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大師。」
幾日後,公孫衍親自來地牢給我灌藥,嘴角露出古怪的笑:
「沈掌門高潔傲岸,在流光鏡里卻能露出那樣的神情,讓人一見難忘,我真的很想親眼目睹一番,沈掌門到底能擺出怎樣銷魂的風姿?」
我頭皮發麻,這次給我下的是情毒。
明痕瞪著眼睛尖叫:
「沈掌門?你就是那個名滿天下的劍宗沈掌門?」
公孫衍摸著鬍子笑道:
「看來沈掌門這名聲看來是傳遍四海九州了,連弱冠之年的民間小兒都知道,這位沈掌門可是個走後門的,我看你長得跟他那俏徒弟有一拼,小心被他看上……噗!」
他話未說完,猛地噴出一口血。
7
明痕那一掌準確無誤地打在他的命門上。
這一招只能使一次,明痕使得非常好,能暫時封住公孫衍的全部法力。
我飛身跳起,用捆綁雙手的鐵鏈勒住公孫衍的脖子,喊道:
「你們快走!」
其實我哪有什麼好辦法,能想到的方式就是跟公孫衍同歸於盡,絕不能留他繼續禍害世人。
牢門大開,地牢里的人互相攙扶著快速逃離。
只有明痕和一個圓臉小伙不肯離去,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我急道:「你們再不走,待會誰都走不了了。」
明痕把那圓臉小伙往外一踹:
「你快走,你家裡還有快七十歲的殘腿老爹,你死了他怎麼辦!」
我最怕這種場面,有點無奈。
我控制不了公孫衍太長時間,靈機一動道:
「明痕,你不是想修仙嗎?我在桃家村葫蘆巷寫了一套修仙秘籍,它比我的命還重要,你把它印發成冊,賣給有需要的人,就當完成我的遺願了,成嗎?」
明痕傻愣愣地點頭,指天立地地發了頓誓,才肯離去。
體內的藥漸漸開始發作。
我渾身軟得沒力氣,被公孫衍反手制住,惡聲道:
「沈玉溪,我讓你不得好死!」
我仰著頭幾近窒息,不多時,掐我脖頸的那隻手臂突然掉在地上!
蕭郁臉色鐵青,手上的絕影劍正往下滴著血。
隨著公孫衍的一聲慘叫,蕭郁再次提劍,一劍貫穿他的胸膛!
我身體虛軟地站不住,想找個地方扶一下。
蕭郁奔過來,從後面托住我的肩膀,急道:
「師尊,你怎麼樣?」
我感覺全身燙得都要燒起來了,用力扯了扯自己的領口,鑽入的涼風讓我頭腦稍微清醒了些:
「我中了情毒,你快放開我。」
蕭郁的目光落在我露出的脖頸和鎖骨上,那裡的肌膚泛著不正常的紅。
他眼眸幽深,喉結滾了滾,炙熱的呼吸落在我的唇上。
我在他眼底看到了情慾。
但是現在,公孫衍的屍體倒在一旁,谷中其他人把我們圍成一個圈,擺出進攻的架勢。
蕭郁舔了舔唇,抬眸的一瞬間,眼中遍布戾氣和陰狠。
絕影劍在地上嗡嗡響了兩聲,隨後一躍而起,在空中快速滑過一道白光,氣勢如虹。
他們紛紛倒下,脖子上有一道鮮紅的血跡。
我皺眉:「你不必趕盡殺絕。」
蕭郁修長的手指在我臉上靜靜摩挲:
「他們看到了師尊這副樣子,豈能活命?」
「讓我看就夠了,是吧?」
說完後,他火速帶我離開毒王谷。
我能明顯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尤其在蕭郁面前,這樣的反應令我感到極度難堪。
我大口喘息著,亂七八糟的念頭充斥著我的腦海,仿佛下一刻就要炸掉。
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什麼地方,身下是柔軟的被褥,空氣中有檀香的味道。
蕭郁的舌尖滑過,明明很熱,卻帶來令人舒適的涼意。
我幾乎要沉溺在這樣的舒服里。
可我又清醒地知道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是誰。
我目光迷離,憤怒地質問:
「你在幹什麼?」
他的嗓音同樣沙啞。
「師尊,我在幫你解毒。」
8
我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
