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一聲,語氣里滿是譏諷:「就這麼愛那個凡人?為了他,你這把老骨頭連命都不要了?」
說話難聽刺耳。
我並不在意,只艱難地朝他又磕了一個頭:「求妖君救我相公。」
他別開臉,似乎不願看我這般狼狽的模樣。
隨手一指遠處那座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山峰:「看見了嗎?那是東山。東邊的懸崖上長著清心果。」
他的目光掃過我疲憊不堪的臉,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考驗:「只要你在天亮前,替我摘來一顆,我就答應你去救他。」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東山高聳入雲,崖壁幾乎與海平面垂直,在朦朧的霧靄中顯得異常險峻。
莫說我如今這副年邁體衰的身子,就是年輕力壯時,攀爬這樣的懸崖也是九死一生。
但我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力氣撐起身體。
因為跪得太久,雙腿早已麻木不堪,剛站起來便是一陣劇烈的搖晃。
我勉強穩住身形,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好。」
青凌似乎沒料到我會答應得如此乾脆,他愣了一下。
隨即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慣有的、仿佛什麼都不在乎的傲然神色:「別忘了,天亮之前。」
我沒有回頭,徑直朝著東山的方向走去。
妖界的地形崎嶇,植被茂密。
遠比看上去更難行走。
荊棘劃破了我的衣衫和皮膚,留下細密的血痕。
我喘著氣,一步一步艱難地跋涉,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亭生還在等著我。
終於來到東山腳下。
近乎垂直的岩壁高不可攀,峭壁上偶爾有幾處頑強的綠意,那清心果或許就藏在其中。
我開始攀登。
年邁的身體早已失去了靈活與力量,每向上一步都異常艱難。
汗水浸濕了我的衣裳,混著血水,粘膩而難受。
我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在我幾乎要耗盡最後一絲力氣時,一點柔和的微光映入眼帘。
那是一顆生長在峭壁縫隙中的果子,形似人心,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瑩白光澤。
清心果!
我小心翼翼地向著那點微光挪動,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那微涼光滑的果皮,我小心翼翼地將其Ŧûₐ摘了下來,緊緊攥在手心。
成功了!
或許是因為心神一瞬間的鬆懈,或許是因為體力徹底透支。
在我試圖挪動身體尋找落腳點下行時,腳下那塊風化的岩石突然碎裂!
我甚至來不及驚呼,失重感便猛地攫住了我。
身體急速下墜,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那一瞬間,我腦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識地將那枚清心果更緊地握在胸前。
就在我以為必死無疑之際,一道綠色的身影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從斜刺里猛衝而來。
緊接著,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猛地圈住了我的腰。
下墜的勢頭驟然減緩。
我驚魂未定地抬頭,對上的是一雙熟悉的貓瞳。
青凌低頭看著我,臉色難看。
先前所有的譏諷、傲慢和偽裝出來的冷漠全都消失不見,只剩下全然的恐ṭṻₐ慌和未褪的驚急。
「你!」
他開口,聲音卻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有些變調。
最終所有的斥責都化作了一聲咬牙切齒的低吼,「……你就這麼在乎他!」
「果子……」我喘息著,將果子遞向他。
「天亮前……我摘到了。你答應了的……救他。」
青凌的目光從我的臉,移到我手中那枚用性命換來的果子上。
突然,他笑了一下。
再看向我的眼神冰冷無比:「抱歉。」
我愣了一下:「什麼?」
青凌說:「仔細想了想,我還是不想救他。」
我看著他,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兒。
二十年的光陰,生離死別的痛楚,似乎都比不上他此刻輕飄飄的反悔來得沉重。
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他這樣的人,做出這樣的決定似乎也是正常的……
是我錯了。
