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貓的告別完整後續

我噗嗤笑出聲，朝楊宸語氣輕快道：

「阿媛說的沒錯，撞個衫而已啦，你這麼緊張地看著我幹嘛？」

楊宸聽見我的回答也欣慰一笑，溫柔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映雪，你懂事了。」

我不語，只朝江媛擔憂問道：

「阿媛，你的腳確定沒問題嗎？穿高跟鞋崴腳可不是小事。」

「真沒事，我……啊！」

江媛想試著走幾步證明她不要緊，然而才邁開腿她就差點又摔下去。

楊宸見狀下意識過去攙扶，江媛急忙卻婉言謝絕。

「不用不用，我剛剛是步子邁太重了，我小心一點走是可以的。」

「可是……」楊宸明顯不放心江媛，又想著伸手去扶她。

在楊宸剛抬起手來的一瞬，我叫住了他：

「阿宸，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阿媛，那就我來扶吧。」

我雙眸含笑，卻不達眼底。

「哦，那……那好。」

經我一喊，楊宸似乎才想起來旁邊還有我這麼個女友，他的臉上難得有著一絲愧意。

「我沒事，只是腳腕受力的時候有點疼，我坐在那邊的長椅上緩一陣就好了，待會兒我老公會過來的。」

江媛向前輕輕地邁出了一步，轉頭對我們說道：

「你們好不容易出來過二人世界就不用管我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見江媛如此拒絕，我也不好再勉強她：

「那好吧，阿媛，我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正當我想叫上楊宸離開時，楊宸卻對楊璐說：

「小璐，你江媛姐現在腳不方便，一個人在這兒又不安全，乾脆你就在這兒陪著你江媛姐，等她腳好了你再走。」

楊璐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行啊，我早就想和江媛姐在一起說說話了，還不用吃你和嫂子的狗糧。」

9

看著楊宸細心叮囑的樣子，站在一旁的我很想開口，可喉嚨像被卡住一樣，連一聲嘆息都咽了下去。

得到楊璐的回答，楊宸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上前就要拉住我的手，但我的手像被什麼髒東西碰到了似的瞬間彈開。

察覺到我的狀態反常，楊宸面上浮現出了疑惑的神情：「映雪，你怎麼了？」

我目光空洞地望著前路燈火斑斕的景象，忽覺眼前一片模糊。

「楊宸，我現在只想一個人走走，你最好別來吵我。」

「映雪……」

楊宸弱弱地叫著我的名字，見我沒反應便只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就這樣，我期盼已久的夜遊釜溪燈會就在我和楊宸的沉默中結束了。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全程一言不發地靠在車窗上閉目小憩。

這時楊璐小聲問道：「哥，嫂子，你倆該不會吵架了吧，怎麼都這麼安靜？」

「沒有，你嫂子逛累了，不想說話而已。」

「哦。」

楊璐半信半疑地瞧了我倆，接著又神秘兮兮道：

「哥，嫂子，你們知道嗎？江媛姐和她老公分居一個月了，還起訴離婚了。」

此話一出，我睜開了眼，瞧了瞧楊宸的表情後又接著閉目養神。

我確信我沒看錯，楊宸聽到這消息後有過震驚、好奇，也有過轉瞬即逝的……驚喜。

車子駛進別墅車庫時，楊璐還在嘰嘰喳喳說著江媛離婚的事，楊宸偶爾應一聲。

正在客廳看電視的楊母見我們回來，好奇問：

「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這還沒到 8 點呢。」

楊宸一邊換鞋一邊答道：「映雪身體突然不舒服，就先回來休息。」

「不舒服？」

楊母目光掃過我，皺了眉，「我瞧著小雪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該不會是又跟阿宸鬧脾氣了吧。」

我沒理她，徑直走向臥室。

楊母見我忽視她，一下子換了臉色，抱怨道：

「你這孩子……總是這樣發大小姐脾氣，誰家兒媳婦像你這樣啊，你就不能跟你那好姐妹小媛學學嗎？人家多溫柔賢惠啊。」

10

聽到這話，我的腳步一頓，轉頭陰陽道：

「又是阿媛，既然你們都覺得阿媛比我好，那乾脆讓楊宸娶她好了，正好聽小璐說她離婚了，下周的訂婚席改成她和楊宸豈不皆大歡喜？」

「映雪，你在胡說什麼！」

楊宸對我的話一副怒不可揭的樣子，那是他少有的如此生氣的表情。

我冷哼著轉身無視他，身後是楊母罵罵咧咧的聲音：

「方映雪，你發什麼瘋？阿宸對你還不夠好嗎？耍性子也該有個度！」

我依舊沒搭理楊母，進了房間就把門重重搭上。

「映雪！」

楊宸追了進來，臉色比鍋底還要黑，沖我怒吼道：

「你又怎麼了？剛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讓我娶江媛？」

「我怎麼了，你心裡不清楚嗎？」

「因為我在燈會上扶了她，因為我媽在你面前誇了她？」

楊宸的眉頭狠狠擰成一團，額頭青筋跳動不止，看著我的神情既無奈又憤怒。

「映雪，你最近怎麼變這麼小心眼了？」

我直視楊宸，冷笑著呼出一口氣，「是，我小心眼，你如果看不慣那我們就分手。」

「你說什麼？……分手？」

楊宸望著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映雪你別鬧了，我們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就因為一點莫名其妙的小事你就要跟我分手？」

