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求來的聯姻對象失憶了。
正是我乘虛而入的好機會。
但可惜,他的白月光沒有什麼出國的好習慣。
等我趕到醫院時,兩個人又對上眼了。
他問我:「聽他們說你是我的伴侶,你來這裡,是不是想讓我跟你回去?」
我笑了笑,打斷他:「我是來找你簽離婚協議的。」
1
聽說牧正言出了車禍時,我心臟錯跳了一拍。
可幾分鐘後我還有一場收購簽約會議。
欲走未走時,我無心多問了一句:
「怎麼會突然出車禍的?」
「呃,據說是牧總和那位鄔姓 omega 一起出行,碰到了逆行車輛,然後就……」
我邁出去的腳步又慢慢收了回來。
鄔橋,牧正言的白月光。
聽說了消息趕來的妹妹氣喘吁吁:
「哥,你要先去看看哥夫嗎?我可以替你撐一會兒。」
「……不用。會議照常。」
妹妹嘆口氣,替我著急:
「哥,你就放心哥夫和那個 omega 共處一室?」
我放不放心有什麼用嗎?
人心長在肉里,別人改不得。
就算我今天趕去分開他們了,難道我能保證,牧正言的心不會再次為別人而跳動?
「去準備開會吧。一切,會後再說。」
2
按照計劃走完了會議流程,我才坐上去醫院探望的車。
剛開始,秘書有些吞吐地告訴我,現在是那位姓鄔的 omega 在照顧牧正言。
我聽了兩句便擺了下手:
「別跟我提這些。有空把今天會議上的細節整理出來。」
於是車上的人都就住了嘴。
一路無話,正好讓我自己想想清楚。
到了醫院病房外,裡面的病人似乎已經醒了。
「正言,你頭還疼嗎?要不要我再叫醫生過來看看?」
這道帶著哭腔的聲音應該是那個 omega 的。
「不用,我沒事。別哭了好不好?」
這道略微虛弱一些卻帶有寵溺意味的話是牧正言的。
看吧,真心心相印的人,怎麼會因為失憶就分開。
我無意聽這一對苦命小情侶的牆腳,直直推門走了進去。
裡面的鄔橋見了我,立馬踉踉蹌蹌地從椅子上起來,怯怯懦懦地躲到一旁。
「陸,陸總好。」
果然是標準的 omega,一舉一動都跟菟絲花似的。
要不是我是個慕強的 beta,怕是也要被他勾了魂去。
我朝他點點頭,隨即看向牧正言。
「醒了?」
床上的牧正言微蹙起眉,可能是對我生硬的語氣有點不適。
「嗯。不好意思,醫生說我有部分記憶缺失,所以請問你是?」
「我是你的伴侶。」
「伴侶?」
牧正言像是有些不可置信,艱難地要撐身坐起。
鄔橋急里忙慌地去扶他,牧正言卻下意識躲了他一下。
鄔橋尷尬地收回手,我卻始終無動於衷。
牧正言在我和鄔橋之間來回地看:
「不好意思,因為這位先生在我清醒過來的時候一直照看我,所以我就以為……」
「你以為的沒錯。
「我雖然是你的伴侶,但其實我們只是商業聯姻。你真正喜歡的,就是一直照顧你的這一位。」
3
見牧正言還是一臉混亂的樣子,我好心出言提醒。
「說是商業聯姻,更不如說是我強迫著你和我在一起。
「但是我們在一起後你並沒有喜歡上我,而是和這位鄔橋先生三天兩頭地膩在一起。
「今天是我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你卻因為保護他而進了醫院。
「還需要我再說更多你們的恩愛事跡嗎?」
許是我語氣太過尖酸刻薄,牧正言臉色有點難看。
鄔橋心疼他,衝過來扯我的衣袖:
「陸總,您別這樣說了好嗎?這些都是我的錯,是我纏著正言的,不怪他。」
「一對狗男男,還分什麼怪不怪誰的。」
屋外突然傳來這麼一句話,回頭看,果然是我妹來了。
