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燁彎腰要親我,我縮著脖子將下半張臉埋進被子。
他改道親了我的額頭一下。
「我從沒說過自己是 Alpha。」
我認真回憶了一下,發現竟然真的沒有。
但所有人都說他是 Alpha……
所有人都被他騙了!
刑燁是個 enigma。
可以標記 Alpha 的 enigma。
占星球總人口的千萬分之一。
真正的食物鏈頂端掠食者。
「我去 D 樓開會,處理完堆積的事務就回來陪你。」
「去吧,沒事別回來了。」
我誠摯建議。
他微笑拒絕。
等他離開,我才從平躺改為側躺。
說實話,作為 Alpha 被 enigma 標記。
疼是真的疼,爽也是真的爽。
雖然現在感覺生殖腔都要裂開了。
但他恐怖的尺寸竟然真的撞進去了。
我在迷迷糊糊間想。
難道真的像原來特訓營那些 Alpha 說的。
我因為分化晚,生殖腔比較松……
23
在易感期過去後,我的傷恢復得很快。
恢復後我又開始日常訓練。
唯一和原來不同的一點是,我每天都要用掉一整瓶氣味隔離噴霧。
以防同僚聞到我身上刑燁的味道。
晚上回到宿舍休息,刑燁熟練地撬鎖進來。
我躺在單人床上無語:「大別墅住著不香嗎?你非得來跟我擠?」
「大別墅住著不香嗎?你非得回你的貧民窟?」
我額角青筋直跳,有時候真想跟這些特權階級拼了啊。
刑燁直接去浴室里沖澡,然後不著一縷出來,身上還掛著水珠。
我咽了咽口水,然後義正詞嚴拒絕。
「穿好衣服別耍流氓。」
「耍完流氓再穿衣服。」
他直接要擠上床。
我往後推到牆根,退無可退,無奈道:
「真不行了,我明天還得訓練。」
我以前是 Beta 時覺得 Alpha 體力好得不像人。
現在分化成 Alpha,卻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enigma 才是真的牲口。
「明天不訓練,有巡查團來訪,所有中校及以上人員都要出去迎賓。」
他說完,直接上。
……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我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他拿乾淨的濕毛巾給我擦了擦,親了親我的額頭說:
「小池,戰爭要結束了。」
我清醒了一瞬間,又迷迷糊糊睡去。
呢喃:「太好了……」
24
打了快四年,戰爭終於要結束了。
「這次巡查團就是戰後規劃的先行部隊。」刑燁告訴我。
由刑燁領頭,我隨眾人列隊迎接。
卻沒想到會在這次隊伍中看見許久不見的故人。
——欒鴻。
這次檢查帶隊的校官之一。
他從我面前走過,看肩上的勳章,比我還高兩級。
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兩秒,然後隨著人群往前走。
而我筆直站在原地。
以我的軍銜只能跟在最後,離最前方的刑燁和欒鴻有很長一段距離。
我聽著身邊的校官八卦:
「最前面那個?年紀這麼輕就大校了?有背景吧?」
「他男友的爺爺是賀將軍!」
「怪不得……」
我有一瞬間晃神,欒鴻的男友……說的是賀晨吧。
這些年我有意無意避開欒鴻的消息,沒想到他和賀晨還在一起,而且竟然升官那麼快。
不愧是欒鴻。
我發現自己心中竟然不再有一絲酸澀,而是發自內心替他感到高興。
欒鴻一直都是很優秀的人。
真好,他的前途確實遠大光明。
晚宴上,我多喝了兩杯酒,然後藉口喝醉了,提前離席。
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場上吹風。
沒過多久訓練場又出現了一個人。
我將身邊的氣泡水扔給他一罐:
「喝過一頓酒了,喝點小甜水算了。」
欒鴻接過,坐在我身邊的石階上,沉默地打開易拉罐,仰頭喝了一口。
我等他喝完,伸手錘了一下他的肩:
「怎麼,你官都比我大兩級了,我還沒不高興呢,你先擺臉子了?」
他這才露出一絲苦笑:
「我什麼時候跟你擺臉過?
