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懸不獨照我完整後續

2025-09-04     游啊游     反饋
3/3
赫連燼扭頭,「你又不愛我,哭什麼?說不定我死不掉呢。」

他朝我伸出手,卻又在一步之遙慢慢收回。

「走了。」

12

赫連燼連夜奔赴了雲谷關屯兵地。

事已至此,赫連晝再生氣,也只能坐鎮後方,替他調度糧草。

而後數日,戰局消息不斷傳來。

那木南新上位的王實在難纏,兵力低於漠北,卻很擅長計謀。

利用地形、天氣等諸多因素,硬生生抗住了漠北大軍的進攻。

赫連燼每戰身先士卒,雖令士氣日盛,卻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伴隨戰報送來的,還有他不斷負傷的消息。

那些戰報,就擺在赫連晝的案頭。

他並不避諱我,我卻不敢去看。

零星的消息,已經足夠我得出一個膽寒的結論。

——這場草原戰爭中,背後有大齊的影子。

草原人淳樸,無論是比武還是戰爭,走的都是大開大合的路子,信奉一力降十會。

只有大齊,坐擁地形複雜的中原,擅長諸多兵法。

父皇的心思似乎不難猜。

既然漠北獨大會威脅到大齊的安定,那麼就扶持草原其他小部落給漠北找麻煩,讓他陷入內亂,大齊自然安全了。

然而他做這一切,卻絲毫沒有考慮過我。

他不在乎如果漠北知道,會怎麼樣處置我。

看著赫連晝眉頭緊鎖的模樣,有幾次我甚至想告訴他算了。

但理智告訴我不可以。

我不能去賭一個男人對我的感情。

更何況,即使父皇不在乎我的死活,大齊也終歸是我的母國。

所以我只能沉默,看著赫連燼一次次負傷的消息。

薩滿說要為王祈福,每日需要與他血脈交融之人的鮮血。

我作為他名義上的王后,義不容辭。

只是從那以後,我開始睡不著覺。

赫連晝以為我是失血太多,要替我。

我拒絕了。

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獲得一些心安,於我而言已是救贖。

赫連晝拿我沒辦法,便只好每晚來陪我。

他像我初到漠北的那些不眠夜一樣,用手輕拍我的後背哄我睡覺。

我只有在他寬厚的懷裡,才能短暫地睡上片刻。

然而有一天,我忽然順利地入睡了,睡得很沉。

再睜眼時,我已經不在王庭精美的帳中了。

頭頂是一望無際的天空,而原本沁綠的地面卻一片焦黃。

死去的戰馬、折斷的旗幟、交疊的屍身充斥視線。

我從未見過戰場,但我卻忽然清楚地意識到,這裡就是雲谷戰場。

這場面看起來太慘烈了,一眼望去,一個活口都沒有。

一片寂靜的大地上,我只能聽得清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都死了,那……赫連燼呢?

下一秒,身後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然後我的肩膀被輕輕拍了下。

「柔嘉。」

我倏然回頭,入目的是一張熟悉的、布滿血污的臉。

赫連燼穿著厚重的鎧甲,胸口卻插著一把沒入一半的彎刀。

他一張嘴,便有鮮紅的血不停流出。

我被這場景駭到說不出話,下意識去捂他的嘴。

然而我和他明明面對面,卻像隔著萬水千山,怎麼也觸碰不到。

他的嘴在一張一合說著什麼,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入耳中:

「不要…忘…我轉告…父汗…對不起…」

還未等我聽清,他整個人便轟然倒地。

鎧甲撞在沉悶的土地上時,竟會發出那樣的巨響。

13

「又做噩夢了?」

驚醒時,耳邊是赫連晝低沉的嗓音。

他坐在床沿,一手還拿著戰報,正俯身擔憂地看著我。

眼前仿佛還是滿目慘烈的鮮紅,我驚魂未定地抓住赫連晝。

「晝,燼死了……我看到他死了……」

「……什麼?」

赫連晝很快從震驚中回神,他抱住我,輕拍我的後背。

「別害怕,那只是個噩夢而已。」

我在規律的拍打中漸漸平復,有些恍惚。

是,噩夢嗎?

