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妹妹搶我兩次姻緣。
第一次,我救了少年將軍沈溯的母親,她冒領了功勞,和沈家定親了,反而我被許給了窮舉子張之舟。
第二次,沈溯在戰場上下落不明,張之舟反倒高中狀元,一步登天。
她又打起了搶我姻緣的主意。
1
我叫姜雲芷,和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叫姜雲薇,我們同為父親妾室所生,長相也幾乎一模一樣。
算命大師說姜雲薇命格高貴,以後的夫婿必然是人中龍鳳。
恰好嫡母多年無子,她被抱到嫡母膝下,成了家中嫡女。
和我不同,姜雲薇自幼被嬌慣著長大,嫡母給她相看了許多男子,她都看不上眼。
搶了我第一段姻緣後,她頗為志得意滿了一段時間。
但沒想到沈溯在戰場上下落不明,反倒是張之舟高中狀元。
姜雲薇又打起了再次搶我姻緣的主意。
落水被救上岸後,我生了一場大病,大病之後,我失憶了。全然忘了前塵往事。
所以姜雲薇冒領了我的身份,成了姜雲芷。
她來看我,還特地提了個食盒過來。
盒打開之後,是一條清蒸的魚,伴著一碗米飯。
她把菜端出來,臉上漾著淺笑,「妹妹大病初癒,這清蒸魚最是滋補,最適合養病了,你趁熱吃。」
「謝謝姐姐。」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筷子。
我吃了一口之後,連聲讚嘆,「不愧是姐姐送來的菜,真是鮮香味美。」
她含著笑,「既然你愛吃,下次我再帶這道菜過來,你看你都瘦了。」
「那就多謝姐姐了。」
「可憐你未婚夫婿在戰場上生死未明,這婚事又要一年一年拖下去,不如我讓爹爹出面,幫你把婚事退了,你也好再擇個貼心夫婿。」
「我雖不記得沈郎,但他現如今只是下落不明,我相信沈郎一定會有回來的那天。」
「辛苦姐姐為我考慮了,姐姐對我真好。」
沈溯是保家衛國的英雄,雖說和沈溯訂親的是姜雲薇,但她現在決定冒領我的身份,和張之舟成親。
但沈家那邊畢竟是將軍府,如此一來自然不好交差,所以趁我失憶,沈溯又成了我的未婚夫婿。
反正沈溯十有八九也回不來了,這樣做無非是把我的年齡拖大了而已。
一個庶女,在姜家不值一提。
姜雲薇真是好算計,若是我聽了她的,在這個節骨眼上退了婚,那我便是那無情無義之人,要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你看我和你姐夫之舟,那麼恩愛,姐姐也盼著你也能和我一樣,有個知冷知熱的體貼人。」她繼續關心。
「姐姐和姐夫的感情真是羨煞旁人,如今沈郎還不知何時能回來,姐姐又何必說出來讓我羨慕。」
姜雲薇拿帕子捂著嘴,虛情假意地說道:「是我失言。」
「我如今與沈郎的記憶全無,還請姐姐給我講講,我二人平時都是如何相處,等沈郎回來,我也好不露怯。」
姜雲薇一下卡了殼。
過了一會她才說,「每次沈小將軍與你見面,你都會撲到他的懷裡,甚是甜蜜。」
這個朝代雖允許未婚夫婦見面,但也不是這樣舉止無狀。
我眼睛亮了,「那我和沈郎感情一定很好。」
待她走後,我將吃進去的魚肉全都吐了出來,然後擦了擦嘴角。
十二歲那年,我吃魚被魚刺卡住,差點丟了性命,自此以後,我再也不會吃魚肉,連看到魚,嗓子都會發緊。
姜雲薇為了試探我,真是費心了。
更何況,推我下水的,本來就是她。
她為了一樁好姻緣,甚至可以謀取親生姐姐的性命,真是可笑。
只是讓她丟了性命,未免太便宜她了,我不妨和她玩一玩。
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姜雲薇和張之舟的婚期定得格外早。
等她嫁過去,不管我是再想起來,還是怎樣,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但她想不到的是,我也要嫁。
2
我求到姜培面前的時候,他還一副假惺惺的模樣。
「女兒,爹爹實在是不忍你去受苦,不如等過兩年,爹爹去幫你把婚退了,再給你說一個好人家。」
多麼感人至深。
「沈郎雖然生死叵測,但他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我景仰這樣的人,即使嫁過去要一輩子獨守空房,我也無怨無悔。」
他只是稍稍沉吟片刻,便同意了,「難為你有這樣的心思,父親同意了。」