而且你應該已經知道我的大校是怎麼來的了,別打趣我了。」
我確實從同僚口中知道,欒鴻只在前線待了一年就被調到後勤。
大概是賀晨怕他受傷出意外。
我轉移開話題:
「秦行在第三軍區醫院也乾得挺好,大家都還活著就好……戰爭就快結束了。」
我對他舉杯:「敬和平。」
「敬和平。」
易拉罐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們小心翼翼避開可能會讓對方難過的話題,說著這幾年的經歷。
大多時候都是我在說,他在聽。
聽到趣時,他會眯起眼笑。
漸漸地,我們兩個都放鬆下來。
畢竟是髮小,即使當不成戀人,也依舊是摯友。
夜漸漸深了,繁星爍爍。
一陣夜風吹過來,信息素隔離噴霧的時效慢慢過去。
我聞到欒鴻身上青草的味道,很純粹,不摻雜其他任何人的信息素。
他也聞到了我身上的味道。
捏著易拉罐的手猛地握緊:
「小池,你……和刑少將在一起了?」
「嗯。」我大方點頭承認了。
要是其他人我可能還會掩飾一下,和直系上司搞在一起畢竟不好看。
但對欒鴻沒必要。
我看著他正經的樣子,開玩笑:
「怎麼,你歧視 AA 戀?」
欒鴻卻低下頭,笑容苦澀:
「你不會跟 Alpha 談戀愛,不然你為什麼不選我。」
「而且我知道刑燁是 enigma。」
「因為刑燁追求過我。」
25
刑燁追求過我——
這話從欒鴻口中說出來像一道晴天霹靂。
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訓練場回到宿舍的。
欒鴻不會騙我,而且他也沒必要騙我。
更何況他的話,其實有跡可循。
當年欒鴻從特訓營回來後,對特訓期間發生的一些事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我和刑燁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周邊的酒吧。
他一個常駐軍區的少將為什麼要去軍校附近的酒吧?
因為那家酒吧欒鴻也常去。
還有在特訓營他第一次單獨跟我說話,第一句就提到了欒鴻。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我和欒鴻分手。
「他是上期最優秀的學員之一……早知道我把你們兩個都收了多好……」
我坐在床上,背靠著牆單腿曲起。
冰冷的溫度從背後的牆一點點滲透進我的身體。
原來一開始刑燁接近我就目的不純。
刑燁喜歡 Alpha。
欒鴻也是 Alpha,欒鴻才從始至終是 Alpha。
宿舍門被推開。
刑燁走進來,皺眉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去哪兒跟你老情人私會了?我都沒找到你……」
「刑燁。」我打斷他。
「你是要找我,還是要找欒鴻?」
刑燁眼睛一閃:「怎麼這麼問?」
他心虛了,我自嘲冷笑。
「得不到欒鴻,就朝他前男友下手,刑燁,你這人還真是沒下限。」
刑燁面色難看:「小池,不是……」
「滾!」
「你聽我解釋。」
我直接拿起手邊的搪瓷杯砸向他:「滾吶!!」
刑燁皺眉躲開:「你冷靜一點。」
「你不走我走。」
我直接下床穿鞋就要往外走。
刑燁攔住我,我們視線對上,我眼中充斥著怒火和難以掩飾的難過。
對視片刻,他敗下陣來,垂下眼帘:
「我先回去,你冷靜一下,等你什麼時候想聽我解釋,我隨時在。」
他離開,我將門重重甩上。
我太可笑了,原來刑燁對我另眼相待是因為我是欒鴻前男友。
他欣賞欒鴻的領導能力,但我只是個莽夫。
原來當初在訓練營,他說起欒鴻那一屆是唯一不嘩營的一屆時,是滿意心悅的意思。
刑燁,混蛋!
26
兩天後,軍區最高指揮官辦公室,我推門而入,將申請表拍在刑燁桌上:
「為什麼駁回我參加任務的申請?」
刑燁坐在辦公桌後,見我的樣子放緩了語氣:
「這任務太危險了,你經驗不夠。」
「我們整個隊伍都能參加,就我不能?怎麼,他們出任務就沒有危險了?」
「我說了,你入伍才四年,他們都是入伍八年以上的老兵,你經驗不足,而且我的決策你隊友都沒意見。」
聞言,我勾起嘴角諷刺一笑:
「誰敢對你刑少將的決定提出質疑,你現在還公器私用了?就故意壓著我低頭唄,刑燁,你真他媽噁心。」
刑燁閉了閉眼,眉眼因為忍耐和不悅壓得很低:
「小池,你非得這麼說話嗎?」
我雙手撐在他辦公桌上,彎腰盯著他的眼睛:
「怎麼,你能做出來還不讓我說?
潛規則下屬,喜歡人妻的變態!」
「林池!」
刑燁是真的生氣了,眼神銳利得好像能把我殺死。
「出去。」
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咬牙轉身就走。
他用信息素壓我,他竟然用信息素壓我!
