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了。」
他捏了捏我的後頸。
「可以抱。」
12
下巴擱在他肩上,我無措地攥緊床單。
第一個念頭是。
魅魔的眼淚,這麼好使的麼?
小時候聽媽媽說過,魅魔靠吸收人類精氣為生,本身也會對人類產生一定吸引力。
狐狸能魅惑人。
小貓,也行?
難不成喬蔚年是個貓控?!
我狐疑地用耳朵,輕輕挨了挨他的耳尖。
又把臉放進他手掌里。
蹭了蹭。
他微微一抖,臉都紅了!
「你幹嘛?!」喬蔚年猛地鬆開我。
「測試你是不是真的這麼好心。」我淡定回答。
「抱一次二百。」
他又恢復了那副冷淡模樣,「現金還是支付寶?」
果然還是感動得太早了!
這個奸商。
我立刻義正詞嚴:「我沒錢。」
「先欠著。」
他面無表情地揉了揉手腕。
「在我身上留下痕跡的話,是另外的價錢。
「從開始到現在,抱了三次,親了三個小時。
「減去你今天給我的二百五十塊零二毛,梁敬頌,你還欠我八百二十塊零七毛。」
「……」我瞳孔地震。
他十分欠揍地挑了挑眉。
「看在咱倆是熟人份上,給你抹零了。」
?
鬼大爺稀罕你這七毛啊!
被氣得炸毛,耳朵都豎了起來。
他湊過來,心情很好地 rua 了 rua,又用指尖撥弄了一下脖頸處的鈴鐺。
「你還是這個樣子比較乖。」
「我乖你……」我一腳踹過去,「喵喵喵!」
啊啊啊啊啊該死的語言系統!!
他靈巧躲開,走到臥室門口扣上門,還佯裝瀟洒地揮揮手。
「二百啊小貓。」
「滾!」我把抱枕砸了過去。
13
喬蔚年太貴。
買了兩次我就破產了。
錢包癟癟,肚子空空。
我打算用強大的意志力抵抗魅魔本性。
第一天,鬥志昂揚,精神抖擻。
第二天,抓耳撓腮,尚且能忍。
第三天……
我神色懨懨地趴在課桌上,像具被抽乾了靈魂的軀殼。
好餓……
餓得頭暈眼花……
好想抱抱……
「怎麼了,不舒服麼?」
同桌伸手,擔憂地碰了碰我的額頭,「怎麼這麼燙。」
我舔了舔乾澀的下嘴唇,勉強抬眼看面前的人。
同桌似乎也變異了,漂亮的眉眼彎出弧度,手指作勾引狀,一邊對我笑得真誠。
「吃我呀吃我呀,來吃我呀來吃我呀。」
好恐怖!
我猛地搖了搖頭,試圖驅散亂七八糟的邪惡念頭。
但頭更暈了,身體更燙了。
我情不自禁地探身,湊近聞了聞同桌的袖口。
是好聞的柑橘味。
雖然比不上喬蔚年的薄荷味,但……
「能不能幫我個忙。」
我嗓音艱澀,「就那個……」
14
「來吧梁同學!」
同桌滿臉正氣凌然,作就義狀。
「好兄弟有難,我一定幫!
「你隨便抱!」
我沒看走眼!他果然很善良!
同桌是個中二少年,聽說我是魅魔之後激動得語無倫次。
「天吶,活了十多年我終於見到活的了。」
他當即答應可以幫我解決緊急需求。
條件是當他的人體模特。
「當然沒問題。」
我眼淚汪汪,上下仔細打量一番,思忖從何下口。
同桌卻忽然臉色一變,眼神飄向我身後。
「喬……」
見鬼了?
來不及思考,脖頸上的紅絲帶被人往後一扯。
「梁敬頌,我真是小看你了。」
喬蔚年清啞微沉的聲音落在耳邊。
我渾身一激靈。
「好兄弟?」
他冷哼一聲。
「什麼時候也認別人當哥了?」
15
喬蔚年長得張揚囂張,面無表情的樣子能唬死人。
同桌膽兒小,被嚇得語無倫次。
「不…不不,我們只是……我只是見義勇為!」
「不需要。」
喬蔚年拽著我的尾巴,猛地一摁。
我渾身顫抖,抬眼看他。
「還不滾?」喬蔚年睨了眼同桌,「找你五班班長去,別擱這勾三搭四。」
「好嘞哥!」
同桌拔腿就溜,三秒沒了蹤影。
好個屁的兄弟!
