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了個劇本,和影帝拍雙男主劇。
我男同,他重度恐同。
拍吻戲時,他的嘴哆哆嗦嗦地對不準我的。
導演有些不耐煩:
「借位拍吻戲畫面不唯美,黎老師,能克服一下嗎?」
第八次 NG 後,導演再次發話:
「就大大方方撲上去,瞄準柳禾的嘴巴,親一口,咋還能對不準親歪了呢!」
說完女導演一把拉過助理,誇張地演示著深情擁吻。
「來!跟我學!」
後來,他卻把我摟在懷裡,低頭誘哄我:「寶寶,能不能再親一口?」
1
我抵著嘴幸災樂禍地看著對面耳根通紅的黎川。
第九次了,他依然很恐懼,嘴唇哆哆嗦嗦地湊過來,最後精準地親在了我的下巴上。
我:「......」
導演:「咔!」
女導演氣得從監視器後面跳起來,一把薅掉頭上的鴨舌帽,指著他對全場咆哮:「黎川!你是影帝!不是 TM 的柳下惠!就大大方方撲上去,瞄準柳禾的嘴巴,親一口,咋還能對不準親歪了呢!」
「來!跟我學!」女導演風風火火地拉過身邊的小助理,捧著人家的臉,誇張地演示了一個深情擁吻。
全場工作人員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2
黎川,新晉影帝,娛樂圈公認的演技派勞模,以及重度恐同患者。
他今天穿著劇中的白襯衫,頭髮微濕,水珠順著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滑落,滾進微敞的領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禁慾又勾人的荷爾蒙。
模樣倒是挺帥的。
可惜了,是個恐同。
對上我含笑的視線,他狼狽地別開臉,耳廓紅得像天邊的火燒雲。
導演緩了口氣,苦口婆心:「借位拍吻戲畫面不唯美,黎老師,咱是專業的演員,能不能克服一下?」
黎川深吸一口氣,緊繃著下頜,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可以。」
聽聽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怎麼了。
3
第十次拍攝開始。
氛圍、燈光、情緒全部到位。
按照劇本,他應該把我狠狠按在牆上,帶著薄怒與不甘,堵住我喋喋不休的嘴。
他摟著我的腰,滾燙的手心隔著薄薄的戲服,燙得我縮了一下。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和他克制又紊亂的呼吸。
他低頭,慢慢靠近。近到我能看清他微微顫抖的睫毛,和他緊抿的、顏色漂亮的嘴唇。
我已經做好了被他就地正法的準備。
結果,就在我倆的嘴唇即將碰上的前一秒,這位影帝大人,就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把我推開,踉蹌著後退兩步,扶著牆乾嘔了起來。
4
嘔......乾嘔......
導演的臉,黑得像鍋底。
我的臉也笑不出來了。
全劇組上百號人,都用一種混雜著同情和尷尬的眼神看著我。
我感覺自己不是個人,更像是什麼行走的生化武器。
黎川吐是沒吐出來,但臉色慘白,撐著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氣,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麼髒東西。
我知道,他是真的生理性反胃。
因為大學的時候,我就見識過他的重度恐同。
5
我們是同校同系的校友,他比我大兩屆。
那時候他就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專業課永遠第一,長得帥,為人正直,就是腦子有點軸,像是從上個世紀穿越過來的老古董。
大二那年,我跟當時的男朋友在學校小樹林裡接吻,被他撞見了。
他當時的表情,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那種毫不掩飾的、生理性的厭惡與噁心,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進了我的眼睛裡。
我沒想過會和他合作,更沒想過會和他拍一部雙男主劇。
當年那道嫌惡的目光還歷歷在目,如今他卻要親我。
也難為他了。
6
「對不起。」黎川終於緩了過來,聲音沙啞,他不敢看我,只是對著導演的方向鞠了一躬,「導演,今天狀態不好,抱歉。」
導演還能說什麼,只能擺擺手:「算了算了,今天就到這吧,大家收工!黎老師你調整一下,明天咱們再試試!」
人群散去,黎川逃也似的離開了片場。
我一個人坐在原地,卸著妝,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還算不錯的臉,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柳禾啊柳禾,你這張嘴,是開了光還是浸了毒?居然能把影帝嚇得當場乾嘔。
7
第二天,黎川沒來。
經紀人說他病了,發高燒,請假一天。
劇組裡風言風語就傳開了。
「聽說了嗎?黎影帝被柳禾噁心吐了,回家就發高燒了。」
「真的假的?也太誇張了吧,柳禾長得挺乾淨的啊。」
「誰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黎老師那可是出了名的敬業,能把他逼成這樣,嘖嘖……」
我坐在角落裡背台詞,把這些議論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助理小桃氣得臉都白了,想去理論,被我攔住了。
「禾哥,他們太過分了!」
「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說去。」我淡淡地道,「有這閒工夫,不如多琢磨琢磨下一場戲。」
說是不在意,心裡沒點波瀾是假的。
8
晚上,我接到了經紀人希姐的電話。
「柳禾,你跟黎川到底怎麼回事?他經紀人今天話里話外都在敲打我,說你影響了他們家藝人的狀態。」
我把片場的事說了一遍。
希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這事兒難辦了。黎川恐同是圈裡出了名的,當初接這劇,公司也是看中了劇本和他影帝的流量,想讓你蹭一波熱度,誰知道他反應這麼大。」
「希姐,」我打斷她,堅持自己的立場,「劇本我看過,我很喜歡這個角色。不管搭檔是誰,我都會演好我自己的部分。」
「我知道你專業,」希姐的語氣緩和了些,「但現在的問題是,吻戲是重頭戲,後面還有更親密的。他要是一直這個狀態,這劇就得完蛋。你……你試著跟他溝通一下?」
溝通?怎麼溝通?
