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再婚了。
後媽帶來了個比我大三歲的繼兄。
他們一家三口住在我名下的房裡。
某天,我爸對我說:
「迦儀,你哥要結婚,到時候你的房間挪出來做新房。」
後媽也說:「你將來嫁人,還需要你哥幫你撐腰。一個房間而已,你不會介意吧。」
「我介意!」
第二天,我當著他們的面,直接把家裡大門換了鎖。
「出了這道門,再想進,只有我有鑰匙。」
我爸怒不可遏。
「你他媽是什麼意思?」
我反問。
「趕人都這麼明顯了,你還用問我什麼意思嗎?」
1
我爸剛想發火。
後媽假惺惺地拽了拽他。
又裝出一副慈母關愛臉,對我說教:
「迦儀,你怎麼對我都可以,可你怎麼能這麼對你爸呢?」
「不就是一個房間的事兒,你要不願意,我這就搬走!」
我爸連忙拉住後媽。
「什麼你們搬走?要搬也是……」
我接住了後面的話。
「要搬,也是你們一家三口,整整齊齊一塊搬。」
時間恰到好處。
樓道電梯「叮」一聲打開了。
搬家公司的幾名大漢如期來到我面前,為首的拿著一張單子,扯著粗喉嚨喊:
「誰是廖迦儀?請問是不是預約了搬家?」
我爸和後媽臉色像是被鎮住了。
「你……你真的喊人來?」
後媽跑回了屋裡。
卻又不甘地立在客廳,對外探頭探腦。
一副「我不信你敢對我動粗」的表情。
我爸開啟暴怒模式。
「迦儀,我是你爸,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把我和你後媽掃地出門!」
我兩耳不聞,只冷冷環顧了一周,這個曾經叫作家的房子。
隨後一聲令下。
「搬!」
我爸想攔來著。
可一看膘肥體壯的幾名搬家大漢,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舉起的拳頭,在滿臉橫肉的大漢面前,最後還是放了下來。
大漢一副看穿了他的戲謔表情。
「阿叔,誰樂意摻和你的家務事?」
「你揍了我,還得賠醫藥費,何必呢?」
「讓開點吧。」
後媽眼見我爸歇下陣來,急得忙用小拳拳捶他的胸口。
「你動不了別人,還動不了你女兒嗎?」
我爸一經提醒,鬥志又起來了。
「你沒資格動我的房子,你連命都是我給的,你怎麼敢忤逆我?」
我吼了出來。
「你踏馬連命都能給我了,那憑什麼我不能動房子?」
「我是你女兒,才有資格忤逆你,放大街上你敢對別人用『忤逆』兩個字嗎?」
我爸胸口一悶,手忙扶住牆,像是想穩住差點踉蹌的腳步。
我又對躲在一旁的後媽大噴特噴:
「我爸一把年紀,腦子孬掉了,我還沒傻!」
「你躲在背後,挑撥離間,漁翁得利。反正吸的是我爸的血,我無所謂好吧。」
「可你們怎麼就敢把手伸得那麼長來拿我的東西?」
「什麼後媽?什麼繼兄?真套上一個親近的輩分和稱呼,就能掩蓋住乞丐的本質和強盜的嘴臉了嗎?」
……
後媽被噴得花容失色。
擅長偽裝的她,碰上撕破臉皮的我。
那真是把臉皮都丟出二里地了。
爭吵得太大聲。
鄰居都開門出來探頭看熱鬧。
興起的幾位舉著手機拍視頻。
搬家公司的幾名大漢,吃瓜吃得不亦樂乎。
我噴得差不多了,就朝搬家工人喊:
「搬!」
「把我臥室里的東西通通搬走。」
後媽一聽,原來搬家公司是要搬我的東西,心眼子又立馬活絡了起來。
「迦儀,你搬走算這麼回事?我……我也不能真占了你的臥室當婚房吧。」
我沒應她。
我爸怒氣未息地瞪著我。
似乎覺得他擺著父親威嚴的譜,就能強壓著我鬆口一樣。
我不由冷笑:
「可把你們給美死算了?」
「我搬我的東西,是不想搬了你們的,髒了我的手!」
「限你們一家三口三天內,全部給我搬走!」
