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氣鬼,大腿都不給坐。
我那個專用水杯也不見蹤影。
「不小心摔碎丟了。」他輕描淡寫道。
等我從櫥櫃深處翻出杯子,他又面不改色扯謊,「所以買了個一模一樣的。」
真是不坦誠。
絕對是狠狠腦補了一通,又氣急敗壞地藏了起來。
我決定再給他加深一點腦內衝擊。
咕嘟嘟喝了兩口,餘光瞄到他在看。
雙手握住水杯,伸出舌頭緩慢地舔上杯口,連吮帶吻,如此進進出出……
「殷宙!適可而止。」
他頭一回叫我的名字,制止效果確實立竿見影。
「感覺光扭來扭去的太單調,想著要不加點道具。」
我笑嘻嘻地無視他的警告,朝他晃晃水杯,「這個可以嗎?」
「不可以。」
好吧。
立刻點開某多,搜索一番遞給他看:「這些呢?」
嚴韞匆匆掠過一眼,「一個都不可以,買點能播的。」
我不服:「這漂亮大尾巴怎麼就不能播了!別人不都在用嗎?狐狸的不行,那貓的呢?豹的呢?」
對面微妙地默了片刻。
「這是入體款。ťü⁼」
「噢……」
怪不得前面這麼大塊金屬坨子。
嘶……這麼大塊,怎麼塞?
手指誠實地點擊下單,「買個研究一下。」
亮晶晶的胸鏈,買七根,一周不重樣。
小皮鞭,鏤空蕾絲襯衫,獸耳發箍,低溫蠟燭……都來都來。
「……你買這些,不如多買幾個號,都不夠封的。」
「誰說我要直播用了。」
我抬起眼,直勾勾望進他的雙眸,「給我未來的榜一大哥準備的~」
嚴韞的目光緩慢凝滯,「榜一大哥?」
「對呀,打賞才幾個錢,還要被平台分走一半。」
沒明說,但他聽明白了。
氣氛安靜下來,一時誰都沒再說話。
最後還是我先開口:「是不是後悔這幾天啥都沒對我做?現在醒悟也不遲,等我有熱度後就便宜不了你啦。」
嚴韞按住我作亂的手,眸光很沉,欲言又止。
「幹嘛,你覺得我不配?長得不好看,還是身材不行?」
「當然不是……」
能面無表情說一噸刻薄話的人頭一回卡殼。
可他從來不是一個刻薄的人,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樣,其實熱忱又心軟。
更何況,救風塵是刻在男人骨子裡的天性。
最後他乾巴巴地拋出一個勸告:
「脫離平台的交易,沒有保障。」
我笑了。
「要什麼保障,正經談戀愛也可能遇人不淑,奔著慾望去的至少目的單純,總比……交付真心,卻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好。」
我緩慢地眨眨眼,「難道不是嗎?」
嚴韞抿平唇角。
不語。
7
嚴韞的生活很規律,規律到刻板。
而我像一條放進沙丁魚運輸箱的鯰魚,把一潭死水攪得不得安寧。
鯰魚邊攪邊問:「哥,我有一個問題。」
他剛結束值班闔上電腦,捏了捏眉心。
「說。」
「每天早上見你時剛起床,晚上回家前你困得快昏迷了,其餘時間我倆都在一塊兒。」
他偏過頭,「所以呢?」
「所以你什麼時候做手藝活啊?」
……
這段時間嚴韞沒再一言不合把我踹回家,無語到不想回答時只會把我晾著。
可我求知若渴,孜孜不倦糾纏。
好奇,太好奇了。
難道真的有工傷?
