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咎於愛完整後續

難耐地把雨傘當拐杖用。

臉色慘白，近乎哀求。

「你有什麼事沖我來，不要動孩子。」

池咎姿態鬆弛，閒散地倚著門框。

靜靜地將我從頭髮絲兒打量到腳尖。

不屑嗤聲。

「你有什麼值得我沖你來？」

6

我惴惴不安地離開幼兒園。

從繁華的經濟開發區走進老街時，一陣穿堂風從老街里呼嘯而來。

廉價的傘被掀翻，傘骨彎折。

風中帶著老街獨有的青苔氣息。

攜著冷雨拍在我臉上。

我被雨砸到眼睛，下意識側頭閉眼。

狠狠擦了一把臉，餘光看到身後的新街上車來車往。

一輛低調奢華的瑪莎拉蒂摻在其中，其他車都跟他拉開很遠的距離。

我定在原地幾秒，淋著雨狼狽地上前。

敲了敲車窗。

等了大概一分鐘，我快睜不開眼了。

車窗才落下。

池咎趴在方向盤上，好整以暇地側臉望著我。

「有事？」

這該是我問他的。

「為什麼跟著我？」

池咎頂了頂腮，凌厲的丹鳳眼彎出譏諷的弧度。

「你真自戀。」

「路是你鋪的？」

我將貼在臉上的碎發一把薅到腦後，面無表情地退開。

「哦。」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住哪裡。

站在原地執拗地等他先離開。

他不動，閒閒地賞雨。

賞到百無聊賴，眉骨隆起。

眼底的鬱氣一點點彙集，只差一點，就能點燃。

「你老婆呢？不來給你送傘？」

我愣了一下，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問我這種問題。

總歸與他無關。

任由他誤會到底。

「不用，我捨不得他吹風淋雨。」

池咎的下頜線一瞬收緊，信息素變得潮濕。

他偏開頭，不再看我。

輕佻地問我：「你老婆知道你被 Alpha 搞過嗎？」

他分明坐在車裡，卻好似高高在上的帝王。

我分明站著，卻依然低矮到塵埃里。

即便如此，我也要讓高貴的他沾上一身污泥。

我彎了彎唇，輕笑出聲。

「知道啊，但他不在乎我的過去，只期盼我們的未來。」

我彎腰，趴在車窗上。

任由發尖上的雨水滴進車窗內，落在池咎的黑色西裝上，暈出一圈小小的水痕。

我輕聲強調：「他特別好，跟你們都不一樣。」

池咎面色陰沉，一把抓住我的後頸，猛地往下一按。

沒有偶像劇般的唇齒相撞。

他偏開頭，錯開我的臉。

嘴唇貼著我的耳際，陰森森道：「葉歸，你在得意什麼？」

「遇見我，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頭皮被扯痛，我被他拽出車窗。

油門轟鳴，車窗升起。

池咎冷戾的下頜線和俊美的側臉被遮擋。

飛濺的水花再次落在我身上。

捲起的褲腳淅淅瀝瀝滴著水。

我看著他那昂貴的車屁股消失於車海。

後頸隱隱作痛。

我沒管，轉身，走入悠長的老街。

聾叔拎著一瓶酒，不知道從哪條巷子裡竄出來。

醉醺醺地拱了拱鼻子。

口齒不清地問我：「你從哪個 Alpha 的被窩裡出來的？這麼濃香的酒味，是優性吧？」

我是劣性 Alpha，其實對信息素沒有優性敏感。

除非濃烈到某種程度，讓我不適。

不然我聞不到。

我皺著眉頭，深深嗅了幾下自己的胳膊。

一股淡淡的青蘋果酒香遺留在身上，臭死了。

「聾叔，你快戒酒吧，什麼品味。」

7

上學第一天，歡歡就生病了。

高熱，不安地哭鬧。

老師打電話給我時，雨剛停。

我還沒來得及洗掉身上的信息素。

就急匆匆趕去學校，抱著歡歡去醫院掛了兒科。

她趴在我肩上，依戀地蹭來蹭去。

早上的時候，我沒讓歡歡淋到一滴雨。

而且這孩子除了最開始在我肚子裡的時候鬧騰過一陣外，從沒讓我操心。

我猜測她可能是第一天上學，環境太過陌生，身體應激。

但醫生否定了我的想法。

因為我接到歡歡後沒多久，她的燒就退了。

醫生若有所思，讓我和歡歡都做一下血樣檢測和腺體檢測。

結果出來得很快。

醫生皺著眉，斷定道：「孩子的另一位父親是優性 Alpha？」

