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賢趕緊起身,恭敬熱情道:「大老闆。」
我緊隨起身,跟著喊:「大老……」
我愣住。
竟是陸霽。
我曾想,陸霽從小學習成績優異,這麼多年過去,他應該過得不會差。
在國外這些年,我幾乎跟所有人斷了聯繫,也從沒打聽過陸霽的消息。
這次回來,還在想要不要去打擾他。
卻沒想到,會跟他見得這樣猝不及防。
陸霽的個子似乎高了些,體型也不像當年文質瘦弱。
價值不菲的西裝革履,搭配銀質半框眼鏡,顯得整個人矜貴俊逸。
他看到我,沒有任何表情,對我們點頭示意,坐在沙發主位。
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見面似的。
孟賢和陸霽交談。
我呆呆地望著地板走神,沒想到會這麼巧。
他對我沒任何反應,是假裝不認識我,還是真的已經忘記我了。
沒想到陸霽現在這麼厲害,都當上跨國公司的大老闆了。
那陸清萍現在一定很得意吧,嫁給我爸成為豪門貴婦,又有一個如此有出息的兒子。
畢竟我曾經那樣羞辱他。
「你叫陸星?」
比六年前略微低沉的聲音響起,拉回我的思緒。
我抬頭看去,陸霽手裡拿著孟賢給的文件,邊看邊問。
我點點頭:「是的。」
「本名叫宋白,藝名叫陸星,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陸霽的眼睛直直看著我,裡面沒有什麼情緒,似乎只是例行公事的問。
我說:「因為曾經有個人說,我是他的星星。」
陸霽點頭,繼續翻看文件,片刻後說:「那他還真是眼瞎。」
15
「宋白,你得罪過大老闆你早說啊,我手底下那麼多個藝人,我不是非帶你來不可的。」
孟賢拎著她的愛馬仕氣勢洶洶往前走。
「當初星探看中你,我不想要你,是你說你想紅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你,我也真是信了你的邪!咱倆現在就回酒店打包行李,滾回老家吧。」
我剛想說我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大老闆是陸霽。
孟賢就接了個電話,嘴裡罵了句「我攤上你們幾個真是上輩子缺了大德」,急匆匆把我撇下,給別的藝人善後去了。
我摸了摸鼻子,孟賢給我們幾個糊咖又當爹又當媽,確實有點抱歉。
我站在路邊,掏出手機想打車回酒店,一輛邁巴赫絲滑地停穩在我身前。
車窗降下,露出陸霽冷漠的臉。
「上車。」
「大老闆,這不方便吧?」我婉拒,還沒想好怎麼跟他單獨相處。
「又不是偷情,有什麼不方便?」
幾年不見,陸霽說話變刻薄了。
我剛坐上去,車就滑了出去。
一路上,車裡安靜地讓人不安。
到達酒店停車場,我客氣地道謝,陸霽忽然出聲。
「當初走得那麼急,現在回來,沒什麼想說的嗎?」
我愣了愣,說:「沒有。」
話落,車內的氣溫似乎低了幾度。
陸霽沒感情地笑了聲:「下去。」
陸霽變化好大,情緒起伏無常,如今還是我老闆,我哪敢說什麼,迅速跑下車。
跑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陸霽的臉色似乎更黑了。
16
公司被陸霽收購,但不是每個藝人都能留下來,要看高層怎麼決定。
想到陸霽看我的眼神,我也覺得我是留不下來了,於是老老實實在酒店整理行李,想著之後做些什麼。
誰知剛收拾好,孟賢的電話打來:「續簽合同的名單里有你。」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內心難免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樣的話,陸霽應該沒有那麼討厭我的吧。
