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不管不顧地、幾近粗暴地吻上了沈灼的嘴唇。
沈灼僵住了。
那根懸停在他背後的利刃,也停在了離皮膚僅有幾毫米的地方。
我微微退開,喘著粗氣,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看著他那雙因震驚而微微放大的黑色瞳孔。
然後,我做了一件連我自己都覺得瘋狂的事。
我轉過頭,將嘴唇貼上了離我最近的那根、還捆在我手臂上的冰冷觸手。
我閉上眼,虔誠地吻了上去。
「我喜歡……」
我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卻無比清晰。
「我喜歡的……它們不噁心!一點都不噁心!」
我睜開眼,直視著沈灼的眼睛,又一次吻了上去,舌尖甚至輕輕舔過那冰冷的金屬表面。
「沈灼,我喜歡你的全部。」
18
接下來的事太瘋狂了。
我已經不願意再回想。
但還是強撐著爬起來,跟人好好解釋。
「沈灼,你聽我說。我跟阿雅真的沒什麼,我找她是因為她力氣大,能幫我搬那些重箱子。」
沈灼正興奮舞動的觸手僵住了。
「搬……搬家?」
「對啊,搬家。」
我嘆了口氣。
「我只是想換個有陽光的地方住,不是要跟她結婚,更不是要拋棄你。」
「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怕你不願意離開這裡,所以我打算提前過去安頓好,再把你接過來。」
沈灼委屈地耷拉著觸手。
「我願意的。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住哪裡我都願意。」
「而且哥哥為什麼不找我,我的金屬觸手,難道不比她的拳頭更硬嗎?」
???
什麼虎狼之詞
硬不硬,跟有沒有力氣搬家有什麼關係?
「哥哥……」
沈灼的觸手又黏了上來。
「選我,好不好?」
「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
「我可以幫你搬家,幫你打理家務,幫你……暖床。」
「我還可以用觸手……」
……
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一堆黃色廢料,休想留在我腦子裡。
「哥哥,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我心裡翻了個白眼。
我當然知道。
不然之前 do 的那個愛算什麼。
算兄友弟恭嗎?
我得多遲鈍了才會察覺不到的。
19
「那現在呢?」
「還要把它們切掉嗎?」
沈灼猛地搖頭。
「不切了,絕對不切了。」
他緊緊抱住我。
「哥哥喜歡它們,我就永遠不會傷害它們。」
我拍了拍他的後背。
「那就好。不過……」
我推開他一點,嚴肅地看著他。
「沈灼,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他立刻緊張起來。
「談什麼?」
「談你剛才的行為。」
「你監聽我,監視我,還想要傷害阿雅。這些都不對。」
沈灼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我知道。」
我的語氣軟了下來。
「但是沈灼,真正的感情,不是占有和控制。」
「那是什麼?」
我想了想,指了指他胸口的位置。
「是信任。是相信對方不會離開你,即使他暫時不在你身邊。」
「可是……」
沈灼咬了咬嘴唇
「萬一你真的不回來了呢?」
我心裡湧起一陣酸澀。
這孩子,從小就被拋棄過太多次。
先是被家人賣給『塔』當作實驗品,然後是被『塔』拋棄,再是被基因販子買賣。
在他的世界裡,所有人都會離開。
只有我,陪了他十年。
「沈灼。」
我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
「你還記得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嗎?」
他點點頭。
「你那時候瘦得皮包骨,奄奄一息。所有人都說你是個殘次品,沒有價值。」
我的拇指輕撫過他的手背。
「但我看中了你。我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把你買了回來。」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你有潛力。」
我笑了笑。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沒錯。你現在是整個廢土最厲害的人。」
沈灼搖搖頭。
「不是因為潛力。」
「嗯?」
「哥哥,你騙人。」
「你買我回來,不是因為我的能力。」
我愣了一下。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你心軟。」沈灼輕聲說道:「你看不得別人受苦,尤其是小孩子。」
我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他說得對。
當時看到籠子裡那個奄奄一息的小孩,我心裡湧起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這是個賺錢的機器」,而是「這孩子太可憐了」。
「所以。」沈灼繼續說道:「一個會因為心軟而救下陌生小孩的人,怎麼可能會拋棄養了十年的弟弟呢?」
我看著他,心裡五味雜陳。
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20
「既然你都知道,那還擔心什麼?」
「知道是一回事,害怕是另一回事。」
沈灼苦笑。
「哥哥,你不知道,每次你離開我的視線,我都會想起那些被拋棄的日子。」
「在『塔』里的時候,研究員們說我是失敗品,要把我銷毀。我以為我要死了。」
「後來你救了我,給了我新的生活。我以為我終於有家了。」
「可是……我總是害怕,害怕有一天醒來,你也會像其他人一樣,消失不見。」
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怪不得他每晚都要拿觸手纏著我。
「我不會消失的,沈灼。」
我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
「我答應過你,會一直陪著你。」
「……真的?」
「真的。」
我鬆開他,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我的眼睛。
「我發誓。以後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去。你想住在地下,我們就住地下。你想看太陽,我們就去建一個能看到太陽的家。」
沈灼眼眶紅了。
「那……哥哥,我們還搬家嗎?」
「搬。必須搬!」