我不該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失望和憤怒交織著湧上心頭,可最終,所有的激烈情緒都沉澱為一片死寂的灰燼。
累了,我真的太累了。
我慢慢地收回了遞出清心果的手。
沒有再看青凌一眼,只是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支撐著自己,朝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挪動。
「宋容!」
青凌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在我身後響起:「你去哪兒?你為什麼不繼續求我了?!」
我腳步未停,乾裂的嘴唇翕動,聲音沙啞卻平靜:「不求了,本是我強人所難。」
「我只想回去……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時間不多了,我能感覺到,亭生的時間,我的時間,都不多了。
最後的時刻,我應該在他身邊,而不是在這裡。
我走出不過十步,身後猛地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
一道柔和的青光瞬間籠罩住我,身體驟然變得僵硬,再也無法移動分毫,連指尖都無法顫動。
「你……」我又驚又怒,試圖掙扎,卻徒勞無功,「青凌!你要做什麼?!」
他瞬間移動到我面前,臉上先前那副譏誚傲慢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痛苦、不甘和強烈探究欲的複雜表情。
「我要看看……」他的眼神銳利,「看看那個讓你豁出性命也要救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看看他憑什麼……憑什麼能讓你做到這一步!」
不等我反應,他冰涼的指尖已然點在我的眉心。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卻無法阻止。
一股強大卻並不粗暴的妖力瞬間侵入了我的識海,如同水銀瀉地,無可阻擋地漫向我的記憶深處。
8
初遇陳亭生,是在二十年前。
太久了。
久到我自己都快忘記了。
看著眼前閃過的,如同走馬燈般的畫面,那些早已模糊的記憶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
「宋姑娘,小生陳亭生,昨日剛搬來新梧鄉,有幸與姑娘做了鄰居,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陳亭生長得並不俊美,卻很耐看。
他穿著半新的長袍,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樣子。
那是青凌離開後最初的日子,天地空曠,只剩下我一個人守著過去的影子。
我總喜歡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對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並不熱情。
可他卻仿佛沒感受到我的刻意疏離。
「宋姑娘,村頭的桃花開了,我折了幾枝,你把它養在家裡,瞧著也歡喜。」
「宋姑娘,今日天朗氣清,你多出來走走,對身體有益。」
「宋姑娘,你很喜歡貓嗎?我看你總看著我家的貓兒發獃。」
「宋姑娘……」
「宋姑娘……」
起初,我覺得這人沒分寸。
心想定是個沒吃過什麼苦的閒人。
後來才知道,陳亭生吃的苦,不比我少。
他爹娘為供他讀書砸鍋賣鐵,他也爭氣,十三歲就成了秀才。
可畢竟家貧,他去城裡參加鄉試。
因沒銀子孝敬官員、疏通關係,即使身負才華,也次次落榜。
爹娘因太過勞累,先後因病去世。
陳亭生悲痛之下,寫了首大不敬的詩,把那些見錢眼開的官員罵了個遍。
被抓住後打折了兩根手指。
從此,再與科考無緣。
從鄰居那聽聞了他的事,我便開始對他感到好奇。
好幾次偷偷打量他,卻被他抓個正著。
他笑眯眯地看著我:「宋姑娘。」
我羞赧地轉身離開。
與他變得親近,是在那年年末。
鄉里的惡霸覬覦我家的一畝三分地。
隔三差五地上門鬧事:「你爹娘都死了,你一個姑娘家守得住嗎?」
「不如賣給我,還能得些銀子傍身。」
可他出的價錢極低。
分明是打算強買強賣。
我不願意,他們就堵在我家門口。
還有人趁機動手動腳。
我嚇壞了,慌不擇路地衝進了陳亭生的院子裡。
他問清原委,便把我推進房間,自己也拿著扁擔沖了出去。
可他一個讀書人,哪打得過惡霸。
他鼻青臉腫地從外面回來,我內疚得一下就紅了眼睛。
他卻哈哈大笑:「這下證據有了,我這就寫訴狀,把他們都告上衙門!」
我說,不管用的。
他們還會再來。
他們就是仗著我孤身一人好欺負,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
我若成了親,這地便能當作嫁妝帶到夫家。
那時候,他們一定不敢再這麼強買強賣。
陳亭生坐在我對面,低著頭沉默了好久。