但是接下來一個月,我都沒有再見到陸霽。
也是,他現在是總裁,是整個公司的大老闆,哪是我想見就能見。
真是風水輪流轉。
被陸霽簽約下,我的工作量增加了許多。
或許是工作太忙,又或許是很久沒在國內,有些水土不服,我在片場病倒了。
我被孟賢送到了醫院。
意識昏沉間,似乎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急匆匆進到病房。
那人坐在床邊,握著我的輸液管,小心翼翼給我壓被角,怕我受涼。
過了許久,嘴裡有苦澀的味道,我迷迷糊糊睜開眼,陸霽放大的臉在我的眼前。
而我的嘴唇上有溫熱的觸感。
我反應了幾秒,睜大眼,撇開頭。
「陸霽,你幹嘛親我!」
陸霽沒有像六年前那樣羞澀臉紅。
他的臉皮變厚了,竟還伸出手指擦我唇上的水漬,一臉的理所應當。
「也不知道是誰,藥怎麼都喂不進去,只能用嘴了。」
說著,他拎過來床頭柜上的保溫盒,裡面是蔬菜瘦肉粥和小菜:「吃飯吧。」
我抿唇:「你做的?」
他沒抬頭,把粥盛碗里:「我可做不來把外賣當成自己做的飯然後給別人吃的事情。」
我尷尬地眼睛亂看。
當年的陸霽竟然發現那是外賣了。
我伸手要去接碗,陸霽直接把勺子懟在了我嘴邊。
他一臉冷漠,像是被欠工資的護工。
我不敢多說話,就著他的手一勺一勺吃完了整碗粥。
他起身去洗碗,我沒忍住叫住他。
「陸霽,對不起。」
陸霽沒回頭,問:「你是指哪件事?」
我一時啞然。
大概是腦子還不夠清醒,我想了下,說:「陸霽,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
說完,我才後知後覺,緊張起來。
站在門口陸霽的助理眼睛都瞪大了,上下左右亂看,這醫院可真醫院啊。
陸霽捏緊保溫桶,低低地哼笑了聲:「宋白,你以為我還會任你玩弄嗎?」
陸霽離開,我心中說不上來,有些悶堵酸澀。
屬於預料之中的,不是嗎?
我滑進被子裡。
伸手蓋住眼睛。
17
病好後的幾天,我都在工作,沒有見到陸霽。
某天收工,我在片場外看到熟悉的邁巴赫,剛想走過去,車上下來的卻是江適。
當年出國沒多久,我就跟他分道揚鑣了,雖然一直有聯繫我,但實際上我也好幾年沒見過他。
他面帶笑容走過來,自來熟地撫上我的臉頰:「小白,瘦了。」
我拍開他的手,面無表情往旁邊走。
江適拉住我的胳膊:「不是吧小白,你還在生我氣啊,那我跟你道歉,是我錯了行了吧,乖。」
我不耐煩地問:「說吧,找我做什麼?」
「小白,你變了好多。」江適低頭打量我,「以前那麼嬌慣的小少爺,如今也能苦兮兮的拍戲熬大夜,真讓我心疼。」
看我不說話,江適扣住我的後脖頸,與我鼻尖相抵,嗓音低沉。
「小白,我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想必你也見過那個雜種——哦不,陸霽,誰人不知的陸總,如今你簽在他公司下面,當年你那麼算計他,報復他媽,他難道不會報復你嗎?不如你幫幫我,從他那裡拿點什麼過來,我們一起搞死他,如何?」
原來說這麼多,不過是想利用我,把陸霽的公司搞垮。
我用力推開他,剛要說話,卻看到陸霽站在不遠處,神色冰冷地看著我們。
江適挑眉:「好久不見,陸總。」
說著,又看向我:「寶貝,我等你電話哦。」
江適邁著欠打的步伐離開,陸霽也轉身要走。
我趕緊追上去解釋:「陸霽……」
下一秒,陸霽把我塞進了車後排。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按在車窗上吻起來。
他的動作霸道又強勢,我的雙手被他反剪在身後,只能被迫承受著他的動作。
他的吻明顯帶著情緒,我的嘴唇在他的啃咬廝磨下又麻又痛。
過了許久,我癱在椅背低低喘息,陸霽的手忽然解開我的皮帶。
