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方設法給貧困生室友帶飯時,她突然冷了臉。
「好玩嗎?」
我以為她是對中午的鍋包肉不滿意,正想著該怎麼打聽她的喜好。
可她卻說:「我只是窮,不是傻。」
「真想幫我就該像學委那樣,送我⼀些值錢的包包和⾸飾。」
「說實話,你的善⼼就像這些剩飯剩菜一樣廉價。」
我恍然⼤悟——
原來不是每個貧困生都有⾃尊心,也有的人生來就賤,把「貪」字寫在臉上。
既然如此,我那廉價的一百萬資助款也不⽤給她了。
1
我拎著打包好的鍋包肉回到寢室時。
王悅正坐在書桌前,對著鏡⼦塗口紅。
我笑著把⼿⾥的餐盒放在她桌上。
「王悅,我回來路過二⻝堂,看今天鍋包⾁做得不錯,就順手給你帶了一份。」
王悅的目光從鏡⼦移開,落在桌上那盒鍋包⾁上。
她臉上的笑意,一⼨⼨冷了下來。
「好玩嗎?」
「你每天這樣施捨我,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
她指著桌上的飯盒,嘴角的弧度帶著濃濃的譏誚。
我手裡還攥著沒來得及遞過去的筷⼦,愣了一下:
「王悅,是今天的鍋包⾁不合你胃口嗎?還是……」
我的話沒能說完。
王悅就冷笑一聲打斷了我。
「江淼,我只是窮,不是傻。」
「你要是真想幫我,就該像學委那樣,送我一些值錢的包包和首飾。」
「⽽不是天天拎著這些剩飯剩菜來惡⼼我。」
「說實話,你的善⼼就像這份鍋包肉一樣,廉價又油膩。」
我實在沒能想到,平常溫順的王悅能說出這種話。
「我以為……」
我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都在控制不住地發顫。
「我以為你需要的是吃飽飯,是能安心學習,而不是這些……」
「你以為?」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被帶得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
「江淼,你別裝了!」
「你就是覺得我窮,好拿捏,才故意用這些小恩小惠收買我,讓我以後對你言聽計從!」
王悅的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可我告訴你,我不稀罕!」
「這些東西,你自己留著吃吧!我就算餓死,也不吃你用『廉價善心』換來的剩飯!」
說完,她抓起桌上的書包,狠狠撞開我的肩膀,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宿舍。
我僵在原地,肩膀被撞得生疼。
可這點疼,遠不及我心裡的萬分之一。
桌上那盒還冒著熱氣的鍋包肉,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我。
我想起開學第一個月。
王悅是我們宿舍里最不起眼的一個。
她總是低著頭,頭髮簾長得快要遮住眼睛,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白。
每天清晨,她總是第一個起床,最後一個回宿舍,不是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就是在去做兼職的路上。
我們每次熱情地喊她去食堂吃飯,她都用一句乾巴巴的「吃過了」來拒絕。
直到有一次,我提前回寢室,撞見她躲在陽台的角落。
她正小口小口地啃著一個冰冷干硬的饅頭,就著一小撮黑乎乎的鹹菜。
眼眶通紅,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這才知道,她每天拒絕我們,不是吃過了,而是沒錢吃。
那一刻,我心裡像是被針狠狠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我家裡條件不錯。
爸媽從小就教育我,「看見需要幫助的人,在不為難自己的前提下,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所以我從不吝嗇我的善意。
可我也知道,真正的善意,應該像春雨,潤物無聲。
我害怕直接給她錢,會像一把刀子,刺傷她敏感的自尊。
於是我開始每天「不小心」點多一份飯,藉口自己吃不完硬塞給她。
我會在桌上堆滿各種水果零食,然後抓一大把塞給她:「超市第二份半價,不買白不買,快幫我吃,不然要過期了!」
我看著她從一開始接過餐盒時,指尖用力攥著盒邊、低頭小聲道謝的局促不安。
慢慢變成後來接過飯菜時,能抬起頭笑著說「剛好餓了」的坦然接受。
也看著她原先總是透著蠟黃的臉色,一天天漸漸紅潤起來。
連之前總為一頓飯而緊緊皺起的眉頭,也終於徹底舒展開了。
我以為,我用我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維護了她的尊嚴,也溫暖了她的生活。
現在想來。
原來我費盡心思維護的,只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口袋裡的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
是我爸爸發來的消息。
【淼淼,你之前和我說的把今年的「啟航」百萬貧困生資助項目的名額給你室友,我已經跟學校基金會打好招呼了,下周一就能走完流程。】
