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他的背,親吻額頭。
有的人,喜歡上了就真一輩子捨不得撒手。
9
商硯冰在柜子里繼續翻找。
「你戒指呢?」
「我戒指呢?」
他一連兩問,我看不下去搭話,「昨天吵架,扔了。」
商硯冰神情複雜:「什麼架能吵到把婚戒都扔了?」
「你劈腿還是我劈腿?」
「都沒有。
「能別問嗎?」
商硯冰:「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就是見不得人的。」
兩相對視,他沉默,我也沉默。
少頃。
他面無表情地從牆上取下一條掛著的馬鞭,「臥室里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閉眼躺下裝死。
商硯冰:「我們平時玩這麼大嗎?」
我蓋上被子,安詳去世。
商硯冰不依不饒,他要掀我被子,我只得悶著聲解釋:「成年人壓力大。」
「那你……」
他的話被落在地上的相框打斷。
我想去撿,慢了他一步。
商硯冰眉毛下壓,「我好像知道昨天為什麼吵得這麼凶了。」
他將這張合照翻轉過來給我看。
指著那個眉眼跟他有八九分相似的 Alpha 問我:「這是誰?」
「過去的事沒有再提的必要。」
「這人對你很重要嗎?連照片都值得你這麼珍惜。
「我昨天是不是非常難過?」
商硯冰的眼睛像是忽然失去光彩,「如果一切都像你說的,我們能走到今天,一定是因為我特別喜歡你。」
是啊,這不可否認,他特別喜歡我。
我也一樣。
但我確實沒法告訴他,照片上的人就是他。
是兩年前的商硯冰。
他永遠地失去了一段記憶。
那段記憶極端痛苦,身體的本能反應,讓他選擇性遺忘。
時至今日,他腦袋裡還有瘀血,時不時導致他失憶。
醫生說不能藉助外力刺激他,否則他可能失憶一輩子。
因此,商硯冰被波及的臉做過微調以後,我就親手把他過去的所有照片都收了起來。
我自私地保守了這個秘密,就怕他徹底失憶後,再也想不起我。
誰知他還能把這張照片翻出來,昨天拿它對峙完,我順手就塞到了床單底下。
又被看見了。
10
商硯冰這次失憶的時長不太對。
過往三次,短則一兩天,最長也不過五天,只要用過最直白的方式,他當晚就能想起七七八八,不會影響生活。
但這次好像出了意外。
他再次看到照片以後,開始躲我。
這都一周了,他也沒有要恢復的跡象,還開始夜不歸宿。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靠在寬大沙發椅上,將一沓錢塞到身旁穿著暴露的 omega 胸口。
「別喝了。」
我搶過他手裡的杯子放下,「跟我回去。」
他抬眼,看到我就當無事發生,「要不你坐下一起喝一杯,否則就當沒看見。」
「硯冰。」
我沉下臉。
他要去拿酒的動作一頓,還要繼續。
我只能將之奪過來。
被擠到角落的 omega 酸溜溜地開口,「客人也不帶這麼搶的吧,先生?」
我沒說話,商硯冰就橫去眼刀。
「他是我老婆,都出去。」
包廂里恢復寂靜,我們誰都沒先開口。
我先捱不住這無聲的折磨,膝抵著沙發,用手捏起他下巴,逼迫他看著我。
「你想怎麼樣?」
商硯冰偏開頭。
「我能怎麼辦。」
他眼眶微微發紅,一看就跟前幾天那個定位不清的傻子商硯冰不一樣。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11
「還不如不想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
「第二天。」
我深吸一口氣,竟然這麼早。
那他這些天還對我避如蛇蠍?
「你怎麼想的?」我攤開來說,「想離婚嗎?」
商硯冰賭氣拿開我的手,猛地將我掀翻壓上來,「你是不是早就有這種想法了?
