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沒幾天,媽媽又開始催我了。
「女兒,有男人了嗎?」
「還有一個月我們家就要交人了。那可是你親弟啊,你忍心嗎?」
交出弟弟,就意味著他要死了。
村子裡育齡女人有八十多個,弟弟自小體弱,若被拉去配種,必死無疑。
可是,我要去哪裡找男人呢?
1
我們村位於西南一處的山谷,這裡地勢低凹,常年大霧,陰氣重。
不知是不是受了詛咒,村子裡幾百年來一直陰盛陽衰。
女人們不僅長得美,身姿窈窕,水靈靈的,也都十分能幹,是幹活的好手。
而男人,大多活不過成年,便總會早亡。
由於男人越來越少,後來,村子裡便定了個規矩:
全村三十三戶,每三年抽籤一次,抽到的人家要在三年內交出一名男丁,用來配種,以免村子絕戶。
三年前,我媽不幸抽中了。
而我家唯一的男丁,就是我那年僅 15 歲的弟弟。
弟弟從小體弱多病,雖然媽媽細心照料,可是眼看著日子不多了。
好好養著也就罷了,若是拿出去給全村女人配種,必定精盡人亡,活不了了。
這也是媽媽焦急的原因。
所以,三年來她經常給我打電話,讓我帶個男人回家。
最近,日子逼近,她幾乎是一天一個。
可是,我知道帶男人回去的下場。
——那就是死。
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我真的不想害人。
2
掛完電話,室友們回來了。
我正為弟弟的事心煩,便接到了室友蔣麗娜的邀請:「胡軟,你今晚有空嗎?我男朋友過生日,請大家吃飯。」
我其實不太想去,可又不想太不合群,便答應了。
沒想到來的人挺多,連季驍也在。
季驍,學生會的會長,學校里的風雲人物。
他是天之驕子,學習成績好,長得帥,學校很多女生都喜歡他。
當然,也包括我。
村子裡的男人,個個都病懨懨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季驍則不同,他足球踢得特別好,奔跑在綠茵場上的時候,就像一顆耀眼的太陽。
我從未跟季驍表白過。
因為我將來還是要回村子的,離開村子太久,我們的身體會不舒服,就像離了水的魚兒一樣活不久。
而季驍,註定屬於外面的世界。
吃飯的時候,我跟季驍剛好坐在一起。
他人很好,看我喜歡吃哪道菜,就幫我轉過來。
壽星跟我敬酒的時候,也被他阻攔了,主動替我喝。
吃完飯,我們又去了 KTV。
當著一堆人的面,季驍給我唱了《簡單愛》,然後跟我表白了。
他定定地看著我,眉眼含笑:「胡軟,我喜歡你,當我女朋友好嗎?」
包廂里很黑,所以沒有人看見我眼中的淚光。
這是夢嗎?
