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今的李時序,已經不像當年那麼情緒外露了。
至少在他座下第一狗腿閔軒怒斥了一句「什麼齋長,一個泥腿子而已」後,還能假笑著打圓場。
他身邊的朝雲,表情就豐富得多了。
「驚訝、慌亂、傷情……」
我面無表情地把在我耳邊說書的燕斐推遠。
朝雲也被他整得表情變換不下去了。
訥訥地叫了一聲:
「驚鴻哥哥……」
謝驚鴻的目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
他仿佛沒有察覺茶舍內的暗流涌動,只是抬手,朝眾人一絲不苟地行禮:
「在下謝驚鴻,受姚女郎之邀,參加本場詩會。諸位,請。」
7
詩會的結果毫無懸念。
這一天的優秀學子們,又回想起被謝驚鴻碾壓的恐懼。
燕斐兄妹齊齊開始用鼻孔看人。
馮玉生的笑容也比往日更刻薄了幾分。
只有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目光一直追隨著在白紗屏上筆走龍蛇的紫衣青年。
為此還遭到了燕婉的調笑。
我搖搖頭,想起謝驚鴻剛來姚府不久,長兄叫我去叮囑的一番話。
「謝郎君雖然不曾訴苦,但這幾日我觀其言行,便知道這幾年他過得不易。從前五姓俊彥之首,倚馬千言的少年郎,如今也學會韜光養晦了。」
「窈窈,」長兄有點惋惜道,「你莫欺負他。」
雖然當著兄長的面,我十分憤怒地表示自己是個不欺凌弱小的好紈絝。
但轉頭,還是認真叮囑他,詩會上贏得恰到好處就好。
免得被那些心胸狹窄的人記恨。
謝驚鴻答應了。
可此時的他,鋒芒畢露,較往日更甚。
第一首詩作出來,所有人都躺平了。
除了李時序。
他沒躺。
但他越掙扎越破防。
詩會開始的時候,他尚能風度翩翩地搖著扇子,說什麼驚鴻兄離開上京多年,恐怕連怎麼作詩都忘了,讓大家就算髮現他錯了韻腳,也不要嘲笑。
第一輪結束,他不說話了。
扇子也不搖了。
等謝驚鴻第三首詩寫到尾聯。
茶舍內鴉雀無聲。
只有李時序破防的聲音:
「謝郎君跟我們就是不一樣,曠達不羈啊,祖父和父親遠在嶺南,也不妨礙在此寫詩討女人喜歡。」
「聽說那邊蛇蟲鼠蟻甚多,要不要本公子替你打聽打聽——他們還健不健在啊!?」
謝驚鴻筆鋒一滯。
紫毫懸停片刻,繼續落在了白紗屏上。
字跡沉穩漂亮,力透紙背。
只有離他最近的我,看見他握筆的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顫抖。
我沒說話,默默抓起一旁的硯台。
謝驚鴻落下最後一筆。
李時序和他身邊的世家子弟還在鬨笑,只有朝雲沒笑,她似乎想說什麼,可最終都咽了回去。
我扯了扯嘴角,猛地把硯台砸過去:
「笑笑笑,笑你爹呢!狗彘不如的爛人,連你謝爺爺一根腳指頭也比不上!」
8
燕婉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我的硯台才至,她的團扇就跟了上來,接著是其他人的香囊、鎮紙、筆架……餘光里我甚至看見燕斐扛起了地上的花盆,可惜力氣太感人,離地三寸就把腰扭了,哭爹喊娘地叫妹妹攙扶。
李時序被砸得抱頭鼠竄,朝雲避之不及,也被墨汁濺到了衣袖,嚇得花容失色。
他們的跟班們這才回過神,圍上來反擊。
一時間,彩箋共青墨一色,狼毫與端硯齊飛。
整座茶舍亂作一團。
我左看右看,還想找個趁手的武器,馮玉生卻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朝我翻了個白眼:「還不帶著他走?這趟渾水他蹚得起嗎?」
「哦、哦!」
我這才反應過來,拉起謝驚鴻就跑。
吳綾制的衣袖太滑,不知不覺我就抓住了他的手掌。
他僵硬了片刻,卻沒掙脫,反而在我險些被門檻絆倒時,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讓我免於摔出個很不雅觀的姿勢。
我們跑出茶舍,跑出坊門,一直跑到永安渠旁,我才氣喘吁吁地拉著他停下。
「李、李時序這個狗東西,改天我非得找人再揍他一頓。」
我惡聲惡氣地揮了揮拳頭,又小心翼翼去看謝驚鴻的表情,卻正好對上青年略有些出神地看著我的目光。
