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就這麼放棄了嗎?
我辛苦了這麼多天,真的要毀在小人手裡嗎?
不,我不甘心。
我猛地站起來,目光掃過一排排卷宗。
不能放棄,絕對不能。
我重新打開手電,開始瘋狂地尋找。
我要找到那份卷宗,我要寫完那份結案陳詞。
我要讓沈浩,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終於,在最角落的一個布滿灰塵的架子頂層,我看到了破舊的牛皮紙袋。
「宏業集團訴天成科技侵權案」。
就是它!
我夠到卷宗,席地而坐。
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就著冰冷的地板,開始重新撰寫我的結案陳詞。
我沒有紙,就把律所的宣傳冊反過來當草稿。
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飢餓,腦子裡只有那些法條、證據和邏輯鏈。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
檔案庫里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
我停下筆,靜靜地坐在黑暗裡。
稿子已經寫完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
我賭,會有人來詢問這個案件。
而沈浩,肯定會把一切責任都推給我。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繼續給她打電話!一個急需成績的實習生,怎麼會臨陣脫逃?」
是顧淮安的聲音。
他是我們律所的傳奇,據說出道至今,從未有過敗績。
「顧律,都找遍了,辦公室、會議室、茶水間……都沒有溫言的影子。」
「檔案庫的門鎖了,鑰匙只有行政部有,可他們已經下班了。」
顧淮安沉默了片刻。
「砸開。」
我呆呆地站了起來,聽著門外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一下,兩下……
門被撞開了。
顧淮安站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群神色慌張的律師。
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的目光像 X 光一樣,將我從裡到外看了個通透。
「你就是溫言?你躲在這裡幹什麼?」
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有磁性。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將手裡的宣傳冊遞了過去。
「顧律,這是我的結案陳詞。」
顧淮安接過那沓寫滿了字的宣傳冊,一頁一頁地翻過。
良久,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我臉上。
我還沒說話,人群外的沈浩就擠了進來,一臉的關切和焦急。
「溫言!你跑哪去了,可把我們給急死了!你看看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他演得聲情並茂,仿佛真的是個關心下屬的好上司。
「我還以為你鬧脾氣回家了呢!怎麼會跑到檔案庫里來?還把自己鎖住了,多危險啊!」
他一邊說,一邊給我使眼色,眼神裡帶著警告和威脅。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沈律師,是你告訴我,下班前,要把稿子放到你桌上,結果我剛找到資料,門就被鎖上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不是我乾的!我也沒讓你來檔案庫啊!」
「我的手稿被你毀掉,電子檔案也沒有了,我不來檔案庫,還能去哪裡呢?」
我歪著頭,一臉無辜。
「顧律,至於這份稿子能不能用,就請您來定奪了。」
5
顧淮安的辦公室里,燈火通明。
沈浩站在一旁,坐立不安,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大概沒想到我能在那種情況下,還真的把結案陳詞給搞了出來。
「胡鬧!簡直是胡鬧!」
他終於忍不住,指著那份稿子,對著顧淮安說道。
「顧律,您看看她寫的這都是什麼?劍走偏鋒,異想天開!完全不考慮我方證據鏈的薄弱環節,只想著用一個偏門的判例去博一個奇蹟!這是在拿客戶的利益和我們律所的聲譽開玩笑!」
他義憤填膺,說得口沫橫飛,好像自己才是那個一心為公的忠臣。
顧淮安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證據鏈薄弱,是誰的責任?」
一句話,就把沈浩噎得死死的。
這個案子,前期證據搜集工作,就是由沈浩全權負責的。
正是因為他工作疏忽,才導致了現在的被動局面。
沈浩的臉憋得通紅。
「我……我那段時間工作太忙,有所疏漏,但這不能成為她冒險的理由!」
「如果按部就班地打,我們有幾成勝算?」
顧淮安又問。
沈浩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小聲說:
「三成……不,兩成。」
「那按她這個思路,有幾成?」
沈浩不說話了。
因為他知道,如果我的邏輯成立,那個被忽視的判例能夠得到法官的支持,那我們的勝算,將直接從兩成飆升到八成以上。
這是一個巨大的賭博,但也是唯一的翻盤機會。
顧淮安不再理他,轉頭看向我。
「說說你的具體想法。」
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從法理依據到證據解讀,再到庭審策略。
將這幾天盤亘在腦中的所有想法都清晰地表達了出來。
我說得口乾舌燥,沈浩的臉色則越來越難看。
等我說完,顧淮安沉默了許久。
最後,他拿起那份「免責聲明」,遞到沈浩面前。
「為什麼讓她簽這個?」
沈浩臉上一片慘白。
他知道,顧淮安這是在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我還是認為,這個方案風險太高,我不能同意。」
他咬著牙說。
嫉妒和怨恨已經讓他失去了最基本的職業判斷力。
顧淮安點點頭,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收迴文件,對我說道:
「溫言,從現在開始,這個案子由你接手,沈浩不再參與。」
沈浩猛地抬頭,滿臉的不可置信。
「顧律!這不合規矩!她只是個實習生!」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顧淮安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這個案子,我做你的指導律師。」
沈浩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呆立在原地。
我,也徹底愣住了。
讓律所的王牌,神話級的顧淮安,親自來指導我一個實習生?