看著他瞬間垮下去的臉,我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傻瓜,我是說,我們一起搬。你來設計新家,我來監督施工,怎麼樣?」
他愣住了。
「你……願意讓我來設計?」
「當然,」我理所當然地說,「你是最厲害的建築師,不是嗎?」
沈灼的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光。
「好!」
「哥哥,我一定會為你建一座全世界最漂亮、最堅固的房子!」
「嗯,我信你。」
「要有大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日出和日落!」
「好。」
「要有一個種滿了綠色植物的花園!」
「好。」
「還要有一張很大很軟的床……」
「好……嗯?」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最後一句話的重點似乎有點不對勁。
還沒等我提出異議,沈灼就放開我,拉著我衝到了全息投影前,開始興致勃勃地修改他的設計圖。
那個原本密不透風的金屬籠子,在他的觸手飛舞下,逐漸變成了一座擁有明亮窗戶和開闊露台的漂亮別墅。
看著沈灼專注而興奮的側臉,我靠在牆邊,無奈地笑了。
算了。
床就床吧。
反正……也不是沒睡過。
21
新家的選址,最終定在了黑市東邊的一處高地上。
因為異種的緣故,沈灼擔心我的安全,不願意冒一丁點風險,所以沒有出黑市。
不過那地方視野開闊,能俯瞰大半個黑市的「夜景」。
說是夜景,其實也就是一片錯落的,由廢鐵和貨櫃搭建起來的鋼鐵叢林,在昏黃的輻射塵下泛著了無生趣的光。
但沈灼很喜歡。
他說,站在這裡,就像國王巡視自己的領土。
而我,就是他的王后。
我給了他一個爆栗。
「誰是王后?你才是王后。」
他捂著腦袋,委屈地看著我,但眼底全是笑意。
22
新家的建造速度快得驚人。
沈灼幾乎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投入了進去。
他背後那些原本讓我有些忌憚的金屬觸手,此刻在他手裡變成了最高效的建築工具。
切割,打磨,塑形,拼接……
一座漂亮的二層別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
完全按照我天馬行空的要求。
有能曬到人造太陽的玻璃花房,有能躺著看星星的露天陽台,還有一個……被他強行加進去的,巨大無比的圓形浴缸。
美其名曰:「哥哥不是喜歡泡澡嗎?這個大,我們可以一起。」
我懶得理他那些小心思。
那段時間,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搬個小馬扎,坐在工地旁邊,一邊喝著營養劑,一邊對他指手畫腳。
「喂,那塊玻璃再擦亮點!」
「牆角那條縫沒對齊,拆了重來!」
「說了要種變異向日葵,你怎麼給我弄一堆食人花進來?」
沈灼從來不嫌我煩,我說什麼,他都點頭說「好」。
然後默默地把事情做得比我要求的還好。
他手下的那些人,看著我們「夫唱夫隨」的樣子,眼神都變得很微妙。
後來我才知道,黑市裡早就傳遍了。
說灼爺為了討新歡的歡心, 斥巨資建了一座金屋, 準備把我藏起來。
我一度成為黑市所有「男寵」的奮鬥目標和假想敵。
對此,我只想說:
你們的眼光也太差了。
我明明是上面那個。
23
搬家的那天, 阿雅帶著她的一幫兄弟過來幫忙。
看著眼前這座在廢土上堪稱奇蹟的建築,所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周安。」
阿雅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複雜。
「你這哪是養了個弟弟,你這是養了個神仙教母啊。」
我笑了笑, 沒說話。
沈灼正指揮著他的觸手,將最後一個箱子平穩地放進客廳。
他看到我和阿雅站在一起,腳步頓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朝我們走了過來。
「阿雅姐。」
他主動開口, 語氣雖然還有些生硬,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敵意。
阿雅挑了挑眉,顯然有些意外。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之前的事,對不起。」
沈灼看著她, 很認真地道了個歉。
「我不該……對你動手。」
阿雅愣了一下, 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用力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行了, 小子,算你還有點良心。看在你哥的面子上, 姐不跟你計較。」
她又轉向我,擠眉弄眼道:「看來你調教得不錯嘛。不枉費我花心思撮合你們。」
我無奈地搖搖頭。
如果在床上也算是調教的話。
23
當晚,沈灼偷偷爬上了我的床。
觸手小心翼翼地纏上我的腳踝,試探著, 像是在徵求我的許可。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沒有動, 也沒有出聲。
他便得寸進尺地,用更多的觸手, 將我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像一隻巨大的章魚, 溫柔而固執地, 將我擁入懷中。
「哥哥……」
他在我耳邊低語。
「你睡著了嗎?」
我翻了個身,面對著他。
「沒有。」
我面無表情開口。
「你要是想做什麼,就做吧……我都喜歡的。」
早在半個月前我就發現了。
這小子想用觸手。
可又磨蹭著不敢。
沈灼似乎鬆了口氣。
然後,一條最細的觸手, 像害羞的藤蔓,輕輕地、試探性地,碰了碰我的嘴唇。
我沒有躲。
那根觸手便大膽了起來,開始描摹我的唇形,然後, 緩緩地,撬開了我的牙關。
我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沈灼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
他貼得更近了, 灼熱的呼吸噴洒在我的臉上。
「哥哥……」
「喜歡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 勾住了他的脖子, 主動加深了這個由觸手主導的吻。
更多的觸手纏了上來。
一切都發生得順理成章。
在這個我們親手建造的新家裡。
在這張被月光照亮的,柔軟的大床上。
我被他, 也被他那些冰冷而熱情的造物,徹底占有。
在意識沉淪的最後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
那個圓形浴缸……
看來是躲不掉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