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之下完整後續

2025-09-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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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繼兄背德在一起的第四年,

他累了。

我們曾與世界為敵,

愛得真摯熱烈,像一把火。

熊熊燃燒四年後,這把火熄了,只剩下灰燼。

我們的感情成了一本被翻爛的書——

每一頁都寫滿回憶,卻再也翻不出新的情節。

在又一次出門,他沒給我早安吻後,

我知道,到告別的時候了。

1

裴燼之回家時,我在沙發上坐了一個小時。

手機螢幕亮起又暗下。

我打開他的對話框,最後一條信息是在下午五點四十五分。

【加班,不用等我吃飯。】

沒有表情符號,沒有過多的解釋,甚至連稱呼都沒有一個。

而這樣簡短的回覆,在最近幾個月,變得越來越常見。

我盯著這條消息很久。

直到眼睛酸澀,才不得不承認。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聊天了。

不是關於水電費、晚飯吃什麼或者幫忙取快遞之類的,而是真正的交談。

剛在一起時,我們曾有說不完的話,多到要抱在一起,整夜整夜的聊。

聊天,聊地,聊夢想,聊恐懼,聊藏在心底最角落的秘密。

可現在,裴燼之連回來面對我,都需要先在車裡抽幾支煙壯膽——

剛剛我出門丟垃圾,在樓下的臨時車位里,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車。

發動機熄著,車窗開了一條縫,灰白色的煙霧從縫隙中裊裊升起。

就著昏暗的燈光,我看見裴燼之仰著頭,靠在座椅上。

右手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煙,左手搭在方向盤上,食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皮革表面。

臉上沒什麼表情,眉眼間卻儘是疲憊。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緩緩吐出,煙霧在車內盤旋,像一團化不開的愁緒。

我沒忍住想,他在那裡坐了多久?

一小時?兩小時?

他每天所謂的「加班」,是不是也是躲避回家的藉口?

他有多少個夜晚是這樣在車裡度過的?

我死死攥著垃圾袋。

有那麼一刻,很想衝過去撕破他的偽裝。

想質問他,為什麼寧願在車裡枯坐也不回家,還有……

我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可最後,我只是慢慢轉身,拎著垃圾袋,繞開車子走向垃圾桶。

我暫時沒有勇氣,去承受那個答案。

2

門口傳來密碼輸入的聲音。

我立即放下手機,打開熄屏已久的電腦,假裝專注在寫卡文許久的小說。

裴燼之帶著夜風的涼意走進來,把公文包放在玄關的柜子上。

看到我時,他的目光閃爍了下。

「怎麼不開燈?」

大概是抽了許多煙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扯出一抹笑:「在找靈感。」

他走過來,身上帶著濃重的香水味——

這幾個月,他加班頻繁,手機鎖屏密碼更改,回來時衣服上總是有香水味。

他平時很少噴香水的。

噴這麼多,大概是為了掩飾煙味,因為我不愛聞,也不讓他抽。

……我早該猜到的。

我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

但我沒打算拆穿他。

只是回望他的眼睛,向他張開懷抱,關心道:「哥,加班累不累啊?」

裴燼之的睫毛顫了顫。

沉默了片刻後,他終究沒有響應我的擁抱請求,反而徑直走向了浴室。

「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浴室門「嘭」的關上,水聲很快響起,嘩啦啦地,切斷一切可能的對話。

我機械地回頭,目光落在電腦文檔上,那是已經卡文一周的小說。

主角是一對相愛多年的情侶,從初遇時的水火不容,到不顧一切地相愛。

家人的反對,被趕出來後貧困潦倒的生活,都沒有將他們分開。

那時他們確信,他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可後來,日子從轟轟烈烈歸於平淡。

感情被柴米油鹽日復一日地磨損,就像被海浪侵蝕的礁石。

不知不覺就變得千瘡百孔。

「一輩子」是個多麼天真的量詞啊。

現實是:

