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又是一陣猛烈輸出。
「你表姐說你做項目,又有提成又有獎金。」
「我早就懷疑你不老實,肯定存了私房錢,你就是不想給你弟。」
想想真是可笑。
工作這幾年,我大部分收入都補貼給他們,對他們的需求儘量滿足。
無非就是想告訴爸媽,他們錯了,他們不該那樣對我,因為我比他們的寶貝兒子更有用。
可是,他們的貪婪一次次刷新了我的認知。
因為從未獲得,所以一直想要。
我以為是在守護親情,其實只是在燃燒自己。
既然他們都認為我買了房,那我就戲耍無恥家人,讓他們再做做美夢。
我強壓憤怒,故意胡扯一句。
「不給,因為我也要結婚了。」
這句話打破了我媽所有的想像,她噎住幾秒,隨即炸毛。
「你結什麼婚,你什麼時候找了男人?」
「我現在就告訴你,結婚要給彩禮,沒有二十萬彩禮誰也別想嫁。」
「還有,你結婚要什麼新房,你該去住你老公的房子。」
「別以為你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了你,房子不給你弟,你就不是我們的女兒。」
果然,隨便一試,底就翻出來了。
可無盡的慾望,已經吞噬了他們起碼的良知。
三十六度的嘴,說出如此冰冷刺骨的話。
從小我都很在乎自己的身份,就怕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以往聽到這種話,我都會難過、會害怕。
怕自己守不住這搖搖欲墜的親情。
此刻,我一點兒都不難過,也不怕了。
親情這種東西,我好像就從來沒有擁有過,那又何來的失去?
所以,我直接在電話這頭笑出了聲。
「哈哈哈……」
「不是就不是,誰稀罕當你們的女兒。」
「從現在起我跟你們一刀兩斷,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沒等我媽反應,我直接掛機、拉黑。
還有那個漏網之魚——表姐。
老早以前加的,後面幾乎沒聯繫,竟讓她當了姦細。
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將她找出來,直接刪除,然後關了手機。
林晚一臉心疼地看著我,默默地把我摟進懷裡。
「想哭就哭吧。」
我聲音倔強:「不哭,為他們,不值得。」
「我要打起精神,不出意外,明天他們就會殺到這裡。」
7
林晚有些擔憂。
「小雨,要不明天一早就把房子退了,搬到我那裡。」
「你這狀態,最好別讓他們找到你,我很擔心。」
我明白,她擔心我被家人圍攻,抵抗不住,再把最後的家底都給了他們。
她曾不止一次勸過我。
「小雨,你家人是把你當血包了,你是當局者迷。」
「他們根本就不愛你,他們只是圖你的錢,你要好好愛自己。」
每到這時,我都會拿出爸媽寄來的土特產,臘肉、筍乾之類的。
「不會的,你看,這都是他們寄給我的。」
「他們心裡還是想著我,只是不太會表達。」
林晚總是無奈地搖頭苦笑:「我就是心疼你。」
其實,我嘴上那樣說,內心深處卻是虛的。
她說的那些,我再傻也能感覺得出來。
只是不願去面對,一直在自欺欺人。
為了讓她放心,我安慰她。
「晚晚,你擔心的我都明白,放心,我不會了。」
「逃避不是辦法,要斷就斷乾淨。」
「他們要爭那墓地,那就給他們,看他們敢不敢要。」
林晚點點頭:「好,那我陪你。」
我拉住她的手,把銀行卡放到她手心。
「晚晚,你的錢我不能要,這卡你收好。」
「我答應你,跟家裡的事理清楚,我就去治病,錢我會想辦法。」
她想了想說:「那我先收著,等後面再給你。」
這一晚,是她陪著我。
8
第二天剛好是周末。
房門被大力拍響時,林晚正在幫我收拾東西,我倆眼神對視,煩躁和厭惡同時出現在對方臉上。
上一次爸媽來我這兒,是讓我給李啟航買車。
他們哭訴說,沒有車,李啟航連女朋友都找不到。
那時的他們溫言細語,輕手輕腳,一口一個「乖女兒」,一口一個「親姐」。
這次,他們想要我那所謂的「新房」,卻氣勢洶洶,連裝都不裝了。
我知道今天的拉扯會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可掙扎在垂死邊緣的我真的無所畏懼了。
我拍拍林晚的背,輕聲對她說:「放心。」
打開房門,爸媽一臉陰沉地走進屋裡。
緊隨其後的,是我那牛高馬大卻一直在家當寄生蟲的弟弟李啟航。
他進門時,冷哼一聲,還狠狠瞪了我一眼。
「沒躲起來,算你識相。」
我知道,以他的德性,那一眼包含了警告和威脅。
從小被他欺負,以往他用這種眼神瞪我時,我都會緊張害怕,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來。
初中時,他要霸占我體育比賽獲得的獎品。
被我拒絕後,他將我的暑假作業全部丟進了農村旱廁。
高中時,他掀我女同學的裙子,被我打了一巴掌。
夜裡,他趁我睡著,將一桶冰冷的髒水澆在我頭上,害我感冒十幾天。
這些事情發生後,爸媽不僅不罵他,還反過來說我。
「多大點事,你弟弟還是個孩子,不懂事,當姐姐的怎麼能跟他計較。」
可現在是在城裡,跟農村老家不一樣,不可能讓他為所欲為。
我神情冷漠,直接選擇了無視他。
他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軟軟的沙發直接陷了下去。
我爸脫掉舊皮鞋和破了洞的襪子,把腳搭在了玻璃茶几上,一股劇烈的腳臭隨之蕩漾開來。
我媽和李啟航同時往旁邊挪了挪,露出嫌棄的神情。
我沒出聲,靠在一旁的柜子上平靜地看著他們。
我爸故作高深,示意我媽開口。
我媽白了我一眼,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小雨,我們辛苦把你養大,你怎麼能說出一刀兩斷這種話?」
「都說女兒是父母的貼心棉襖,你這樣,真的讓我們很寒心。」
9
不讓他們壓榨,他們就覺得寒心了。
那從小被他們區別對待,又壓榨這麼多年,我就不會寒心嗎?
