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完整後續

2025-08-2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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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遞上和離書時,顧景炎當眾將它撕得粉碎。

他將我堵在王府門口,猩紅著眼攥住我的手腕:

「就算是為了這張臉,你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一年前,我的未婚夫戰死沙場。

我奉父母之命,為病重的靖安王世子顧景炎沖喜。

可大婚之夜,掀開蓋頭。

我看到了和亡夫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1

邊境的軍報傳回京城那天,大雪封門。

林修遠的死訊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扎進我的心口。

我抱著他送我的最後一枚木簪,在房裡枯坐了三天。

三天後,父親和繼母推開了我的房門,帶來了第二個消息。

「靖安王府的世子爺快不行了,太醫說要尋個八字相合的姑娘沖喜。

「家裡請人算過了,你的八字是頂好的。

「淺淺,蘇家的前程就看這一次了。嫁過去,你就是世子妃。」

世子妃。

一個快要死的世子的世子妃。

我看著他們,想說些什麼,喉嚨里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的心已經跟著林修遠一起死了,嫁給誰,去哪裡,又有什麼分別。

「她這是同意了。」繼母替我做了決定。

父親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們轉身離開,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也隔絕了我最後一點作為人的生氣。

之後的幾天,我像個木偶,任由她們擺布。

她們給我換上大紅的嫁衣,那顏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她們給我戴上沉重的鳳冠,壓得我抬不起頭。

耳邊是吹吹打打的喧鬧聲,眼前是來來往往道賀的虛假笑臉。

我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看不清。

只知道,送親的轎子停下時,我到了一座比蘇家氣派百倍的府邸門前。

靖安王府。

2

府里很安靜,沒有喜慶該有的樣子,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一個年長的嬤嬤引著我,穿過長長的迴廊,將我送進一間婚房。

她沒有多說一句話,只留下一句「世子爺歇下了,您自便」,便退了出去。

屋裡很暖,薰香也蓋不住那股苦澀的藥味。

紅燭靜靜地燃燒著,映出一室的紅。

我坐在床邊,沒有去動頭上的蓋頭。

就這樣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脖子都僵了。

我想,或許我就這樣坐到天亮,坐到那個素未謀面的世子咽下最後一口氣。

然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為他守寡,也算全了為修遠守節的心。

正想著,裡間傳來一陣細微的咳嗽聲。

很輕,帶著一種撕裂般的痛苦。

我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著床榻走去。

我的手有些發抖,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慢慢地、慢慢地掀開了床幔。

床上躺著一個男人。

他閉著眼,眉頭緊鎖,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的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可那張臉……

那張臉。

我像是被雷劈中,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那挺直的鼻樑,那分明的唇線,那熟悉的眉眼輪廓。

分明就是林修遠。

是我想了念了,刻在骨子裡的林修遠。

怎麼會這樣?

京城裡的人都知道,靖安王世子顧景炎,與我蘇家的庶女蘇淺淺,是雲泥之別,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

可這張臉,要怎麼解釋?

3

我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卻又怕這只是我悲傷過度生出的幻覺。

一碰,就碎了。

床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視,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幽深的眸子,此刻因為病痛而顯得有些渙散,但看清我之後,臉上染上了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滾出去。」

連聲音,都和林修遠有七分相似。

我的眼淚在那一瞬間,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

心口那把被風雪凍住的刀,好像終於融化了。

血流了出來,疼得我無法呼吸。

可我卻笑了。

真好。

4

從那天起,我便住進了靖安王府,成了顧景炎的沖喜新娘。

我每日守在他床前,親手為他熬藥、喂藥。

他醒著的時候,十有八九都在昏睡。

偶爾清醒片刻,看向我的眼神也總是帶著冰冷的審視。

他從不叫我的名字。

有時是「喂」,有時乾脆一個眼神示意。

仿佛我不是他的世子妃,只是一個新買來的、還算順眼的丫鬟。

王府的下人們對我恭敬有加,但那恭敬背後,是藏不住的疏離與同情。

他們都覺得,我是個可憐人。

用不了多久,就會和這位病弱的世子爺一起,被埋進王府的墳地里。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可憐。

我是貪婪。

貪婪地、一分一秒地,偷看著這張臉。

我為他擦拭身體時,會看著他緊閉的雙眼,想像著林修遠在戰場上休憩的模樣。

我端藥給他時,會看著他蒼白的嘴唇,想著林修遠曾教我念書時,唇瓣一張一合的樣子。

這些見不得光的念想,成了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稻草。

顧景炎的病很重,夜裡常常咳得喘不上氣,整夜整夜地發著高熱。

我便整夜整夜地陪著他,用溫水浸濕的布巾,一遍遍為他擦拭額頭和手心。

有一次,他燒得迷迷糊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燙,力氣卻很小。

「別走。」他喃喃自語,眉頭緊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將我打回了原形。

「長樂。」

長樂公主。

當今陛下的掌上明珠,京城最耀眼的明月。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繼續為他更換布巾,心裡平靜無波。