只需要四年,一千多個日夜。

就足夠讓熾熱的愛意,熬成一鍋冷掉的粥。

原來,愛到最後,最可悲的結局,不是生離死別,而是——

一方仍記得所有心動的細節,卻再也無法對另一方心動。

原來,最痛的背叛不是變心。

而是,他累了。

3

水聲持續了二十分鐘。

比平時長。

我知道裴燼之是在拖延時間,他在等我睡著。

他不想面對我。

我盯著磨砂玻璃上模糊的影子。

突然想起四年前,我們被趕出家門,住在地下室,常常一起擠進狹小的浴室。

在蒸汽瀰漫中接吻,直到熱水變涼。

那時,我們窮得連一床像樣的被子都買不起,卻覺得生活甜蜜,未來充滿希望。

可現在,我們有了寬敞的公寓,穩定的收入,卻失去了分享彼此世界的興趣。

就連一起洗澡,一起吃飯,都成了奢望。

我一直在想。

我和裴燼之,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還沒有想通,眼淚先砸在了鍵盤上。

我抖著手,扯過紙巾胡亂地擦著。

浴室的水聲還是沒有停。

我無聲苦笑。

關上電腦,回到臥室,躺在床上假裝入睡。

半個小時後,裴燼之輕手輕腳地進來。

帶著沐浴露的清香。

他坐在書桌前,吃了幾片護肝片,又回了幾條消息,才在我身邊躺下。

卻沒有像從前那樣,湊過來摟我。

他背對著我,躺得離我很遠。

明明在一張床上,我們之間的距離卻寬得能塞下一整個,我們曾經相愛的歲月。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我和裴燼之,好像很久沒有親密接觸了。

曾經我們在這張床上、在廚房、在沙發、在浴室、在家裡每一個角落,瘋狂相愛。

可現在,他連抱著我睡,都不願了。

「哥…」

我抖著聲音叫他:「我們做吧。」

回應我的,是裴燼之驟然屏住的呼吸。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動。

我在平靜中慢慢窒息,慢慢崩潰。

我顧不得體面,一把抱住他的腰,將手伸進他的睡衣里。

正要摸索,裴燼之突然起身,大力推開了我。

我跌坐在地。

腿骨撞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陣尖銳的疼痛順著神經,迅速竄上來。

……好疼。

這雙腿果然還是不中用。

當初我和裴燼之的關係被發現後,我被父親吊在房梁下,打斷了腿。

木棍砸在膝蓋上的悶響,至今還在我夢裡迴蕩。

儘管後來治了一次又一次,也只能維持正常的行走,不能快跑,不能久站。

裴燼之最緊張最心疼的就是我的腿。

恨不得時時刻刻把我抱在懷裡,連路都不讓我多走一步。

生怕我磕了碰了。

可如今,他為了躲開我的觸碰,推開了我——

那麼乾脆,那麼用力。

像是甩開什麼討人嫌的東西。

腿好痛,心也是。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裴燼之。

他愣了幾秒,才像如夢初醒般,慌忙地把我抱回床上。

裴燼之垂著眉,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緒。

「小年,對不起。」他聲音沙啞,「哥最近太累了。」

我攥著被子,看著眼神閃躲的他,還是問出了那句話。

「哥,你還愛我嗎?」

4

裴燼之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沉默不語,我卻好像明白了他的答案。

我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便呆呆愣愣地看著他。

裴燼之始終沒有看我。

最後,他留下一句「我去客房睡」,便起身離開了主臥。

門被關上,帶起一陣微涼的風。

我聽著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無力地躺倒在床上。

心裡空落落的,像有什麼東西被生生剜走了。

我盯著天花板,屬於我們的回憶像老電影在腦海中閃回。

卻久遠得像是上輩子發生的。

我一遍一遍想,我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才短短四年……

那個為了我,願意放棄家族、財富和前程,不惜對抗全世界的裴燼之。

會變得如此冷漠疏離?