最關鍵的時候,我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把他推開,跌落下床。
桌案上放著絕影劍,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拔劍攥住劍刃。
溫熱的血順著劍尖滴下。
身體里的燥熱頓時沖淡不少,我長呼一口氣。
蕭郁傻眼地看著我的血順著劍尖滴下,半晌才反應過來。
「沈玉溪,你瘋了!」
他一把奪過劍,大聲質問:
「你寧可割傷自己,也不肯讓我幫你解毒?」
他身上也沒剩多少衣物了,單薄的褻褲遮不住什麼,臉上還有情潮未褪。
我別過臉,自嘲道:
「你說跟我做這樣的事噁心,現在我大概能理解了,確實夠噁心。」
這句話不知刺激到了蕭郁哪根神經。
他舔了舔唇,目露兇狠:
「好,嫌我噁心是吧?」
「師尊,咱們什麼沒做過,你在我面前裝什麼純啊!」
衣帛撕裂的聲音在寬敞的屋子裡格外刺耳。
我的背貼著冰涼的地面,引起肌膚陣陣顫慄。
蕭郁動作粗魯,像存心報復我一般,蠻橫地發泄。
「蕭郁,你、你停下……」
比身體上更難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屈辱。
我寧可情毒在我身上發作得厲害些,讓我暫時忘記理智,失去認知。
可手心傳來的疼痛卻又讓我無比清醒。
蕭郁中途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到我手心流出的血,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他起身拿來什麼,道:「我給你包紮。」
「滾……」
我嗓音嘶啞,已經沒什麼力氣罵他了。
蕭郁點住我的穴道,把我抱到床榻上。
他在傷口處撒上藥粉,然後俯下腦袋,在傷口處輕輕吹了吹。
我閉上眼,心中酸苦又無奈。
我辛辛苦苦教導出來、寄予厚望的弟子,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
第一次見蕭郁,他才十歲。
大街上,衣衫襤褸的他端著一個破碗朝我走來:
「這位貴人,行行好吧。」
我瞧著這孩子可憐,又根骨極佳,便把他帶回拓蒼山,收為關門弟子。
他勤快又肯用功,天不亮就起床挑水擔柴,主動幫師兄們把衣服都洗了,然後去練劍。
有時我早起看日出,在河邊遇見他,會順手指點幾招。
少年咧著嘴笑:
「謝謝師尊,謝謝師尊!」
他眼睛彎彎的,看起來非常乖巧,讓人忍不住生出疼愛和憐惜。
我教給他的口訣和心法,他很快便能倒背如流,不過幾年時間,他的修為已經能與他的師兄們比肩。
某天我和蕭郁一起登樓的時候,他依照禮數走在後面,落後我一級台階。
我回頭時,猝不及防地跟蕭郁四目相對,正好平視。
我驚覺,當初帶回來的那個少年已經長得比我高了。
蕭郁長大了。
他身姿挺拔,風華正茂,五官野性中帶著俊美,笑起來很好看。
更令我欣賞的是,他身上總是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對世界充滿新鮮感,永遠不服輸。
長年修仙孤寂冷清,我自以為早已參透一切,心如止水才是正道。
可他這種熱情洋溢的活法,越來越吸引我。
蕭郁是烈日驕陽,恰好照在冰川上。
我空寂的心漸起波瀾。
9
發現對徒弟產生不該有的心思後,我慌亂了很久。
我與他同是男子,又是師徒,我還比他年長那麼多歲,這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
我為自己產生這樣齷齪的心思而羞愧,甚至厭棄自己。
我幾度嘗試著跟他保持距離。
蕭郁恍然不覺,委屈巴巴地問我:
「師尊,是不是徒兒做錯了什麼,惹您生氣了?」
看到他那樣的眼神,我又心軟了。
自己心不正,不該牽連徒弟。
我只能繼續留他在清風殿侍候。
沐浴時,蕭郁殷勤地替我搓背:
「師尊的皮膚真好,像玉一樣,膚如凝脂大概就是用來形容師尊的吧?」
我渾身緊繃,閉眼默念清心咒。