如果是,我真希望能一直做下去,再也不要醒。
只可惜……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3
這天之後,我便被室友們孤立了。
學校里開始了有關我的各種流言。
有人說,我一邊吊著幾個男的,一邊倒追季驍。
也有人說,我白天上課,晚上在外面坐檯。
最離譜的一個,說我被一個有錢老頭子包養了,所以瞧不上學校里的小年輕。
總之,在老師和同學們眼中,我成了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
我知道,這個流言是我兩個室友散布出來的。
她們嫉妒季驍喜歡我。
恨我明明得到了她們想要的東西,卻不屑一顧。
我始終保持沉默。
我愛季驍,所以我不想害他。
至於流言,我們村子裡的女人,也從來不在乎這些。
又過了幾天,季驍給我發微信了,說很擔心我,想見一面。
我們約在了市中心的咖啡館。
他還是那樣帥氣,穿著我最愛的白襯衣,乾淨又陽光。
一見面,季驍就不停跟我道歉,說那天不該跟我表白,害我被人造謠。
我搖搖頭,笑著說:「沒關係」
反正,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將來的確會「人盡可夫」
喝完咖啡,他又約我晚上一起吃飯,接著,我們又去看了電影。
這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在電影院,拿飲料的時候,他忍不住握住了我的手。
黑暗中,我的心「怦怦」直跳。
這一刻,我沒捨得拒絕。
看完電影,我感覺頭暈得厲害,不僅如此,身上也是一陣陣燥熱,雙腿酸軟,連路都走不動了。
季驍見了,就把我帶去了附近的酒店。
這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我不像村子裡的其他女人,我讀了很多的書,懂了很多的道理,我也沒那麼渴望男人。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身體似乎像別人的。
在短暫的清醒中,我看著季驍帥氣的臉龐,恍恍惚惚地想:【第一次是跟他也好,總比村子裡那些病懨懨的男人要好。】
激情結束後,我沉沉睡去。
半夜,卻被說話聲吵醒。
是季驍的聲音,他正在陽台上跟人打電話。
我悄悄走過去,只聽他不知在跟誰洋洋得意地炫耀:「剛得手。什麼高嶺之花,中了迷藥,在床上還不都一個樣。」
「不過她是真漂亮,皮膚也賊好,爽死我了。」
「……反正她名聲已經被我搞臭了,除了我也沒人要,我先玩一陣子,等膩了再讓給你們,一個個來唄。」
後面的話,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
我躺回床上,給媽媽發了條消息:【我找到男朋友了,中秋帶他回來。】
4
季驍聽見我要帶他回老家,有些猶豫。
「軟軟,我們剛在一起三天,這麼快就見家長,會不會太著急了?」
我假裝委屈,紅著眼圈道:「我第一次給你了你,以後就是你的人了。對你來說,我們才談了三天,可對我,已經暗戀你三年了。」
季驍有些詫異:「你暗戀我?那上次我在 KTV 跟你表白,你為什麼拒絕?」
「我當時心裡很亂,覺得你是喝多了在說胡話,怕你酒醒了後悔,而且,你這麼優秀,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拒絕的。回宿舍後,我哭了一晚上呢。」
我說的話半真半假,我的確暗戀了他三年,也的確流了幾滴眼淚。
不過遠遠沒到哭一晚上的程度。
也許是我的眼淚太動人,又或許是我這些天的小鳥依人讓季驍在學校男生面前找回了面子。
很快,他就答應了中秋節陪我回家。
回胡村需要一天一夜,先坐火車,再轉大巴,接著再坐車從縣裡到國道,然後是一段土路,步行兩個小時才能到山谷。
一路上,季驍都很體貼,對我溫柔細緻,就跟從前一樣。
「軟軟,沒想到你家位置這麼偏,小時候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嗯,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弟弟身體不好,我從小就跟著媽媽下地種田,操持農活。」
「真是看不出來,你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居然還會幹這些。」
我輕輕靠在他胸口嬌嗔:「你看不出來的事情還多著呢。」
一路奔波,我們終於趕在中秋節前一晚到家了。
剛進村子,就看見了等在村口大槐樹下的媽媽。
我暑假一直在外頭打工,算算日子,也有大半年沒回來了。