白眼狼。
我暗自腹誹。
想要離開,尾巴卻被人拽得死死的。
額頭被微涼的手掌覆蓋。
「你發燒了不知道麼?」
喬蔚年無奈道,「能把自己餓成這樣,也是給你們魅魔家族丟臉丟大發了。」
我想反駁卻渾身發軟,只能有氣無力地順勢抵進他的肩。
滾燙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鎖骨間。
緊接著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又是二百…」
我回過神,啞聲拒絕。
他輕笑了聲,鉗住我手腕壓下。
「這次免費。」
16
我掛在喬蔚年身上。
暈暈乎乎。
被帶回了家。
路上一直緊緊挨著,不適的症狀緩解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
餓。
我眼眶紅紅地,巴巴湊到他跟前。
「哥,餓,想吃飯。」
他一言不發,起身走了。
?
十分鐘後,端了碗熱騰騰的煎蛋面回來。
「吃。」他把碗遞到我面前。
「我不是說這……唔。」
冷不丁被塞了一筷子面,我囫圇咬著,瞪圓了眼睛瞅他。
好不容易咽下去,我話才說完整。
「……這個沒用。」
他又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吃退燒藥不能空腹,會胃痛。別的事……吃完藥再說。」
「好耶!」
我一聽來了精神,三兩下吞完了面,又乖乖吃了藥。
迅速衝去洗了個澡,端坐在他面前。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17
依然是好聞的薄荷香。
貼近了是輕飄飄的感覺,心跳聲卻重重地敲擊耳膜。
我有點分不清方向,也沒什麼經驗。
只憑藉本能,胡亂在喬蔚年頸間亂蹭。
他的嘴唇貼著我的耳朵,聲音順著溫熱氣息傳遞。
「梁敬頌,是誰都可以嗎?都一樣是嗎?
「今天為什麼要找他?」
我心說當然不一樣啊。
他免費,你收費。
於是坦誠道,「你太貴了,我沒錢。」
「不是說先欠著?」
「債太多了,還不完。」
我埋進他頸窩,聲音悶悶的,「完蛋了又是二百。」
「……」他被氣笑,「有時候真拿你沒辦法。」
慾望已經快把我淹沒,分不出半分精力去思考他的話。
神智逐漸被吞噬。
「如果親一下,要收多少。」
我迷迷糊糊地去找他的嘴唇。
「五百……唔。」
我笨拙地覆了上去。
是乾燥柔軟的觸感,帶著微涼的薄荷味。
體內的燥熱被消解了大半。
我嘆了口氣。
「欠著吧,我認栽了。」
很快分開,我微微喘息,望著他。
「哥,你對討厭的人,會這樣嗎?」
他注視我半晌。
接著用手指勾著我脖頸間那條紅絲帶,輕輕往前一拽。
猝不及防,嘴唇相觸。
發麻,有點痛。
鈴鐺響了聲,我下意識閉上眼。
感受到他笨拙地撬開我的牙關,很輕地答了句。
「不知道。」
18
吻沒有持續很久。
淺嘗輒止。
分開時兩個人都有些喘。
清醒過來,視線相撞。
喬蔚年幾乎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而我失眠一整晚。
渾身滾燙。
劇烈心跳伴隨陣陣耳鳴。
呼吸都是炙熱的。
起初以為是發燒的緣故。
可後半夜一量。
——體溫正常。
19
高考後的日子很慢。
同桌如願追到了五班班長,成天跑到我面前秀恩愛。
看他一臉幸福到冒泡的樣兒,我暗罵了聲沒出息。
「你不懂談戀愛有多幸福。」他臉微微漲紅,「身體各個地方都被填得滿滿當當的,每天都想和她親親抱抱。」
我一巴掌呼上他腦袋,「不嫌肉麻啊你?」
「你就沒有過麼?」他不爽地支起脖頸,「你跟你哥?」
我一怔,避開他的視線,盯著遠處的狗尾巴草發獃。
「那能一樣麼。」我小聲反駁。
「是一樣的,頌哥。」他難得正色,「喜歡男生,喜歡女生,沒什麼不一樣。」
「我不是說這個。」我煩躁地薅了把頭髮,「哎就,但他是我哥,他還討厭我。」
同性戀和自個兒哥哥談?
純屬扯淡。
同桌:「他要真討厭你會在意你抱了誰?那天在走廊你哥那氣勢別把我嚇死,看我的眼神像要把我活剖了不可。
「再說了,討厭的話會心甘情願成天讓你抱麼?」
「……他收費的,一次二百,賊貴。」
「你就嘴硬吧你。」
同桌憤然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離開時撂下一句。
「承認喜歡一個人,有那麼難麼?」
20
有那麼難麼?
