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的,我的記憶無比清楚。
不,這是現實世界,未來是無法預測的。
可是我為什麼會知道他們每個人的發展軌跡?
那我呢?
我以後會成什麼樣?
我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會出車禍,我為什麼沒有阻止?
關於文中的主角情況我異常清楚,可是關於我自己,關於許氏我卻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四周好像有一層厚厚的隔膜,唯獨我被困在扭曲的空間裡。
是劇情發生了改變還是說這都是我的臆想?
也許我需要看看精神病醫生。
護工將我推出電梯,沈阜禮貌往後退了半步。
誰知楚嵐州突然悶哼了一聲,面色有些扭曲,咬牙切齒道:
「許少爺,我腿好像又斷了,不知道能不能先借你的康復師用一下,扶我去打個 CT?」
腿可以突然斷嗎?
我雖然不懂但還是點頭答應。
「那您…」
「我來吧,我推許總進去。」
「呃…好吧」
沈阜站在我身後,推著把手,他的身高實在太有壓迫,36.7 度的體溫似乎透過那層薄薄的布料撲到了我背上。
「真是麻煩沈總了。」
我不好意思開口道,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胸腔的震動仿佛經過金屬製品傳導,打亂了我心臟搏動的規律。
「許總私下見面也是這樣嚴肅的嗎?」
經過幾次的接觸,沈阜確實跟文里描述的冷酷無情不一樣。
他公私分明,下屬也並不怕他,還會打趣他單身,而且也會笑,現在也很幽默。
包括崩人設的楚嵐州,這是真的人,不是文里的模板。
我是在跟真人生活而不是小說里的虛假主角。
我豁然開朗,心裡坦蕩。
於是笑道:
「當然不,你可以叫我許言。」
身後的人頓了一下。
「許言,我是沈阜。」
那是一種鄭重其事的語氣,像故事開篇的自我介紹。
11
「來,慢點。」
沈阜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明顯的肌肉線條。
也許是我自己無法擁有正常人健康的體魄,對於擁有力量感的身體便有種嚮往。
他離得近,黑色襯衫被胸肌撐得微微鼓起。
我能聞到他身上非常好聞的香水味。
很淡,只有湊近了才能聞到。
「許言,你太瘦了。」
沈阜大手虛攬了一下我的腰,幫我穩定姿勢。
不僅距離超出了社交範圍,語言也是。
在外人看來好像他把我抱在懷裡一樣。
我不習慣這樣親密,稍微往後仰頭卻正好擦過他突然抬起來的臉頰。
一時間,我們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比較正常,只是因為意外心跳慢了半拍,倒是沈阜耳尖泛起一抹紅。
「許先……生」
康復師站在門口,表情複雜。
沈阜沒說話,只是整理了一下我的衣服,輕飄飄地朝人看了一眼。
隨後當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和我告別離開。
倒是幫我按摩的康復師心神不寧,手法都有些僵硬。
12
那天之後,我跟沈阜加了私人聯繫方式。
我們大多數時間都很忙,只會在手機上聊。
接觸久了,我發現沈阜跟他冷硬強勢的外表有很大反差。
他養了兩隻毛茸茸的貓咪,很喜歡揉貓咪的腦袋然後拍給我看。
打字會用各種可愛的表情包。
會很細心地觀察到天氣變化,用活潑的語氣告訴我要多穿點兒衣服或者出門帶傘。
甚至嘗到了什麼新鮮好吃的東西,還會讓人給我打包送過來。
開先是因為工作原因見面,後來他以個人名義約我出去吃飯。
漸漸地,我察覺出了點兒什麼。
沈阜,不知不覺中,我的理智和感性已經為他開闢了戰場。
13
禮拜六,正值下班高峰期,司機繞了條小路正好經過大學街。
我見到了四個人並排著,楚嵐州和元清,段垣以及一個挽著他手臂的女孩兒。
元清跟我以前看到的都不一樣。
他神情淡淡的,任憑楚嵐州在旁邊怎麼逗他都不動容。
段垣跟旁邊的女孩兒有說有笑的。
明明沒見過幾面,但他們這樣鮮活隨性的樣子,我卻仿佛見過許多次。
我鬼使神差地讓司機把車停到了他們面前,降下車窗。
「幾位,需要我送你們嗎?」
四人皆停下了腳步。