不過媽媽看都不看我一眼,一見面,她就牢牢地盯著季驍不住打量。
「你就是軟軟的男朋友吧?哎呀,小伙子長得真不錯,比照片上看起來還年輕呢。」
胡村的女人個個聲嬌貌美,媽媽 16 歲便生下了我,雖然已經三十多了,可是看上去就跟二十出頭的女人差不多。
被漂亮的女人熱情誇讚,季驍明顯很受用。
「阿姨好,您也很漂亮。」
「累了吧?來,箱子給我。」
媽媽說著,不待季驍答應便主動搶過他的行李箱。
「我來吧阿姨,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讓您拎呢?」
「沒事沒事,女人幹活天經地義,男人嘛,就該躺著享福吶。」
這話一說,季驍面上閃過一絲疑惑。
我忙咳了一下,扯了扯我媽衣袖:「媽,走快點吧,我餓了。」
5
到了家,我帶季驍去了我房間放行李,接著,又領著他去了隔壁屋子。
隔壁房間是我弟的,為了方便我媽照顧,房門很少關上。
進去的時候,他正在床上躺著。
從小到大,從我有記憶以來他都是如此,除非我媽空閒,或者家裡來客人了,不然很少下地。
「小健,我回來了。」
我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很快,弟弟緩慢地轉過身來。
半年未見,他的情況更糟了。
整個人瘦得厲害,頭髮只剩稀稀疏疏的幾根,眉毛也全掉光了。
面頰和眼眶凹陷下去,整個人瞧著,就像個皮包骨。
季驍被胡健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他低呼一聲,露出驚懼又厭惡的目光。
不過這目光轉瞬即逝,很快,他便換了一副誠懇的模樣,跟我弟弟問好。
「你就是胡健吧?你好,我是季驍,你姐姐的男朋友。」
「姐夫好,叫我小健就可以了。」
弟弟白皙的臉上少見地閃過一抹潮紅。
我知道,他現在很高興,還很興奮。
因為他的救星來了。
我跟季驍把弟弟扶到輪椅上,推著他出門吃飯。
家裡好久沒做這麼多菜了,羊肉、鹿血、臘魚、牛鞭、韭菜,還有各種鮮花和菌子。
媽媽特別熱情,拉著季驍坐了主位,又不斷給他夾菜。
「多吃點,不要客氣。」
「謝謝阿姨,這菜也太豐盛了。」
季驍吃了幾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偷偷湊近問我:「軟軟,怎麼全都是壯陽的?」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我們離得近,不僅是我,我媽跟我弟也都聽清了。
他們露出緊張的神色,媽媽拿出藏在椅後的菜刀,蓄勢待發……
我忙道:「我們村子靠陰,濕氣重,我弟弟身體也不好,所以逢年過節會吃這些來補充陽氣。」
說著,我又嬌聲道:「這些可貴了,要不是你這個貴客,我們平時可捨不得吃呢。」
「原來如此。」季驍感激地跟我媽一笑:「謝謝阿姨,我是軟軟男朋友,也不是外人,您不用跟我這麼客氣的。」
「是是是,的確很快就不是外人了。」我媽收回剪刀,笑眯眯地回。
好不容易吃完飯,季驍去洗澡了,媽媽從燉盅里端給我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遞給我。
「等下讓他把這個喝了。」
6
我的臉色一白。
一下子明白了我媽的意思。
明天就要交人了,她這是準備今晚要先驗驗貨。
我本想告訴她,我已經試過了,器大活好,應該夠村裡用幾年。
可是話到嘴邊,我又咽了回去。
我不想把之前的事告訴我媽,不然,只怕季驍要受罪。
胡村有點像以前的母系社會,在這裡,女人是天,老婆是天。
聽話的男人,會得到女人的尊重,安安穩穩地活到病死那一日。
膽敢對女人不敬的男人,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生不如死。
我躺在床上假裝睡著了,沒多久,便聽到起身的動靜。
是媽媽出去了。
她今晚特意化了妝,穿了一條很短的絲綢睡裙,配上她的及腰長發,當真是風情萬種,嫵媚動人。
驗貨一般很快,可我等了半個小時,媽媽都沒有回來。
我實在忍不了了,便起身下床,去到我的房間門口。
門關著,燈也熄了。
可是裡頭的人卻沒睡。
男人的喘息聲和女人的呻吟聲隔著房門,一道道傳出來,直衝我的耳膜。
隱隱約約間,我聽見媽媽的聲音:「是我好,還是軟軟那丫頭好?」
「都好,你們都好。」
這一刻,我的心臟如同針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痛了起來。
站了一會兒,我剛準備離開,忽然發現弟弟不知何時來到了門口,正坐在輪椅上默默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