「你懷孕的時候，是不是沒讓孩子接觸過這位父親的信息素？」

他這麼問，我就想起來最初發現自己懷孕時，醫生提醒過我一些事。

AO 之間互相標記後，Omega 若是懷孕，Alpha 也必須時常提供信息素。

安撫 Omega 和肚子裡的寶寶。

否則，會因為情緒不安，導致胎相不穩。

但我是 Alpha，醫生並不確定我是否也會如此。

那一陣，我的身體和情緒的確都很差，瘦得皮包骨。

但後來，還是扛過來了。

畢竟，懷孕哪兒有容易的？

我不懂為什麼現在突然又出了問題。

而且是出在歡歡身上。

「是，我和孩子父親……並不是伴侶的關係。」

醫生頓了頓，略帶責怪地看著我。

「亂來。」

「你們之前只能算戒斷成功，一輩子碰不到沒什麼，你是成年人可能也不明顯，但孩子太脆弱，乍然接觸到這麼強硬的信息素，會引發隱藏多年的戒斷反應，嚴重的話，甚至會讓孩子提前分化性徵。」

「她突然發燒，是身體察覺到另一位父親的信息素出現又淡化了。」

「退燒是在你身上又感受到了他的信息素，並且很濃郁。」

這太離譜了。

我抱著歡歡的手緊了緊，怔怔道：「但我和他只有過一次肌膚之親。」

醫生指著檢測單上的數值給我看。

「但你被標記了，或許你的身體不像 Omega 那樣有反應，但寶寶會替你記得。」

「優性 Alpha 確實有一定的幾率標記劣性 Alpha，我建議你找到那位優性 A，共同撫養孩子，不然，這樣發燒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醫生語重心長地勸我：「提前分化性徵並不是一件好事。」

「優性 Alpha 的後代，通常是 Alpha 或 Omega，會有易感期和發熱期的困擾，你的寶寶還這麼小，你需要慎重考慮她的生理和心理健康。」

「我看那位對你的占有欲也挺強，不如你跟他商量商量？」

「等孩子穩定後，戒斷反應會漸漸消減，屆時，她對信息素的需求和感知也會消失，直到成長到分化期才會重啟。」

什麼占有欲啊，報復欲還差不多。

怎麼商量？

池咎都有自己的家庭了。

他兒子還跟歡歡在一個班。

我腦子發矇地從醫院出來。

歡歡已經在我懷裡睡著了。

我看著她乖巧帶著嬰兒肥的小臉，露出一抹無奈的笑。

早知道，我就逃遠一點了。

去一個池咎一輩子都不會出現的地方。

這下子，我要怎麼辦？

8

本來想洗掉外套上屬於池咎的信息素。

現在，卻生怕信息素淡去。

歡歡抱著外套不撒手，嘴角彎出甜甜的笑。

說：「爸爸，你身上有兩種香味，我好喜歡，好開心。」

我的心臟卻不斷下沉。

正常孩子，是聞不到信息素的。

但歡歡，從會說話起，就說我好香。

我只當她喜歡衣物柔順劑的味道。

現在才恍然大悟，她說的是信息素。

我一咬牙，決定劍走偏鋒。

「歡歡，還記得我們在校門口遇見的小哥哥嗎？」

歡歡小雞啄米般點頭。

我生無可戀道：「你跟他做朋友，以後頭就不會痛痛了。」

歡歡歪著頭，不解：「可是他身上是其他的香味呀，有橘子香還有甜甜的奶香。」

「歡歡不喜歡。」

艹。

該死的池咎。

吝嗇得要死。

都不給親兒子信息素。

他果然跟蘇青在一起了。

我記得，蘇青的信息素就是柑橘味。

至於奶味兒，大概是還沒斷奶粉吧。

這條路走不通，我的頭有點痛。

難不成，我又要死皮賴臉去纏著池咎？

之前是欺騙他的感情。

這回，是求他沒事賞我點兒信息素？

人能一輩子栽在同一個人身上兩次嗎？

我深刻懷疑。

但為了歡歡健康長大，我別無他選。

要怪，就怪池咎和蘇青命不好。

誰讓他們之前對不起我的，這是他們應有的劫數。

這麼一想，我心裡舒服多了。

明天就去騙池咎的信息素。

9

第二天，我剛把歡歡送到幼兒園。

池咎就唰一下將車停在門口。

又換了一輛騷包的庫里南。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兒。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裝 X 犯。

