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懸不獨照我完整後續

2025-09-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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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沒有,還為赫連燼向我道歉。

晝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還回得去嗎?」我慢慢開口。

漠北已經有了新王,王權更替,從來不是兒戲。

我在大齊生活的十七年里,有三位皇兄前後起兵謀反,為了皇位要弒父。

父皇也並不手軟,那三位皇兄的墳頭草如今都有三尺高了。

赫連燼接替了王位,連她都不曾放過。

如今赫連晝活著回來,嘗盡權力滋味的赫連燼,會甘願把王位還給他父王嗎?

他往王庭送的消息,等來的會是迎他回去的儀仗,還是刀刃鋒利的殺手?

起先赫連晝沒聽懂我在說什麼。

隨後明白過來,「燼不會那樣做,這皇位本就是要傳給他的。」

然而他雖然口中篤定,卻翻身起來為我整理衣衫。

「你先回王庭,等我去找你。」

赫連晝的語氣不容抗拒。

或許連他也不確定,親手養大的孩子會不會對他刀劍相向,所以要我離開。

我沒有抗拒地上了馬車。

我愛晝,但我不想死。

7

馬車朝著王庭駛去,我回頭,看著赫連晝高大的身形越來越小。

回到王庭時,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我被車夫叫醒,發現王庭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下車,慢慢朝著赫連燼走去。

離得近了,才發現他似乎在晨露中站了很久。

發上、眉間凝了晨露,連眼睫都一片潮濕。

而那和晝一樣帶著綠意的眸中,卻布滿了山雨欲來的氣息。

赫連燼在壓抑怒氣。

然而他什麼都沒說,牽住了我的手,帶我回了王庭。

沐浴完出來時,赫連燼坐在榻上等我。

他嫻熟地抱過我,吻下來。

我不想讓他察覺,閉目忍耐著。

直到他的手伸入衣擺中……

我下意識推開了他。

赫連燼的手僵在半空,臉上再次出現了那種可怕的神情。

啪——

床頭上擺的瓷瓶被他揮出去,摔了個粉碎。

他慢慢扭頭盯著我,「去見了我父汗一趟,就不讓我碰了?」

我心神一凜。

果然瞞不過他。

下一刻,我被赫連燼摁在床上。

他眼睛泛著紅,「我到底比父汗差在哪裡?他都三十四歲了,還能讓你爽到嗎?」

啪——

赫連燼的臉驀地朝一邊扭去。

我打了他一巴掌。

赫連燼眼神清醒了些,扭頭,「柔嘉,對不……」

我渾身顫抖地解開了衣衫。

和赫連燼的上一次是半個月前,身上的痕跡早已褪去,露出來的大半軀體上光潔無瑕。

我抬頭看他,「我是去見了晝,但我和他什麼都沒做。」

「反倒是你,昨日就接到了消息,為何到現在都秘而不發?」

「赫連燼,你在猶豫什麼?」

那兩個字,我沒有說出口。

但赫連燼顯然懂。

他面色凝固了,「你覺得我會怎麼做?弒父嗎?」

「在你眼裡,我就是這種人?」

他沒有等我的回答,而是緩緩起身。

燈光浮動間,他眼角是一閃而過的晶瑩。

「王位,我從來就不在乎。」

「我會把王位還給父汗,但是,我要你。」

丟下這句話,他轉身掀簾離開。

我怔在原地,久久失神。

兩天後,綠蘿告訴我,早上一架守衛森嚴的馬車進了王庭。

赫連燼親自接見,到現在都沒出來。

我知道,一定是赫連晝回來了。

我忽然有些不安。

赫連燼會和他說什麼?

如昨天他所說,王位和我,二選一嗎?

那麼晝呢,他會怎麼選?

他和赫連燼是不一樣的。

赫連燼在他出事前,幾乎不沾手政務。

不是在王庭和侍衛們比武混在一堆,便是出門遊獵一走就是數月。

而赫連晝,看他取得的成就就能明白,他是個有雄圖霸業目標的人。

王位和一個女人,真的能相提並論嗎?

更何況,是一個異族的棋子。

他會像我的父皇一樣,把我像玩意兒一樣送給赫連燼嗎?