他的手在我背上來回逡巡的觸感卻不斷放大。
我天生體涼,冬天的時候,蕭郁把我的雙腳抱進懷裡:
「師尊,我給你暖暖腳。」
我急忙把腳抽回來:
「不用,我施個暖身咒就可以。」
「何必那麼麻煩。」
蕭郁按住我的腳,笑盈盈道。
「徒兒這裡熱,正好能給師尊暖腳。」
這裡熱……
當時我的腳正抵在他的小腹上。
我一時又忍不住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蕭郁給我按著腳上的幾個穴位:
「師尊,這裡是不是很暖和?你臉都熱紅了,這樣舒服嗎?」
我神飛天外,機械地回答:
「舒服。」
「嗯。」蕭郁的語氣很平靜,「徒兒今早上給師尊洗褻褲,發現上面有些痕跡。」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後,心裡咯噔一下。
「好幾次了。」他說。
「原以為師尊早已摒棄七情六慾,徒弟只敢敬而遠之,沒想到師尊也是正常男子。」
頭一次,我在徒弟面前覺得抬不起頭。
感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無處可躲。
思慮過後,我還是決定面對。
「為師知道這樣不對,讓你見笑了,為師會閉關清修一段時間,克制住不該有的念頭。」
但這些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因為他接下來的話,如同在我枯柴般的心臟里扔下一顆小火苗,頃刻間燃成熊熊烈火。
他問:「師尊,你想不想親我?」
我嗓音沙啞:「如果想呢?」
他乖巧地笑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
「徒兒什麼都願意……」
那眼神純情無辜,像一汪湖水,足以將人溺斃。
我心臟猛顫,血氣翻湧,腦中那根一直禁錮自己的鐵鏈終於分崩離析。
我抱住他,一遍一遍地低聲重複:
「蕭郁,我愛你……」
少年人血氣方剛,他將我禁錮在懷中,翻身滾進床榻。
那夜香爐里的檀香燃到子時,後半夜便沒人添了。
取而代之的是纏綿旖旎的味道。
我們食髓知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在清風殿,在臨風閣,在後山僻靜的杏子林,在夜獵時途經的客棧……
在任何有機會的地方,我們背著所有人,偷偷摸摸地親密。
這種感覺刺激、新奇,比修行還能讓人煥發生命力。
我像個懵懂的小子,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戀情里。
他說過願意,我便以為他跟我一樣也是情不自禁。
卻忽略了,他從未說過喜歡我。
10
那日替我包紮好手腕,蕭郁就走了。
他在周圍設下結界,我出不去。
這間屋子的擺設跟我從前居住的清風殿幾乎一模一樣。
就連檀香的濃度、鎮紙的擺放位置,都是按照我的習慣來的。
蕭郁每隔三兩日就過來,帶些吃食,還帶來一堆名貴的草藥,逼我把那濃稠的苦湯喝下去。
我問:「你把我關在這裡幹什麼?」
他沒好氣道:
「當年你為了救我才得罪毒王谷,你要是死在外面就算了,但是毒王谷的人傷你,我不能不管。」
我道:「你是劍宗弟子,我救你是分內之責。」
蕭郁深深地擰起眉頭。
好像我每次說這樣的話,他都不高興。
屋內燭火幽微,映在他俊逸非凡的側臉上。
他兩手抱膝,身體蜷縮著,突然問道:
「師尊,你真的愛過我嗎?」
我一時哽咽。
曾經的我差點就把心剖出來給他看了。
我反問:
「你覺得怎樣才算愛你?」
蕭郁沉默了一會兒。
「師尊教我讀書,授我劍法,但師尊對別的師兄也是這樣。」
「師尊給我削過蘋果,剝過葡萄,可是西域進獻的西瓜,你讓人拿給了五師兄。」
「你在二師兄面前說我偏激,爭強好勝。」
「分住處的時候,你把陽光最好的暖閣給了十一師兄。」