就在我覺得尷尬要離開時,聽見他輕聲問:「宋姑娘……看我行嗎?」
我愣了愣:「什麼?」
他漲紅了臉:「宋姑娘覺得我怎麼樣?我不與姑娘繞彎子,我其實,心悅姑娘許久,若姑娘願意,我想娶姑娘為妻。」
見我呆呆地看著他不說話。
他趕緊補充:「我是鄉里為數不多的秀才,大家平日裡都要給我幾分面子,我可以護住姑娘的。」
鬼使神差地,我問了一句。
「他們都說,我是天煞孤星。」
「胡言亂語!」陳亭生皺了皺眉:「姑娘這麼好的人,是那些人嫉妒罷了。」
「若真是呢?」
「那我也不怕。」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那眼神太真誠,太熾熱,我在這樣的注視下,忍不住點了頭。
「那我願意。」
也許是一時衝動。
也許,真的是孤單太久了。
9
婚後的日子平淡,卻又幸福。
陳亭生笨拙地學著釣魚,只因為聽說我曾常常做這個。
釣上來後獻寶似得拎著到我面前:「娘子,今日我想吃清蒸的。」
我生病咳嗽,他便常常整夜整夜的照顧我。
第二日替人家寫信時,腦袋磕在未乾的墨跡上,映上了黑色墨痕。
在我詢問時還能信誓旦旦:「怎麼會呢?我寫信時從不睡覺。」
他常陪著沉默的我,看日出日落。
有時會說些街坊間的趣事,聲音溫和,從不提我的過往。
這些畫面在我腦海里一一閃過。
青凌的妖力在這些畫面上停留,我能「感覺」到他那份冰冷的探究里,摻雜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
這些平凡甚至瑣碎的日常,與他期待的轟轟烈烈截然不同。
記憶飛速流轉,停駐在那間簡陋卻溫馨的堂屋。
他小心翼翼撫摸著我剛顯懷的肚子,眼神亮得像盛滿了星星。
對著還未出世的孩子低聲絮叨,說要教他們認字、釣魚,要讓我過上好日子。
他在院裡栽下那棵梨樹苗,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卻笑著對我說:「聽說梨花最好看,以後每年開花,我都陪你看。」
「對了,我還會做梨花釀,回頭做給你嘗嘗。」
溫馨的畫面慢慢褪去。
記憶陡然變得沉重灰暗。
瘟疫席捲而來,兩個小小的棺木並排放在院裡,滂沱大雨也沖不散那徹骨的絕望。
我癱軟在地,世界一片漆黑。
是陳亭生,他強忍著巨大的悲痛,用顫抖的手將我緊緊摟在懷裡。
他的眼淚滾燙地落在我頸間,聲音啞得不成樣子:「阿容,別怕……還有我,我還在……」
他拖著病體,日夜不歇地照顧因悲傷過度而倒下的我。
喂藥擦身,從不含糊。
他一遍遍在我耳邊說:「撐下去,阿容,為了我,撐下去,求求你。」
無數個深夜,我被噩夢驚醒。
總能對上他清醒而疲憊的眼睛,他一直醒著,守著我不敢睡去。
二十年相守,在我腦海里如走馬燈般一一閃現。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最近的光景。
陳亭生瘦得脫了形,靠在床頭,劇烈地咳嗽。
卻還在對我努力微笑,寬慰我:「今年梨花……開得真好。」
他虛弱得連抬手都困難,卻還用眼神示意我看向窗外,氣若遊絲:「可惜……不能給你……做梨花釀了……」
我握著他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一遍遍告訴他:「沒關係,亭生,沒關係,我在呢。」
夜深人靜,他昏睡中無意識地囈語。
喊的是我的名字,說的是:「阿容……好好活……」
記憶的洪流於此緩緩停滯。
那股侵入的妖力,早已失去了所有凌厲和冰冷。
變得滯澀。
它像被灼傷般。
幾乎是慌亂地從那些沉甸甸的、用二十年歲月與苦難堆疊而成的記憶碎片中退了出來。
10
我從恍惚中回神。
抬眸看向青凌:「這下,你滿意了嗎?」
「我不知道……」青凌下意識解釋:「我不知道我不在的那些日子你過得這麼艱難,如果我知道,我不會走的……」
「可沒有如果。」我搖了搖頭:「而且,以前的日子雖苦,但於我而言,確實是難得溫馨快樂的時光。」
「這快樂是陳亭生帶給我的。」
青凌愣了一下,沒說話。
我繞過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後跟上來熟悉的腳步聲。
青凌面無表情,又恢復了那副高冷模樣。
他冷哼一聲:「憑你這腳程,等你回去,那人早死了!」
他向前一躍,身形在半空中變化,落地時就變成了一隻兩人高的巨貓。
燈籠大的綠瞳望向我:「上來,我帶你回去。」
我沒扭捏,抓著他的尾巴爬上了他的背。
青凌帶著我在山林中奔跑跳躍,速度極快。
我伏在他身上。
問他:「所以,你願意救他了是嗎?」
青凌默不作聲。
但我卻知道,他是答應了。
心裡壓了許久的那塊石頭終於在這一刻轟然落地。
我近乎虔誠地把臉貼在他的脊背:「謝謝。」
……
有青凌在,我們從妖界回到新梧鄉只花了不到三天。
我跑到家門口,正好碰到大嬸一臉愁容的從裡面出來。
她看見我,臉上湧出激動神色:「哎呀!你總算回來了!」
我心裡一咯噔:「怎麼了?他……他……」
「還有最後一口氣!」大嬸猛拍了一下大腿:「你再晚回來一天,就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了!」
「快快快,有什麼話趁現在快說吧。」