跟一個恐同直男說「嘿,兄弟,放輕鬆,親我一下又不會懷孕?」
我怕他當場打死我。
但希姐的話不無道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這部劇如果因為男主的不配合而黃了,對我這個剛在圈裡嶄露頭角的新人來說,打擊是致命的。
9
第二天,黎川病癒復工。
他看起來比前兩天瘦了些,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整個人看起來更冷了,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沒跟我說一句話,甚至沒給我一個正眼。
導演也識趣,跳過了所有親密戲份,先拍別的。
一整天,我倆的對手戲都充滿了詭異的張力。我們說著劇本里最纏綿悱惻的台詞,眼神卻像是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偏偏導演還一個勁兒地喊「好」。
「對!就是這個感覺!愛而不得,互相折磨!太對了!」
我:「......」
黎川:「......」
行吧,只要導演滿意就行。
10
晚上收工,我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黎川的車。
他的保姆車停在酒店地下車庫。
看著他助理把他送上車離開後,我走近他的保姆車,站在車門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鼓起勇氣拉開了門。
車裡的黎川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看到是我,他眼底的警惕瞬間化為厭惡。
「你上來幹什麼?」他皺著眉,往車門另一邊挪了挪,仿佛我是什麼病毒。
「黎老師,」我開門見山,說出此次來的目的,「我想跟你談談。」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他別過臉,看向窗外。
「有。」我望著他的側臉,語氣冷淡疏離,「關於吻戲,關於這部劇。黎老師,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我們是演員,不是嗎?拿了片酬,就要對得起角色,對得起劇組所有人的努力。」
11
他沉默了。
車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過了很久,他才轉過頭,一雙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銳利。
「你是在教我做事?」
「我不敢。」我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我只是想解決問題。如果你實在無法接受,我們可以跟導演商量,看能不能用別的方式……」
「不用。」我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打斷我,聲音又冷又硬,「是我的問題,我會解決。」
「你打算怎麼解決?」我下意識地問。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打結的亂麻。
突然,他傾身過來。
我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後仰,脊背重重地撞在車門上。
他一手撐在我耳邊的車窗上,將我困在他和車門之間。一股淡淡的煙草混合著梔子花的清甜氣息撲面而來,強勢地包裹了我的呼吸。
12
「你……你幹什麼?」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沒說話,只是低頭,緊緊地盯著我的嘴唇。那眼神像是野獸在審視自己的獵物,非常專注。
我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拂在我的臉上,痒痒的。
我緊張得咽了口唾沫。
我以為他又要英勇就義,提前演練一下。
結果,他只是那麼看了足足一分鐘,然後猛地坐了回去,像是被什麼燙到了一樣。
「你下去。」他喘著粗氣,聲音沙啞,眼眶竟然有些泛紅。
我愣愣地看著他。
他見我還不動,又低吼了一聲:「我叫你下去!」
我識趣地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回到房間,我的心還在砰砰狂跳。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滾燙得能把雞蛋煎熟。
黎川的那個眼神太奇怪了。
13
第二天,吻戲重拍。
我做好了再 NG 十次的準備。
然而,開拍後,黎川的表現卻讓我大跌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