這待遇,別說實習生了,就是正式律師,都沒幾個人敢想。
「顧律,這……」我有些語無倫次。
「怎麼,不樂意?」他微微挑眉。
「不不不!樂意!當然樂意!」我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連連點頭,像小雞啄米。
他看著我窘迫的樣子,嘴角似乎向上彎了一下。
我感覺自己的臉有點發燙。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回去好好休息。」
顧淮安的聲音恢復了平時的清冷。
「明天早上九點,我陪你去庭審。」
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沈浩。
「樓道里有監控,你自己去跟人事部解釋,為什麼要把同事鎖在檔案庫里吧。」
6
第二天我站在被告席的律師位上,旁邊坐著顧淮安。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站在法庭上,說不緊張是假的。
我的手心全是汗。
顧淮安察覺到了,側過頭,低聲對我說:
「別怕,按我們準備的來,有我。」
他的聲音像有魔力,瞬間撫平了我內心的焦躁。
我對面,是一個看起來非常精明幹練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我這麼一個年輕的實習生作為主辯律師,眼神全是輕蔑。
顧淮安在我耳邊輕聲解釋,我才了解到沈浩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
原來,對方律所的首席律師,是沈浩的大學同學兼死對頭。
兩人從上學時就斗得你死我活,工作後更是處處競爭。
這次的案子,沈浩自知水平不如人,沒有把握贏,又不想在死對頭面前丟臉。
所以他乾脆想擺爛,找個藉口把案子拖黃,或者直接認輸。
我的方案讓他看到了贏的希望,但他不願意這個功勞被我搶走,更不想承認自己不如一個實習生。
真是可悲又可笑。
庭審開始,對方果然抓著我們證據鏈的薄弱點窮追猛打,氣勢洶洶。
輪到我方陳述時,我站了起來。
我拋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宏業集團」判例。
果然,全場譁然。
對方律師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顯然沒有預料到我會從這個角度切入。
法官也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示意我繼續。
我穩住心神,將早已爛熟於心的觀點娓娓道來。
整個法庭,只有我一個人的聲音。
當我陳述完畢,坐下的那一刻,我看到顧淮安的眼中,閃爍著讚許的光芒。
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值了。
最終的庭審結果,毫無懸念。
我們贏了。
贏得乾淨利落,對方被駁斥得體無完膚。
走出法庭的時候,對方律師臉色鐵青地攔住了我。
「小姑娘,你很不錯。」他遞給我一張名片,「我們律所隨時歡迎你。」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淮安就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擋在了我面前。
「李律師,挖人挖到我面前,不太好吧?」
李律師悻悻地笑了笑,收回名片。
「開個玩笑,顧大律師別當真。」
說完,便灰溜溜地走了。
顧淮安回頭看我。
「以後離他遠點。」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夕陽的餘暉透過法院的玻璃窗灑進來,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說,「走,去慶祝一下。」
「去哪慶祝?」
「一會要下雨,去我家吧。」
7
我絕對沒想到,慶祝的方式,是顧淮安親自下廚。
更沒想到,堂堂律界神話,竟然穿著一身粉色的 hellokitty 圍裙。
我站在他家那堪比我家客廳還大的廚房門口,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在流理台前忙碌,熟練地切菜、顛勺,感覺整個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
這還是那個在法庭上言辭犀利,氣場兩米八的顧淮安嗎?
「不用幫忙,等著吃飯就好。」
氣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