她大概是從一進門起,就釋放出了 alpha 的信息素,將我手邊的 omega 壓製得臉色蒼白。
「這位女士,注意言辭。還有,屋裡還有 omega,請收起你的信息素。」
牧正言大概也釋放出信息素了,我看見鄔橋的神色輕鬆了些。
妹妹冷哼一聲:
「我呸。虧我之前還認你是我哥夫呢。現在你失憶了還下意識護著這個 omega,真算我瞎了眼。」
我抬手止住氣鼓鼓的妹妹:
「好了。不必多說。」
「哥!」
4
但牧正言似乎還是不滿意我的處理結果,像是下意識地說出了維護的話。
「鄔橋是 omega,你們就不能讓著他一點?」
讓著他?怎麼讓?把我男人給他吧,好不好。
「你說,怎麼讓?」
我直直地望著牧正言,望著這個曾經給過我愛情錯覺的人。
他不回答我,於是我提高了一點音調又問了一遍。
「你說,怎麼讓?!」
感覺自己差點要往歇斯底里那條路上偏了,我閉了嘴,摁了摁眉心。
偏此時鄔橋又顫著聲湊上來:
「陸總,您別生氣,正言他剛醒,他……」
妹妹徹底忍不了了,上前把鄔橋往旁邊一撇:
「這兒有你什麼事?!」
鄔橋站不穩,退後幾步跌坐在牧正言的病床上。
牧正言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手橫在鄔橋身前護住他:
「這位小姐,你這是做什麼?這裡是我的病房,不歡迎你這種隨便打罵別人的人,請馬上離開,或者我讓門口的保安請你離開!」
我冷眼看著病床上相互袒護的兩人,只覺得疲憊得很。
可牧正言還沒完,將頭轉向我:
「陸總,管好你的人。我不知道你們兄妹倆今天來我病房鬧有什麼意圖,但是我現在需要靜養,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好半晌又填補上一句:
「呃,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是伴侶嗎,有什麼事可以以後再……」
「不用以後了。」
我又打斷了他。
「你不是問我今天來的意圖嗎?意圖就是希望你把離婚協議書籤了,不要浪費彼此時間。
「協議書我現在沒放在身上,一會兒會有人來送。你先簽好,等你出院,我們就去辦理正式手續。」
「離婚?可是我還沒有恢復記憶,萬一我……萬一我會後悔……」
我嗤笑一聲,連聽完他的話的耐心都盡失:
「你怎麼會後悔?你求之不得。」
5
帶妹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我抱歉地摸了摸她的發頂:
「剛剛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哥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了。」
妹妹癟了嘴,靠在我肩上:
「我不委屈,哥才委屈呢。」
委屈嗎,怎麼會。
是我自作自受。
明明知道了牧正言有喜歡的人,我卻還是利用身份之便強求了這段婚姻ṭű̂⁻。
還記得第一次見牧正言的時候,我喝多了,蹲在路邊吐得天昏地暗。
他開車經過,竟然專門停下車來給我遞了溫水和手帕。
我當時心裡還笑他,一個 alpha,怎麼這麼精緻。
後來,我把那手帕還給他的時候,他把手帕端端正正地疊好,放到了心口處的手巾袋裡。
好珍重啊。
好像被別人很好地珍惜著的感覺。
可是再後來,我才知道,那手帕,是鄔橋給他準備的。
牧正言從不離身的。
很好笑不是嗎?
