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沒吃好,傅靳言的心情已經很差了。
去了公司發現秘書還出了很大的紕漏,火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你在公司這麼久,不是實習的大學生了,這種等級的錯誤你也能犯嗎!」
傅靳言把文件摔在桌上。
秘書誠惶誠恐地彎腰去撿,下意識道歉:
「對不起殊姐……哦不,傅總,下次不會再犯了。」
傅靳言敏銳地察覺到什麼。
「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傅總,我這就去重做!」
秘書走後,辦公室重歸平靜。
傅靳言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以往這種時候他都會找海綿寶寶談心,她很懂他,也很幽默,總是三言兩語就能把他逗笑。
可是……
傅靳言打開跟海綿寶寶的聊天框。
自從那天跟她見面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聊過天。
明明是他單方面斷的聯繫,可他卻覺得是對方消失了。
傅靳言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個奇怪的感覺。
這段時間他身邊好像消失了很多。
可明明,消失的只有他毫無感情的妻子。
陳殊。
越想越煩。
傅靳言丟了手機,逼自己開始工作。
可沒一會兒,有人匆匆來通傳:
「傅總,有個聲稱自己是海綿寶寶的女人要見你。」
傅靳言是抱有一絲期待去的。
可在見到蘇樂樂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女人穿著黑絲低胸裝,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來往員工圍觀。
傅靳言一想到自己每天每夜聊天的對象是她,都有種吃了毒菌子一樣的眩暈感。
蘇樂樂看見傅靳言要走,趕緊踩著高跟鞋追上去。
「派大……」
在她喊出那個稱呼前,傅靳言一把把她拉進了辦公室。
「你來做什麼?」
蘇樂樂宛如女主人般坐在沙發上對傅靳言放電。
「來找你啊,我的派大星。」
傅靳言:「……」
他忍了又忍:
「有什麼事不能線上說?」
蘇樂樂突然神色怪異,閃爍其詞……
「呃……因為我的號被盜了,以後都用不了了,要不你加我的另一個微信吧。」
蘇樂樂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傅靳言突然覺得不對勁。
有一個猜測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心跳加快。
他隨口問:
「那我之前線上給你寫的那首歌你保存了嗎?」
蘇樂樂移開視線:
「那個……人家沒來得及保存嘛。」
「我沒寫過歌。」
「什麼?」
「你也不是海綿寶寶。」
傅靳言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樂樂,一字一頓:
「她是誰?」
7.
接到傅家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酒吧聽金髮碧眼的小帥哥說他跌宕起伏的感情史。
說實話,小帥哥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如果他的目的性不那麼明顯的話。
「姐姐呢,有丈夫嗎?」
「沒呢,有個前夫。」
他一愣,乾笑:
「經歷豐富的女人才更成熟迷人,我喜歡。」他在我價格不菲的打扮上打量,「看來你前夫是個有錢人,離婚後給了你很多錢。」
「哦,你誤會了。」我笑笑,「這是他爺爺給的,說實話,我跟我前夫不熟,跟他爺爺比較熟。」
小帥哥再次梗住。
看到傅老爺子來電,我在酒吧就接了起來。
從始至終表情都毫無波瀾。
掛斷後我收拾東西起身,小帥哥還在挽留:
「這麼快就走?那我明天還能約你嗎?」
「近期不行,我得回國了。」
他面露詫異:
「那是你前夫的電話?難道他想跟你復合?」
我笑得彎下腰,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
「沒那麼嚴重,只不過是我前夫爺爺的電話,通知我前夫被綁架了而已。」
我離開後好久他還愣在原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當天晚上傅家的專機就把我接了回去。
整個傅家氣氛沉重,看到我,傅老爺子才開口:
「這次的綁架跟之前的小打小鬧不一樣,對方不圖錢不圖利,一心想要靳言死。」
按理來說,傅靳言遭遇過一次綁架,傅家對他的保護只增不減。
怎麼會又被綁。
而且這次更加詭異。
傅靳言是在自己家裡憑空失蹤的。
「小殊,我知道你已經不欠傅家什麼了,這次算我請你幫忙,幫我找找靳言好嗎?」
不說傅老爺子對我的恩情,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正憂心忡忡地請求我幫他救疼愛的孫子,我也沒法拒絕。
警方找不到其他線索,只能在整個 A 市地毯式搜查。
我回了之前住過的家,在吊燈頂上拆下來一個隱藏攝像頭。
這是我之前為了確保家裡安全安裝的。
好在離開後,傅靳言並沒有動過家裡的東西,我查看了傅靳言失蹤那天的錄像。
發現了一個人。
鄭許。
傅靳言跟他在客廳聊天,遞給他一張字條。
「阿許,我想讓你幫我查一個人。」
「誰啊?」
「陳殊。」
「嫂子?哦不對,前嫂子,她不是你家老爺子給你安排的老婆嗎?你查她幹嘛?」
「有些事情我要弄明白。」
他們聊了一會兒,鄭許拿出帶來的紅酒邀請傅靳言品一品。
可傅靳言喝下酒沒多久就靠在沙發上,像是失去了意識。
鄭許慢條斯理地喝完剩下的酒,開始熟練地戴上手套清理現場痕跡,最後拖著傅靳言消失在畫面里。
真相已經很明了了,鄭許綁架了傅靳言,把他裝在自己的後備箱帶出去。
8.