我來不及多想,拉著青凌的手就急急忙忙地往陳亭生的屋子跑去。
青凌沉默地跟著我。
他的視線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推開房門,藥味比以前更濃郁了,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死氣。
我衝過去,趴在床頭,看著床上形容枯槁的男人。
淚水再也忍不住湧出來。
竭力克制著哭腔,我在他耳邊輕聲喚道:「亭生,我回來了。」
他的眼珠轉了轉。
在我不停的呼喚聲里,好久之後,才慢悠悠睜開眼。
「你……回來了啊。」
他用力扯了扯嘴角。
「真好,臨走前,還能再見你一面。」
我抓著他的手:「我們還有很多面要見呢。」
陳亭生眨了眨眼睛。
沒力氣再說話了。
很快,又沉沉睡了過去。
仿佛下一秒,就會在睡夢中走完這一生。
我擦了擦眼睛,轉頭去看青凌。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門邊,沒進來。
但我能感覺到,他一直在看著我們。
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青凌……」
我喊了他一聲,不自覺地,聲音放軟了,帶了些哀求。
青凌的聲音很冷。
「我可以救他,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可以。」
他冷笑一聲:「我還沒說是什麼。」
「什麼都可以。」我望著他,一字一句道:「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給你。」
「我不要你的命!」
莫名地,他聲音裡帶了些火氣。
他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救了陳亭生之後,你要跟我去妖界,直到你死,你都只能陪著我。」
「好,我答應你。」
我答應得太爽快。
青凌也不高興。
他生氣地轉身出去,把門摔得砰砰響。
我聽見他氣急敗壞的低吼:「你就這麼在乎他!就這麼在乎他!」
11
新梧鄉最近出了一件稀奇事。
這事都傳到了京城。
傳聞新梧鄉最東邊那戶人家,男人重病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他家娘子出去一個多月,不知道從哪找回來一個神醫。
神醫一出手,那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人硬生生地被救回來了!
如今能吃能喝,精神好得不得了!
茶館裡,有人感嘆。Ťűₜ
「他真是走了大運,得了個這麼有情有義的娘子!」
「唉,以後就沒有嘍!」
「怎麼說?」
「聽說那神醫之所以救人,是因為看中他娘子骨骼清奇,想收她當徒弟繼承衣缽,他救了那男人,作為代價,那婦人便跟著神醫離開,不知道去了哪個方外之地。」
「是啊,我也聽說了,那男人病好了之後一直在尋他娘子呢……」
眾人連連嘆氣。
沒人注意到角落裡,正在吃茶的我與青凌。
他救完陳亭生,似乎耗費了不少妖力,有些憔悴,可此時此刻,心情卻好像還不錯。
「阿容你嘗嘗,珍饈閣新出的點心,很好吃!」
「我之前來京城時,它還只是個小鋪子呢,我當時就想著,以後有時間,得帶你一塊來嘗嘗。」
他眼睛亮亮地,獻寶似地把油紙包著的點心推到我面前。
上了年紀之後,我就很少吃甜了。
太齁人。
剛要拒絕,一抬頭看見他亮晶晶的眸子,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於是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怎麼樣?」
「一般。」我實話實說:「太甜了。」
青凌愣了一下。
然後笑了:「那我以後給你尋些不甜的點心。」
若是以前,他定會嘲諷我:「是你不懂品味吧,你這鄉下村婦,Ţŭ̀₄定是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
青凌變了。
我轉頭看向茶樓外。
京城很大,很繁華。
寬闊的大街上,人來人往。
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自從離開新梧鄉後,青凌就帶著我四處遊玩。
他待我開始變得耐心。
也收斂了自己傲嬌的性子。
我腿腳不便,走得慢了,他就也慢下來,跟在我身後,跟我說話聊天。
我能感覺得到,他在遷就我。
或者說,在補償我。
怔愣間,有風透過窗戶吹進來。
青凌很快起身,將一旁的披風披在了我身上。
有小二來添茶,看見這一幕,不由笑了。
他恭維我:「夫人,您兒子對您孝順呢。」
這話一出口,我與青凌都愣住了。
我忍不住笑了笑:「是嗎?」
青凌要發作,被我按下了。
小二走後,青凌臉黑得不成樣子。
我知道,他不是生氣別人把他當成我兒子。
他是生氣,我在他無知無覺間,就變得這麼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