我叼著棒棒糖,順勢仰躺下。
午後日光正盛,空中的雲慢悠悠地飄。
離資助條約到期的日子,還剩一周。
我答應了喬蔚年,會走得遠遠的,一輩子都不會再打擾他和江阿姨。
明明已經做好心理建設。
為什麼現在還會這樣捨不得?
想不通。
心裡堵得慌。
這份鬱結在回家見到喬蔚年之後更盛。
江阿姨熱情招呼我吃飯。
可當視線在空中和喬蔚年清凌凌的眼神交匯時。
我腳步一頓。
沒來由地心慌。
「身體有點不舒服,阿姨我先回房間了。」
我胡亂扯了個謊。
迅速洗完澡,躺進被窩裡。
【叮——】
同桌轉發來一個同城帖子。
【頌哥,看看這個。】
我點開。
整個人一激靈,坐了起來。
21
IP 地址顯示北城。
日期是在一個月前。
內容:【弟弟突然變成魅魔,本體還是小貓,成天要吸我親我抱我怎麼辦。】
評論區出乎意料地熱鬧。
【假的,除非寄過來我看看。】
【讓他吸!讓他吸!吸一塊又不會掉塊肉!】
【弟弟是小貓魅魔?我好奇了嗎你就發?這點事發朋友圈得了,我不是眼紅……敢不敢讓他扇我一巴掌?再說一遍,我不是眼紅……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戴日拋美瞳坐在家裡?真不懂發這種帖的人,良心!道德!地址!】
【詭計多端的南通起號方式,如果是真的,祝 99。】
【愛上哥哥怎麼辦~愛上哥哥是小貓的宿命~】
【是小貓哎,喵喵喵。還是魅魔哎,做做做。】
【南通上面一片天,誰見骨科不遞煙。社會沒有遮天樹,只有骨科降萬物。】
……
而帖主還一本正經地回了個:
【沒辦法寄,在我家養著。會變成藍色眼睛,很漂亮。
【我們不是親的。】
下面又掀起一陣腥風血浪。
【偽人文我都看了還怕你偽骨科我不敢搞?】
【嘶,好漂亮的小貓啊啊啊啊】
【oioioioioi,這才是真正的飯!糖醋小貓!爆炒小貓!我吃我吃我大吃特吃!】
……
我頭痛不已。
目光又被沉在最底下一條評論吸引。
@水泥花園:
【大家都在嗑,我理智分析一下。
【1.為什麼哥哥會覺得恐慌。偽骨的背德感通過環境間接降臨在主體身上,是他人眼中的離經叛道,理所當然的相處讓他們之間的感情渾然天成,不是血緣勝似血緣。如果是收養關係,那么弟弟大概是——「小時候不懂愛,而你是我身邊的唯一」,所以在自己最難受的時候,也只能求助於最信任、最值得託付的唯一。
【2. 眾所周知,普遍情況下,魅魔不只會忠於一個人類,他可以盡情招惹並開採任何人,只要他願意。魅魔勾人的能力是很恐怖的,所以帖主可以想想,除去便利和信任之外,他為什麼,願意,且只願意選擇你。】
我微微一怔。
有且,僅有嗎?
帖主回復了這條:
【他好像試圖找別人來的,被我截胡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很不爽。
【他選我大概因為我好聞?他說過我是薄荷味,貓很愛吸薄荷。】
@水泥花園:【換個問法吧,在分化之前,除了親情,你對他產生過別的情感嗎?】
匿名用戶:【……我不知道。我好像一直對他挺差的,他應該很討厭我。】
@水泥花園:【那你呢?你也討厭他?】
帖主沒再回復。
我握緊手機,微弓脊背,蜷進了被子裡。
是對於小貓本體而言很有安全感的姿勢。
無論難過,煩躁,我都會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紓解。
但今晚,好像不管用了。
22
像空口吞了片檸檬,胸腔湧上苦澀的氣息。
腦子裡過電似的閃過過去片段。
滿滿當當都是喬蔚年的臉。
少年挺拔空闊的背影,肩膀將校服撐開。
能看到蝴蝶形狀的脊骨微顫。
眉梢肆意張揚,熟稔地將籃球拋出一道漂亮弧線。
手臂線條延伸,將夏日光影拉得綿長。
而我在漏一拍的心跳中。
猝不及防撞進他琥珀色的瞳仁。
是淡的,安靜的。
像他身上永遠瀰漫的薄荷氣息。
清冽又不講道理。
直直撞進我的生命。
我抗拒他。
牴觸他。
虧欠他。
更,嚮往他。
可那些經年累月築起來的防線和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