救傅靳言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找他的位置花了我不少功夫,好在最後找到了。
我帶了一大幫人,臨出發前卻突然接到鄭許的電話。
「想救傅靳言,你就一個人來,不然你們只會找到他的屍體。」
附帶著還有傅靳言身上綁著炸藥的照片。
我在身上安好定位後,騎著摩托找去了他們所在的一棟江邊爛尾樓。
傅靳言被綁在椅子上,頭髮凌亂,衣襟敞開,身上臉上都有些傷痕。
看到我摘下摩托頭盔,傅靳言疲憊的眼睛似乎在這一刻亮起來。
「陳殊,是你。」
我皺眉:
「在家都能被綁,豬腦子。」
他突然低頭笑起來:
「熟悉的語氣,海綿寶寶也是你吧,鄭許說的沒錯,只有這樣才能引你出來。」
我微微皺眉。
聽見身後有聲響,只見鄭許從陰影處走出來,臉上依舊掛著溫潤的笑。
「好久不見啊,嫂子。」
「這是你們聯手設計的綁架?只為引我出來?」
傅靳言眼神灼灼地盯著我:「離婚後你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帶著,家裡最好的特級廚師不見了,公司秘書頻頻出錯,就連我大失所望的海綿寶寶竟然也是贗品,真的海綿寶寶也斷了聯繫,我開始著手調查,結果很有意思,這幾個竟然都是同一個人,我之前被綁架時,不顧危險來救我的那人竟然也是你。」
我神色淡淡:「所以呢?現在知道了這些,你還想做什麼?」
傅靳言的眼神突然變得複雜:「我想知道,為什麼是你?為什麼要以這麼多身份接近我?又為什麼……走得這麼乾脆?」
「因為這是老爺子的安排。」我直視他的眼睛,「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直到你坐穩繼承人的位置。現在任務完成了,我自然該離開。」
「任務?」傅靳言的聲音陡然提高,「所以這兩年的一切,都只是任務?那些精心準備的飯菜,那些通宵幫我處理的文件,甚至……那次你冒險救我,都只是任務?」
「是。」
傅靳言想起身靠近我,突然發現手腳還被綁著,隨口道。
「鄭許,還不把我解開。」
可鄭許卻一動不動,還鼓掌笑起來:
「還真是精彩,傅靳言,傅家對你的保護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你在說什麼?」
傅靳言皺眉。
我卻冷冷地看著鄭許,慢慢靠近傅靳言,沉聲道:
「傻子,還沒發現嗎?你身上的炸藥是真的。」
鄭許讚許地點頭:
「還得是嫂子。」
9.