一整夜,我再也無法入睡。

赫連晝一直陪著我,只是神情有些複雜。

但我此時無暇顧及。

直到破曉時分,遠處傳來一聲悠長的號角。

新的戰報又到了。

赫連晝擔心我,便讓人到我的帳外彙報。

來人聲音嘶啞,「捷報,木南叛軍已被擊潰,殘部盡數歸降,木南新王的頭被王親手斬落……」

明明是捷報,他的嗓音里卻帶著股揮之不去的悲愴。

「但王亦被重傷,胸口中刀甚深,危在旦夕!」

帳內,我腦中充斥著尖銳的嗡鳴。

對上了。

我的噩夢。

赫連燼真的胸口中刀了。

他會死。

赫連晝聞言,眼前近乎一黑。

然而他僅僅用了一秒便恢復理智,他驀地起身,快步掀開帳簾。

帳外將領驟見他的臉,一時間驚駭至極,「……王?你不是……」

赫連晝明白,已經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王庭侍衛長何在,速命他來見我。」

他來不及為赫連燼的遇險哀傷,雖然木南叛亂已平,但赫連燼也在眾目睽睽之下重傷垂危。

他既沒有兄弟姐妹,亦無子嗣,當務之急,他必須出面穩住漠北,震懾諸部。

王庭侍衛長來得很快。

赫連晝讓他候在帳外,又返回床邊。

我還沒從這一連串的消息中回神。

他俯身,將我額前凌亂的髮絲掛回耳後。

「我派人送你去雲谷。」

我下意識抬眸,「……為什麼?」

赫連晝靜靜地看著我,「因為你想去。」

那一瞬間,我像是被剝光衣服丟在他面前。

在他洞悉一切的眼神下,所有不該有的念頭都無所遁形。

「我沒有……我只是……」

我試圖辯解,卻發現無論怎麼解釋,都顯得蒼白徒勞。

「好了。」赫連晝打斷我,「倘若他真的熬不過去,你去見他最後一面也好。」

「如果你過不了心裡那關,就當是替我,替一個父親去看看他的兒子。」

「我不會怪你的,去吧,別讓自己抱憾終身。」

赫連晝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轉身離開。

14

等我理清思緒時,已經在去往雲谷關的馬車上了。

王庭最好的薩滿和巫醫都在隨行之列。

我遙遙回望漸漸縮小的王庭,默默道,「晝,對不起。」

一路輕車簡從,只用了三日便趕到了雲谷關。

赫連燼的情況比戰報中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胸口的傷口太大太深,很難癒合。

全靠隨軍薩滿用一支百年人參輔以神秘儀式吊著命。

幸而現在即將入冬,天氣寒冷。

若在夏季,此刻他早已感染身亡。

薩滿取了他心頭血,赤裸上身地在雪地跳神通靈。

儀式結束後,他瞳孔都變為了白色,「此乃他命中大劫,無人可渡,唯有靜待。」

取了那麼多血,就得出這麼個結論。

我很想罵人。

但又的確如薩滿所說,最好的巫醫,最好的藥材,漠北已經做了能做的所有。

剩下的,只能看天命。

我陪在赫連燼身邊,卻什麼也做不了。

日復一日的焦灼中,我漸漸回想起那個夢。

他說的原來是:「不要忘了我。」

「再替我轉告父汗,燼對不起他。」

我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不會幫你轉告的。」

「現在你父汗知道了我對你亦有雜念,將我趕出來了,你若不趕緊醒來,去向他負荊請罪,我也無顏再回王庭與大齊了。」

或許是赫連燼聽到了我的話。

他本已低微的心跳竟一天天有力了起來。

他是在一天清晨醒來的。

彼時我趴在他床邊剛剛甦醒,一抬眸,便見他半睜著眼,不知看了多久。

見我醒來,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麼。

但胸膛起起伏伏,最後只擠出了兩個字:

「……知……遙……」

我捂住嘴,眼淚洶湧而下。

15

赫連燼的情況稍微好轉,便踏上了回王庭的路。

畢竟馬上要入冬,雲谷關一帶的氣候會變得極為惡劣。

他傷勢太重,一路上行程緩慢,足足半個月才回到王庭。

父子倆相見時,眼中俱有水光。

赫連晝輕輕拍了拍赫連燼的頭,「長生天保佑,回來就好。」

我隔著幾步站著,沒有上前。

回到王庭,就意味著必須面對那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既然剪不斷理還亂,就只能逃避了。

赫連燼被安頓好後,我便縮在帳內,整整十天不曾出門。

直到一天深夜,忽然有侍衛焦急地來報,「王后不好了,王的傷勢惡化了!」

我渾身一顫,下意識跟著他往王帳趕去。

直到看到榻上好好的赫連燼,我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他精神看起來不錯,朝我招手。

我站著沒動,視線落在床頭坐著的身影上。

赫連晝親自守了他許多天,大約是疲憊極了,靠坐在床頭便睡著了。

見我不過來,赫連燼試圖撐起身子。

然而沒離床一寸,便重重跌下,痛得他低哼一聲。

我膽戰心驚地看了一眼眉頭微皺、有醒來跡象的赫連晝。

「騙我作甚!」我無奈走到床前,小聲質問。

赫連燼朝我挑眉,也用氣聲道:「誰讓你躲著我的,我傷成這樣,十天都不見你人影。」

我忍不住又看向赫連晝,而後扭開頭。

「那我能怎麼辦,當著你父汗的面對你噓寒問暖?」

橫亘在我們中間的一切,從未消失過。

半晌,赫連燼的手艱難地從我的袖口伸進,握住了我的手。

我下意識看向他。

卻見他神色委屈,「你們中原,不是有三妻四妾的習俗麼?既然有三妻四妾,那應該也有三夫四妾吧?」

「畢竟是我父汗,長者為尊,我就勉強做第二夫吧……」

「……」

我艱難地措辭,「中原沒有三妻四妾,正妻只能有一個……」

赫連燼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半晌,他咬咬牙,「……那我當妾,總行了吧?」

我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下意識退後一步。

誰知下一秒,他虛弱的手忽然發力,將我拽向床榻。

猝不及防間,我只來得及撐住身體,避免壓到他的傷口。

一低頭,赫連燼正眼眶通紅地看著我,「我自甘下賤做妾,你還不滿意,不要太過分了!」

「……」

就在我懷疑那把刀是不是捅進他腦子裡時,上方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燼,放開她。」