他正處在官場升遷的關鍵期,有一個這樣的女兒,只怕是助力不小。
「我想和姐姐同一天出嫁。」
「雲芷…薇,你何必那麼著急,等你姐姐出嫁了,我再和沈家商議,給你擇個好日子。」
我裝作聽不到姜培喊名字時的錯漏,「我身為妹妹,肯定要在姐姐出嫁後再出嫁,但沈家現在只剩了沈郎的母親,且身體不好,我想儘快嫁過去,也好替沈郎盡孝。」
「也好,那我明日將親家母請到家中,給你把婚期也定下來。」
「多謝父親。」
花朝節,是我朝未婚男女相見的節日,姜雲薇特地約了張之舟,還叫了我,美名其曰帶我一同散散心。
高中狀元的人確實不一樣,原來和我見面的時候,他不過是一身粗布麻衣,現在也穿上了錦衣華服。
姜雲薇拉著張之舟的手,看著張之舟躲閃的眼神,我已經明了,他顯然知道,他的未婚妻換了人。
我在心裡勾起一陣冷笑。
和張之舟定親的這幾年裡,我們相見的次數並不少,他原來就是個窮舉子,少不得我拿私房錢貼補他,幫他交束脩,又幫他請了大儒教導,他才有機會高中狀元,平步青雲。
有次我和他見面,正好嫡妹也在,他問我,為何嫡妹長得和我如此相似。
他才知道姜家這一樁陳年舊聞。
想必他那時就在後悔,和他定親的為何不是姜雲薇了吧。
姜雲薇拉著他,「之舟,我想要那你燈籠。你給我買一個嘛~」
那是個蓮花燈籠。
「雲芷,我這就去給你買。」
張之舟倒也挺會跟著姜家指鹿為馬,他提著兩個燈籠回來,一個是蓮花燈籠,一個是鹿兒燈籠。
還沒等他將另一個遞給我,姜雲薇眼前一亮,「之舟,你怎麼知道我也喜歡那個鹿兒燈籠。」
她手裡提著兩個燈籠,又央著張之舟給她買各種吃食。
張之舟一一應允。
我一直站在她們身後,末了她才反應過來,臉上毫無愧疚,「哎呀,冷待了妹妹。」
「見到姐姐和姐夫如此恩愛,妹妹好生羨慕,姐姐見到姐夫太過激動,忘了妹妹也是正常,這集市上的東西琳琅滿目,我只四處瞧瞧便好。」
我淺笑著福了福身。
張之舟的臉色更難看了。
姜雲薇挽著張之舟的胳膊,「對了,我要告訴你一件大喜事,咱們成親那天,妹妹也要出嫁,嫁給沈小將軍。」
「說不定等那日,沈小將軍突然就回來了,英雄配美人,真是羨煞旁人。」
張之舟面色僵硬,「雲芷…薇要出嫁?」
姜雲薇臉上帶著笑,手上卻狠狠地擰了張之舟一下,「怎麼,你有意見?」
張之舟冷靜下來,「怎麼會呢,沈家是功勳世家,如此便先恭喜妹妹了。」
姜雲薇這才展開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只張之舟後半段一直心神不寧。
我藉口不舒服,想提前回去。
半路,我被張之舟攔住。
「雲芷,你要嫁到沈家?你知不知道沈溯十有八九回不來了?」
我面不改色,「姐夫逾矩了,還有,姐夫認錯人了,我是雲薇。」
「你是雲芷還是雲薇,難道我心裡不清楚?姜家難道真以為能騙過我?」
我勾唇笑了,「那你還不是心甘情願地娶姜雲薇。」
「所以,雲芷,你沒失憶對嗎?」
「是啊。」
「那能一樣嗎?雲芷,是我對不住你,你知道,雲薇能給我在官場上更多的助力。」
「你別嫁給沈溯好嗎,等過幾年,我娶你。」
「姜家的雙生女都嫁給你?兩女共侍一夫,張之舟,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這話?」
張之舟言語蒼白,「我…我不是。」
我繼續逼問,「那我嫁過去是什麼身份,你的妾?放著正妻不做,我要去做妾,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雲芷,你知道,我心裡只有你一個,是妻是妾,那又如何。」
「如何?我和妹妹長得一模一樣,為何她是嫡女,我是庶女,這區別我最清楚。我生的孩子以後就是庶子,這區別大得很。」
張之舟心虛,「我會好好教導我們的孩子…」
不欲與張之舟多交談,我看向他身後,「雲芷,你怎麼在這裡?」
張之舟嚇得身體僵硬,扭過了頭。
等他扭頭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3
我和姜雲薇同一天出嫁,不過名義上,我才是那個嫡女。
姜雲薇出嫁的時候,嫡母在一旁噓寒問暖,反觀我這裡,嫡母只是匆匆過來看了一眼。
生完我和姜雲薇之後,沒幾年小娘又有了身子,生產那日,小娘難產,肚子裡的男嬰也沒活下來,一屍兩命。
但我知道,小娘根本不是難產,而是被嫡母害死了,那個男嬰也被嫡母手下的侍女活活捂死。
這件事我和姜雲薇說的時候,她表現得很不耐煩。