「三年前我夜獵歸來,帶了你最喜歡的燒雞和秋露白,你對我閉門不見,可我卻看到大師兄從你房間裡出來,你還把燒雞給他吃了……」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最後總結:
「師尊,你是對我很好,可是你對別的師兄也很好,我真的分不清你口口聲聲說的愛我究竟是真是假。」
「你可以跟我好,是不是也可以跟別的師兄們那樣,跟他們訴衷腸,共枕眠?」
「還是說,你只是想跟我上床,把我當成你洩慾的工具?」
我怔忪了很久。
他竟然是這麼想的嗎?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的沉積在記憶里已經不甚清晰,經他提醒才能想起來。
小五被我派去人間治理蝗災,回來的時候手臂脖子曬得起了皮,臉也曬得黢黑,我心疼不已,便把西域進貢的西瓜給他了。
宗內比武時,蕭郁下手沒個輕重,把老二打傷了,我去探望老二時,說蕭郁年輕氣盛,只是急於證明自己,並無惡意,希望他不要跟小師弟計較。
小十一去弱河降妖,因尋常百姓受不住弱水,他自己踏進沒過腰身的弱水,背著百姓一個一個走過去,從此落下嚴重的風濕。
至於蕭郁夜獵回來,我閉關那次……
唉。
其實每件事都能解釋。
但也從來沒有解釋的必要。
我正色道:
「蕭郁,我不是你一個人的師尊,我還是劍宗的掌門。」
「那你的愛有什麼用!」
蕭郁嘶吼著,眼眶裡似有水痕:
「你除了會說甜言蜜語,會跟我做那種事,有什麼地方偏心過我一點嗎?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愛我!」
「……」我無話可說。
他冷哼一聲。
「要是我現在問你,拂宵鼎和碧落草在哪裡,你肯告訴我嗎?」
這兩樣是宗門至寶。
拂宵鼎吸收拓蒼山靈氣而成,以掌門之血滴入,可鎮八方妖魔。
碧落草可以修補斷掉的仙根,有起死回生之效。
蕭郁料准我不會把這兩樣寶物的藏處告訴他。
卻沒想到,我直接就說了:
「清風殿書房後有個暗閣,你手上的銀戒就是鑰匙,左三,右五,左二。」
蕭郁驚愕:
「你、你不該瞞著我嗎?」
「沈玉溪,你不恨我?」
我苦笑,經歷了這些,現在談什麼愛啊恨啊,還有什麼意義?
我就事論事:
「血鴉堡為禍人間,當年未能斬草除根,近幾年一直蠢蠢欲動,我擔心他們會對劍宗弟子不利,現在把拂宵鼎的藏處告訴你,是讓你早有準備。」
蕭郁目光沉沉地盯了我半晌:
「師尊,你對誰都好,我最討厭你這點了。」
11
蕭郁離開後,沒有立即回劍宗。
他在一座空曠無人的山上坐了很久很久。
月亮高懸,冬天的樹枝光禿禿的,西北風獵獵地吹。
他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家裡共有兄弟八個,他是最小的那個。
家裡條件艱苦,孩子又多,他的爹娘一視同仁。
即便是塊小小的麵疙瘩也不能隨便分了,要煮成麵皮湯,八個碗里的麵皮和湯必須一樣的量。
晚上睡覺,兄弟八個睡成一排,誰都想跟爹娘挨得近些。
於是家裡立了規矩,從老大到小八,按長幼順序輪流跟爹娘睡。
某天晚上,哥哥們都睡著了。
爹娘偷偷把他喊起來,給他端來一盤餃子。
他興高采烈地吃完,還破例被允許夾在爹娘中間睡覺。
那時候他小,看不出爹娘的不對勁,只記得娘抹著眼淚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
「郁兒,爹娘愛你,但是爹娘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只聽到了前半句,便沉入甜甜的夢鄉。
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在人販子手裡了。
「你還不知道吧?你爹娘把你賣啦!換了二兩銀子呢,你的哥哥們這會兒估計吃上肉啦!」
蕭郁的天塌了。
他至今想不明白,為什麼被拋棄的是自己。
因為自己年紀小?
因為自己沒力氣,幹活最少?
還是因為自己嘴不夠甜,不如哥哥們討喜?
