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大家致謝,躺在床上等著他們把我的手銬解開。
媽媽、女兒,還有其他的村民們,許久未見,不知道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我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
卻沒注意到,攝像機並未關閉,反而一步步朝我推近。
「好,接下來,我們來拍攝最後幾個鏡頭!」
導演話落,一個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現,拎著刀朝我一步步走來。
6
我一下子愣住了。
「導演,不是殺青了嗎?」
按照劇本,剛剛就是最後一場戲了。
「殺青?」
導演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他從鏡頭後面走了過來。
這個自我進劇組起,一直溫柔和善的男人。
此刻,似乎換了一個人。
他站在床尾,意味深長地問我:
「蘇蘇,你知道……什麼樣的作品才能成為經典嗎?」
什麼樣的作品……
我想起之前看的電影,回他:「像希區柯克那樣的?」
「希胖的片子確實不錯。但是,還差一點,還不夠。」
不夠?
我看著站在他旁邊的蒙面人,無邊的寒意從腳底上涌。
他的意思難道是——
果然,他的下一句話,讓我瞬間頭皮發麻。
「那就是真實。
「真實的恐懼,是演不出來的。
「再偉大的演員,都無法演繹出真實面臨死亡的絕望和恐懼。
「知道你演技這麼爛,我為什麼還選你嗎?
「因為你漂亮,身材好。
「是個純粹的胸大無腦、自以為是的花瓶。
「你知道嗎?越是美麗的東西,被摧毀時越是驚艷,令人難忘。」
……
隨著他說話,我的臉色逐漸蒼白。
這些天來,但凡休息的時候,我不是跟姚熙膩在一起,便是暗中探查。
整個別墅基本上我都查遍了。
不論怎麼看,這都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劇組。
簡單又用心的布景、紮實的劇本,還有人很好的導演和工作人員……
直到這一瞬間。
我終於明白了。
其實最不正常的事,就是什麼都正常。
那些人不會無緣無故派我來的。
原來,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他們想抓人。
不論派誰,都危險重重。
而我不同。
除了身材外貌符合,同時,還是個囚犯。
我成功了,於他們而言是大功一件。
我輸了,不過是死了個囚犯而已。
至於為什麼不告訴我,恐怕就是擔心我露餡。
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我正想著,只聽導演又繼續開口了。
「這部電影,從來不是為了上映大螢幕而拍的。
「我們接下來要拍的,才是它真正的結局。
「蘇蘇啊,你還記得是什麼嗎?」
我渾身顫抖。
當然記得。
那就是——我被情人殺死,身首異處。
7
蒙面人走到床邊,緩緩舉起刀。
下一刻,我將人頭落地,血濺當場。
而我臨死前恐懼求饒的畫面,將會被記錄下來,供人一遍遍觀賞。
難道,我就要死了嗎?
死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不知哪一年屍體才會被發現。
不,即便是死,我也該死在胡村,而不是這兒。
我努力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快速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一切。
終於,在無數的碎片中,我抓住了一個微小的點。
我急聲大喊:「導演,你不想賺更多嗎?」
刀尖近在咫尺,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但雙眼依舊牢牢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表情。
「停!」
下一秒,他揮手,制止了黑衣人的下一步動作。
他眯著眼看向我:「你想說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我猜,你拍這部電影,是為了賣給一些有錢人吧?
「以前,你或許收益還不錯。
「可現在不同了,天眼到處都是,警察肯定也盯上了你。
「殺了我,你想接著找下一個獵物,只會越來越難。」
剛剛他說,越是美麗的東西,被摧毀時越是驚艷。
如果他只是一個變態殺人魔,他根本不需要拍一部完整劇情的電影,只要直接拍虐殺的部分就可以。
而且,這麼多的工作人員,他養不起。
所以,我猜,他拍電影一方面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
更重要的,是賣給一些有變態嗜好的人。
他從中盈利。
而他背後的人,則給他提供保護傘,為他抹去一切痕跡。
我說完,他果然遲疑了。
片刻後,他冷聲說:「說了這麼多,你是想讓我放了你,是嗎?
「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出去嗎?」
我搖了搖頭,眼眶含淚地看著他。
「我只想多活幾天。
「導演,我有一個主意。
「很多人,都喜歡掌控別人生死的感覺。
「你過去那些花樣,說不定他們已經看膩了。
「這一次,為什麼不換一換呢?