為什麼才短短四年……

他對我的愛,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不知不覺就流盡了?

裴燼之。

你累了,你後悔了,對嗎?

可裴燼之,我還深愛著你啊。

你曾讓我感受到自己真正活著,你讓我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激情。

裴燼之。

你早已成為我靈魂的一部分。

我從來沒有、也無法想像,沒有你的未來。

我咬著唇,在心裡一遍遍地,默念他的名字。

直到血腥味充滿口腔。

我才閉上眼,任淚滑落。

裴燼之,我的哥哥、我的愛人。

……我的叛徒。

如果你後悔了,我會放你自由的。

5

清晨,廚房裡傳來鍋鏟碰撞的清脆聲響。

我赤腳下床,看見裴燼之站在灶台前忙活,身上套著我之前買的深藍色圍裙。

棉布帶子在腰間鬆鬆打了個結,勾勒出他清瘦的腰線。

我突然有些眼眶發熱。

像回到了剛在一起時,他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飯的日子。

裴燼之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明顯一滯。

「起來了?」

我點點頭:「早啊,哥。」

裴燼之扯出一抹笑,和我說:「你先去洗漱,我馬上就好。」

我差點兒沒看出來,這是笑容。

它掛在裴燼之臉上,像一個不合尺寸的面具,很假,很勉強。

但我看著他眼下的青黑,沒有戳穿。

畢竟他和我一樣,也一夜未眠。

裴燼之在試著重新愛我。

或者說,他在演愛我。

可是裴燼之,我見過你熱烈愛我時的模樣,你如此拙劣的演技,怎麼可能騙過我?

但我還是走過去,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

「哥,我愛你,永遠都。」

裴燼之僵了一瞬,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他或許在排斥我觸碰他,於是我識趣地鬆了手。

早餐很豐盛。

金黃的煎蛋,焦脆的培根,烤好的吐司,切好的水果,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我切開蛋,吃了一口,沖他笑:「很好吃,謝謝哥。」

裴燼之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氣。

然後坐在我對面,開始切自己盤裡的食物。

我們沉默地咀嚼著,像兩個被編程好,執行「共進早餐」指令的機器人。

像是意識到什麼,裴燼之開始和我搭話。

「下午物業要清洗外牆,你記得關好窗戶。」

「好。」我點頭,「陽台的茉莉該換盆了,你下班回來順路買點營養土。」

「好。」

對話像桌球一樣在餐桌上彈來彈去,我們小心地避開所有危險話題。

因為承受不起喊「卡」的代價,我們一起演繹著一場「我們還很好」的戲碼。

很顯然,裴燼之的演技不夠優秀。

他的表情一直緊繃著。

快吃完時,他突然喊我的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裴斯年。」

裴是裴燼之媽媽的姓氏。

其實,我本來姓周,叫周斯年。

我父親贅進裴家後,為了討好老婆,第一件事就是改了我的姓。

只可惜,他費盡心思的討好,只換來短短几年的富貴日子。

隨後就因為我掰彎裴燼之,被裴家掃地出門。

裴家人恨我,我父親更恨我。

但那時,我並不在乎。

哪怕全世界都恨我,也沒關係啊。

我還有裴燼之,他會永遠愛我。

可是現在。

裴燼之,他會不會…也開始恨我了?

如果不是我,他還是裴家高高在上的少爺,是裴氏集團的下任總裁。

他不必為了生計四處奔波,不必忍受旁人的指指點點。

更不必在深夜裡,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沉默地消化所有不甘。

他本該站在雲端之上,不用沾染世俗的泥濘。

是我把他拉下雲端,毀了他的人生。

想到這裡,我突然眼眶發酸。

穩了穩心緒才回應他:「嗯,怎麼了?」

裴燼之的眸子顫了顫,扯出一抹笑來:「沒什麼,只是想叫叫你。」

沉默了片刻,他又說:

「今天下班一起去超市吧,明天周末,我給你做最愛吃的紅燒排骨。」

聽到這話,我的眼睛瞬間亮了亮。

我想,或許我們的愛情沒有消失,只是被日常的瑣碎掩蓋了光芒。

只要我們努努力。

我們還是能回到最初的樣子。

出門時,裴燼之俯身,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下班見。」

我坐在窗台旁,微風輕拂,陽光正好。

我想,今天註定是特別的一天。

我滿懷期待。

可我等來的不是裴燼之下班,而是一個噩耗。

一個讓我們關係急轉直下的噩耗。

6

晚上七點,裴燼之沒有回家。

也沒有給我留言。

我想了想,還是給他打去電話,鈴聲響了很久,那邊始終無人接聽。

夜色漸濃,不安在心底蔓延。

我輾轉聯繫到裴燼之的同事,卻被告知他早已下班,而且走得匆忙,撞倒了兩次東西。

裴燼之不是毛躁的性格。

一定是出什麼事了。

正想著,他表弟的微信消息彈出來:

【你好好聽聽,裴燼之在說什麼。】

我打開他發過來視頻,看見裴燼之跪在他母親病床前,神色恍惚地說。

「媽,我後悔了……」

表弟的消息還在繼續發:

【後悔?呵,後悔也沒用了,姑姑早就將遺囑公證,半個子兒也沒留給他!】

【裴燼之和你過了四年苦日子,可半點沒有以前那股孤高自持的勁兒了,真像條狗呢。】

【嘖嘖,他估計早就悔得腸子都青了!】

【呵,這是你們這群死男同的報應。】

【你且等著吧,他很快就會拋棄你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只問他:

【哪家醫院?】

那邊愣了愣:【你還敢來?】

有什麼不敢的呢。

當初出櫃的時候,我什麼難聽的話都聽了,什麼難挨的痛都扛了。

【你好意思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這些年被指指點點的,我早就不在乎什麼臉面了。

更何況,裴燼之現在需要人陪。

我得在他身邊。

我耐心告罄,打斷他的絮叨:

【少廢話,病房號。】

表弟發來一串地址,又接著譏諷我:

【不知廉恥的東西。】

【正好讓你過來親眼看看,裴燼之有多後悔認識你。】

7

醫院的走廊長得像沒有盡頭。

消毒水的氣味像一層透明的膜,糊在我的鼻腔和喉嚨里。

病房的門半開著,床前圍著一群人。

有裴家的親戚、穿白大褂的醫生、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中年男女。

我知道,這裡沒有人待見我。

所以我識相地停住腳步,沒有上前添堵。

我站在他們視線的死角處,看著他們或捂嘴哽咽,或垂眸太息。

所有表情都很儀式化,空洞又麻木。

只有裴燼之哀毀骨立。

他跪在病床前,背影滄桑得像個八十歲老人。

只可惜,真正悲傷的人卻被棄如敝屣。

裴母虛弱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刀,緩慢地劈開空氣,扎進人的心窩。

「你滾…」

「我不用…你來假惺惺…」

「我寧願…沒生過你…這個變態…」

「你怎麼…不去死啊…」

這句話落下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裴燼之的背影凝固了。

有那麼幾秒鐘,我以為他變成了被風化的石頭,一觸即碎。

我幾乎是想立刻衝進去,堵住裴燼之的耳朵。

可腳抬起來的那刻,我又放下了。

算了。

她都快死了。

我又何必再去刺激她呢。

裴燼之顫了顫,開始磕頭,額頭撞在病床欄杆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媽,我錯了…我錯了…」

每一聲懺悔都伴隨著更重的撞擊。

「我不是…你媽,你滾…」

裴母枯枝般的手抬起,指著門,又重重摔回床單上。

心電監護儀發出尖銳的長鳴。

醫護人員上前,冰冷地宣布:「死亡時間,2025 年 7 月 25 日 19 點 57 分。」

裴母沒有閉目。

最後的目光直直地釘在裴燼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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