8

這一等,就等到了很晚。

綠蘿打探到了赫連晝住的帳篷,還告訴我赫連燼的王帳已經熄燈,不會過來。

我戴上兜帽,在黑暗中獨自出了門。

嫻熟地避開守衛到了目的地,帳內一片漆黑,十分安靜。

這個時辰赫連晝大約睡了。

我摸索著走到床邊,正要出聲,脖頸上忽然掐上一隻大手。

天旋地轉間,我跌倒在榻上幾近窒息。

「小月亮,你怎麼來了?」

赫連晝的聲音響起,脖頸上的桎梏瞬間鬆開。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我喉嚨火辣辣的,說不出話來。

他起身去點了燈,然後看了看我的脖子,伸手替我揉著。

燭光下,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溫和。

和那些我初來漠北總是噩夢驚醒的夜晚別無二致。

我看了他許久。

然後主動吻上他的唇。

赫連晝有些驚訝,但很快轉守為攻起來。

這是我們最瘋狂的一次。

從前,他總是顧忌著我年紀小,身體差,房事上盡力照顧著我。

但今晚,我忽然想放縱一次。

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事畢後,我已經累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赫連晝替我簡單清理乾淨後,點我的鼻頭。

「今晚怎麼這樣反常?」

我迷迷糊糊睜眼看他,低聲喃喃,「晝,你會選我的,對嗎……」

而後意識下沉。

赫連晝說了什麼,我都沒聽清。

9

我是在厚重的帘子被甩在帳上的聲響吵醒的。

足見來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柔嘉!」

赫連燼的怒喝聲炸響在耳邊。

我意識回籠,下意識抬頭。

他臉色通紅,死死盯著我,像一隻受傷的困獸。

綠蘿跟在他身後,哭喪著臉朝我搖頭。

我下意識攏起不整的衣衫,難堪地別過頭。

隨即,一個高大的身形遮住了赫連燼的視線。

「燼,我似乎沒有教過你隨便闖入別人的帳內。」

赫連晝的聲音低沉,不怒自威。

赫連燼恍若未聞,依舊牢牢盯著我。

他啞聲開口,「父汗,我從沒求過你什麼。」

赫連晝似乎預料到他想說什麼,沒有應聲。

他也不在意,自顧自道,「我從未覬覦過王位,今日就可以昭告草原,將王位還給你。」

「我只要柔嘉,父汗,求你成全我。」

我理著髮絲的手頓住,抬頭望著赫連燼的背影。

「燼,她是我的妻子,我絕不會同意!」

赫連晝的聲音裡帶著少有的怒意。

我提起的心終於漸漸落下。

「父汗……」赫連燼的嗓音有些哽咽。

我來漠北的時候,他十四歲。

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以至於我從未聽過他如此近乎於哀求的語氣,一時有些怔然。

赫連晝大約也是如此。

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道:

「燼,你已經長大了,漠北本就是要交給你的,不要意氣用事了。」

赫連燼似乎是早有預料,又朝我道,「你選父汗,還是我?」

我下意識看向赫連晝,卻見他垂眸看著我,眼神中帶著安撫。

我垂下眸,輕輕朝他身後躲了躲。

雖未說話,但肢體動作已經一目了然。

「我不信!」赫連燼的情緒驀地激動起來。

他快步上前,伸手想拉我。

赫連晝牢牢攔在他身前,「夠了,燼!」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沒有死,卻還是強娶了她,我還未和你算帳呢!」

他一早就知道?

我震驚地抬眸。

卻見赫連燼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赫連晝說的話一般。

只是面色通紅地盯著我,「我不信這三個月里你對我沒有過一絲感情!」

「你在我的床上時,不也很沉醉麼?難道次次都是我強迫你麼!」

「柔嘉!你……」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赫連燼臉歪向一旁,上面是鮮紅的掌印。

赫連晝失望地看著他,垂下的手微微顫抖,足見用了多大的力氣。

「燼,這是我第一次打你,你給我適可而止!」

「你總是叫她柔嘉,可知柔嘉只是個封號,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卻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不覺得自己可笑麼?」

我和赫連燼同時怔住。

我的名字……嗎?