「小事？」我笑了，眼淚卻跟著掉下來。

「在你眼裡，我四年的付出是小事，你對江媛的心思是小事，那什麼才是大事？等你和江媛順理成章在一起，才算大事嗎？」

「我和她沒有！」

他提高了音量，卻沒什麼底氣，「映雪，你別胡思亂想，我承諾過我的妻子只會是你……」

「是的，你承諾過等事業有成陪我回家，承諾過我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妻子，可你連一句『喜歡』都吝嗇說出口。」

我從抽屜里翻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他當年捧著布偶貓，笑得一臉少年氣的樣子。

「直到江媛出現，我才知道你看一個女生的眼神可以那麼熾熱，關心可以那麼急切，收到她的禮物時掩藏不住的歡心……楊宸，這些我從來沒在你身上體會過。」

一滴、兩滴、三滴……

豆大的淚珠順著下顎一滴又一滴地落在照片上。

11

「楊宸，你也許自己沒發覺，可我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維持淡定，「你既然回應不了我的感情，我占著你妻子的位置又有何意義？」

楊宸一個箭步上來把我箍在懷裡，雙臂緊緊交疊在我身前，語氣既急切又慌張：

「不是的，映雪，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對你的感情。這輩子我的妻子只會是你，我不許你離開。」

「呵，不知道怎麼表達？」

面對楊宸的舉動我並未掙扎，雙眼早已暗淡無光。

「映雪，別再和我開這種玩笑了。我知道你生氣，怪我太呆板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楊宸安撫著我的情緒，親吻我的發頂，與我耳語道：

「我們下周就要訂婚了，我們好不容易走到現在，就別在這時候鬧彆扭行嗎？」

「訂婚……」我低聲呢喃著。

良久，我身體疲憊地向楊宸懷中癱倒過去，「楊宸，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訂婚那天你不會令我失望。」

「放心，映雪，訂婚儀式我會好好籌備，你有任何要求，我都照辦。」

楊宸的聲音裡帶著刻意的鄭重。

我卻淡淡擺手：

「不用搞得太嚴肅，不過是個訂婚，又不是正式結婚，不必勞師動眾。」

「就兩家人湊在一起吃頓便飯，走個形式就好。」

他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問出口：「那……岳父岳母那邊，你覺得他們會願意來嗎？」

這個問題像根細針，輕輕刺在心上。

當初為了他執意離家，爸媽斷了所有聯繫，我也賭著氣不肯低頭。

如今真要開口，反倒生出幾分近鄉情怯的惶惑。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別過臉，避開他的目光，「我爸媽那邊，我會去說的，你不用操心。」

「……好。」他應了聲，腳步輕緩地退出了房間。

門合上的瞬間，我點開手機通訊錄，指尖在那個熟悉的名字上懸了許久，終究還是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接通的剎那，那頭傳來江媛一如既往輕柔的聲音：

「阿雪？怎麼了？」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靜：

「阿媛，我有件事想拜託你。明天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見面聊聊。」

12

第二天下午，我約江媛在常去的咖啡館見面。

「阿雪，到底什麼事啊，非得特意跑一趟。」

她抬眼時，睫毛顫了顫，語氣裡帶著好奇。

我用小勺輕輕敲了敲杯沿，響起瓷質碰撞的脆響聲。

「阿媛，咱這麼多年友情了，我問你個事兒，你得跟我說實話。」

「什麼事這麼嚴肅？」她笑了笑，試圖讓氣氛緩和些，「你問吧，我不騙你。」

空氣安靜了兩秒，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晰地落在午後的陽光里：

「你是不是喜歡楊宸？」

「這……」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像被這句話燙到似的，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手。

「阿雪，你在胡說什麼？楊宸是你男朋友啊，我怎麼可能……」

「阿媛，你的反應騙不了我。」

「阿雪，我……」

「沒事的阿媛，與其藏著讓我們都內耗，不如今天我們就把話說開，拖得越久越心煩。」

窗外的風卷著落葉飄過，咖啡館裡的爵士樂還在緩緩流淌。

靜默良久，江媛帶著歉意的目光看向我，朱唇緩緩輕啟。

「阿雪，對不起……」

「我也不想的，只是我……情難自禁」

「你知道的，我丈夫對我並不好，還時常動手……」

她的聲音低下去，「比起我的日子，每次看到你和楊宸恩愛的樣子，我都羨慕得厲害。總想著，要是我家那位也能像楊宸這樣溫柔體貼，該多好……」

「一開始對楊宸真沒別的心思，可相處久了，哪怕只是朋友間的關心，都讓我覺得稀罕。」

她的指尖微微泛白，攥著咖啡杯的把手：

「後來我驚覺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這些日子過得有多掙扎，你想像不到。他是你的男友，你是我最親的姐妹，每次對著你，心裡都壓著說不出的愧疚。」