我低聲驚呼:「陸霽,不可以!」
陸霽吻著我的鎖骨漫不經心道:「要麼在車內,要麼在車外,你自己選。」
六年後的陸霽,變成了隨意開車的老流氓。
我滿臉通紅,靠在他的懷裡發顫低吟。
「陸霽,哥,不要了……」
陸霽附在我耳畔,低聲道:「什麼?哥沒聽清?還不夠爽嗎?那哥再努力努力。」
夠了,真是夠了。
陸霽怎麼會變得這麼狗啊。
明明以前被作弄得滿臉通紅的人是他啊。
最終,我軟在陸霽懷裡沒什麼力氣,陸霽抽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手。
「你不用解釋,只要以後別再見江適就行。」
18
我和陸霽的關係有所回溫。
他帶我去了他家,我沒想到竟然會看到大福——媽媽給我的那隻小狗。
我驚喜又詫異地看向陸霽,陸霽則自然地蹲下身跟大福互動。
「我收留它可不是因為你,無家可歸的兩隻狗,報團取暖不行嗎?」
我蹲下身,抱住陸霽,說:「現在是三隻了。」
……
陸霽比我忙,但是每個周末會來我或者他的房子裡,看電影或者玩遊戲,最後都會莫名發展成雙人運動。
只是對於六年前以及這六年間的事情,我們都默契地隻字不提。
這樣的關係我們保持了兩個月。
直到我在外地拍戲,跟陸霽有半個月沒有聯繫。
那天工作提前結束,我連夜去找陸霽,想給他一個驚喜。
剛靠近他的臥室,卻聽到了他和另一個男人曖昧的喘息聲。
我僵在原地,心臟又疼又酸,還有點生氣。
所以,這就是陸霽對我的報復嗎?
一邊招惹我,一邊又跟別的男人做這種事。
我像個變態,在門口聽了許久,等聲音停歇,我推開了門。
經過這些年在國外的毒打,我的脾氣是好了很多,但我接受不了眼睜睜地看自己被綠。
推開門,卻只看見陸霽一個人。
他的睡袍都還沒系好,仰頭靠在黑色真皮的單人沙發上,散發著說不出的頹靡之氣。
看到我,他眯了眯眼,語氣詫異:「小白,你怎麼來了?」
我環視四周,忍不住陰陽怪氣:「我不該來唄,打擾你辦好事了。讓那個哥們別躲了,我又不會打人。」
陸霽反應了幾秒,意味不明地笑了,起身把我壓在門後。
「你這麼多天不來,我工作壓力大,也需要釋放需求啊。
「既然你回來了,那你接替他吧。」
陸霽的手探進我的衣服摩挲,我卻難受得眼眶控制不住發酸。
「現在就做?不怕躲起來的那位鬧脾氣?」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肯定不好看,陸霽的手停住了,盯著我看了片刻,低聲嘆息。
「真要哭啦?怎麼,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出來嗎?」
說著,他按了下遙控器,臥室內的超大螢幕自動開始播放視頻。
一瞬間我便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是全身鏡上隱藏攝像頭拍下的錄像!
我呆呆看他:「你發現了……」
「當年你走後,宋叔叔也把我趕走了,走之前我去你房間,想最後再看看你住的地方,沒想到有這樣的重大發現。
「你知道這幾年我看了這些視頻多少遍嗎?」他咬住我的耳垂,嗓音低沉又兇狠,「我每看一遍都會想,等我以後把你抓回來,我一定要把你乾死。」
他說完,我才發我的襯衣和皮帶扣都被解開了。
他露出溫柔和煦的笑容,向我伸出魔爪。
「都聽清楚了?那現在開始吧。」
開始什麼?
我還在消化他的話,就被陸霽扔到床上。
……
19
我度過了難忘的一天一夜。
原來以前純情的陸霽都是假象!
陸霽好脾氣地給我喂飯,我全身酸痛得不想理他。
他隨意道:「不吃飯,那我們做些別的事情吧。」
我趕緊認慫:「別別別,我吃!不愧是大老闆做的,真好吃。」
「有那麼好吃?」陸霽湊過來,親了我一下,點頭道:「看來是挺好吃。」
我:……?