10

我是大齊的十八公主,生母只是個位份低微的美人。

她一朝有孕卻福氣薄,生我時難產死了。

沒有母妃的我只能和其他相同遭遇的姐妹一樣,住在空曠的宮殿里。

父皇子女眾多,壓根不記得我們這些毫無存在感的女兒。

於是姐妹們都叫我十八。

我的名字還是十歲上玉碟時,宗室一位老王爺為我取的。

「……你叫什麼名字?」

赫連燼面色發白,怔怔地問我。

「我……」

「她叫知遙。」

是了。

齊知遙,是我的名字。

寓意很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然而後來,有人叫我柔嘉,有人叫我公主。

和親後,我就只代表大齊,是個人,還是個物件,似乎沒有人會在意。

至於本名,太久沒有人提起,以至於我自己都險些忘了。

「知…遙…」

赫連燼慢慢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

我抬頭看去時,只見他正在哭,透明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掉。

他沒再糾纏,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

背影失意,又寂寥,再無少年人的意氣。

那天赫連燼走後,赫連晝沉默了很久。

後來他向我道歉,說是他把燼慣壞了。

他說,他不打算拿回王位了,燼做的錯事,他這個做父親的會替他向我贖罪。

我搖了搖頭,沒有怪他。

赫連晝只有赫連燼這一個孩子,是他十七歲時和元後生育的。

後來元後病逝,他再沒娶過妃子,獨自照料赫連燼長大。

初來漠北時,我曾很羨慕赫連燼。

他的父親那麼愛他,他可真幸福。

至於他這三個月對我做過的事……

我自己也未見得磊落,只不過他們不知道罷了。

11

赫連晝決定離開王庭。

草原很大,自由自在的遊牧生活是大多數人的一生。

他問我願不願意與他一起走。

我出生在中原,來漠北後也一直住在王庭。

雖然他們的自由自在於我而言是顛沛流離,可誰說,人只能有一種活法呢?

然而還沒等我們離開,木南就反了。

他們老王駕崩,新上任的王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聯絡了幾個小部落起兵。

這種關頭,必然是走不了了。

赫連晝本打算留下來平叛,可赫連燼卻當眾宣布他要親自出征。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派兵圍住赫連晝的住處,將他還活著的消息壓得嚴嚴實實。

我才發現,我和赫連晝都小看他了。

不過區區三個月,漠北王庭已經盡在他的掌握中了。

倘若他真的對赫連晝起了殺心,那……

幸好。

漠北人的父子之情,比大齊真實得多。

出征前夜,赫連燼來見了我一面。

他第一次沒有一進來就拽我去床上廝混,而是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前。

他眼神有些飄忽,好一會兒才開口。

「柔……」

叫到一半,他想起來我不叫柔嘉,又倏然住了口。

半晌,他放棄了喚名。

「知道嗎,其實一開始我很討厭你。」

「母后去世後,王后的位置空了十四年,漠北所有人都說,父汗對我母后一往情深,可是你一來,父皇就封你為後,我覺得你搶了我母后的位置。」

「所以我讓人在你的食物里下瀉藥,偷偷往你的帳內放蛇,想讓你受不了自己滾回大齊。」

「父汗發現了我的伎倆,嚴肅地斥責了我,他說,漠北一統草原已征戰多年,現在到了休養生息的時候,需與大齊維持和平,你就是那顆連接漠北與大齊的紐扣,而且你會為草原帶來屬於中原的知識,我放了心,覺得父汗只是為了政治才娶你。」

「但有一次我晚上去找父汗,卻透過門帘縫隙看見你騎在父汗的背上,父汗背著你轉圈,你揮舞著胳膊,高興地喊著『駕!』,父汗臉上寵溺的笑意,我也見過,無數次父汗也曾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逗玩,然而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父皇對你那麼好,好到讓我嫉妒,但我又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日復一日在你背後嫉妒地盯著你。」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嫉妒變了味兒,我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你身上,看到你笑,我也會高興,看到你傷心,我的心情也會陰雲密布。」

「遊獵時遇到的姑娘告訴我,我這樣是喜歡上了你,可你是我父汗的王后,我怎能……我開始不給你好臉色,躲著你,盡我所能遠離你,可我忘了,壓抑得有多狠,反彈就會有多猛烈。」

「所以父汗遇襲假死後,我腦海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忽然斷了。」

「事到如今,我依舊不後悔當時娶了你,但我要為我為你帶來的傷害說聲對不起。」

「當然,你也可以繼續恨我。」

赫連燼說完,我久久沒有回神。

我從不知道,那張總是臭著的臉後面,隱藏的是壓抑的情愫。

赫連燼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準備離開。

我盯著他的背影,下意識問出口,「你為什麼非要去親征?」

大齊國祚三百年,只出過兩位親征的帝王。

而這兩位,都沒什麼善終。

一位在戰場上被繞後突襲,一刀砍下了腦袋。

另一位倒是活了下來,但卻戰敗被俘虜,割地賠款才得以還朝,罵名千古。

漠北稱霸草原,麾下猛將無數,還沒到需要他這個漠北王親征的地步。

赫連燼腳步頓住,沒有回頭。

「我死了,父汗再現身接回王位便順理成章了。」

「也算是我受供養十七年,能為漠北做的唯一一件事吧,我們漠北兒郎,死也要死在馬背上。」

「更何況,你們大齊的女人把貞潔看得那麼重,我若不死,你會一直活在悖德的負罪感里,不是嗎?」

「你……」我想說些什麼,卻喉間哽咽。

他竟一早就做好了死在戰場上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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