「那又如何,不就是一個人,死了便死了。」
「姜雲薇,那可是我們的生身母親!!!」
「那又如何,嫡母才是我唯一的母親。」
「小娘對你不好嗎?你能說這種話。」
「好?她能給我綾羅綢緞,還是能給我錦衣玉食,我倒是要感謝我這個命格,才能讓嫡母看中我。」
因為姜雲薇從小就被抱走了,所以小娘對她比對我更上心些,我不止一次見到小娘偷偷給姜雲薇塞吃的,塞衣物首飾,她都照收不誤,到頭來疼了個白眼狼出來。
嫡母慣會端水,名義上我們兩個人嫁妝都是六十四抬,但內里大有乾坤。
我出嫁的時候,拉著嫁妝的馬車跟在身後,一個小孩在路邊打鬧,一不小心就把我的嫁妝箱子碰翻了,箱子裡只有一對枕頭。
還是最普通那種棉布,繡花也十分粗糙。
畢竟是姜家嫁女,而且還是嫡女,路邊的人一陣唏噓。
我沒有陪嫁丫鬟,還是嫡母從燒火丫頭裡給我找了一個,原來叫素娟,她還算機靈,我給她改名叫翠竹。
很顯然,翠竹分不清我和姜雲薇。
聽到外面的騷動,翠竹掀起帘子看了一會,才告訴我,「大小姐那邊的侍女看到咱們這邊出了丑,好得意啊。」
我勾勾唇,告訴翠竹不用急。
撞翻嫁妝的小孩,是我在街市上雇的,這麼好的一場戲,妹妹那邊怎麼能不參與。
不一會,姜雲薇那邊嫁妝也翻了,路滑,駕車的馬兒受了驚,箱子裡落出的儘是琳琅滿目的金銀寶器。
財帛動人心,圍觀的人一陣騷動,姜雲薇那邊的丫鬟僕人還沒反應過來,不少人就沖了上來,借著幫姜家撿東西的名義,偷偷往自己身上塞。
圍觀的一位老者搖了搖扇子,「原以為姜家是深明大義的,沒想到這般不地道,沈小將軍生死未卜,把嫡女嫁過去,就填那麼點嫁妝,庶女嫁得好,就多給嫁妝。」
另一個中年男子問他,「你這是又怎麼看出來的。」
「你看姜家嫡女這個馬車,除了最前邊這輛,其他的馬兒步態輕盈,庶女那邊,除了最後邊一輛馬車,每一匹馬都步伐沉重。」
聞言那個中年男子恍然大悟。
畢竟是年輕氣盛,姜雲薇那邊扭了好幾個人送到了衙門。
我到沈家的時候,沈家雖然也是紅燈籠高高掛,但說不出的肅穆。
沈家也沒請什麼賓客,只有本家的幾個親人。
沈溯不在,但婆母不相信沈溯已經沒了,所以和我拜堂的是一隻大公雞。
拜完之後,婆母握住了我的手,「雲薇,溯兒失蹤了,難為你還願意嫁過來。你放心,以後沈家一定會對你好的。」
婆母素有賢名,沈家也算是家大業大,這種不用侍候夫君的富貴日子,姜雲薇確實是沒有福享。
我住進了沈溯的房間,他的房間確實很有武將的風格,簡潔。
書架上儘是些兵法書,一旁的武器架上,放著劍、矛,大刀等兵器。
只是床板頗硬,我敬佩武將,但也不願意睡這樣硬的床板。
武將們在戰場上浴血拚搏,就是為了百姓能過得好,實在沒必要在這裡因循守舊。
以後我定會侍候好婆母,這床板,我還是明天鋪個軟墊的好。
我卸了釵環,沉沉入睡。
第二日我便知道了,姜雲薇的婚禮上有人哭喪,好不熱鬧。
她讓僕人扭了那幾個人到衙門,有個人驚嚇過度,當即在衙門咽了氣。
姜雲薇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姜家的庶女姜雲芷,張之舟雖是狀元,但又出身寒門。
所以那家人抬著屍體,直接在姜雲薇的婚禮現場哭了起來。
張家沒幾個下人,姜雲薇帶過去的,都在後院幫她看嫁妝,過了有一會兒,這家人才被趕走。
想必妹妹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4
我去拜見婆母的時候,婆母坐在高位上,不過是四十餘歲的婦人,在經歷了喪夫之痛,獨子失蹤後,面容說不出地蒼老。
聽見她咳了幾聲,我開口說道:「我在家中的時候,學過一種梨膏,很是潤肺解渴,止咳生津,等我待會做一些,給婆母帶過來。」
「雲薇,你真是有心了。」
她招呼我,「雲薇,你過來。」
我依言走過去,她遞給我一把鑰匙,「這是家中對牌鑰匙,我身體不好,也不願操心這些事了,以後掌家之權就交給你。」
「婆母身體好得很,我才剛嫁過來,好多事情都弄不明白。」
婆母拍著我的手,「這些事遲早都得交到你手裡,你先學著,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再來問娘。」
「咱們家裡還有幾間鋪子,以後讓徐照跟著你,他對這些情況都了解。」
婆母揮揮手,一個中年男子跪在地上。
「見過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