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愣了:「不是男的還能是……」
我打斷他,繼續說道:
「河神在神話傳說里,叫馮夷,是天帝任命的。可那是黃河的水神,你們村這個,我剛才下河裡去看過了,是個女子。
「也就是說,你們這群傻叉,連自己河神的性別都不知道,就胡亂祭祀。難怪人家河神生氣啊,人家要的是鮮肉大帥哥,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
6
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群就像是瞬間按了靜音鍵,剛才還義憤填膺地認為女子應當犧牲自己奉獻村子的男人們全都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才有稀稀拉拉的反駁聲傳出,村長怒喝一聲。
「胡說八道。你這女子掉進河裡居然還淹不死,一定是你搞的鬼!」
旁邊的黃二也附和:「就是,一個黃毛丫頭說的話,誰會當真?」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水杯喝了一口。
就在他喝下水的一瞬間,水杯里剩餘的水突然湧出,體積擴大了數十倍,霎時間將他緊緊包裹了起來。
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黃二的口鼻皆被水淹沒,倒在地上。可無論他怎麼翻滾掙扎,那團水就好像 502 膠一樣,密不透風地將他全身緊緊包裹住。
他徒勞地揮動手臂,憋得滿臉發紫,大口大口地嗆水,眼看就要當眾活活溺死。
「親娘啊,王大爺他們幾個就是這麼淹死的吧?!」
「河神息怒啊!我們知道錯了!」
村民們亂作一團,我抬手念了幾句控水訣。
水團瞬間散開,濺了一地。黃二像瀕死的魚一樣躺在地上拚命喘氣。
天地良心,這可不是我搞的。
村民們看我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我背著手,踱著步,施施然道:
「我剛才和河神交談了一下,她心軟,留我性命不取,願意再給你們一次機會。
「現在河神想要一個身高一米八、六塊腹肌、寬肩長腿的帥哥下去陪她,你們誰願意啊?勇敢一點,向前走一步!」
話音剛落,所有男村民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只留一個腦子反應慢的愣在原地。
我激動地上前握住他的手:「好同志,就你了!全村人民群眾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那小子跟觸電一樣,頭搖得像嗑了搖頭丸:「不不不,我丑!還矮,腿短!我配不上河神娘娘!」
「哎呀,要不得,男人嘛,要自信!把你平時那股子自信拿出來,你就是全天下最靚的仔!」
小伙都快崩潰了。
我又掃視了一圈後面的男村民。
「那還有哪位勇士願意啊,你去?或者你?」
我點到誰,誰就跟見鬼一樣往後躲。
我又把目光投向村長。
村長快哭了:「我都這麼大歲數了……」
我嘆了口氣。
「唉。這可怎麼辦,誰都不願意,一點奉獻精神都沒有。
「不過嘛,幸好你們遇到了我。這可是你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啊,我正好有一個絕佳人選。」
說完,我一把摟過旁邊吳焱的脖子,向大夥介紹道:
「諸位都長得怪砢磣的,想必河神也看不上。大家看這位帥哥如何?」
原本在看熱鬧的吳焱:「?」
他驚得一個原地起跳,奈何掙不過我的力量,被我牢牢鎖住脖子,只好貼著我,咬牙切齒道:
「祝薇容,你最好是在開玩笑。」
我攤開一隻手:「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河神已經和我說過了,人家就好你這口。你就犧牲一下,出賣點色相,也算功德一件。」
趁他張嘴叭叭的工夫,我飛快地把一顆小丸子拍進了他嘴裡。
吳焱被噎得直抻脖子,我麻利地把身上的嫁衣脫下來套在他身上。
「新娘子,哦不,新郎官準備好了!現在就成親吧!」
圍觀的村民反應過來,紛紛拍手稱讚新郎官真俊俏,一擁而上,架著吳焱往河邊走。
吳焱好不容易把喉嚨里的東西咽下去,從人群里艱難地探出頭,朝我的方向大叫:
「祝薇容,你給我等著!虧我之前還那麼擔心你!」
人群來到碼頭上,村長看著光禿禿的河面,急忙大呼:「還沒準備婚船呢!二子,你們幾個快去綁一個來。」
我攔住他們:「河神等著洞房呢,不講究這些虛禮。快送新郎官入洞房。」
吳焱被推到高台上,我飛起一腳把他踹進了河裡。
「去吧,皮卡丘!」
岸上的村民發出一陣歡呼,吳焱在水裡咕嚕咕嚕使勁撲騰。
忽然,他就像是被水裡的什麼東西拉住了似的,倏地消失在了水下。水面很快恢復了平靜。
楊思青緊緊抓著我的手臂,擔憂地問我:「他又不會法術……」
我挑挑眉:「放心吧,我給他吃了沙棠果,他不會溺水的。」
沙棠果是不死沙棠樹的果實,吃了之後就能在二十四小時內避水,可以在水中自由活動而不會被淹死。
7
完事,我轉頭問村長:
「你們村口那個大河神像,是什麼來頭?你們就不覺得神像長得很怪異嗎?」
村長告訴我,那神像很有些年頭了,不知道誰雕刻出來的。以前神像不長這樣,就是很普通的一尊神仙樣子。
就是這幾年,村民們發現神像的臉慢慢變了,看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我一聽就明白了。
神像變臉,絕對和河底的行屍有關係。
村長問我:「大師,這有啥問題嗎?」
「問題大發了。」我冷笑道。
「等神像徹底變臉,你們村就完蛋了。
「神像高大,俯視全村。到時候被神像看到的人,都得死。」
村長蒙了,我卻打斷他又問道:「河神廟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村長告訴我,河神廟已經閒置了很久。過去曾經一度香火鼎盛,後來或許是村民心生倦怠,疏於供奉,廟裡積灰很久,現在很少有人再去上香了。
而且,自從香火冷落後,廟裡就陰森森的,頻出怪事ƭúⁿ。
村民們已經完全不敢在晚上進廟,白天進廟的,也會在太陽下山之前離開。
村裡老人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就說廟裡的塑像會在夜裡活過來,把不聽話的小孩抓走吃掉。
我點點頭:「你們晚上不去祭拜,是對的。」
神廟長期不供奉,就等於是斷了人間和神仙之間的連接,河神早就離開了。
現在那廟裡高台上坐著的,沒準已經是哪路遊魂野鬼了。
「大師,現在都下午四點多了,要不明天早上再去?」
我一揮手:
「嗨呀,當然得夜裡去了,這樣才有意思嘛,白天能看到個啥?