我看著那條信息,眼前浮現出王悅對我那滿是厭惡的眼神。
回復到。
【爸,不用了。】
【這個名額,留給真正需要的人吧。】
2
王悅昨天走了之後,就再也沒回過寢室。
早上我起來迷迷糊糊在洗漱台擠牙膏,冷水剛撲到臉上。
就聽見室友張欣怡在寢室里突然大叫一聲:「臥槽,不得了!王悅居然和咱們班學委江承宇搞在一起了!」
我擦著臉走出去,她已經舉著手機湊到我跟前。
螢幕上是王悅發的朋友圈。
照片里她和江承宇十指緊扣。
背景,是一家高級酒店凌亂的大床。
而那段配文,每一個字都像在指著我的鼻子罵。
【原來真正的在意從不是『多打一份的剩飯』,是有人願意把你放在心尖上,知道你想要的不是填飽肚子,而是被好好珍視的體面。謝謝身邊人,讓我看清什麼是敷衍,什麼是真心。】
張欣怡氣得臉都紅了,一把搶回手機,鄙夷地大聲說:
「她是不是瘋了?誰不知道江承宇那個偽君子,軍訓的時候拿個破喇叭搞深情告白,大張旗鼓地追了你多久啊?」
「被你拒絕了,轉頭就去找王悅,這不就是故意報復你,膈應你嗎?」
「王悅她自己心裡沒點數?居然還真同意了!」
張欣怡越說越氣,指著手機螢幕。
「江淼,你平時對她那麼好,食堂的飯、宿舍的零食水果,哪次少了她的?她現在這麼做,不就是故意發給你看,純純地膈應你嗎?」
「好了,欣怡。」
我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絲安撫的笑意。
「為這種人,不值得生這麼大的氣。」
張欣怡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我:「江淼你……你不難過?他們這擺明了是聯合起來欺負你!」
「不難過啊。」
「我只是覺得,垃圾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垃圾桶,應該被祝福。」
關於江承宇這個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心思不純,手段低劣。
就因為我們都姓江,他從軍訓第一天起,就對我展開了堪稱騷擾的追求。
每天在宿舍樓下彈吉他唱歌,甚至拉起橫幅,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很多人都以為這是浪漫。
但在我看來,這只是一場綁架式的自我感動。
更何況,有一次我無意中撞見,他在學校僻靜的河邊,和外語系的系花舉止親密,手都摟到人家腰上去了。
從那之後,我對他更是避如蛇蠍。
可我的疏遠,卻讓他愈發瘋魔。
班級聚餐,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我堵在 KTV 的角落,手裡拿著一捧花,眼神狂熱。
「江淼,做我女朋友吧。你看我們都姓江,五百年前是一家,這叫天定的緣分。」
我當時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江承宇,我不喜歡這種被圍觀的感覺。」
他卻笑了,湊近我低聲說:
「可我喜歡。」
「我喜歡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江淼,是我江承宇看上的人。」
「你這樣優秀,就該配一個同樣光芒萬丈的我,成為別人羨慕的存在。」
那一刻,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底沒有愛慕,只有一種獵人看待獵物的占有欲和炫耀欲。
我於他而言,不是一個需要珍視的人,而是一個能滿足他虛榮心的、最華麗的戰利品。
從那天起,我便徹底將他拉黑,再沒給過他一個眼神。
不過我也沒能想到,他居然會轉頭去和王悅在一起。
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我給王悅帶飯,恰好被江承宇撞見。
他當時就拉住我,鄙夷地朝王悅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江淼,你跟班裡那個山溝溝里來的貧困生混在一起幹什麼?」
「掉價。」
當時他眼神里對王悅的嫌棄,是如此的明顯。
可現在,這個曾經被他踩在腳底、視作塵埃的女孩,卻成了他的新女友。
何其諷刺。
3
王悅是在一個星期後回來的。
她像是換了個人。
一身明顯不合身的連衣裙,將她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踩著一雙搖搖欲墜的高跟鞋,臉上畫著濃妝。
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彆扭。
宿舍里其他人看到她進來,聲音戛然而止,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王悅卻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她刻意無視了其他人,徑直走到我的書桌前。
「江淼,你看我這條裙子怎麼樣?」
「承宇上周帶我去恆隆買的,義大利設計師的小眾品牌,整個市裡就這一條。」
她說完,還特意轉了個圈,全方位展示。
「對了,上周六承宇還帶我去了外灘那家米其林餐廳,提前一個月都訂不到位置呢!他點了惠靈頓牛排,還有那種一小杯就要好幾百的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