他黑著臉蹦出幾個字:「洗澡的時候。」
「噢~」
稍稍放心。
至少這方面還算正常。
看著嚴韞拿起睡衣,我挑挑眉稍,「要去洗澡了?」
尾音上揚,很難忽視的戲謔意味。
他滯住腳步,轉身看向我,手背青筋凸起。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時候?」
我來勁了,掰著手指給他數:
「早上找你前,晚上和你道晚安後,還有……你洗澡的時候。
「每次你在裡面淅淅瀝瀝,我就在外面聽著你的動靜……」
嚴韞這個澡洗得前所未有的快。
出浴室時視線在我身下兜了個圈,緊繃的肩頭這才放鬆。
看來又狠狠腦補了。
「騙子。」
話音極輕,但一字不差地落進了耳朵里。
「很失望嗎?今天情況特殊啦。」我把螢幕朝向他,「新帳號也有直播權限了,我在選日子開播呢。」
嚴韞擦頭髮的動作頓了頓。
「挺好,恭喜你。」
硬邦邦的,沒聽見半分喜色。
8
準備復播期間,重溫了一下第一次直播的回放,這些天簡直脫胎換骨。
進步飛快離不開嚴韞指點,定下時間後,我準備請他吃個飯:
「幫了這麼多,我可以請你吃夜宵嗎?恩師。」
他臉上顯現幾分嫌惡。
「別這麼叫,很噁心。」
「好欸,那就是答應了。」
我一聲歡呼,點開收藏夾里的燒烤店:「這家好不好?」
嚴韞的拒絕在軟磨硬泡下宣布無效,終究還是跟我出了門。
燒烤店煙火氣十足,點了一堆,十分有擦德的我只拿了幾串雞胸肉,心一狠把滋滋冒油的大油邊推到他面前。
眼巴巴看他拿起一串,眼巴巴看他遞到嘴邊。
嚴韞瞥我一眼,餐盤被推回桌子中間。
「身材管理不是你的首要任務。」
確實,業務還不熟練呢。
我心安理得拿起一串,噴噴香。
嚼嚼嚼,動作慢慢停下。
桌子邊站了個人,直勾勾地盯著嚴韞。
知道嚴韞好看,但也不是這麼個盯法吧,怪噁心的。
嘶……難道我之前也這麼噁心……
正在反思,突然聽到他出聲:「嚴韞,我找了你好久。」
原來是認識ṱũ̂ₕ的人。
但顯然一方不太想搭理,看都沒看一眼。
桌邊男生的眼圈慢慢紅了:「真不理我了?」
沒有回答。
氣氛微妙。
熱鬧的燒烤店只有這一隅像結了冰的湖,而這凍人的寒意盡數來自嚴韞——看似不甚在意,實則每一下咀嚼都又狠又硬。
我冷不丁嘿嘿出聲:「哥哥~」
嚴韞抬眼看向我,依然沒吭聲,但看得出在等我的下文。
「你前幾天說的增加互動,我好像悟了。就是念 ID 讓人有參與感嘛,比如……」我抬起兩根手指在空中一划,一指,「嚴韞,過來跪下!」
怪突兀的。
突兀到好像有誰莫名其妙往凍湖上丟了個炮仗。
凝固冷意被迫鬆動。
嚴韞愣ŧûₚ怔數秒後,抓住我的手按在桌面上。
「跪下是敏感詞,說了會被抬走。」
「好吧,那不說了。」
兩人的手就這麼交疊著,我默不作聲拿指尖撓撓他的掌心。
對面收回手,抓起一旁的啤酒罐喝了一口。
那罐是我的……
等他喉結滾動完全咽下,我才開口提醒:「哥,我的口水好喝嗎?」
進步飛快的不止我一個。
嚴韞這次沒被嗆到,若無其事地放下酒罐,用手背抵了抵唇角,擦去酒沫。
「澀嘴。」
冰湖徹底融化。
男生明知自討沒趣依然杵在一邊,在我們起身準備回去時扯住了嚴韞的衣擺。
「我們單獨聊聊,求你了。」
嚴韞垂眸掃過,皺起眉,「放開,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還恨我?可那時候也是為了你好,沒想到結果會這麼嚴重,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
嚴韞臉上漫起不耐,直接打斷,「沒可能,別想了。」
看他們這麼僵持著,我替老闆著急:「別打擾人家做生意,要不先出去再說?」
說罷撩起自己的衣擺遞到那個男生手裡,「你實在想抓就抓我吧,我倆住一起,順路。」
彌補哥終於捨得將視線轉向我,緩慢下移,定住。
眼圈頓時更紅了。
我低頭一看,亮閃閃的腰鏈。
「哎呀,道具到了,我試戴了一下,本來想今晚給你一個驚喜的。」
嚴韞抬手將我的衣服扯好,「回去再說。」
彌補哥天塌了。
「嚴韞,你別這樣,和這種人在一起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這種人?」
嗎的……怎麼還倒春寒了。
彌補哥渾然不覺,看起來非常痛心:「這種不正經的人,除了帶你繼續墮落還能做什麼?」
「夠了。」
嚴韞扯起唇角冷笑出聲,「你哪來的底氣覺得自己比較高尚?」
9
沉默一路。
我習以為常地跟在嚴韞身後,等著他開門。
「你都不會為自己辯解的嗎?」
我愣了愣,「啊?」
他握著門把手語氣不悅:「被當面侮辱,一點反應都沒有,是腦子缺根筋還是只對我硬氣?」
徹底回過神,我嘻嘻笑,摟住他的腰晃晃,「這不是有哥幫我出頭嘛,再說了,他也沒說錯,我就是不正經啊。」
以往嚴韞會一臉不耐地推開我,今天卻任我抱著一動不動。
我仰起臉,下巴支在他的鎖骨朝發尾吹氣:「難道說……其實你覺得我超正點?」
「……好老套的詞,你到底幾歲。」
「28!」我答得相當乾脆。
懷抱撤開了一點距離,臉頰被捏住,「比我大 4 歲,臉皮多厚才一直叫我哥。」
話被捏得含糊:「這代保了我對你的敦敬,不喜歡的發,我還可以叫你老闆,爸爸,老公……」
手鬆開了,但沒完全松。
指尖搭在皮膚上,緩慢地摩挲了兩下,扣住了後頸。
動脈突突直跳。
感應燈在相對無言里熄滅。
空氣里浮動著早春玉蘭的馥郁。
隨著呼吸,一波波蕩漾。
他想吻我。
腦子裡突然浮起了這個念頭。
像印證著這個想法,男人清冽氣息逐漸壓下,壓下,快碰到了……
電梯不合時宜地叮了一聲,外賣小哥急匆匆地跑過樓道,還不忘朝我和嚴韞瞥來一眼。
尷尬地站直身體,兩人門神似的一左一右站樁。
我撓了撓臉,體貼地替他決定暫停今晚的練習。
可嚴韞叫住我:「吃飽了就想偷懶?」
麻溜地滾進他的房間,把剩下沒拆的快遞一件件拆給他看。
審核員大人明顯心不在焉。
隨口應著,連我什麼時候停下了興致勃勃的介紹都沒發現。
我也不管他,自顧自脫掉上衣,試圖把手裡可憐巴巴的幾根蕾絲穿上。
但這玩意……真能穿?