我的心動,我珍惜的時時刻刻,全是自以為是、弄巧成拙。
可偏偏我就是自顧自地喜歡上了。
偏我自作孽。
6
等了好多天,簽好的離婚協議也沒送回來。
可我無意多糾纏,只是在牧正言出院的時候見了他一面。
「離婚協議簽好了嗎?簽好了就下一步流程。」
「我沒簽。我撕了。」
牧正言坦坦蕩蕩地看向我,鄔橋站在他身邊,低低地垂著頭。
「撕了?怎麼,病一場把腦子養壞了。」
牧正言像是被下了什麼藥,直直地,眼也不眨地望著我看。
「我不會離的,既白,你想也別想。」
像是中邪一樣,我竟然被他看得心慌,就像是被鬼纏上一樣。
壓下那股心慌,我把手一擺。
「隨你。反正喪偶式婚姻和單身沒什麼區別。」
牧正言走過來兩步,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既白……」
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知道我的名字,或者是他想起來了什麼。
但我退後了兩步,坐回了車裡。
原來曾經喜歡的人,也會看一眼就嫌煩。
7
破天荒地,我翹了半天工作,回了家。
我和牧正言的家。
或者說是,我的家、牧正言的臨時落腳處。
他失憶了,估計也不會回來了,於是我便頭一次進了他的書房。
之前我因為這段婚姻愧對於他,從來不會多問他的私事。
像書房這種私密空間,我更是從未踏入過。
可是現在不同了,我倒是想看看,牧正言到底有多不喜我。
隨便一翻,找出來兩個箱子。
一個舊的木箱,一個嶄新的密碼箱。
密碼箱我試了牧正言的生日,也試了鄔橋的生日。都沒開,但大概也就是他們初遇那樣的日子吧。
於是我便轉而去開未設鎖的木箱。
裡面有牧正言初高中的相冊,有舊手錶,有鄔橋從小到大的照片,還有一個用乾淨手帕包著的相框。
我抖著手,慢慢翻開了手帕。
相框里,是牧正言和鄔橋的合照。
他們穿著高中的校服,那樣青澀,那樣般配。
可是又有誰知道呢,這偌大的一個房子裡,這不算短的三年時間裡。
我和牧正言,一張合影都沒有。
牧正言,你真的是贏了,贏得很徹底。
而我,終於在此刻,嘗到了自食惡果的滋味。
不知道這個結局,你會不會滿意。
8
我真是瘋了,竟然因為一張合照落了眼淚。
拍張合照是多簡單的事。
只要是我想,國內外所有有名人物的合照我都能擁有。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牧正言,我求也不敢求,要也要不來。
木箱裡的東西就已經足夠令我難堪,所以我失去了再探尋密碼箱內容的好奇心。
本來想把這兩個箱子全部扔掉,但我的目光卻突然掃到了桌上的日曆。
紙質日曆上,有人用紅筆圈出來一個日期。
又是什麼他和鄔橋的紀念日嗎?
我冷笑著,隨手去翻。
但當我看到我生日那一天也被畫上紅圈的時候,我笑不出來了。
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只有我生日那一天,我才能有一個錯覺:牧正言是完全屬於我的。
只要是那一天,他不會接任何人的電話。
從早到晚,他都是只屬於我的愛人。
就因為這,我一次又一次地騙自己,他對我是有真心的。
可真心能有幾分錢,值得我賠上三年又三年。
我把日曆放回原處,把木箱裡的東西整理好。
算了。我想。
真正放棄一個人絕對不會是以報復的行為結束,而應該是體面地告別以及再不回頭。
拿出手機想給牧正言打電話,才突然想起我連他的新電話號碼都不知道。
於是我便找了牧正言的秘書。
「有時間來一趟,把你老闆的東西拿回去。」
「呃,陸總,我已經開車帶牧總到您門口了。」
9
不知道這個時候牧正言來幹嘛,估計是拿回他那些物件。
我隨手把箱子扔回去,走下樓梯開門。
「來了?進來吧。你的衣服行李我都給你打包好了,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
「打包?為什麼要打包?」
牧正言的語氣聽起來是難得的清澈的疑問。
「既白,我說了,我不會離的。
「我雖然失憶了,但我知道自己,不會強逼著自己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我不會離的。」
原來失憶還可以這麼用。
我無意爭論,隨手拿起玻璃杯舉起,又放手。
「不想離可以。不借用工具,讓破鏡重圓,我們就和好。或者……
「你在這些碎片上跪一夜,我就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