後媽氣得快哭了的可憐樣兒。
「你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呢?」
我挑眉:
「房產證上寫的可是我的名!」
「我就是欺負死你了,法官都能說我師出有名!」
後媽修煉得很是溫婉得體的面孔,似乎「嘣」地一下子裂開了一道縫。
呵。
她該不會真的以為,這房子是我爸的吧。
2
從我把自己的東西搬走的那天起。
我爸發了 99+的信息給我。
「你有什麼資格說那套房子是你的?當年買那房子的時候,你才多大,有能力購買嗎?」
「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到最後,居然還敢趕老子出家門。反了天了!」
……
我大概地掃了掃密密麻麻的字。
就回了一條:「內容太多,懶得看!」
就把他給拉黑了。
又有一個估計是後媽的陌生號碼,也是一直給我打電話發簡訊。
「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你是你爸的女兒,怎麼能有仇?」
「一個房間就看出你的氣量,做人怎麼能把自己的路給走窄了?」
「你不回來,起碼把門鎖密碼發過來,家裡人總要外出吧。」
我把號碼舉報成了騷擾電話,再拉黑了。
他們都覺得,我是我爸的女兒。
是天然的下位者。
所以我就該道歉。
然後乖乖地把門鎖改了或者換了。
讓他們一家快快樂樂地繼續住在裡面。
這種仗著血緣與輩分而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真是把我給逗笑了。
我轉頭找了中介,把房子給掛了出去。
爺爺奶奶那兒也被騷擾了。
但他們態度堅決,不肯讓一步。
奶奶在微信里對我慶幸道:
「還是你爺爺有先見之明,知道你爸遲早會昏了頭。」
「當年你爸媽離婚,直接就把房子過戶到了你的名下。」
「你罵那個女人罵得對,她現在都敢伸手到你身上了,今後誰知道還會討什麼?」
今後?
哪有什麼今後?
三天後我就讓他們滾蛋了。
3
我看著針孔攝像機拍到的家門口。
我爸拿著工具對門鎖又撬又鑿,半天也搗鼓不下來。
氣得把門一踹。
然後把他自己和工具給鎖在門外了。
賣菜回來的後媽,與門外的我爸面面相覷。
兩人開始爭執起來。
到最後,後媽帶著哭腔控訴。
「廖暢,你個王八蛋騙了我!」
「我跟你好了十年,我都為了你凈身出戶離了婚,你卻連一套房子都搞不到手。」
「我和你過什麼勁兒?不過了,不過了!」
這就對了。
我不好過,占我房子的小偷也別想好過。
4
到下午的時候,我再次查看監控。
後媽的援軍到了。
就是她那個結婚沒地兒去,非要占我臥室的好大兒。
監控里。
他一米八幾,長得也算人模狗樣。
身邊還跟著個挺漂亮的女友。
後媽一見她的好大兒,淚流滿面地撲到人懷裡。
委屈哭訴:「兒子啊兒子。」
女友立在旁邊,仿佛成了個擺設。
那場面怎麼都透著一股違和與尷尬。
我爸咳嗽一聲。
「得了!不就是門被鎖了,你把董旭喊來幹什麼,孩子們不用上班嗎?」
董旭瞪著我爸,懷裡還護著他媽。
「我不許任何人欺負我媽!」
「老頭,不就是門被鎖了嗎?你喊人來開鎖啊,外面天氣三十幾度,你讓我媽在樓道里等了幾個小時。」
我爸支支吾吾。
「我不是給迦儀打電話了嗎?」
「她有鑰匙,幹什麼要請鎖匠?」
董旭不滿地吼了我爸幾句。
「糟老頭子,你搞不定你女兒,我搞不定你嗎?」
「你的賤胚女兒怎麼欺負我媽的,你是死了嗎?你為什麼不扇她?」
「……這房子必須過戶到我媽名下,你女兒沒資格搶!」
後媽又開始拉架。
哭聲裡帶著嬌嗔。