她不提還好,這一提,那些支離破碎的往事如潮水般湧來,將我的怒火悄悄點燃。
「養?你們怎麼養的?你們有臉說嗎?」
「李啟航每天一個雞蛋,我有嗎?你們一家人殺雞吃,連碗雞湯都不給我留。」
「小小年紀我就要給你們洗衣做飯,做不完那些活,你們讓我吃過飯嗎?」
「四歲前你們不給我取名字,不給我上戶口,是想著哪天把我丟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吧?!」
「放屁!」
我爸猛一拍桌子,惡狠狠地瞪著我。
這是戳到他的隱秘之事,繃不住了吧。
可惜他這樣拍桌子打板凳的次數太多了,已經威懾不到我了。
我媽朝他使了個眼色,隨後做出一副委屈狀。
「小雨,這些事你怎麼牢牢記著,自古以來,家裡都是以男人為主,咱們女人從來都這樣啊。」
「咱們少吃一口,男人就能多吃一口,家裡家外都得靠男人。」
最煩她這種自甘輕賤的樣子。
她自輕自賤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拉上我?
我冷笑:「那你找我幹什麼?買房,靠你男人啊,靠你兒子啊!」
我媽癟癟嘴:「再怎麼說,我們也供你讀書了,不然你怎麼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你現在翅膀硬了,就不聽我們的話,就不想管你弟,你還是人嗎?」
讀書這事她也好意思提,那我就不得不一吐為快。
「是誰說女孩讀書沒用的?是誰讓我在家帶弟弟的?」
「要不是村幹部三番五次來家裡教育你們,你們會讓我去上學?」
「高中我考到縣裡,你們讓我寫下欠條才讓我去,大學你們不出學費,是我申請了助學貸款,每月的生活費是我在學校勤工儉學。」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花在我頭上的每一筆錢都記了帳,你們算得可精了。」
他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心虛和困惑。
那帳本他們藏在枕頭裡,小學文化的我媽,竟然把每一筆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無意中翻到的時候也感到難以置信,還天真地以為李啟航也被記了。
可事實證明那是他們的寶貝兒子,那才是他們真正的家人。
在他們的錯愕中,我從柜子里也翻出一本筆記本扔在他們面前。
「這是我記的,這些年我給過你們的錢和東西,我早就不欠你們了。」
他們盯著面前的筆記本,全都一臉震驚。
我媽翻開瞅了一眼就立馬合上,生氣地說:「小雨,你竟然還記帳。」
我說:「跟你們學的呀!別忘了,你們還讓我打欠條呢。」
「怎麼?許你們記就不許我記啊!」
我爸鐵青著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李啟航牙關咬緊,握緊了拳頭,似乎在極力忍耐。
我媽哭訴:「小雨啊,你怎麼成了個白眼狼啊。」
「我們生了你,把你養大,你就是這樣報答父母的?」
呵呵,我不過記個帳,她就破防了。
「生我?我讓你生我了嗎?我想出生在你家嗎?」
「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們從未想過丟掉我?」
「我做錯了什麼,要讓我在你們家受這麼多欺負,吃這麼多苦。」
「閉嘴,死丫頭。」
我爸大吼一聲,站起身,一巴掌就向我扇來。
可我早有準備,一閃身就避過了。
他沒站穩,腿一彎,一屁股又陷進了沙發里,氣得胸口不停起伏。
「李小雨,我替咱爸打死你。」
李啟航怒目圓瞪,大叫著就要衝過來。
林晚衝出臥室,指著李啟航大叫:「打人犯法,你敢動她一下試試,我馬上就報警抓你。」
10
李啟航在老家經常惹事,被警察抓過很多次。
他很怕警察,是個外強中乾的傢伙。
聽到林晚的聲音,急忙剎住,看向爸媽。
我媽眼珠一轉,忙攔住他,還是想以情動人。
「航航,她再不對也是你姐,不能沒大沒小的。」
李啟航沖林晚哼了一聲,藉機下台,縮了回去。
可我爸再也沉不住氣,直接進入正題。
「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她現在翅膀硬了,不想再管咱們。」
「那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你想跟我們一刀兩斷,那就先把新房過戶給你弟弟。」
他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作為人父的仁慈。
只有被忤逆的憤怒和欲求不滿的刻薄。
我媽說:「小雨,你的所作所為真的讓我們寒心了。」
「就按你爸說的,把新房給你弟弟,今後你要咋樣都行。」
一套真正的小居室,在我們這城市少說也是一百多萬。
為這,他們不惜跟我這個血包撕破臉。
確實會抓重點!
我真的氣笑了。
為什麼我說實話他們都不相信?
想當然地認為我就擁有這麼多的財富,可以讓他們用之不盡。
見一家之主表了態,李啟航聲音也跟著大了。
「就是,今天必須過戶。」
「姐,你給我是應該的,男人結婚不能沒有房子,你那男人要跟你結婚,他怎麼好意思住你的房子。」
「所以,你把房子給我,也是考驗他對你的感情。」
從小到大,他都奉行父母所縱容的拿來主義。
他拿得理不直氣也壯,拿得心安理得。
既得利益者的卑鄙無恥,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