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pha 眼尾有些上挑,笑起來光便似銀鉤在眼底沉浮。
他說,好啊。
12.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教我彈琴。
不同於精緻如雕塑的長相,男人骨架很大。
所以當面對面跨坐其上,被對方托著後腰時,我有種被困籠中的錯覺。
男人的手很修長,血管像花枝般在象牙白的皮膚下蔓延,大掌整個將我的手蓋住。
「這裡沒有琴。」我呼吸有些亂,「怎麼彈?」
Alpha 沒有回答,手順著指縫分開我的五指,而後搭在他胸口。
我臉一下變得滾燙——這分明是在他胸肌上彈!
他微微用了下力,我的五指便陷入其中。
那觸感太好,血液嗡一下倒流,我眼前霓虹都拖出殘影。
「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我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慌亂站起卻又因腳軟摔下,重重砸到 Alpha 身上。
男人盯著我,於是我的影子像竄逃獵物,又被拖入他瞳中。
他緊緊攥著我的腰,而後我感到了什麼,一張臉整個燒了起來。
就在這時,身後冰冷的聲音傳來。
「你們在做什麼?」
13.
姜亦城竟來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就要往外拖。
我蹙眉:「鬆開。」
姜亦城恍若未聞,而我手骨簡直要被捏碎。
我氣不打一處來:「姜亦城,我叫你鬆開,你聾了嗎?」
「你管你的林越就好了,幹嘛來打擾我喝酒?」
「沒看到那個帥哥和我聊得正好嗎?」
姜亦城猛地回頭,他瞳色猩紅,如同困獸。
他聲音有些沙啞:「宋歌,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
我攬住旁邊的 Alpha,對方順勢就把臉靠在我肩膀上。
「可能我之前沒有說清楚。姜亦城,我們完了。」
姜亦城臉上有一瞬空白。
他蹙起眉,又來拉我的手:「是因為林越?」
「我早說過,你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會對你負責。」
他壓抑著聲音:「你何必這樣逼我?」
我只是淡淡看他:「那你喜歡林越嗎?」
這問題只有七個字,可對姜亦城來說,似乎比哥德巴赫猜想更難。
沉默闡明了一切。
「姜亦城,我說過,孩子不是你的。」
我笑了下:「五年,我玩夠了,也膩了。」
「宋歌!你開什麼……」
「他沒說假話。」
Alpha 眨了眨眼,向姜亦城顯出一個無辜的笑容。
「姜先生,那個孩子是我和宋歌的。」
14.
我從沒見過姜亦城那麼瘋狂的神色。
他青筋根根繃起,仿佛皮膚下盤結扭曲的小蛇。
光像刀尖將他瞳孔剖開,滿眼血紅。
「什麼時候!」
他猛地衝過來,猛地推了下 Alpha 的輪椅。
「你和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出差的時候?還是加班的時候?和一個瘸子?」
我眯了眯眼睛:「姜亦城你狗吠什麼?」
輪椅幾乎被帶翻,Alpha 表情有些受傷,卻拉住我的胳膊。
「姜先生只是推了下我,我沒事。」他長睫垂落,「都是我的錯。你別生薑先生的氣。」
男人看向姜亦城,小心翼翼拉住我的手:「可我是真心喜歡你,我不會和姜先生搶的,別趕我走好不好?」
「你!」
姜亦城眼睛都被氣得充血,他額角青筋暴起,衝過來一副要掐死我身邊 Alpha 的樣子。
我立刻擋在 Alpha 身前,猛地一拳砸向對方的臉。
後者剎那撞上桌子,翻倒後嘩啦啦帶倒許多酒瓶杯子。
於是玻璃碎片一地,扎得姜亦城滿手鮮血。
他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宋歌,你竟為了他,打我。」
我沒理他,只是蹲在 Alpha 身邊,輕輕抓住對方的手:「你沒事吧?」
Alpha 只是輕輕搖頭:「是我不好,害你們吵架,你千萬別怪姜先生。」
我發現他手被劃了個小口子,便從衣袋裡拿出創可貼,撕開粘上。
隨手帶創可貼是因為姜亦城。
他凝血功能不大好,我便隨身攜帶,過往他若有什么小傷,我都會第一時間上前處理。
可如今姜亦城滿手鮮血,我卻未分出一絲目光。
我給男人吹了吹:「還疼嗎?」
Alpha 又搖了搖頭,耳尖浮紅,襯得旁邊姜亦城面色雪白。
「宋歌。」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你再靠近他,我就讓這個 Alpha 從酒吧滾蛋,從此在這行都做不下去!」
「真可惜,姜先生,你沒法讓我滾蛋。」
Alpha 眨了眨眼,姿態隨意地靠在椅子上,
「因為我是這家酒吧的老闆。」
「來人,把這位姜先生請出去。」
15.