傅靳言瞳孔猛地收縮,不可置信地看向鄭許:「為什麼?」
鄭許的笑容漸漸扭曲:「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不小心把我推進過你家後院的池塘里。」
「我是不小心的,傭人很快把你救上來了,你只是得了場感冒,難道就因為那個?」
「就因為那個?」
鄭許笑著笑著笑出淚來。
他直勾勾地盯著傅靳言,一字一句:
「那個孩子死了。」
傅靳言愣住了。
「他……你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這兒。」
「鄭許在那一天已經淹死在池塘里了,我叫鄭陽,是他的孿生弟弟。」
「不可能!」傅靳言劇烈掙紮起來,「我不記得……」
「你當然不記得了。」鄭陽冷笑著打斷他,「我哥哥死後,鄭家收了傅家很多好處選擇息事寧人,傅老爺子害怕你留下心理陰影,不僅隱瞞了鄭許的死,還把在國內的我接過去,成為你的新玩伴。」
聽到這些我同樣震驚。
所以傅靳言從始至終都不知道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中途換了一個人。
鄭陽假意幫傅靳言策劃這一切就是為了復仇。
我悄悄挪動腳步,擋在傅靳言和鄭陽之間。
「這些年我一直在等這個機會。」鄭陽從口袋裡掏出遙控器,「傅靳言,每天跟你以好兄弟相稱我真的要吐了。」
傅靳言臉色慘白,聲音發顫:「我……我真的不記得了……如果這是真的,我……」
就在鄭陽按下按鈕的瞬間,我猛地撲過去撞開他的手。遙控器摔在地上, 被我一腳踢開。
「陳殊!」鄭陽怒吼著掏出一把刀向我刺來。
我側身躲過, 一個肘擊打在他腹部。這時警笛聲由遠及近, 大批警察沖了進來。
「你不是一個人來的。」鄭陽難以置信地瞪著我。
我撿起地上的遙控器,輕笑道:「當然, 我怎麼可能真的一個人來?」
警察迅速制服了鄭陽。
他被帶走前, 回頭看了眼傅靳言,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你知道嗎?我哥哥死的那天,口袋裡還裝著你送他的糖果。傅靳言,這件事遠沒有結束,我要你永遠記得你欠我哥哥一條命。」
這句話像一把刀, 狠狠扎進傅靳言心裡。
他終於明白為什么小時候的記憶總是斷斷續續,為什麼父母去世後爺爺對他保護得近乎偏執。
等警察帶走鄭陽, 傅靳言還呆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如紙。
「陳殊……」他聲音嘶啞,「我真的……殺過人?」
我解開他身上的炸彈,殘忍開口:
「是,所以以後你得好好想想該怎麼贖罪。」
10.
我陪他在醫院做完檢查, 他一直拉著我的手不放。
「你能不能留下來?」
昔日天之驕子,近乎乞求地把額頭貼在我的手背上。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只覺得有些悲哀。
「不能。」
「為什麼……」傅靳言有些哽咽,「為什麼要在除夕夜送我那個玩偶?為什麼記得我對芒果過敏?為什麼……」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 「為什麼每次我生病,你都會煮那碗特殊的薑湯?那也是任務的一部分嗎?」
我嘆口氣:
「是。傅家對我有恩, 所以我回報於你。」
傅靳言臉色瞬間蒼白。他死死攥著我的手腕,聲音發顫:「所以……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平靜地注視著他。
一句話也沒說。
他不知道我的來歷,跟我更沒有感情基礎,以為我是個什麼也不會的花瓶,護士來給傅靳言換藥時,我趁機抽身離開。走廊上, 傅老爺子拄著拐杖站在那裡。
「小殊,謝謝你。」
我搖搖頭:「您言重了。這次回來,我發現傅靳言需要的不再是保護, 而是面對真相的勇氣。」
傅家對他的保護太過嚴密,卻無形中傷害了很多人。
這對傅靳言而言, 更像是一道枷鎖, 得不到自由。
聽說傅靳言主動要求跟鄭陽和解,並去了鄭許長眠的地方, 給他帶了他們小時候最愛吃的糖,在那裡坐了一天一夜。
我想這個叫鄭許的少年會成為傅靳言心裡最深的一根刺。
縱使殘酷,卻是他必須自己去面對的。
半年後,我在異國的公寓收到一個包裹。裡面是一本泛黃的日記本,扉頁上寫著「給海綿寶寶」。
翻開第一頁,是傅靳言工整的字跡:
「今天突然想起那日, 你在餐桌邊看我吃飯,眼睛明亮有光,我當時想著難道是臉上有米粒嗎?這個女人怎麼一直盯著我看。後來我才知道,那些讓我胃口大開的飯菜都是你做的……」
日記記錄了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有些細節連我自己都忘記了。最後一頁寫著:
「我終於明白, 愛不是溫室里的花朵,而是並肩面對風雨的勇氣。謝謝你, 海綿寶寶。」
合上日記,窗外陽光正好。
我拿起手機,登上了那個沉寂已久的號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