我喊歡歡去把他兒子牽走。

池咎戴著墨鏡，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他沒攔著。

嘴角微翹，手指勾著墨鏡摘下來。

張口就是嘲諷。

「怎麼，現在就讓小的跟我兒子搞好關係？」

「這算什麼，有其父必有其女？」

我在心裡降龍十八掌。

想說是是是，她父親也有你一份兒，也不知道你在瞧不起誰。

面上卻端著營業微笑，恬不知恥地走到池咎身邊。

「阿酒，我們一起喝一杯吧？」

蘇青和他的朋友們不是喊他池少，就是喊他阿咎。

只有我，喊他阿酒。

四年前，我說喜歡池咎的信息素，特地給他起了個專屬於我的暱稱。

那會兒，池咎看著我不說話，只笑得輕佻。

後來，他也給我起了一個屬於他的稱呼。

成天叫我龜龜。

難聽死了。

池咎轉動墨鏡的動作一滯，凝著眉看我。

嘴角的諷笑都落了下來。

「我憑什麼？」

「別這麼喊我，我們不熟。」

我從善如流，謙虛地問他：「那我應該喊你什麼？」

池咎嘴角抿起，動了動，又閉起來。

最後顧左右而言他：「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我特別老實，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

「我需要一點點你的信息素。」

池咎愣住了，身體往後靠，鬆散地倚在車門上。

他長得實在好看，被過往的其他家長打量好久。

也不在意。

只陰著臉問我：「給我個合理的理由？」

說需要信息素這種話，不亞於說我喜歡你，我需要你。

因為依賴，才會需要。

但很顯然，我身為 Alpha，不會對同為 Alpha 的他的信息產生依賴性。

但我不能說。

我不想讓他知道歡歡是他的孩子。

我爭不過池家。

只能撒謊。

「喜歡，我喜歡你的信息素。」

池咎根本不信。

甚至有些生氣，猛地握拳錘了一下車頂。

在氣得雙眼變紅之前，戴上了墨鏡。

「葉歸，你是不是撒謊上癮？」

「你老婆知道你滿嘴謊言嗎？」

果然，撒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我絞盡腦汁，靈機一動。

「其實我老婆難產去世了，你們倆信息素的味道一樣。」

此話一出，池咎的手背一瞬浮起了青筋。

咬牙切齒：「你拿我當信息素替身？」

10

我雙手合十，十分真誠。

「求你了，給我一點心理安慰吧，我什麼都會做的。」

池咎呼吸粗重，猶如牛喘。

好像氣得要火山爆發了。

最後氣笑了，打開車門，一把將我摔進車裡。

「求都求了，你總得付出點什麼吧？」

車裡空氣清新，沒有半點信息素味道。

大概是新提的車吧。

我有些可惜，本想著能沾一點是一點的。

希望落空。

「你家地址？」

池咎淡漠地問我。

「去我家？」我不解。

池咎惡意勾唇。

「既然是替你老婆給你心理安慰，當然得在你們最熟悉的地方做。」

我懵逼。

「做什麼？」

池咎懶得理我。

抬手鬆了松領帶，啟動車子，擅自朝老街方向開去。

老街很窄，車子開不進去。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解決眼下的困境。

下車帶他往裡走。

中途遇到醉倒在路邊的聾叔。

頭髮又亂又長，擋住上半張臉，下半張臉鬍子拉碴。

鼻尖聳動，突然抬手拉住我的衣角。

斷斷續續地說：「這些公子哥沒一個好東西。」

「就算他是優質 Alpha，就算他的信息素好聞，你也不能跟他混在一起。」

「會受傷的……會受傷。」

說著說著，他又閉著眼睡著了。

池咎不爽，「哪兒來的瘋子？」

「公子哥怎麼了？公子哥惹他了？」

「老子怎麼不是好東西了？！」

我側頭看他，露出一抹笑。

「別激動，我也不是好東西，我們混在一起沒有任何問題。」

我無所謂受不受傷，我只想讓歡歡健康長大。

其餘的，我不在乎。

池咎哽住了喉。

明晰的喉結上下滾動，最後還是沒說出個四五六來。

想必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好東西。

11

池咎在我的屋子裡逡巡了一圈，把我和歡歡的合照拿起來看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