「你們別這樣,別這樣……你們要是打起來,我不如死了算了。」
董旭女友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但肢體動作顯得坐立難安。
鎖匠幾分鐘就來了。
他們一家子進了家門。
沒幾個小時,董旭結婚的物件大箱小箱的就被快遞送上門了。
5
三天期限到了。
正好是個周末。
董旭和女友外出。
我爸也約了老友去釣魚。
只有後媽一個人在家。
他們顯然都不在意我說過的話。
我上門按門鈴的時候,後媽明顯是慌了神。
用視頻門鈴趕我:
「你趕緊走!這是我家,我……我不會搬的!」
我輕車熟路地喚來了開鎖匠。
開鎖匠都樂了。
「怎麼又是你們家,你們家是專門不帶鑰匙嗎?」
爾後,聽見後媽的亂叫。
「這門我開不了,你要是有矛盾要開門,找警察……」
我直接把房產證亮出來了,又付了另外的價錢。
後媽聽見開門聲。
慌怕得像遇見了鬼子進村的婦女,鑽進了臥室鎖上了門。
明明我就一個人。
她也是一個人。
看來是做賊心虛,才不敢單獨對著我。
我一邊轉動門把手,一邊用開誠布公的語氣和她話當年。
「你裝什麼啊?」
「當年你在放學路上,罵我裝可憐吊男人,啪啪甩我巴掌的事兒,你忘了嗎?」
「怎麼越老越膽小了,我爸和你兒子不在,不正好演施虐者嗎?」
「出來啊,我和你聊聊房子的事兒啊!」
後媽在房裡對著電話大喊:
「你們怎麼還不回來?廖迦儀回來了!」
後媽樂意當縮頭烏龜。
我不樂意。
我抄起我爸珍藏的魚竿,把他放在展示玻璃櫃里的各種酒,不管真的假的全都砸了。
顯示屏電視。
意式的玻璃茶几。
實木的餐邊櫃。
……
我能砸就砸,能推翻就推翻。
直到走進我原本的臥室,裡面已經放上了董旭的東西。
什麼男人的衣服褲子,都給我撕爛了。
一台看上去配置很貴的電腦。
我直接把顯示屏給推倒了。
電源線也全剪了。
……
我就要讓他們知道。
我的東西,誰也搶不走。
敢占我的房子,那東西就得等著被砸。
6
我爸的追責電話打過來的時候。
我正和爺爺奶奶準備吃晚飯。
電話我直接按了免提。
「廖迦儀,你瘋了嗎?我要不是按住你繼兄,你現在都要進局子了,你知道嗎?」
我忍不住懟回去。
「那是我的房子。是你們侵占房產,要我進局子,那就大家一起進。」
我爸火力全開了。
「你的房子,你的房子……沒有老子出錢,有你的房子?」
「你個賤種,和你那個媽一樣,永遠高高在上,瞧不起我,覺得我不配過得好。」
「你給我滾出老家,以後不許再回來……」
爺爺穩穩駁了回去。
「廖暢!你罵誰賤種呢?」
「當年離婚,迦儀她媽就沒和你分過財產,是我做主把房子給婉儀,也是我出錢給迦儀買的房子!」
「你能有幾個錢,還不是供那個女人去了?你要真的手裡有錢,能全家都賴在迦儀的房子裡?」
我爸頓了頓,不知從哪兒升起的勇氣。
「老爺子,你別忘了,哪天你要是沒了,繼承人是我!迦儀都得靠邊站!」
爺爺氣得直喘。
「你敢咒我死?」
我拿過電話,積攢了多年的怨氣,往死里開咒。
「爺爺有我呢,不用你操心!」
「哪天你要是沒了,看你繼子能把你埋什麼風水寶地,畢竟你可不是正經祖宗,庇佑不了正經兒孫!不是親生,我看你能被怎麼孝!」
「還有,要說忤逆不孝,還真賴你會言傳身教。」
「我是賤種,那也多虧了你是個賤人!」
我不等他吭聲,就掛斷了電話。
爺爺微微張口。
奶奶從廚房端菜出來,都有些瞠目結舌。
「姑娘家家,罵得太髒了。」
我聳了聳肩。
「罵得不髒,擋不住那個賤人開口的晦氣。」
爺爺家是個獨門獨戶的一樓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