「短短一周,你跟我提了兩次這個詞。」
「我不想。」
「那你還提?」
「我覺得你想。」
「狗才想。」
我:「……」
「那就回家。」
「不回。」商硯冰硬氣,「只准你心裡有別人,不准我喝點酒消遣嗎?」
我壓下他的脖子,親了一下,好聲好氣:「聽話。」
他慌裡慌張地將我推開要走,「少來。」
「商、硯、冰。」
他腳步被釘在原地。
我扔給他一個抱枕,「跪下。」
他動作比腦子更快,「啪」地接過抱枕墊著,跪得飛快,姿勢無比熟練。
「有條件現在提。
「再鬧我就打你。」
「老婆我們講點道理好不好?」
「我在跟你講道理。」
「我沒有條件。」商硯冰望著我,他猶豫掙扎了好些天,強迫自己接受現實。
即便老婆心裡真有人,他也捨不得離婚。
那還不如裝不知道。
「我只有兩個問題。」
「說。」
我一邊檢查桌上空了幾瓶酒,邊聽著他的話,正想問服務生要熱水搶救他的胃,驚覺杯子裡的味道不對。
淡得不像酒。
我端起商硯冰喝過的杯子,嘗了一口,是白開水。
「你耍我?」
商硯冰完全沒有被拆穿的窘迫,還邀功。
「我是不是很聰明?」
我鬆了口氣,點點頭肯定。
還好,不是真的傻子,知道不折騰自己身體。
12
「剛才想問什麼,說下去。」
商硯冰:「第一個問題:他有我對你好嗎,你喜歡他什麼?」
我:「有,喜歡你什麼我就喜歡他什麼。」
商硯冰垂眼,不高興。
「第二個問題:他替身還是我替身?」
「這個問題你想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商硯冰:「如果他是替身,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如果你是呢?」
「那我們就湊合過。」
我忍俊不禁。
「你真有骨氣。」
「所以答案是什麼?」
「都不是。」
商硯冰詫異:「你兩個都愛?」
「更愛你。」
這是緩兵之計,往後等他腦子徹底恢復正常,我再解釋給他聽。
「不准騙我。」
「我什麼時候對你撒過謊?」
商硯冰拎起抱枕,挪到我腳邊,拿臉蹭我的手心,「其實也有一個條件。」
「你說。」
「往後不許再提『離婚』兩個字。」
「好。」
13
商硯冰的第四次失憶就此揭過,但我開始提心弔膽。
他失憶的節點,越來越往前推。
我也不能保證未來我最仰賴的方式還有沒有用。
如果下一次他不記得我,把我當做流氓變態,死活不讓我近身,又該怎麼辦?
商硯冰隔著被子抱過來蹭我臉。
「你怎麼了?
「從昨天起就開始心不在焉的?
「不會還在想我失憶的事吧?」
「嗯。」
人一旦有牽掛,就變得優柔寡斷,誠惶誠恐。
對著商硯冰濃麗的眉眼,到嘴邊的話我又問不出來。
算了,他這麼好,完全就是我在胡思亂想。
「欲言又止的幹什麼,我們之間有什麼話不能說?」
「沒事,擔心你下一次失憶想不起我。」
「就因為這個?」
商硯冰挑眉,拉我起來。
「你等等。」
他下床去,五分鐘後,跟獻寶似的帶回一本筆記,塞到我懷裡。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每次恢復記憶都這麼快嗎?看吧看吧。」
「嗯?」
難道不是因為身體記憶嗎?
我接過本子,
「這不是你的日記?」
我撞見過商硯冰神神秘秘地記錄過什麼,但我們會給予對方足夠的隱私空間。因此未經他同意,哪怕我知道這本子就放在書房的抽屜里,也從沒想過去動。
「不不不。」
商硯冰搖頭,「不是日記,你看完就知道。」
我順著他的話翻開,在第一頁就失笑。
商硯冰真的很喜歡畫小人,雖然畫技不是那麼精湛,但那狂放的線條組合到一起,竟然意外得可愛。
他畫了我的小人對他射出愛心箭,隨即他捂著心口中箭倒地的場景。
下面還有一句批註:
【注意看這個老婆(箭頭指向我),往後翻閱,有被萌死的風險。】
商硯冰把腦袋搭在我肩膀上,陪我一起看。
紙張又翻了一頁,變得有些厚重。
因為往後每一頁,都貼滿我的照片。
空白的地方,是他畫的 Q 版小人,每一張照片邊上,都記錄了時間還有批註,一字一句,夸的都是我有多好看多可愛多討人喜歡。
看似誇獎,實則全是快要透過紙張流淌出來的濃烈愛意。
「誒誒誒?」
視線模糊的時候,商硯冰不知所措,一滴滾熱墜在紙上,頃刻暈開,將一處黑色線條融化。
商硯冰要將本子收回去,「你別哭啊。」
「情難自抑,不是故意要哭。」
商硯冰把本子收回去,「那還是不要看了。」
他貼在我臉頰邊,想替我擦眼淚,被我躲掉。
「最見不得你哭了。
「本來就是寫來提醒自己的,不是想把你感動哭的。」
商硯冰咬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