此時正臨近傍晚,渠道兩側燈火次第亮起,一點一點映亮他墨玉般深邃剔透的眼眸。而那眼眸中,是我帶著紅暈和薄汗的臉。
莫名地,我有些臉熱,下意識用袖子擦了擦頰邊的細汗。
誰知跑路途中,袖口不知在哪裡蹭了一片青苔,這一擦反而都糊在了臉上。
「……」我看似鎮定,其實已經死了一會兒了。
對面的人卻忽然彎了彎唇。
這次我沒有看錯,青年眼裡的複雜情緒如被風吹散,只余瑩瑩燈火中分外溫柔的笑意。
他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向路邊的茶攤借了一點水,回到我身邊,道了一聲「得罪」,便很輕柔地替我擦拭臉上的髒污。
我緊張得一動也不敢動。
目光更是不知道該看哪裡。
只能沒話找話:
「李老二說的你全當狗吠。嶺南那邊我大哥已經叫人照看了,謝公和伯父都不會有事的。」
謝驚鴻道:「嗯,我知道。」
我想了想,又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跟朝雲打賭嗎?我要讓她給我未來的三嫂道歉!她嘲笑我三嫂是個燒火丫頭,真是狗眼看人低,我三嫂可是天下第一酒樓的傳人,不但做菜好吃得讓人想把盤底都舔乾淨,身手還很好,那年我差點被掉下來的燈籠砸到,就是她救了我呢!」
謝驚鴻認真地附和我:「那是該道歉。」
我一下雀躍起來:
「對吧!哎呀,一說起三嫂做的飯我就有點饞了,我明天帶你去吃,要是沒我,你想吃三嫂做的菜要排好多天呢!」
臉擦乾淨了,謝驚鴻直起身,大約是這華燈初上的氛圍太溫柔了,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目光也是柔軟的,柔軟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偏偏他還用跟往日截然不同的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回答我:
「好啊,那在下,借女郎的光了。」
我的臉有點燙了。
我趕緊以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藉此掩飾我微紅的臉,一個挎著花籃的大娘忽然走到了我們身邊。
她笑眯眯地拿出一枝花:「郎君和女郎感情真好,買朵花吧,我這花呀,可是在月老祠摘的,能保佑你們長長久久,恩愛兩不疑。」
我的臉徹底紅了,連忙擺手:「大娘你誤會了,我們不是……」
「不是?」她看了看我,又看向謝驚鴻,一副大為震撼的樣子,搖著頭走了:「世風日下哦,都給擦臉了,竟然還不是有情人,老了老了,看不懂了。」
我:「……」
啊啊啊,我這個月都不要來永安渠了!
8
竹露茶軒的騷動終究還是驚動了金吾衛。
可武侯一過來,發現這個是長公主的愛女,那個是中書令的嫡孫。被砸得鼻青臉腫的是齊國公世子,踩在桌子上罵人的是大將軍的孫子孫女。
他能怎麼辦。
他也很絕望。
最終還是掌管金吾衛的趙王出面,將這群鬧事的世家子弟一個一個地送回家,順便告了一狀,才算了結此事。
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除了我和謝驚鴻,當日參加詩會的人全被家裡禁足了。
為此燕斐寫了十三封信,斥責我臨陣脫逃、毫無義氣。
他倒是很認可我帶著大功臣謝驚鴻先跑。
但他覺得,謝驚鴻離開後,我應該回去再砸李老二幾下。
對此,我很心虛。
我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可是那日我正準備讓謝驚鴻先回府,就被渠中飄來的蓮花燈吸引了目光。
原來是西市新開了一間花燈鋪子,扎的花燈又好看又精美,尤其是店主親手做的那盞仙閣燈,栩栩如生,連仙娥的飄帶都清晰可見。
可惜這盞燈是鎮店之寶,店家不售,只送給連猜中十六支燈謎的有緣人。
聽完我登門狡辯的燕婉冷笑:
「所以你跟謝驚鴻猜燈謎去了?好啊姚窈,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重色輕友?」
我還記得當日在樊樓的豪言壯志,趕緊搖頭否認:
「什、什麼重色輕友,我跟謝驚鴻不是那樣的關係!」
燕婉翻了個白眼:
「騙姐妹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不過我看朝雲對謝驚鴻也賊心不死,那日在茶舍,她的眼睛就沒有從謝驚鴻身上離開。」
「不會吧,朝雲不是跟李時序訂婚了嗎?」
燕婉高貴地往後靠了靠。
我連忙捧起茶遞過去。
「只是訂婚,又不是成婚,李時序整日跟他的表妹糾糾纏纏,我估計朝雲也忍他很久了。只是齊國公府如今勢傾朝野,長公主不會輕易同意她退親。」
燕婉抿了一口茶,示意我貼耳過去:「那日我去給我阿爺送點心,無意聽見陛下這幾月去了兩趟昭明寺,那裡住的是誰,不需要我多說吧?」
我一愣。
昭明寺,住的是廢賢妃謝氏……她是謝驚鴻的姑母。
當年,謝氏敗落,就是從謝賢妃捲入皇后產子血崩而亡一事開始的。
如果陛下願意原諒謝妃。
也就意味著……
「朝雲說不定也是知道了這件事,如果謝家東山再起,那李時序的確不夠看了,尤其是他還有個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真嫁過去不知又是多少官司。」
燕婉放下茶盞:「你可得小心了,雖然我們都很討厭朝雲,但是她的才學、名聲,我們仨捆起來都比不過。」
我沉默一陣,轉向正偷偷沖泡大將軍珍藏的茶葉招待我的燕斐。
「阿斐,你站在男子的立場上思考一下。謝、不是,就是那種比較有學識、比較傳統的世家公子,會比較喜歡我這樣的,還是朝雲那樣的?」
燕斐斟酌了片刻,很謹慎地回答我:
「我先說明,我是站在謝驚鴻的立場上來思考的,絕不代表我個人的喜惡,在我這裡最好的女郎肯定是你跟阿婉。其次如果是謝驚鴻的話,應該會喜歡朝雲那樣的,比較有共同語言。」
「……哦。」
「窈窈,別生氣啊,你也有你的優點的。」
「我沒有生氣,還有我問的也不是謝驚鴻。」
「……」燕斐欲言又止,「你先低頭看看呢,棗餅都被你捏碎了,它做錯了什麼。」
9
不就是書嘛!
朝雲會看,我姚窈不會看?
當然了。
我絕不是因為謝驚鴻。
而是單純地不想輸給朝雲!
我氣勢洶洶地坐在書桌前,吩咐誰也不許打擾。
然後深吸一口氣,翻開《禮記》。
一個時辰後,我被婢女叫醒。
別說哈,看著書就是睡得香。
……
我不服輸。
第二天,我鑽進了大哥的書房,叮囑大哥無論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學識灌進我貧瘠的腦子裡。
一個時辰後,大嫂溫柔地叫醒了我。
第三天,我喝了兩杯濃茶,坐在二哥的書桌前。
一個半時辰後,二嫂捏了捏我的臉:「乖窈窈,該吃晚膳了!」
……我還真不信了!
第四天,我睡足六個時辰後,對三哥說:「來吧!」
然後,我跟三哥一起睡到了黃昏。
哦,差點忘了。
三哥也不是塊讀書的料。
他是武將。
三哥揉著發麻的脖子:「我說你沒事折騰我們幹什麼,家裡不就有一個現成的老、咳,夫子?讓驚鴻教你啊。」
我彆扭道:「我不,我要悄悄學習,然後驚艷所有人!」
三哥皮笑肉不笑,朝我豎起三根手指:「我給你三條路,一,是我最推薦的——你放棄吧。二,讓驚鴻來教你。三,我給你請個夫子。」
我堅強地選擇了三。
然後不負眾望地氣走了兩位夫子。
第二位夫子辭行的次日,謝驚鴻在三哥的託付下,走進了我的書房。
10
事實證明。
哪怕是老夫子親自出馬。
我該睡著還是睡著。
第三回一覺睡到黃昏。
謝驚鴻放下書,問我:
「為何忽然要學九經?」
我支支吾吾:「不為什麼,無聊……」
他看了看我,換了個話題:「我記得你很擅畫,當年作的《老夫子罰站圖》、《老夫子抄書圖》,在學中流傳甚廣。人各有所長,或許你的長處不在經史之上。」
我震驚抬頭,殘存的一點睡意全被嚇沒了。
不是……我每次被謝驚鴻罰站、罰抄書之後泄憤作的老夫子受罰圖,都傳到他那裡去了?!
我氣弱道:「你、你都看到了?那為什麼沒罰我。」
「學規並未規定你不能作這樣的畫,我無從罰你。」謝驚鴻收回目光,睫毛輕輕顫動著,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從他的語氣里聽出幾分委屈:「莫非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就要責罰學子的人。」
啊?
難道不是?
我幾百遍學規是白抄的?
我一個連族譜都記不住半頁的人,離開國子學兩年了,還能把學規倒背如流,你猜猜是為什麼呢?