本還沒有表情的元清揚起了笑,整個人都溫和下來。
楚嵐州瞥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
段垣插著手,向我點點頭,介紹旁邊他的女朋友宋琦,女孩子露出可愛的虎牙。
我做東,請幾人一起吃飯。
下車的時候,司機幫我拿出後備箱的輪椅時,宋琦突然掉了眼淚。
「沒事,我都習慣了。」
我笑著安慰她,這是第一次有人為我流眼淚。
她搖頭哽咽,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段垣抱住她,小心翼翼地給她擦眼淚,是異常的珍重愛惜。
包廂里,大家表情似乎都很沉默。
我不是個能暖場的人,只能挑些無傷大雅的話題談論。
自然談及楚嵐州上次腿受傷的原因。
他皮笑肉不笑。
「哦,你說這個,那當然要問你的某人…嘶!」
元清笑道補充:「是他自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的。」
「不是,清清,你怎麼…」
元清在桌子上的手熟稔地滑下去,楚嵐州立馬閉了嘴。
「沈阜喜歡你。」
段垣突然出聲,靠著椅子上懶懶地,一隻手給宋琦抓著長發,看她吃最喜歡的芒果布丁。
這好像是一張不能捅破的窗戶紙,大家都很措不及防,卻沒人阻止。
「他和元清沒有任何關係,我和元清也是。」
有人得意出聲:「清清只喜歡我~嘶!」
「至於你。」
段垣隔著桌子平靜地對上我的視線:「沈阜會給你答案,如果你記得的話。」
我心跳如鼓,絢爛的煙花在腦子裡綻放。
那一瞬間,我知道我解放了。
14
雪花紛飛,大紅色的燈籠掛滿路燈,城市的 LED 燈閃爍,商場早已經掛上了迎接新春的橫幅,到處都洋溢著喜悅。
與沈氏的合作完美到期,大家一致決定在除夕的前一天聚一聚,感謝這一年多來許、沈兩家員工的共事包容以及辛苦。
燈光晦暗不明,大家有說有笑,聲音很嘈雜。
「來,張總,這杯敬你。」
「哎呦年紀大了,喝不了喝不了」
「這點兒酒,以張總的肚量算什麼,別扯皮呀!」
眾人起鬨似地排著隊舉杯,存心要灌醉一個是一個。
沈阜和我坐在角落,有人過來敬酒,也喝了不少。
很少有人敢讓沈阜喝酒,他還是那種孤狼一樣的氣勢。
但是湊過來和我說話便像一隻可愛的大型犬類。
他從不越界,這一年多,我們仍像朋友一樣聊天喝茶,堅持陪我去做康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覺得我的腿似乎有轉好的趨勢,時不時有很輕微的淺感覺。
但我們關係似乎就在這種模稜兩可的微妙中止步不前。
「許言,你喝醉了嗎?」
15
沈阜坐在我身邊,視線停在我臉上,像火星一樣灼熱。
已經是後半夜,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們。
我的助理提前請假回家過年了,我也沒讓司機來接我。
他的唇型很好看,臉也是,我特別喜歡那雙比黑曜石還要漂亮的眼睛。
我知道不該這樣看人,不禮貌,但是酒精麻痹了神經,控制不了自己。
我覺得很清醒的,所以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真的醉了,阿言。」
他摸上了我的臉,一遍又一遍摩挲我的臉頰,眼神是赤裸裸的熾熱,氣息噴洒在我臉上,潮濕的吻一寸一寸蠻橫地占據了我的口腔。
「唔唔……唔。」
大手牢牢地按在我的後腦勺,不允許我半分退讓。
我全身都著了火,有人在吻我,像沙漠的雨水,我需要他。
「阿言,乖,我給你換衣服。」
16
沈阜把人攬在懷裡,修長有力的手解開一顆顆扣子又停下,引誘著人主動仰頭索吻,又不肯無條件地給。
「我,我不要你,換,換個人。」
沈阜被氣笑了:「我忍了這麼久,換來這幾個字?」
他把企圖逃跑的我抓回來,捏著下巴用力地親,仿佛要把這麼久的憋屈都發泄出來。
相互糾纏的呼吸水聲在封閉的房間異常清晰。
「換誰?」沈阜氣息不穩,惡狠狠地問。
「有我你還想換誰?」
沈阜平息了好一會兒才準備下床去拿新的衣服。
他下床轉身,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衣擺。
「你不喜歡酒味兒,帶著這身味道過夜,肯定睡不安穩。乖。」