娘不是說愛自己嗎?為什麼要把自己賣掉?
她說那些話都是為了騙自己。
自五歲起,他便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
從人販子手裡逃出來,被抓回去,挨打,被關狗籠,再逃出來……
小小年紀把所有的苦都嘗了一遍。
十歲那年,他遇到了師尊。
如在塵世中遇見的一顆救命稻草,他要緊緊抓住。
他在師尊面前小心翼翼,乖巧懂事,拚命討師尊喜歡。
即便師尊對自己生了那樣的心思,他也願意逆來順受,委身於他。
當然他心裡也是喜歡師尊的,並不覺得做那樣的事噁心,甚至有些上癮。
可是即便跟師尊有了肌膚之親,聽師尊說了千萬句甜言蜜語,他心裡依舊不安穩。
只要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便疑神疑鬼,惶恐不安。
那種患得患失的情緒無盡擴大以後,竟變成戾氣,滋生恨意。
恨明月高懸,不獨照我。
師尊,我只有你一個,你憑什麼不能只有我一個?
哪怕你偏心我一些也好。
將來會不會有一天,你也會突然拋棄我?
與其終日惶惶不安,不如徹底毀了你,讓你一無所有。
唯有毀了你,才能拯救我自己。
於是他用流光鏡記錄下跟師尊的點點滴滴,拿給世人看。
他要毀了師尊,讓師尊以後只能依靠他而活。
同時也是一種無聲的炫耀:
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師尊愛我。
他的目的達到了。
師尊離開後,按照宗門規矩,如果上一代掌門沒有留下諭令,則按照比武的方式擇出新任掌門。
他輕而易舉地擊敗所有師兄,即便有些反對的聲音,也被他想辦法壓下了。
可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白天要處理繁瑣的宗內事務,還要應對那堆難纏的師兄。
到了晚上,更是徹夜難眠。
蕭郁在山上枯坐一夜,趕在天光破曉前回到劍宗。
他按照師尊的方法,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拂宵鼎和碧落草。
只是在那間暗格內,發現了另一樣東西。
角落裡,那疊得整整齊齊的布帛,展開後露出溫潤工整的字跡,儼然是師尊所寫:
「吾之弟子蕭郁人品正直,聰慧敏達,劍術深得我真傳。
待我成仙后,由蕭郁繼承掌門之位。
願諸位弟子同心協力,壯大劍宗,弘揚正道。」
蕭郁雙手發抖。
12
扶光來清風殿打掃時,看到的就是蕭郁癱在地上的那一幕。
他一眼就看到了布帛上的字和掌門印。
他搶過來快速瀏覽了一遍,發出一聲「臥槽」。
「師尊居然真的傳位給你了。」
「人品正直,聰慧敏達……呵呵,你真是把師尊騙得不輕。」
「早知道你是只白眼狼,當年就該讓你在大街上繼續要飯。」
扶光仗著資歷高,自從仙俠大會後,從來沒給過蕭郁好臉色,倆人在公開場合經常鬧得不歡而散。
但是這次,蕭郁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他雙眼無光,身上仿佛被泄乾了力氣,嘴裡喃喃自語:
「師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告訴你的事多了!」
扶光憤憤不平:
「師尊當年為了給你擋天劫,活生生受了五道天雷,回來後閉關三個月,你倒是瀟洒自在……」
蕭郁的眼睛瞬間有了神采,幾乎從地上彈了起來,抓住扶光的兩隻手臂:
「你說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扶光眯起眼: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就是你三年前下山夜獵那次,跟野狐精大戰一場,耗費了不少法力,師尊擔心你扛不過天劫,就把天雷引到自己身上。」
「我記得你當時給師尊帶燒雞回來了?他重傷在身,要戒酒戒葷腥,我怕燒雞放壞了,順嘴吃了。」
「你說整個宗門有誰像你這樣,能讓師尊豁出性命的?」
蕭郁踉蹌兩步,幾乎站立不穩。
眼淚忽然間奪眶而出。
原來自己一直是被偏心的那一個。
可他總是疑神疑鬼,從來不敢相信真心。
最後他把這個願意為他豁出性命的人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