這一刻,我無比深惡身上他的信息素。
我明明已經分化成 Alpha 了,卻像 Omega 一樣受信息素壓制。
甚至我比 Omega 更慘。
因為目前醫療沒有洗掉 enigma 標記的辦法。
除非我挖掉腺體,不然刑燁的標記會跟我一輩子。
我冷笑一聲。
等戰爭結束,我退役第一件事就是把腺體挖了。
27
我最終還是如願以償獲得這次任務的資格。
這是戰爭結束前我的最後一個任務。
迎接一位歸國的科學家,護送他穿過邊境,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這是一位生命科學界的翹楚,才不到三十歲,真正的天才。
還是個 Omega,叫雲西。
我負責貼身保護他。
第一天我們在帝國邊境接到他,奔襲一天,晚上他實在撐不住,我們才找了個山洞休息。
我為了讓他放鬆和他閒聊,說到了他的研究方向。
我問:「你研究生命科學,那你知道怎麼能洗掉 enigma 的標記嗎?」
他眨眨眼:「你對象是 enigma 嗎?那你是找對人了,我還真做過這方面研究,不過後來擱置了。
等我回國了,再把研究撿起來。」
我立馬道:「你研究出來了,我願意做第一個臨床試驗人員!」
雲西眯眼笑了:「好啊。」
晚上除了雲西,我們輪流守夜。
我守下半夜,三點到五點。
正在周圍巡視,突然發現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帶上熱成像鏡,就發現遠處有幾十個紅點靠近。
我立刻叫醒同伴。
同時一刀解決被放過來偵查的機械鼠。
雖然我發現得早,但最終因為敵我雙方人數差距太大。
我方還是有一名隊員犧牲了,同時兩人重傷,一人輕傷。
隊伍剩下八個人。
我們開始大逃亡。
這個第三軍區最優秀的隊伍不斷減員。
死亡接踵而至。
我以為自己在前線四年,心已經很堅強。
可最後只剩我和隊長時,我還是難受得要死。
這時我們馬上就要進入聯邦的國界線,過了國界線肯定有人接應,雲西就安全了。
但現在我和隊長一人重傷,一人輕傷。
唯一完好的雲西是非戰鬥人員,更是這次任務保護的目標。
重傷的是我,我左肩上中了一彈,就在心臟上方不遠處。
「池子,撐住!馬上就回家了!」
隊長紅著眼幫我捂著傷口。
雲西的臉色發白,眼淚在眼眶打轉。
一邊拿出止血噴霧往我傷口噴。
但沒噴兩下噴霧就空了。
他使勁搖晃也沒用。
我制住他的手,笑著搖搖頭。
對隊長說:「我、我去引開追兵,你帶著雲西回國。」
隊長咬牙,咬肌處青筋畢露。
我知道他不想我去送死,但他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我們現在傷勢交換,他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雲西的眼淚終於繃不住,捂著臉無聲抽噎。
我拉開他捂著臉的手,對他笑了笑:
「別哭啊,你是大科學家,留在帝國他們只會讓你研究生物毒藥,回國後你就能做自己想做的課題,以後能救更多人。」
「別忘了,記得抽空研究一下 enigma 的標記怎麼清洗。」
他哭著點頭,淚水都甩到我臉上了。
時間緊迫,我不管流血的傷口,咬牙拿起槍,跟隊長比了個手勢就弓著腰往另一側走。
刑燁曾經說過,我天生就屬於戰場。
我覺得他說得沒錯。
我討厭戰爭帶來的犧牲和分別,但我確實喜歡在戰場上命懸一線,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感覺。
我將大部分追兵引開,利用地形殺了十幾個人。
自己也又中了兩彈,體力耗盡。
躺在雜草叢中時,我在想。
刑燁的特訓營效果是真不錯。
要不是在特訓營忍飢挨餓訓練了耐力,我真撐不到現在。
所以第三集團軍是戰場上傷亡率最小的軍隊。
刑燁……我死前還在想這個混蛋啊……我沒救了。
我的體溫隨著血液快速流失。
敵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最後,我好像聽見了刑燁的槍聲……
怎麼可能……他是聯邦的將軍,不可能,也不能出現在敵國的邊境。
28
雲西暫時被安排在第三軍區醫院,各大研究院都想要人,現在還在扯皮中。