也好。

他心裡有人,我心裡也有人。

我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5

或許是我的八字真的好,又或許是我的照料起了作用。

半個月後,顧景炎的身子真的有了起色。

他不再整日昏睡,也能在床上靠著引枕坐一小會兒了。

他清醒的時間多了,對我的態度卻越發冷淡。

那天午後,我端藥進去,他正靠在床頭看書。

陽光灑在他身上,給他蒼白的臉鍍上了一層暖光。

那一瞬間,他安靜得不像那個乖戾的王府世子,倒真像溫潤如玉的林修遠。

我看得有些出神。

「看夠了?」

他冷冷地開口,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回過神,將藥碗遞過去。

他看了一眼,眉頭皺得更緊:「苦。」

他從不肯好好喝藥,每次都要我哄著,或是半強迫地灌下去。

今天也一樣。

我端著藥碗,耐心地說:「良藥苦口。」

他嗤笑一聲,眼神輕蔑地掃過我:「一個沖喜的,倒管教起本世子來了。」

說著,他一揮手,直接打翻了我手中的藥碗。

滾燙的藥汁潑了我一手,褐色的液體濺滿了我的裙擺。

手背上立刻紅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我卻沒顧得上自己,只是跪下身,拿出帕子,一點一點擦拭著地上的污漬。

他大概是沒料到我如此平靜,半晌沒有說話。

我擦乾淨地面,起身,又去重新端了一碗藥來。

這一次,我沒再多話,只是一勺一勺地喂他。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最終還是皺著眉,一口一口地喝完了。

等他喝完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他靠在床頭,第一次主動對我開口說話。

「去書房,給本世子研墨。」

6

我依言去了書房。

書房裡擺滿了書,空氣中飄著墨香。

我站在書案前,細細地研著墨。

腦子裡卻在想,他身體剛好一些,要做什麼。

不一會兒,他披著外衣,由下人攙扶著走了進來。

這是他病重後,第一次踏出臥房。

他坐到書案前,拿起筆,鋪開一張上好的宣紙。

我以為他要練字。

卻見他筆鋒一轉,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

「致長樂」。

原來,他身體剛好一些,便迫不及待地要給他的心上人寫信了。

而我這個沖喜新娘,他的世子妃,不過是一個替他研墨的丫鬟。

也好。

我垂下眼,繼續安靜地研著墨,將所有情緒都藏在了濃稠的墨色里。

7

從書房出來,我的手背還在火辣辣地疼。

被他打翻的藥汁燙出的紅痕,已經變成了幾個醜陋的水泡。

我怕他看見了心煩,一直用袖子遮著。

回到房裡,我正準備尋些燙傷膏來抹,他身邊的貼身小廝卻端著一個錦盒走了進來。

「世子妃,這是世子爺命奴才送來的。」

我打開錦盒,裡面是一盒通體瑩白的玉肌膏,宮中御賜的聖品,千金難求。

我愣住了。

小廝低著頭,小聲補充道:「世子爺說……說您的手太醜,礙了他的眼。」

我看著那盒藥膏,又想起他方才在書房裡那副嫌惡的樣子,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明明是關心,話到了嘴邊,卻偏要變成傷人的刀子。

那晚,我坐在燈下,小心翼翼地給自己上藥。

清涼的藥膏抹在傷處,疼痛漸漸褪去。

我抬頭看向內室的方向,他今晚睡得很沉,沒有再咳嗽。

或許,他也不是那麼鐵石心腸。

只是……他的溫柔,是給長樂公主的。

而這份帶著刺的關心,是因為我頂著這張臉,才得到的施捨吧。

我苦笑一下,將這份不該有的動容,連同藥膏的清涼一起,壓回了心底。

8

顧景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

他不再整日臥床,甚至能在庭院裡走動了。

王府里的人都說是我沖喜的功勞,看我的眼神也從同情變成了敬畏。

只有顧景炎自己,待我一如往常。

他寫給長樂公主的信,一封接一封,從未斷過。

每一封,都是我為他研墨,看他落筆,再親手封緘。

信里寫了什麼,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每寫完一封信,他的心情都會好上幾分,連帶著看我的眼神,都會少幾分刻薄。

除了每日為他研墨,我們之間又多了一項消遣——下棋。

那日他寫完給公主的信後,精神尚好。

見我侍立一旁百無聊賴,冷不丁地問:「會下棋嗎?」

我心中一顫。

林修遠生前,最愛與我對弈。

我點了點頭:「會一些。」

「擺上。」他命令道。

我便依言取出棋盤棋子,與他對坐。

他的棋風和他的人一樣,凌厲、霸道,毫不留情。

我全神貫注地應對,棋盤之上,黑白交錯,殺機四伏。

我本以為,他只是閒來無事,尋我解悶。

直到那日,一局終了,我以半子險勝。

他握著白子的手僵在半空,許久沒有落下。

只是抬起眼,深深地看著我。

「你的棋路,是誰教的?」他突然問,聲音有些沙啞。

我的下意識地想起了林修遠。

那些午後,在小小的院落里,他執著我的手,一子一子教我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是我……」我垂下眼,不敢與他對視,「一位故人。」

他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我能感覺到,周遭的空氣都冷了下來。

他緩緩收回目光,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盒,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你贏了。」他站起身,語氣恢復了往日的冷漠,「以後不必再下了。」

他拂袖而去,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看著那盤未收拾的殘局,心中一片茫然。

我不懂,他為何突然動怒。

自那以後,他依舊不叫我的名字。

只叫我「世子妃」。

在外人面前,他會裝作與我相敬如賓。

「世子妃體弱,你們好生伺候。」

「世子妃喜靜,院裡的鳥雀都攆遠些。」

可一回到房裡,他便會卸下所有偽裝,恢復那副冷漠疏離的樣子。

9

那日,是長樂公主的生辰。

一大早,顧景炎便把我叫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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