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妹妹漂亮又善良,姐姐除了成績好點,真是沒一樣拿得出手。」
「以前覺得蘇夢雨只是不愛說話,沒想到心思這麼惡毒……」
周圍四面八方的議論像一根根針,把我紮成了刺蝟。
我站在原地,渾身發冷。
這根本不是我預想的發展,一切全都亂套了。
9
當天下午,媽媽陰沉著臉從教師辦公室出來。
她將一個精緻的食盒遞給了蘇心雨,看也沒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心裡升起萬分不安,低著頭思考回家要怎麼跟媽媽解釋。
下一秒,桌上多了一塊用紙巾包著的糖醋排骨。
「姐姐中午沒吃飽,餓了吧?雖然媽媽不准我給你……但看你這樣,我實在不忍心……」
「閉嘴!」
我抬頭吼了一句,全班同學齊刷刷地看過來。
在大家各異的眼神中,我想發脾氣的衝動像被一盆冰水徹底澆滅。
她見我沒有繼續發作,微微俯身,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繼續狗叫啊!你猜,老師和媽媽到底會信誰?」
我咬牙:
「蘇心雨!我都已經跟你換身體了,你還想怎麼樣?」
「還早呢!」
她輕輕一笑,眼裡閃過怨毒:
「我要讓你加倍……不,是十倍百倍地嘗遍我這些年受過的每一分苦!」
我身體不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心裡莫名一陣惶恐。
晚上回家,我戰戰兢兢地推開門,可媽媽沒有罵我也沒有打我。
她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給我一個,只一味地關心蘇心雨累不累,餓不餓。
我第一次感受這樣的冷漠,心裡像被油煎一樣難熬。
原本的計劃被全盤打亂,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趁著蘇心雨洗澡,我偷偷摸進浴室,在她驚愕的目光中猛地將她按進浴缸,打開了水龍頭!
「呀……」
我死死捂住她的嘴,把她的尖叫堵在喉嚨里。
「蘇心雨!把我的身體還回來!」
我瘋了一樣低吼,反覆回憶著那天墜河的感覺,企圖用水讓一切復原。
但她掙扎的力氣遠超我的預料。
混亂中,她竟輕易反制,一把將我的頭狠狠按進水裡!
我驚慌失措地撲騰,絕望地發現這具 150 斤的身體居然還不如她那個竹竿子。
我不自覺喝了好多水,就在我快窒息的時候,蘇心雨一把抓住我的頭髮提起來。
「本來想慢慢玩死你……既然你自己送上門,就別怪我了。」
我趴在浴缸邊上氣還沒喘勻,就聽到她爆發出悽厲的尖叫:
「救命啊!媽——」
門外腳步聲響起,剛一開門,蘇心雨就跑過去抱住媽媽。
「媽,救我,姐姐她……她把我按到水裡,我好怕……」
媽媽看到蘇心雨渾身赤裸,又瞥了眼穿著睡衣的我,一下子明白過來。
她舉起手臂「啪啪」給了我兩巴掌。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居然是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傢伙。」
她的聲音因憤怒和失望而顫抖:
「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你居然是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她用浴巾裹住蘇心雨離開。
我呆愣在原地,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全被我搞砸了。
我心神不寧地睡了一晚。
次日天還沒亮,我就被人粗暴地從床上拽起來。
「穿衣服,跟我走。」
媽媽冰冷的呵斥讓我瞬間清醒過來。
我穿好衣服出門,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行李箱就被塞進手裡。
「從今天起,你去住校,等你滿 18 歲,就自己搬出去,我們蘇家,不養白眼狼!」
「媽!」
我急得聲音嘶啞。
「我真的是希希!當初激素是你提出來的!就算我害她拉肚子缺考,你們也沒怪我!為什麼……」
「閉嘴!」
媽媽臉上閃過難堪,不由分說地將我推出門外。
「手續辦好了,自己去報到!生活費我會按時打給你,以後你是死是活,都跟蘇家沒關係!」
10