他坐在我病床前削蘋果,繪聲繪色道:
「我當時被隊長背著,一跨過國界線,就看見領頭的長髮帥哥,他往我身後一掃,見沒有人,臉色一下變得像地獄裡的惡鬼一樣。」
「問了隊長情況,把長發用帽子一兜,黑色面巾一戴,背著衝鋒鎗就直接衝出了國界線。」
「等他背著奄奄一息的你回來,有人質問他:你是聯邦的少將,你知道你非法入帝國境內要是被發現了,會給聯邦造成怎樣的負面影響和損失嗎?!」
雲西削完蘋果,放下刀自己啃了起來,口齒不清道:
「他說:
我是聯邦的少將,但刑燁只是林池的愛人。」
我聽著雲西的話愣了很久,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問我:「那還要清洗 enigma 標記的方法嗎?」
我沉默。
雲西笑著正要打趣我,目光瞥到病房門口出現一道身影。
忽然大聲說:「你放心,我一定會研究出清洗 enigma 標記的辦法,你清不清洗是你的選擇, 但我一定會讓你有選擇。」
他說完沖我眨了眨眼, 然後推門出去。
驚訝道:「啊,刑少將,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辛苦雲先生來看林池。」
「不辛苦不辛苦……」
刑燁送走雲西,走進病房,眯著眼,氣息危險:「你想要清洗標記?」
我看著他有些憔悴的臉色。
他把我從敵國邊境帶回來到現在,已經接受了不知道幾輪的審訊質詢。
但他自己從沒跟我說過這些。
我垂下眼帘, 問他:
「你處理結果出來了嗎?」
他坐在我病床邊,拿起水果刀削蘋果。
「你要敢清洗標記我就把你抓回來再標記一遍,這樣你覺得你能撐過幾輪?」
我只關心:「處理結果是什麼?」
刑燁語氣依舊懶散:
「沒什麼,本來要升官的,這下沒了。」
我的心一沉,閉了閉眼:
「你後悔嗎?戰爭已經結束了。」
戰爭結束,你以後想要軍銜想要再往上升會變得很困難。
我睜開眼,盯著刑燁的臉。
他輕描淡寫地說:「別妄自菲薄, 你比一個中將軍銜重要。」
我的眼淚差點落下來。
媽的不愧是能釣 Alpha 的 E。
這情話段位太高了。
他塞了塊蘋果進我嘴裡。
「呦,感動得要哭了?哭吧,我還沒在床下看見你哭過,多新鮮。」
我硬是把眼淚又憋了回去。
「誰哭了?!」
我終於下定決心, 支支吾吾地問他:
「你……和欒鴻到底怎麼回事?」
刑燁眉毛一挑:
「小皇帝終於開恩肯聽我解釋了?」
「胡說, 新聯邦沒有皇帝,你這人政治素養不行!」
他揪了一下我的臉。
豈有此理,Alpha 的臉能隨便捏嗎?!
我還沒來得及發火, 他就開口了:
「我承認我一開始的確欣賞過欒鴻。」
我的話卡在嗓子眼,心一下提起來。
刑燁沒有停頓, 繼續說:
「但也只是有點好感而已, 我隱晦地提了提, 他以有男朋友拒絕了我。
我那次去你們學校就是想看看他男朋友什麼條件,給他迷成那樣。」
我想到我喝醉那晚,有個不可思議的猜測浮現在腦海:
「那天晚上你就知道我是欒鴻男朋友?」
「嗯。」
「……牲口。」我罵他。
刑燁一點沒在意, 反而說。
「你和欒鴻不合適, 就算沒有那個姓賀的 Omega,你們也走不了多遠。」
我聽見這話皺起眉:「為什麼這麼說?」
刑燁彎腰湊近我,聲音低了些, 更具磁性:
「因為你是個天生的 Alpha, 一個野心家。
你慕強, 目光永遠聚焦在人群中最強者身上。
欒鴻卻並不是太有野心的人,為了維持自己在你眼中的魅力把自己壓得太緊。
你們之中本來就埋了一枚定時炸彈, 那個 Omega 的出現只是提前將炸彈引爆而已。」
我有一瞬間的茫然, 這是我自己以前從沒想過的。
我的確一直在往前走, 但欒鴻也確確實實一直走在前面為我引路。
原來我當局者迷, 這樣會讓他很累嗎?
刑燁一手撐著下巴, 一手為我理順頭髮:
「喜歡你野心勃勃, 像狐狸一樣。
你慕強,我喜歡你的野心。」
刑燁勾起嘴角:
「你看,我們是天生一對。」
他說完,低頭吻向我。
我沒有拒絕。
當年我和欒鴻各有錯處。
還是那句話, 我們只能一直往前走。
直到遇到真正合適的人。
很幸運,我的有緣人出現了。
他霸道但寬容。
在和平鴿重新銜上綠枝這一年,我們決定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