沈阜壓抑著情慾,他知道我喝醉了,現在是沒有理智的。
「阿言,你喝醉了。」
沈阜輕輕哄著我,又控制不住地親上我的唇角:
「我知道是你,沈阜。」
我支起身體,直視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出名字。
沈阜愣了一下,瞬間理智全線崩塌,狂熱的喜悅席捲而來,如同脫了韁的野狗。
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閃爍不停。
晶瑩剔透的雪花融化在夜色里,巨大的石英鐘指針早已過了 12 點。
17
「寶貝,今天很冷,你要帶哪一條圍巾?」
沈阜的脖子上掛了各種款式的圍巾,長的,短的,羊毛的都有,手上還拎了兩條,像個大號的布娃娃,與他那張高配的臉簡直形成鮮明對比。
我有些忍俊不禁,招手讓他過來,他忙不迭地走過來,像只傻狗似地笑。
「嗯……」
我故作猶豫,在亮晶晶的注視下,猛的拉住圍巾下擺,他沒有防備地低下頭,給了他一個吻。
沈阜不禁逗,親著親著就開始亂摸,我連忙按住他的手。
「不行,再不走要遲到了。」
他欲求不滿地咬了咬我的脖子,「那晚上再說。」
說著給我套上了一條最厚重的圍巾。
我實在很不想答應,跟他在一起沒有一個晚上是安穩度過的。
我不明白他白天在公司上班,為什麼晚上還有這麼多精力?
要是不答應他,又要生悶氣,冷著張臉,半晚偷偷爬上床,我還要哄。
事實證明,以前是我看走眼了。
我的腿經過連續不斷的復健,已經能夠站起來,但只能走一小段路。
醫生說這簡直是奇蹟。
但只有我和沈阜知道這世界上沒那麼多奇蹟,不過一切回到原軌而已。
不過有沈阜在,我不需要輪椅。
18
春寒料峭,宋琦穿了件紅色毛衣,帶著紅色針織帽,可愛的兔耳朵搖搖擺擺,不時擺出手勢和巨大的雕塑來張合影。
段垣在一旁不厭其煩地舉著攝像機,調整光線和位置。
我們到的時候元清和楚嵐州還沒來,宋琦特意站在外面等我們。
她和段垣下個月就要訂婚了,特地提前請我們幾個出來吃頓飯,順便親自送訂婚宴的邀請函。
「哎,元清他們怎麼還沒來呀,不會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宋琦有些擔心。
在經過沈阜的警告後,元清的父親已經打消了強行讓他討好沈阜的想法。
元清本來就厭煩了那個家,所以早早就搬出去了。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楚嵐州拎著大包小包上趕著給人做飯洗衣還被人攆出來了。
楚家家世好,元父知道了自然樂見其成,對元清又是一番威逼利誘。
所以這兩人目前還處於腥風血雨之中。
「小琦你別操那個心了,楚嵐州那種聽不懂人話的人,誰跟他在一起都夠鬧心的。」
「哎呀,你少說兩句。」
段垣語氣充滿了對楚大教授的不屑。
他和楚嵐州好像一直都不對付,大概可以追溯到很遠了。
19
我在之前說過,我是一個 po 文的路人甲,其實對也不對。
對於喜歡看的讀者大概會覺得很刺激,因為是旁觀者,只享受各種修羅場帶來的快感而不用承擔後果。
可是如果每寫下的一個字就降落在某個人身上,這就是種巨大的災難。
我和沈阜從上初中就認識,他性格差得要命,跟茅廁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說話也毒。
他轉學第一天就因為有個小女生不小心碰倒了他的書,馬著臉直接把人盯哭了。
「哭那麼丑,是故意想污染我的眼睛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小女生臉皮薄,被氣得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身為一班之長,肩負同學們的信任,自然不能容忍小女生被一個剛來的新生欺負。
於是直接把書撿起來,扔在那張臭臉上,言簡意賅:
「照照鏡子,少說別人。」
我那時很有點兒毛病在身上,看誰都低我一等。
表面不怎麼愛說話,其實是為了裝酷。
從那以後,我們就彼此看不順眼,大事小情爭鋒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