我下意識抬頭,撞上赫連晝深邃的眸中。

我第一個念頭是:不知道剛才的對話他聽到了多少。

隨即我意識到,我們現在的姿勢有多不合時宜。

「快放開我!」

赫連燼執拗地握著我的手腕,不肯鬆手。

「不,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我尷尬地掙扎,卻顧忌著他的傷不敢用力。

赫連晝嘆了口氣,伸手在赫連燼的手腕上一點。

他看起來沒用什麼力,赫連燼的手卻瞬間力氣盡失滑落。

我尷尬地站直身子, 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卻面色如常地伸手替我捋了捋垂到胸前的髮絲。

而後才看向赫連燼,「想撒潑, 等你能下地了再說吧。」

赫連燼只能在床上眼睜睜看著我們離開。

草原的冬夜,天上也有許多星星。

他牽著我,慢慢走著。

沉默了一會兒, 我主動開了口, 「晝……」

他轉頭,笑著打斷了我的話, 「不用說,我明白。」

「燼是我的兒子,他做這一切是我教養不善,只有你是最無辜的人。」

「所以只要你願意, 不必覺得愧對我。」

我在腦海里反覆念了幾遍他的話,才不可置信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即使是在中原,也沒有男子能容忍妻子有其他丈夫。

更何況,他們並不是常人。

他們是漠北的兩任王, 是草原上赫赫凶名的雄獅……

「不過……」

赫連晝忽然又扭頭道:「我是第一夫吧?」

16

赫連晝沒死的消息, 被控制在了漠北王庭。

待赫連燼能下床走路後,他便離開了。

同年, 距王庭不過兩千里的位置,建起了一座行宮。

那行宮仿造中原的建造之術, 又融合了漠北風情。

是漠北王專為王后建造, 以慰王后的思鄉之情。

王后每個月後半月都會去行宮居住。

據說王后十分受寵,每次離開王庭不過幾天, 王便又匆匆追去。

只不過政務繁忙,待不了兩天, 便又會被王后趕回去罷了。

除了痴情王后以外, 這位漠北王的一生亦可謂傳奇。

他十七歲接過了他父汗的位置, 二十七歲時完成了他父汗未竟的志向。

徹底一統草原, 從此再無任何部族,僅有天漠國。

至於他有生之年會不會揮師中原, 便不得而知了。

17 赫連晝番外:

無人知道, 當年赫連燼瀕死,赫連晝送齊知遙去雲谷關時, 他的臉上甚至可稱之為平靜。

並非無情,也並非不在意赫連燼的死活。

而是他知道,他的兒子不會死在此時。

十七年前赫連燼出生時,黑鷹薩滿曾經來到過漠北。

她預言這個孩子命格極硬, 將來會取得超越赫連晝的成就。

就連燼這個名字,也是她取的。

意為燎原之火, 註定他未來會改變整個草原。

黑鷹薩滿是草原最神秘的薩滿, 上一任死後, 新任便會憑空出現。

傳說他們是長生天意志的代言人。

凡有預言, 皆為神諭。

後來,燼從小展現出過人的聰慧和異於常人的性格。

從小到大數度遇險都轉危為安, 就連遇到獅群都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所以,赫連晝知道這次他的兒子也會平安歸來。

他只是看出他的小月亮愛上了燼。

赫連晝和草原上的所有子民一樣,虔誠地信仰著代表長生天的黑鷹薩滿。

黑鷹曾告訴他,元後並非他的命定之人。

而後他在三十一歲那年, 遇到了齊知遙。

然而也如神諭所言,那一輪來自中原的月亮,不會獨照於他。

(全文完)
游啊游 • 95K次觀看
游啊游 • 4K次觀看
游啊游 • 9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2K次觀看
游啊游 • 4K次觀看
游啊游 • 960次觀看
游啊游 • 940次觀看
游啊游 • 650次觀看
游啊游 • 1K次觀看
游啊游 • 720次觀看
游啊游 • 520次觀看
游啊游 • 610次觀看
游啊游 • 460次觀看
游啊游 • 780次觀看
喬峰傳 • 710次觀看
喬峰傳 • 1K次觀看
連飛靈 • 480次觀看
游啊游 • 390次觀看
游啊游 • 840次觀看
喬峰傳 • 430次觀看
游啊游 • 410次觀看
舒黛葉 • 3K次觀看
喬峰傳 • 15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