後來我酒勁上涌,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姜亦城像被拔去爪牙的豹子,臉色極差。
他被保安挾持著拖走時,語氣冰寒:「宋歌,你果然比不上林越。」
可我根本沒在聽,只扯著 Alpha 的領帶,問他叫什麼名字。
此前我根本不認識這個 Alpha,當然不可能和他有孩子。
可一面之緣,他卻願認下別人的孩子,來為我解圍。
「我叫清和,四月清和雨乍晴的清和。」
男人聲音清淺,卻浸染海妖霧氣,帶著蠱惑人心的溫柔。
我盯著他,輕輕舔掉他落在我唇上的汗:「原來你叫清和。」
話音落下時,男人瞳孔驟縮,而後猛地吻住我。
夜色里仿佛有看不見的蛇嘶嘶作響,我舌尖發麻,幾乎無法呼吸。
視野迷離中,我覺得他不應該叫清和,而應該叫毒蘑菇。
不然我怎會只是看著他,世界便瘋狂旋轉?
16.
那晚大多事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與清和到酒店後,他說要送我個禮物。
是一條長銀鏈。
「你可以把我鎖住。」
他在我耳邊循循善誘,將那東西放在我手上。
「做你的私人禮物。」
銀白陷入肌膚,烙下蜿蜒的梅色印痕。
最後纏繞頸上,在 Alpha 的腺體上落鎖。
清和叼著鑰匙,雙臂撐在床邊,東西和吻一起落到我掌心。
Alpha 鎖住自己腺體,將鑰匙交給 Omega。
這種絕對強勢者的謙卑,仿佛海嘯沖入我心房。
令我指尖都有些發抖。
「你騙了我。」我的聲音也在發抖,「你是酒吧老闆,根本不會流落街頭。」
「是啊。」他睫毛濃密似荒原狼,「可如果不這樣,你怎會讓我接近?」
男人靠過來吻我喉結時,我應該拒絕。
可最後我只是仰起頸。
外間忽然下起暴雨,狂風四起,霹靂列缺。
牆上影子如同與海搏鬥的船,顛簸起伏。
唯有擁抱能夠取暖。
17.
最關鍵的時候,我聽到了簡訊聲。
那是最新的聯姻安排。
雷電轟一聲炸開我腦中清明,我還是推開清和,落荒而逃。
我不能——畢竟,我馬上就要訂婚了。
逃也似地離開酒店,我沒敢再聯繫清和。
可機緣巧合,那鎖住他腺體的鑰匙,卻被我帶走。
貼著我胸口放著,隱隱約約隨著心跳發燙。
為了忘記那天的荒唐,我一頭扎進準備訂婚的事宜里。
陸家已做了諸多安排,宋氏怎麼也要有所表示,我便親自去挑訂婚地點。
忙到下午,手機信息響個不停,一打開,我發現全是聊天截圖。
【我賭一萬,宋歌硬氣不了三個月,就會回頭找姜亦城。】
【我賭兩萬,一個月。】
【你們也太看不起宋歌了吧?他就算再喜歡姜哥,能一點脾氣都沒有?我賭五萬,兩周。】
後面跟了一排哈哈哈,真損之類的閒話。
是蘇恆。
他想辦法潛入了幾個姜亦城的朋友群,偶爾給我通風報信。
【宋歌,你不會又要和姜亦城和好吧?你看他們說的!】
【你聽說沒,姜亦城為林越爭風吃醋,都被打了,你可睜開眼吧!】
姜亦城的確被打了。
但不是為林越,而是被我打的。
我輕咳兩聲,見已到下一個要看的會議中心,便匆匆結束這個話題,沒再和蘇恆聊天。
只是我沒想到,迎面便會遇上林越。
我轉身想走,卻不防他跟了上來。
「宋歌,我沒想到你居然找到這了。」
林越挑眉笑著看我。
「怎麼,嫉妒亦城專門挑全市最大的會議中心給我辦音樂會?」
某些時候,我覺得林越和姜亦城挺配的,比如妄想症這一點。
我沒打算搭理他,邁步向前時,他卻喋喋不休。
「姜亦城不會和你復合的,就算你流產了,他還不是在陪著我?」
「你別纏著他了!」
這世間怎麼有人比蒼蠅還煩人?
