情木訥得很。
「去吧,」我吩咐她道,「把法陣毀了。」
她飄到門檐上方,伸出鬼爪,一巴掌拍飛石頭。
陣破。
一股濃郁的黑氣沖天而起,我頓時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該多帶幾隻鬼一起來。
屋內,惡臭熏天。
打開燈,入目是一具乾癟的屍體,胸口處插著一把刀。
看清屍體的情況,我嫌棄得直皺眉:「這東西不光吸食精氣,還吸食屍氣。」
「比鬼還髒!」
馬青梅配合地點腦袋。
我嗅了嗅鼻子。
不對!
這滿屋惡臭之中,怎麼還夾雜著一股香火氣?
不用我吩咐,馬青梅尋著香火氣飄過去。
我慢條斯理跟在她身後。
離客廳最近的那間屋子內部改成了祭台。
祭台的樣式倒和尋常祭台大同小異,只是兩邊燃的是金燭,中央上的是屍油香,底下的祭品有三樣:人腦花兒,人心臟和男人的生殖器。
心臟和生殖器是外頭那具乾屍的。
至於人腦花兒……?
哦,看見了…
藏在門背後,咧著一張大嘴,朝我擰笑的女鬼,她的天靈蓋是打開的,裡面空空如也。
女鬼懷裡抱著一尊彌勒佛。
彌勒佛大肚便便,兩隻眼睛笑眯眯。
這佛身上的邪氣,要是能散發味道的話,怕是抵得過數十萬隻臭鼬一起放屁!
一隻邪煞罷了,竟肖想鑄佛身,也不怕閃著腦子。
我不屑冷笑。
彌勒佛大約見不得我囂張,一隻眯起來的眼睛陡然睜開如同雞蛋大,那眼睛和人眼別無二致,掛在金光閃閃的佛像身上,詭異得叫人心理不適。
真丑!
我更嫌棄了。
彌勒佛的笑容變得怪異。
那隻雞蛋大眼陡然從Ŧùⁱ眼眶裡掉下來,咕嚕嚕滾來我腳邊。
髒東西!
休想近我身!
我一蹦三跳往後退,生怕被骯髒的眼珠子黏上。
馬青梅深諳我心。
她飄到我跟前,面無表情,一腳踩下去。
噗!
爆漿!
「嘶啊——!!」
悽厲的鬼叫,聽得人心酸。
燈光隨著慘叫發出滋滋電流聲。
電燈泡一閃一閃。
每閃一次,抱著彌勒佛的女鬼與我們的距離便縮短一尺。
7
馬青梅與女鬼交手。
女鬼倒好對付,那彌勒邪煞卻十分難纏。
饒是有我血符加身,馬青梅亦奈何不了他!
「小小邪祟,挺能耍花招!」
我一聲冷哼,雙指併攏,三指彎曲,指腹貼於鼻尖,眉心處的波浪符號瞬間紅光大盛。
「丁氏守墓人,丁么,請煉獄之火,焚燒人間不潔之物ṭùₙ。」
「火來!」
我聲如梵音,眉心處變得炙熱滾燙。
一朵朵蓮花般的紅色火焰,自我腳下開始燃燒。
邪煞一見這紅蓮火焰,頓時如臨大敵。
他見勢不對,將女鬼往馬青梅身上一拋,自個兒轉身就要逃。
「想跑?」
我甩出一記靈刀,狠狠釘入他背心,將他擊落。
邪煞摔進火焰里。
火焰仿佛感受到了邪物的氣息,自火光中化出無數潔白的少女手臂,天羅地網般摁住邪煞的腦袋往火光里送。
「嘶啊——嘶啊——」
慘叫聲悽厲刺耳,不多時,這尊假佛便從頭到腳被火焰焚燒成一灘臭水,蒸發殆盡。
那邊,女鬼亦被馬青梅撕成碎片,不復往生。
收拾完邪煞,我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給有關部門打去電話。
所謂的有關部門,自然不是普通警察,而是上頭專門安排與我對接的負責人,周勤。
周勤接到我的電話,火速趕來。
我把情況跟他一說,他表示聽明白了,體貼安排車輛送我回墓園。
之後善後的事,由他全權負責,不需要我來管。
周勤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
隔天,我早起鍛鍊完身體,正背著手在墓園裡巡視遛彎兒。
接到周勤打來的電話。
他一五一十跟我彙報:「女鬼是那家的女主人,乾屍是男主人。」
「男主人背著老婆在外頭有了第二個家,女主人一直沒有發現,直到小三登堂入室,逼女主人離婚。」
「小三咄咄逼人,男主人有意偏袒,也想離婚,跟小三在一起。」
「女主人受不了打擊,產生了遁入空門的心思。」
「她運氣不好,遇上了邪煞。」
「這邪煞原本也是正統修行者,奈何壽元短,沒能修成正果,不甘心,還想繼續活,這才走上邪路子。」
「小三一家已被邪煞滅門。」
「跟此事有關的所有人,除了女鬼的兒子,因為在外地讀大學,僥倖活了下來以外,其餘人全部死亡。」
「目前得知,邪煞至少害死五十餘人,這還只是直接害死人數,諸如陳家奶奶那樣因邪氣間接而死的人,沒能詳細統計出來。」
周勤的話令我暗自心驚。
誰想得到呢?一把小小的桃木梳竟能牽扯出這麼大一個禍害!
如此看來,絞殺邪煞,實在是功德一件!
我為此特意去馬青梅的墓地前轉了一圈,果然,她身上的罪孽,肉眼可見,消散不少。
照此以往,她的墳墓應該很快就能遷去普通墓園了。
距離上頭給我定下的指標,又進一步。
我心甚慰,連開播都有了勁頭。
8
甫一開播,直播間呼啦啦湧入幾百號人。
「昨天看完直播,嚇得我一晚上沒敢睡覺!」
「友情提醒,該直播間玩兒得就是真實,膽小勿入。」
「樓上真好騙!昨天那一出根本就是演的,好嗎?一眼假!」
「不會真有人相信世界上有鬼吧?我張強實名挑釁,主播要是能御鬼,就派鬼來嚇我吧,我不怕死。」
「你們真的很吵欸!不愛看,請退出直播間,誰求著你們看了?我覺得主播演技一流,她表演的捉鬼,我真的很愛!有一樣感受的寶寶嗎?」
我:「……謝謝……但是,大可不必……」
「我!沒!在!演!」
這屆網友疑心重。
說啥他們都不信。
我乾脆省下口舌功夫,不跟他們爭辯了,只管喊起我的口號:「丁氏守墓人,專治不幹凈,越髒越喜歡,有正經需要的朋友,請連線主播。」
口號剛喊完,一條視頻連線彈了出來。
來人的網名叫「正義軍團美少男」。
來活兒了!
我心頭一喜,迅速接起。
視頻一連通就看見一張放大版驚恐臉。
「主播,救命!」
男生顫抖著嘴唇向我求救。
他挪動手機攝像頭,鏡頭移向他身後。
這是一間男大學生寢室。
在美少男身後不遠處,還坐著另一個男生,看樣子應該是他室友。
不過,這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正常。
他坐在柜子前頭,四肢僵硬,臉色慘白,是那種滲人的白,白里透出青灰色。
仔細看,他脖子上有一塊塊暗色痕跡,疑是屍斑?
最打眼的還數男生的眼珠。
正常人的眼珠是有眼白的,可,從側面看去,男生的眼珠一整個兒黑色,竟沒有眼白。
直播間叫得歡的網友們現下個個不敢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