「比如,讓他們來決定我的死法。
「以拍賣的形式,價高者得。
「或者通過暗網來全球直播殺人的過程。
「這樣,我就能多活幾天。
「而你們,也多賺一點。」
我說完,他沉默不語。
其他的人看著他,默默等著他做決定。
這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說,過去的每一次危險,我都能輕鬆化解。
那這一回,我並無把握。
一片安靜中,終於,導演開口了。
「今天先到這裡,把她帶下去。」
8
這一回,我沒有之前身為女主角的好待遇。
我被他們關到了別墅的地牢里。
之前我查到過這裡,但是沒發現裡面這道暗門。
一進去,我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灰暗的牆壁上,血跡斑斑。
不知道死過多少人。
在我的老家,也有這樣的地下室。
我也曾被關押在那。
不同的是,那一次,我是演的。
而現在,是真的淪為了階下囚。
我被關進了一個鐵籠子裡。
籠子上了鎖,我的雙手還被銬著,求生無門。
過了一會兒,外頭又有一個人被拖進來了。
我抬眼看過去。
是姚熙!
他還穿著最後那個鏡頭的戲服,渾身卻已經被鮮血染透。
看起來,傷得不輕。
他被關在了離我幾米遠的另一個籠子裡。
等到那些人出去,我連忙把他叫醒。
「姚熙,醒醒,姚熙!」
他緩緩睜開眼睛。
看到我,先是有些詫異。
接著,著急地問:
「姐姐,你也被關起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拍完最後一場戲,剛準備換衣服,就被人打暈了。
「然後,被人綁了起來,他們……他們用刀砍我,讓我老實一點。」
我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
聽我說完,他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好半天,才從驚嚇中回神。
「你是說,他們要殺了我們?」
「嗯。」
我不知道他們準備怎麼處置姚熙。
大機率也是不會留活口的。
或者,那又是另外一部影片了。
到底年輕,姚熙一下子嚇得渾身發抖。
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全不見了,整個人縮成一團,驚慌失措。
看著他,我忽然想到了早逝的弟弟。
忍不住安慰道:「別怕,我們應該還有救。」
因為,我留了後手。
9
聞言,姚熙一下子激動起來。
「有救?你是說警察?
「可是我們沒有手機,這裡也沒信號。怎麼報警呢?」
我搖搖頭。
「不是我們,是朱鎮。」
之所以逼走他,一是為了完成我的拍攝任務。
其次,雖然我一直沒查出劇組的秘密,但既然有危險,我還是希望他能離開。
只要他下了山,去到有信號的地方,警察就能找到他。
通過他,就可以找到我。
所以我才想辦法拖延。
不過我的情況複雜,我只能跟姚熙換一種說辭。
「這兩天是原定殺青的日子,如果一直聯繫不上我,我的朋友就會報警。
「到時候,通過朱鎮,警察應該就能找到這裡。」
我說完,他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
「真沒想到,我們會遇到這種事。
「姐姐,我的頭好暈,我好累、好累……」
說著,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這才發現,從進來開始,他的手一直就按著自己的小腹。
眼下,鮮血正順著他的指縫,不斷流下。
我心中一沉。
我見過這種情景。
村子裡那些男人快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姚熙,別睡!堅持住!」
我拚命地喊他。
可他的氣息,還是一點點微弱下去。
他努力睜開眼,朝我笑了笑。
「姐姐,還記得那天你答應我的嗎?
「你說,我幫了你,那我要什麼都可以。
「我想,讓你當我女朋友,好不好?」
這一刻,他看起來無助極了。
我心中一軟,急忙點頭。
「好,我答應你。」
我說完,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過很快,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我喃喃地說:「睡吧,我答應你,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地牢里光線微弱,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次醒來時,姚熙已經不見了。
鐵籠里,是一地的鮮血。
門被打開,有兩個人要帶我出去。
我急聲問:「姚熙呢?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他啊?死了。」
死了。
竟然就這麼死了。
那,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我了?
10
他們將我帶到了那個熟悉的房間。
原本寬闊的大床挪走了。
整個屋子裡,擺滿了各種可怕的刑具。
有的,我曾經在網上見過。
有的,聞所未聞。
導演戴著帽子,露出溫和又詭異的笑意。
「你的提議不錯,金主們很喜歡。
「我原本覺得你是個花瓶,沒想到,居然還挺聰明。
「可惜了,再聰明,今天也還是要死的。
「看到你面前的這些了嗎?待會兒都會在你身上試一遍。
「金主們下了注,賭你能撐多久。
「你可千萬……不要令人失望啊。」
我的視線在那些刑具上一一掃過,又很快將目光轉到別處。
胡軟,別怕,熬一熬就過去了。
他們給我換上了一件幾近透明的衣服,又化了精緻的妝。
接著,將我綁在正中間的特製鐵椅上。
猶如拍戲時那般,燈光、攝像都對準了我。
我將被迫,為鏡頭後的人上演一場血腥、暴力的虐殺戲。
「ACTION!」
導演話落,第一道酷刑開始了。
一個男人繞到我背後,用皮帶緊緊勒住了我的脖子。
強烈的窒息感傳來,一瞬間,我猶如離了水的魚,努力張大嘴,想要汲取一絲空氣。
我試圖掙扎,但大腦卻開始缺氧……
意識變得模糊,就在我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驀地,皮帶被鬆開了。
我顧不上形象,拚命地大口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