不過,我們紈絝嘛,也略懂一些人情世故。
腹誹歸腹誹,拍馬屁是拍馬屁:
「那,那當然沒有,謝齋長自然是公正無私、法鏡無瑕、替天行道、大義滅親……」
我貧瘠的詞彙量都快耗盡了。
謝驚鴻仍垂眸不語。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再擠出兩個詞時,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我:「那從明日開始,要不要每日作一個時辰的畫?如果不喜歡,再試別的。」
我想了想:「你會作畫嗎?」
「略會一些。」
嗯,那就是很會了。
於是,我開始學畫。
不得不說,我竟然真的在作畫一事上頗有天賦,不過半月,我已經能畫一幅《夏荷圖》了。
我興致勃勃地拿著畫紙去給謝驚鴻看,卻撲了個空,負責他院中掃灑的小廝神秘兮兮地向我稟告,說朝雲縣主到訪,謝驚鴻去花廳待客了。
「朝雲?」
這幾日,李時序等人都被陸陸續續放了出來,算算日子,朝雲應該是剛被放出門就來找謝驚鴻了。
小廝點了點頭,左看右看,湊近我道:
「女郎,小的方才隱約聽了幾句,朝雲縣主向謝郎君提起了婚約之事,還拿出了一件信物,郎君接下了,還請縣主去花廳相談。小的擔心……」
我愣了愣,冷臉打斷他接下來的話:
「你豈敢妄議謝郎君和朝雲縣主,退下!」
小廝見我發怒,忙不迭地離開了。
我呆呆地望了一會兒院中那窩綠竹,捧著夏荷圖的手垂了下去,悶悶不樂地往回走。
其實,謝驚鴻真的要與朝雲再續婚約。
我也能理解。
如果是一個學富五車的郎君和一個胸無點墨的紈絝在我面前,我大約也會更喜歡有學識的那個。
連我這個紈絝都這樣想。
更別說謝驚鴻了。
他那樣的人,本來就該與才德兼備的淑女相配。
11
話是這樣說。
但我心中還是難受得要命。
正捧著臉在廊下發獃時,婢女來稟報,說燕婉兄妹大將軍被放出來了,約我去樊樓聽曲。
再過片刻就是我每日跟謝驚鴻學畫的時候了,我正想回絕,卻想起謝驚鴻正在待客,大概也抽不出身來教我作畫,便換了身衣服出門。
兄妹倆在家中悶了大半月,好不容易才能出門,都肉眼可見地高興,燕斐更是從家中偷出了一壇好酒,邀我共賞。
我晃了晃酒盞,一陣醇香撲面。
「好酒!就是大將軍發現了,估計又得關你半個月。」
不過被關的是燕斐,又不是我。
我自然是美滋滋地喝了。
酒是好酒,後勁也大,幾杯下肚我就有些分不清南北。燕婉揶揄地問我這半個月跟謝驚鴻進展如何,我愣了愣,抱著她的胳膊開始乾嚎:
「別提那個混蛋!嗚嗚嗚……我就是學不來經史、做不來詩嘛,但、但我已經會畫夏荷圖了啊,那下個月,下個月我就可以畫更多東西,畫鳥,畫人,說不準幾十年後,我也是個姚道子、姚愷之呢!」
「怎、怎麼,就看不到我也有長進……」
燕婉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我這樣沒頭沒尾的話竟然也聽懂了。她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豪邁道:
「不就是一個男人,姐妹給你搞不來謝驚鴻,還搞不來張驚鴻、李驚鴻嗎?窈窈別傷心,我這就拿我哥的月錢請十個梨園的男伎來陪你喝酒!」
燕斐:「?」
我一下坐起來:「這、這不好吧。」
燕婉道:「花我哥的錢,你難道還不好意思?」
「也是。」我又歪到了她身上。
燕斐:「??」
等門再被推開時。
我已經醉得更厲害了。
只迷迷糊糊地感覺樂聲驟停,燕婉的身體也突然變得僵硬。她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什麼,我頭暈著,沒有聽清。
門外的人走到了我面前。
一陣淡淡的梅香傳來,有些熟悉,但我想不起是誰。
睜開眼睛,我打量了他一下:
「早聽說梨園的男伎容止可觀,果然名、名不虛傳。就是怎麼只有一個?阿婉,你不是說要給我找十個嗎?」
燕婉一把捂住我的嘴:「閉嘴吧祖宗!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我也沒想到老夫子板著臉還是那麼嚇人啊,把我的童年陰影都給勾出來了……」
「老夫子?謝驚鴻啊,你,你別怕他,他現在沒那麼嚇人了。」
燕婉還沒說話,面前的人開口了,嗓音清凌凌的:
「你不怕謝驚鴻了?」
我朝他笑了笑:
「不怕,他人還蠻好的,講義氣!」
他「嗯」了一聲,嗓音溫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