我停下來,轉身將林越逼到牆角,高半頭的身形完全能遮蔽對方。
「我也想不明白。」我將手撐到牆壁上,居高臨下看著他,「你到底有什麼異食癖,就喜歡撿別人的剩飯吃。」
林越有些緊張:「宋歌,你動我一根手指頭,姜亦城不會放過你!」
「我好怕啊。」
我拿出口袋裡的瑞士軍刀,蹭一下彈開,拿刀背拍了拍對方的臉。
「只有狗才翻垃圾桶,林越,好好守著你的姜亦城,別來煩我。」
「宋歌!」
姜亦城一下將林越拉到身後,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某種怪獸。
「你拿刀是想做什麼?劃林越的臉嗎?你怎麼變得這麼惡毒了?」
哦,絆人的可以原諒,嚇人的罪無可赦。
刀在手中轉了下,我輕笑一聲:「對啊,我就是惡毒,有種你們就滾遠一點,別再來礙我的眼。」
說完我看了他們一眼,就要離開,姜亦城卻拉住我的胳膊。
他聲音有些沉:「你鎖骨上是什麼?」
我以為我遮得很好。
臉孔又開始發燙,是清和,他的吻似乎還有餘溫——
「和你無關。」我看向林越,「你關心林越的事就好,管我做什麼?」
光在姜亦城眸中火星四濺,他狠狠攥了我一把,讓我有種腕骨要裂開的錯覺。
男人閉了下眼,語氣沉緩:「跟我回去。」
「只要你不再和那個 Alpha 聯繫,我可以當作孩子的事不知道。」
我不由睜大眼:「姜亦城,你真是絕世聖龜,萬紫千紅中唯愛一點綠。」
「不過不好意思。」
我將刀在手中轉了一圈,輕擦著對方腺體,狠狠扎入牆中。
「老子不愛撿垃圾。」
18.
刀只擦破了姜亦城一點皮,畢竟我是來挑結婚場地,並不想進局子。
姜亦城卻不依不饒,再次強硬拉著我,要把我拉到停車場。
林越似乎被嚇呆了,他想靠近,卻又懾於我手中的刀子。
「你放開老子!」
我是真惱了,抬手就劃了姜亦城胳膊一下,他西裝袖頓時裂開,手背也顯出一道紅。
「你再抓著我,信不信老子捅了你?」
幾乎紅了眼,我不敢相信姜亦城如此無賴,更不懂他為何要纏著我。
姜亦城舔了下手背上的血,拍了拍胸口:「來,照著這來。」
我怒極攻心,丟了刀準備和他打一場。
突然有發動機轟鳴,捲起飛沙無數,一輛黑色瑪莎拉蒂猛地衝來。
只聽一聲巨響,姜亦城的庫里南被瑪莎拉蒂一下懟到側面,後者引擎加速,砰一下庫里南直接頂到院角,車門凹陷。
太瘋狂了。
我被這景象驚住,姜亦城也怔在原地。
瑪莎拉蒂只有保險槓損壞些許,車窗搖下,后座顯出一張熟悉的臉。
清和看向我們,笑容堪稱溫文修雅:「不好意思姜先生,我的新司機停車技術不好,弄壞了你的車。」修雅:「不好意思姜先生,我的新司機停車技術不好,弄壞了你的車。」
「賠償事宜你可以聯繫保險公司。」他扔下一張卡,「不夠的話,這張卡也送你了。」
車門打開時,我猛地跑過去,而後被清和一下抓住手臂。
19.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清和沒有回答,只是含笑攥住我抓紅的手。
他拿了張消毒濕巾,細緻而溫柔地擦了我手腕很多次。
我猛地抽回手,清和一下抬眸看我。
他瞳紋交錯糾纏,仿佛捕捉流光的網。
「我想見你。」清和說得很直白,「從那天分開後,就一直想見你。」
他的神情有些悽怨,於是那句「你跟蹤我」徘徊在齒邊,但最後我怎麼都吐不出。
「小歌呢?」
「有沒有想念我?」
「有沒有想見我?」
他的語氣步步緊逼,直到最後拉著我手,撥開自己衣領,輕按在那個連著項圈的腺體鎖上。
硬質金屬貼著手心,隱隱傳來脈搏的跳動聲。
和心臟共鳴,幾乎撞擊得我胸腔發疼。
「鑰匙還在你那,對不對?」
清和眼眸像某種色彩斑斕的蠱,我看向他時竟無法思考。
我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他懷中的。
脖頸、鎖骨、肩頭,吻留下的餘熱發酵,令肌膚隱隱發麻。
襯衫堆到肘彎,我難以克制地仰頭。
有誰的齒擦過腺體,虎視眈眈。
20.