研究擺弄半天,布料打結亂成一團。
嘶……
我就不信了。
較勁到一半,嚴韞終於回過神,抬手幫我整理後背的系帶。
「質量好差。」
「一次性的要什麼自行車。」
他的指尖難免蹭到皮膚,很輕很快,但也很癢。
我躲了兩下,忍不住提醒他:「哥,你當心點,這玩意兒一撕就破。」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嘶拉一聲。
費勁半天,前功盡棄。
我扭頭瞪他,「浪費……」
後半截話沒能說出口,因為扭過頭才發現,兩人挨得過於近了。
呼吸都纏在一道,往上湊一湊就能碰到他的薄唇。
薄唇動了:「不浪費,算我和你用的。」
……凈說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話。
「體驗感真差,下次不買這款了。」
磕磕巴巴說著,我往前撤開一步,沒能如願。
腰鏈被拽住了。
尾端從他掌心垂下,閃著細碎的光,他像是被這碎光攝住心神,晦暗視線牢牢鎖定兩人之間的細鏈。
距離被一寸寸收緊,整個人不受控地貼向他。
最後那下拽得有些急躁,我重心失衡,下意識抬手扶住他的肩膀。
嚴韞一怔,如夢初醒般鬆開手。
「抱歉。」
「嚯——」我眯起眼拖長音,「真把持不住了?直說啊,還有還多沒拆呢。都試試?那個大尾巴喜歡嗎?我塞一……」
「殷宙。」
他打斷我,「今天就到這裡吧,我有點睏了。」
10
嚴韞並沒有睡,半夜聽到他開門,我立馬爬下床。
門口站著的卻是外賣小哥。
大半夜的餓了?
小哥手裡拎著藥袋,原來是病了。
我強行擠進門,「突然發燒?是不是被我勾起慾火,又熄不滅,偷摸洗冷水澡?」
嚴韞拆開藥袋,敷衍點頭,「是是是。所以離我遠一點,別傳染你。」
樂了。
「那不行,我得對你負責。」
我不由分說把他按進被窩,倒了杯熱水,摳出藥遞到他唇邊。
他的目光在水杯上略一頓足,順從地喝了一口。
「謝謝,很晚了你回去吧。」
我掀開被子躺進去:「確實很晚了,我就不回去了。」
滾燙體溫迅速將我裹挾。
抬手摸了摸,家居服那麼厚。
「發燒不能穿這麼多,影響散熱,小時候老師沒教你嗎?」
紐扣解到第三顆,被他攥住手腕制止。
「別動。很冷。」
身體和嗓音都在輕微發顫。
「那更得脫了,教你一個更有效的取暖方式。」
嚴韞掙不過我,最後我肉貼肉地抱著他,得意開口:「怎麼樣,暖和多了吧。」
他不吭聲。
原本擋在臂彎的手緩慢下移,抵在小腹。
我以為他又想推開我:「別掙扎了,老實點。」
他沒掙扎,而是勾住了我的腰鏈。
「還不摘?就這麼喜歡?」
清湯大老爺,到底是誰喜歡啊!
「搭扣在後面,我解不開。」
「那你怎麼穿上的?」
「不道啊,隨便一扣就扣上了,這玩意本來就是自己穿,等人脫吧。」
嚴韞閉了閉眼,摸索著探向後腰。
趁他專注地解搭扣,我得寸進尺,上下其手。
腹肌胸肌塊塊分明,手感很好。
嘶,這是什麼,硬硬的……哦,嚴韞爺爺的愛人的腦袋。
這麼敏感。
面前的呼吸頓了頓,咬牙切齒:「殷宙,你在幹什麼?」
「顯而易見,摸你。哥,你好燒啊,燙手。」
「……還有良心就少折騰我,回去睡覺。」
「良心?」我迎上他沉沉視線,滿不在乎地笑起來,「嚴韞,你還在相信良心這種東西啊?」
後腰倏然一松,搭扣開了,細鏈條在皮膚上遊走滑落,掉在兩人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