「哪位勇士願意和我一同夜探河神廟呀?」
我說著轉身。
身後空蕩蕩一個人沒有。
不遠處村民們邊跑邊喊:「媽呀大師瘋了,要組建敢死隊,大家快跑。」
我拔腿就追:「哎,別跑啊!都跑了誰給我帶路啊?!留個人指個方向也行啊。」
村長一把年紀了,卻跑得比兔子還快,鞋底子都快蹬飛了。
空氣里只給我留下一句話:「就在大神像背面!」
8
河神廟在大神像背後的山崖頂部,沒有上去的山路,需要從一個很窄的底廟爬上去。
整個底廟其實就搭建在一個非常狹窄的山縫裡。
我和楊思青一前一後從廟門穿過。就是我倆這麼瘦的體形,都只能堪堪通過,真正是「初極狹,才通人」。
來個胖點的,都只能側身通過。
這個底廟相當於前殿,有好幾層,裡面只擺了幾個很小的塑像。
每一層面積都非常狹小,兩個人站上去都嫌擠。每層都有一個很高的梯子通往上一層,得手腳並用才能爬上去。
木梯年久失修,嘎吱作響,我都怕一腳踩散架了摔下去。
裡面沒有任何燭火或燈光,我和楊思青打著手電筒一路爬到山頂,才看到黑暗裡矗立著的河神廟。
廟的位置差不多在大神像的頭部背面,比我想像的要大很多。
院子裡涼風颼颼,主殿里完全沒一點燈火。
借著月光,我看到主殿里跪著一個人影,正在磕頭。
「剛才那幫村民個個說不肯來,這不還是有人夜裡來祭拜嗎,就是為啥不點燈呢?」
楊思青小聲對我說道。她自從跟我後,膽子大了不少。
我對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仔細看那人的磕頭次數。」
人影在不停地磕頭,每次都是連磕四下才起身。
「神三鬼四。拜神磕三下,拜鬼磕四下。這人磕四下,要麼主台上他拜的是個鬼,要麼他不是人。」
我們抬腳悄悄向主殿走去。
一陣涼風吹過,風沙進了眼睛裡,待我再向主殿里看去,那磕頭的人影消失了。
「咦,怎麼不見了?」
「別找了,那人影本來就不是人。」我道,「是個怨氣化成的形體。」
應該和我中午在河底看到的那團黑氣有關。
楊思青拍了我一下:「討厭,盡嚇唬人。」
她拿手電筒在主殿里照了一圈。
「這廟裡貌似也沒啥不對勁的,這些神像就是破舊了點,沒啥特別的。那些村民幹嘛那麼害怕啊?」
我也環顧了一周。主殿正面只有三座塑像,微弱的月光把塑像的影子打在後面的牆上。
然後我倆驚恐地看到,牆上居然有十幾個影子。
不僅如此,多出來的影子還在動。
可是殿里明明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抽搐著嘴角轉身,只見殿外院子裡冒出來一群人影,朝我們這裡靠近過來。
楊思青已經準備尖叫了,我剛想找點東西防身,就見手電光亮起,村長的臉出現在我們面前。
原來是村長帶著十幾個膽大的村民也爬上來了,黃二也在。
「哎呀大師,我回家想了想,覺得下午實在不厚道。你們倆姑娘多不安全,我還是得帶人過來幫你一把。」
嗯,還算有點良心。
9
我們一群人又進了主殿。
黃二在殿內看了一圈,突然說道:
「不對啊。
「我前兩天中午還來過廟裡,當時殿里只有三座神像,現在怎麼多了這麼多?」
另外一個村民也附和。
「沒錯,我明明記得廟裡從來就只有三座像,從來沒塑過新的。這旁邊幾個哪來的?」
他們指的主殿兩邊這幾座新的塑像,仔細一看確實比最中間的三座像要新一點,剛才我還沒注意到。
村長突然驚叫一聲。
「媽呀,你們看這尊像……怎麼和王大爺長那麼像?」
其他村民看了看剩餘的塑像,紛紛露出驚恐的表情。
「這些多出來的塑像,不就是最近村裡莫名被水淹死的那幾個人嗎?!」
我沒見過那些人,但是這麼一聽說,立馬感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感覺氣溫都下降了好幾度。
大家還沒驚恐完,一陣沉悶的敲擊聲從殿內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