門被重重關上。
我愣在原地,眼淚無聲地往下掉。
「你這孩子,怎麼什麼都往外說?以後可不許這樣了,不然我就不幫你了。」
門內傳來媽媽嗔怪的聲音,語氣里卻沒有一絲真正的怒氣。
這一刻,我徹底崩潰了。
一股強烈的悔意湧上心頭,我甚至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變本加厲地欺負蘇夢雨。
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我才終於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回到學校。
我知道自己沒有退路,所以不能放棄。
我發誓要努力減肥、拚命學習,一定要從蘇夢雨手裡,把屬於我的一切重新搶回來。
媽媽那天的話雖然絕情,可我畢竟是她親生的,心裡依然還存著一絲期冀,盼著她會心軟。
下定決心後,我每天下課都忙著預習複習。
我有點慶幸自己的教室挨著蘇心雨,這樣我就能從她每次投來輕蔑的目光中獲得更強的動力。
可最讓我心煩意亂的,是總能看見媽媽來接她放學。
每次媽媽手裡都會帶點小東西,保溫杯、冰淇淋或者是外套。
我總是刻意站在顯眼的位置,期盼著媽媽消氣然後帶我回家。
可她眼裡只有蘇心雨一個,就算是我迎面站在路上,她們也能目不斜視地經過,仿佛我並不存在。
我發了狠,每天只吃一頓飯。
早上起得最早,晚上睡得最晚。
可這樣這樣近乎自虐的努力,換來的卻是我頻繁低血糖暈倒。
就連我很有把握的第二次月考,也還是被蘇心雨甩了近 200 分。
看到成績的那一刻,我心灰意冷。
未來看不到一點光明,人生似乎也失去了所有意義。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開始體會蘇夢雨過去所承受的一切。
可她,遠比我想像的要頑強得多。
似乎是察覺到我的挫敗,蘇心雨在一個大課間把我叫了出去。
「你又想炫耀什麼?」
我不耐煩地側過臉,不想看她。
她嗤笑一聲:
「這才不到一個月,姐姐就準備放棄了?」
「關你屁事。」
見我要走,她叫住我:
「馬上要開運動會了,不服氣的話,操場 800 米定勝負,你贏了,我就幫你回家。」
她說完就走,根本不聽我的答覆。
我攥緊了拳頭,低聲喃喃:
「比就比,誰怕誰!」
我主動找體育委員報了 800 米。
他表情有些詫異,但沒多問,默默記下了我的名字。
剛一轉身,身後就傳來刺耳的嘲諷:
「我賭那頭肥豬跑不完一圈。」
「你也太看得起她了,我賭 100 米就得趴下!哈哈哈……」
我咬咬牙,加快了腳步。
到底行不行,比賽當天見分曉!
11
離比賽還有一個月,我利用每天晚飯的時間練習跑步。
時不時有怪異的目光掃過來,但身體的沉重和疲憊,讓我沒精力去多想。
比賽當天,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久違的爸媽。
剛想上前,蘇心雨就飛快從我身邊跑過去。
「爸媽,你們來看我,我會緊張的!」
爸爸眉眼帶笑:
「我們希希是最棒的,名次不重要,安全第一。」
媽媽仔細打量了她一圈:
「鞋子合腳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千萬別逞強啊。」
蘇心雨笑著點頭又搖頭。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我居然有種局外人的錯覺。
可明明不久前,我才是那個被圍在中心的焦點。
廣播音樂響起,將我拉回了現實。
我用力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這是在爸媽面前證明的難得機會,我必須全力以赴。
參加 800 米的一共 12 人,我站在中間緊張到呼吸都亂了幾拍。
「咻——」
哨聲剛響起,我就一個箭步衝到最前面。
一想到身後跟著蘇心雨,我就牟足了勁擺動手腳。
可剛過 50 米,我的呼吸就跟不上了。
身後的選手一個接一個輕鬆地超過我。
「先走一步啦~」
直到蘇心雨把我超過去,我顧不上身體的難受,咬牙繼續堅持。
「笑死,誰跑長跑一來就猛衝啊?」
「聽說她倆打賭決勝負呢,不過除了蘇心雨自己,沒人覺得她能贏吧?」
「她臉好紅啊,不會要暈倒吧?」
耳邊響起各種各樣的聲音,但我一心只有前方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