「不行!」
我猛地推開對方,有些用力,清和的頭磕到了旁邊車窗。
他再轉過臉時,眼裡有無法掩飾的受傷:「是因為我的腿嗎?」
當然不是——是因為我沒有資格。
可我要結婚了幾個字,竟抵在舌尖,無法吐出。
我只能叫司機停車,倉皇離開。
一路上,我根本不敢回頭。
太遲了,真的太遲了。
到底是對的時候遇到錯的人難過,還是錯的時候遇到對的人更痛苦?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只要微微停下,清和那種剔透如琉璃的眼,便在我腦海里繚繞不去。
21.
這幾天我總是睡不好,只要做夢,就會夢見清和。
他拉著我的袖子,用一種被遺棄的小狗眼神:「為什麼不要我?」
幾天下來,我黑眼圈愈重,感覺再這樣下去,就要被自己逼瘋。
這天一覺睡到下午,我醒來便在猶豫要不要去陸氏退婚,翻手機卻看到一條簡訊。
靠!
那是一條普通的確認信息。
但內容卻並不普通——是我去年給姜亦城所定生日宴會的流程確認信息。
要大命了!
最近發生太多事,生日會一直是由我秘書幫忙操辦,而我離職後早將這事忘到了爪哇國。
他大約也知道我和姜亦城最近鬧矛盾,也不敢問我,只默默把所有工作都執行完畢。
我能共情社畜的苦衷,只是能不能別這麼敬業?
給秘書和會務公司打了數十個電話,皆回答我儀式已經開始,無法中途停止。
尤其秘書,礙著是為姜亦城慶生,說什麼都不肯取消。
情急之下,我只能趕到酒店,想要和經理商議終止。
然而我一到現場,許多人就開始議論紛紛,甚至有人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我。
手機則被蘇恆轟炸得發燙,我一看都快被滿屏的截圖閃瞎眼。
裡面全是姜亦城朋友在群里對我的議論。
【宋歌真可憐,他還不知道吧?據說姜亦城要在他辦的生日會上和林越求婚。】
【他還到現場了?這不是等著讓人看笑話嗎?】
【說起來也真夠可憐的,上次他不還進醫院了?】
【宋歌!】蘇恆在語音里怒吼,【你要三分鐘不從那出來,我就掐死你!】
我無奈至極,想給他打電話,抬眼卻看見正廳中的姜亦城。
22.
林越微挑下巴,斜眼看著我:「不是很有骨氣嗎?怎麼,又回來想找亦城哥,不要你那個瘸子啦?」
他附到我耳邊:「來不及了,宋歌,姜亦城要向我求婚了。」
仿佛配合他的話語,秘書此刻給姜亦城送上絲絨盒子。
揭開時,裡面戒指璀璨奪目,林越一雙眼都被點亮。
他探出手去,下一刻,姜亦城卻拿走了盒子。
他將盒子在我面前打開。
「最後一次機會,宋歌。」
男人瞳色深黯,面無表情,高高在上宛如施捨。
「你和其他 Alpha 的事,我可以不計較。」
「只要你像以前一樣,好好經營我們的關係,做一個婚姻里的賢內助,別過於敏感針對林越,我可以給你婚姻。」
林越的臉剎那變得蒼白,似乎不解姜亦城怎會選擇我,眼圈一下變紅。
而我看著手上的盒子,突然笑了。
像以前一樣,好好經營彼此關係,做賢內助,別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