這些年陸霽究竟經歷了什麼,怎麼會變得這麼騷。
吃飯中途,陸霽電話響了。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他面無表情回道:「跟我無關。」
隱約聽見對方是女性。
陸霽垂眸給我解惑:「是我媽。」
我「哦」了聲。
在陸霽口中得知,我出國後,陸清萍再也不能懷孕,我爸那點初戀濾鏡也逐漸消退,想跟陸清萍離婚,但是陸清萍不肯。
對我爸而言,他的親兒子我已經出櫃了,陸清萍又不能生孩子,我爸可不想斷子絕孫,於是在外面養情人生孩子。
陸清萍原本就不太正常的精神狀態徹底失常,經常去我爸的情人那邊大鬧。
而我爸的公司逐年走下坡路,索性把公司賣了套現,聽說帶著情人出國了,再無消息。
陸清萍便被陸霽送去了療養院。
剛才療養院的工作人員說,陸清萍一直叫嚷著她的兒子是市狀元,是大公司的老闆,要給她揚眉吐氣,想要陸霽去看望她。
但陸霽只給療養院打錢,從沒去看過陸清萍。
聽到這些,我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曾經年少輕狂,用幼稚的手段去報復陸清萍,最終傷害到的卻是我和陸霽。
陸霽問我,這六年是怎麼過的。
我想了想,無非就是以死相逼讓江適不再糾纏我,從我爸那裡轉移過來的錢,供自己讀大學,結果有一大半都被電信詐騙騙走了。
在國內光鮮安逸的生活,在國外不復存在。
曾經再如何嬌生慣養,在國外還不是要自己勤工儉學,根本不敢再有半點少爺脾氣。
說到江適,陸霽咳了兩聲,看向別處:「你……還喜歡江適嗎?」
「我從來都沒喜歡過江適。」
「對了,關於江適,有件事需要你幫我。」我握住陸霽的手。
20
陸霽雷厲風行,江適和他哥在幾個月後被抓了。
在國外的時候,我並不想跟江適在一起,用自殺威脅他,終於分道揚鑣。
在這期間我偶然撞見江適跟他哥打電話,說那件事的證據應該都銷毀了,不要擔心。
我暗中調查發現,在江適之前,原本還有一個私生子哥哥,但是在江適十六歲的時候消失了。
我想, 應該不是簡單的失蹤,而是死亡了。
但人只要做過,就一定會留下證據。
更何況江適在國外,嗑藥加販毒, 樁樁件件, 他都該被抓。
……
江適被判刑後,提出想見我。
隔著探監的玻璃, 江適剃著寸頭, 神色平和。
「小白,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只是想把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只有我們兩個人, 但是為什麼, 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八歲前, 江適經常欺負我,說我長得娘, 長得矮。
八歲時學校春遊, 江適被人故意帶到叢林深處——如今得知, 是那私生子做的,是我找到腦袋磕破、滿身是泥的他。
自那之後,他天天追在我身後跑。
從八歲到十八歲, 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 但江適卻不知什麼時候起, 感情逐漸變質。
可他卻不知道怎麼表達他的感情。
大概我們這些家庭, 永遠教育不出情感正常的孩子,看似光鮮亮麗的家世外表,其實內里不堪細看。
江適和我一樣,都缺乏正確的情感教育。
……
我探監回來,路過花店,忽然想起高考後在機場那個女同學說的話。
我買了一束鮮花,又去了珠寶店。
回到陸霽家裡,他剛做好飯,神色狀似無意地問:「看完他了?來吃飯吧。」
我笑了笑, 把花送給他,拿出對戒單膝跪地。
「吃飯前,我想先告個白。」
陸霽愣住, 眼眶逐漸變紅。
我說:「去到國外後,我被賢姐公司的星探邀請去唱歌拍戲, 我原本想拒絕, 但是轉念一想, 如果我成了明星,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我, 那麼, 陸霽哥一定也能看到我。
「我很自私,我就是想讓你看到我, 永遠都不會忘記我。
「哥,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陸霽低頭:「這次不是在騙我對嗎?」
「不過沒事。」他又說,「如果還是騙我,最好騙一輩子。」
愛情使人盲目, 因為他喜歡我,所以我拙劣的手段在騙得到他。
我抱住他:「那你可要把我緊緊綁在你身邊,即使騙了也跑不掉。」
但我想我永遠不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