經過爸媽的時候,我偷偷瞥了兩眼。
他們眼中沒有鼓勵,只有一種讓我心涼的羞愧和冷漠。
蘇心雨整整超過我一圈的時候,我腦子嘶吼著快拚命跑,但心肺卻疼到快要爆炸。
眾人驚呼聲中,我眼前一黑,重重向前栽去。
再睜眼時,我看到媽媽眼眶發紅。
「媽!你終於原諒我了?」
我伸出手想碰她,卻驚覺自己的手穿過了她的身體。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變成靈魂飄在空中。
身體躺在病床上, 渾身插滿了管子。
旁邊的醫生神情凝重:
「運動過度導致大腦缺氧,加上長期營養不良, 短時間內,恐怕很難醒過來了。」
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如刀:
「我就說她是個討債鬼!陷害希希不說,現在又成了個光花錢的活死人!」
她心疼地嘆了口氣。
但我聽出她語氣里的心疼是對醫藥費,而不是對我。
「媽!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是你親生女兒啊!」
「要不是你當初縱容我, 我就不會被蘇心雨推下河,不會跟她交換身體, 你憑什麼把錯都推到我身上?!」
可不管我怎麼哭喊咆哮,她都聽不見。
淚水模糊間,我看見蘇心雨嘴角微勾了一下, 隨即又恢復成哀傷的表情。
她走上前挽住媽媽的手臂,語氣悲痛:
「媽媽別難過,你還有我,以後,我養你。」
媽媽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神色頓時舒緩了不少:
「還是我的希希最乖,最懂事……」
12
極致的憤怒和屈辱衝垮了理智,我發了狠般沖向本該屬於我自己的身體。
腦袋「嗡」的一聲巨響, 仿佛打破了某種屏障,我活動了一下手指。
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我,我笑出聲來:
「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哈哈哈……蘇心雨, 我看你還拿什麼跟我爭!」
「希希, 你……你怎麼了?」
我回頭看到媽媽臉上的詫異, 正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腦海里卻突然響起蘇心雨的聲⾳:
「看來遊戲還沒結束, 那就試試,這具身體最後到底屬於誰吧。」
「滾!你給我滾出去!」
我失控地尖叫起來, 對著空⽓揮舞手臂,仿佛這樣就能把她從我的⾝體⾥驅逐出去:
「⾝體是我的!爸媽也是我的!你休想搶走!」
我完全沉浸在與腦海中那個聲音的激烈爭⽃中, 時而怒吼, 時⽽哀求, 時而瘋狂地抓撓自己的頭髮。
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媽媽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逐漸變為恐慌, 最後只剩下全然的恐懼和絕望。
「醫⽣!快來人啊!救我女⼉!她瘋了!她真的瘋了!!」
媽媽歇斯底⾥的哭喊聲引來了醫護人員。
我還沒來得及和腦海⾥的蘇夢雨分出勝負, 就被幾個⼈強行按住,注射了鎮靜劑。
醒來時,我躺在一間四壁柔軟、沒有任何尖銳物體的封閉房間。
透過⻔上那扇裝著防護⽹的⼩窗, 我看到爸媽站在外⾯。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心痛和⼀種沉重的、讓我看不懂的自責。
我把臉緊緊貼在冰涼的玻璃上, 急切地對他們說:
「爸,媽, 等我把蘇⼼雨趕走,你們就帶我回家好不好?」
他們沉默地看著我, 沒有回答。
我把這當成默認。
太好了,他們答應了!他們還在等我!
我興奮地轉過⾝, 重新投入跟蘇⼼雨的激烈較量, 誓要奪回我世界的全部主權。
卻渾然不知,那對曾經將我視若珍寶的父⺟, 低聲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沒救了……徹底瘋了。」
媽媽的聲⾳疲憊⽽冰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解脫:
「算了,我們……我們再去試管一對雙胞胎吧。」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