「不過阿雪，就算我對他再動心，也從來沒敢想過要破壞你們。」

她抬眼望我，眼神里滿是懇切，「要是之前有什麼舉動讓你介意了，我真的很抱歉。」

我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桌布上的花紋，「那……你離婚有因為楊宸的原因在嗎？」

「不不不，是因為你。」

她急忙搖頭，解釋道：

「我本來是沒有勇氣離婚的，是你之前一直鼓勵我、開導我，讓我敢於摒棄這段不健康的婚姻。」

我放鬆一笑，「看到你走出來，我很為你高興。」

她的聲音里裹著哭腔，「阿雪，你怪我嗎？」

「剛發現的時候，確實窩著火。」

我望著她泛紅的眼眶，重重吐出一口氣，

「但聽你說完，氣倒消了大半。人心嘛……本就難控，特別是感情，我理解，何況楊宸長得還不賴。」

江媛聽到最後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輕笑出聲。

「那……阿雪，你說想拜託我的一件事是什麼？」

13

落日餘暉漸褪，我和江媛走出了咖啡廳。

站在樹蔭下，我倆相視一笑。

「阿媛，那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嗯，那我先走啦，回頭聯繫。」她朝我揮揮手，轉身融進漸濃的暮色里。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頭既有芥蒂，還有一絲道不清的悵然。

一周後，那場我曾既期盼又忐忑的訂婚禮，終究是如期而至。

按我的意思，楊宸只在附近一家高檔酒店訂了晚上六點的一桌席，賓客只有雙方家人。

吃過午飯，楊璐陪著我去之前約好的妝造公司，同時跟楊宸約好到時間來接我們。

化妝間裡的落地鏡映出一片柔光，鏡面倒映著我身穿高定禮服的身姿以及精緻的面容。

我望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楊璐在一旁翻著禮服畫冊，忽然指著一件酒紅色魚尾裙：

「這件也好看！嫂子你等會兒再試試這件禮服，你穿上肯定像電影里的女主角。」

我沒接話，指尖無意識地划過手機螢幕，上面是我和江媛的聊天介面。

最後一條信息是江媛剛不久回復我的「好的」，後面跟著一個「ok」的手勢。

我看了看時間，三點半了……

「小璐，給你哥打電話吧，是時候來接我們了。」

「哦。」楊璐撥通了楊宸的電話，「哥，我們快好了，你可以來接我們了。」

我在一旁豎起耳朵留意著他們的通話，心跳如鼓，連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緩了。

不一會兒，楊璐放下了手機。

「你哥什麼時候來？」

我迫不及待地問，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眼神有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嫂子，我哥他說他公司臨時出了點事，他先回公司處理一下，很快就好，讓我們稍微等一下。」

如遭雷擊一般，我的眼神在聽到楊璐的回答後瞬間暗淡下來。

心中的些許幻想在此刻被現實擊碎得當然無存。

我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那我們再等等吧。」

我再次點開和江媛的聊天框，看著江媛的最新一條回復——「他到我這兒了」。

我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握著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

楊宸，你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

14

楊璐已經低頭刷起了短視頻，時不時抬頭勸我：

「嫂子你別擔心，我哥辦事最靠譜了，肯定是真有急事。」

化妝間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化妝師整理裙擺的窸窣聲。

三點四十五、四點、四點十五、四點半……

像是耐心耗盡，我重重嘆了口氣把手機塞回包里，對楊璐說：

「收拾東西，我們自己打車去酒店。」

「不等我哥了？」

楊璐抬頭驚訝道，「要不我再給哥打個電話？沒準他已經在路上了。」

「不等了。」

我站起身，化妝師連忙扶住我後腰的裙擺，「他是不會來接我們了。」

「啊？為什麼呀？」楊璐連忙拿起包跟在我後面。

踏入酒店包間那刻，我久違地見到了我爸媽，多年的思念在內心一陣翻湧。

他們和楊母坐在主位，臉色算不上好看，卻還是給足了場面——畢竟是我磨了三天，說「只想徹底了卻一樁心事」。

我克制住想要衝上去擁抱他們的衝動，帶著一絲哭腔喊道：

「爸、媽，你們來了……」

「哎，小雪來了。」

我媽先紅了眼眶，起身拉過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我鼻尖發酸。

她的指腹磨出了薄繭，攥得又緊又輕，像是怕碰碎什麼珍寶，又像是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

「瘦了，」她上下打量著我，聲音發顫，「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