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第七年,路知栩得到了三根能回到過去的火柴。
他如釋重負,點燃了第一根,
「宋如喬,你別想再糾纏我。」
「這次回到過去,我要把我的白月光追回來。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和我各不相干。」
雙雙回到七年前,我乖順地點頭,目送著路知栩和白月光遠去。
然後捂著隱隱作痛的胃,就著冷水開始吃我剛買的麵包。
誰知路知栩折返了回來。
他丟下手中的飯盒,怒不可遏,
「我養了多少年才把你的胃養好,你現在就給我吃這個?」
1
到家時,看見一片漆黑的客廳,我心裡隱隱有了預感。
手機震動了一聲,是路知栩發來的消息。
【書房見。】
上一條消息還停在半個月前,路母過生日,路知栩把車往我公司樓下一停,發來了兩個字:
【下樓。】
和很多商業聯姻一樣,我和路知栩沒有什麼感情基礎。
領證當天,我對他的印象還是:學校里那個很拽很有錢的紈絝少爺。
想必路知栩對我的印象也很簡單:穿得很土話又少的貧困生。
只不過我這個貧困生被認回了豪門,成了真千金。
飛上枝頭,和他聯姻了。
路知栩有個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七年過去,他床頭始終擺著人家的照片。
我還記得他為了博白月光一笑,用無人機在學校上空拼她的名字,玫瑰花瓣灑滿了整個操場。
鬧完後,很多同學撿走在地上無人問津的花。
我也撿了一朵。
人生中的第一朵玫瑰花,來自於紈絝少爺追逐富家千金的愛情故事,不過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那個路人甲。
但不知為何,白月光出國後,路知栩再也沒去找過她。
我換了拖鞋,平靜地想,沒有感情的夫妻也會有七年之癢嗎?
路知栩忍了七年,這次,他應該是要和我提離婚了。
書房裡只點了一盞小檯燈。
路知栩的表情晦暗不明。
桌面上放著一份文件,以及……三根格格不入的火柴。
我沒有看那份文件,下意識地找起了筆,
「筆在哪裡?我現在就可以簽。協議上的所有條款我都沒有問題。」
畢竟路家的律師團隊是行業頂尖,所有條款想必都滴水不漏。
「簽,簽什麼?」
路知栩的語氣有些古怪,他將協議朝前一推,
「這不是你給我的嗎?」
看著合同上熟悉的字跡,我倏然想起來,聯姻這件事,路知栩和我都是被逼的。
所以領證當天,我請律師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一式兩份,並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作為送給路知栩的禮物。
路知栩可以隨時結束這段關係。
「我的那份早就不知去哪了,沒想到你的這份還留得好好的。」
路知栩盯著我的眼睛,問:
「所以七年里,你一直想著要和我分開,是嗎?」
他沒等我回答,拿起了桌面上的一根火柴,點燃,
「今天遇到了一個騙子,告訴我這是三根能回到過去的火柴。」
「假如她說的話是真的,那第一根火柴,我要回到過去,把我的白月光追回來,你別想再糾纏我。」
「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和我各不相干。」
隨著火柴燃盡,一陣暈眩後,我睜開了眼睛。
有人將一塊蛋糕遞到了我面前,
「拿著。」
「真是故事橋段照進現實了,路少為了給夏夏送蛋糕,把我們全班都送了一遍。」
2
見我不動,那人將蛋糕放在了我桌上。
整個班上都瀰漫著一股奶油的甜香。
小蛋糕包裝精美,盒子上還帶著一串陌生的英文品牌名。
「也是託了夏夏的福,不然我們怎麼吃得上路知栩送來的蛋糕?」
「哎對了夏夏,你不是馬上就要過生日了?咱們路少送了什麼禮物?」
不遠處江夏恬的臉微微泛紅。
她極力辯解著,自己和路知栩只是普通朋友。
眼底的笑意卻要溢出來似的。
路知栩的第一根火柴,原來是回到了這一天。
他和江夏恬正處於曖昧階段,兩個人打著「朋友」的名義,誰也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路知栩本想在江夏恬生日那天告白的。
可是江夏恬生日那天,我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被認回了豪門。
然後就是訂婚、領證、結婚,江夏恬出國,再也沒了音訊。
正如路知栩料想的那樣,他回到了還沒和我糾纏的那天。
我攏了攏身上的舊校服,這是我為數不多的體面衣服,而且在學校里一年四季都能穿。
「你不吃嗎?」
同桌轉頭問我。
「是不是沒有勺子?我這裡有一個多的。」
江夏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倉皇地起身,從同學們的調侃聲中脫離出來,遞給了我一個勺子。
「夏夏!」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路知栩的胸膛上下起伏著,連氣息都顧不上調整。
看見江夏恬站在我身邊,他瞳孔猛地一縮,大步朝我們走來。
「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麼沒回?」
江夏恬被他急迫的模樣嚇住,
「什麼?我剛剛沒看手機,出什麼事了嗎?」
我以為七年婚姻,我早就忘記了路知栩年少時的模樣。
在這個豪門子弟遍地的學校,路知栩是少有的不讓人生厭的紈絝,有未脫的少年稚氣,張揚明媚,鋒芒畢露,但也進退得當,待人接物滴水不漏。
如今,這個從未來穿越回來的路知栩,不著痕跡地瞥了我一眼。
他似乎在我的舊校服上停了一下,不過很快挪開了視線。
「還能怎麼?」
他抓住江夏恬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走,
「就是半天沒見面,突然很想你。」
「吃飯沒?我剛打完球,餓死了,陪我去吃飯好不好?」
「可我剛吃完蛋糕……」
「我不管,你現在就要陪我去。」
兩人背影漸行漸遠。
同桌搓了搓手臂,
「真膩歪啊,還沒談上關係就這麼好了,等在一起了也不知道能甜死誰。」
「哎,蛋糕你不吃了?」
我搖了搖頭,
「你吃吧,我有點事,現在要去圖書館一趟。」
這一次路知栩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再當豪門的聯姻工具人了。
還有時間,我要想辦法自救。
可我沒想到,自己會在圖書館撞見路知栩和江夏恬。
3
兩個人湊得很近,在翻閱同一本書。
路知栩指著書上的一張圖片,壓低聲音,
「這個城市看起來還不錯,花開得挺漂亮的,我們以後去這裡留學怎麼樣?」
江夏恬撇嘴,她指了另一張圖片,
「哪有人是看花選學校的?要我說,就算要留學,我也要選這裡。」
這是圖書館特地設立的晨讀室,一片麻木的背書聲中,兩人的聲音很輕,但還是清晰地傳進了我耳中。
我抱著自己的書,快步從他們身側走過。
衣角卻被人拉住了。
路知栩和江夏恬誰也不服誰,兩人正為選哪個學校爭論不休。
江夏恬眼尖地看見了我,她拉住我的衣角,輕聲問:
「宋如喬,你來評評理,這兩個學校選哪個好?」
我甚至沒敢想過留學的。
是宋如喬的時候沒想過,被認回周家,成為周如喬的時候也沒想過。
所以看著那兩張陌生的圖片,我手指輕微蜷縮了一下。
「算了吧。」
書被合上,路知栩一手支著頭,眼眸半垂著,
「你讓她選什麼?是我們倆出國,又不是她。」
「更何況,」路知栩冷嘲熱諷,「她懂嗎?」
最後這句話直白得有些難聽。
我抿了下唇,剛要回復。
斜坐在對面的那人先一步開口了,
「能出國留學很高貴嗎?」
那人站起來,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還是說,不懂這些犯法了?」
我對這人還殘留著幾分印象,劉觀棋,學費全免考進來的學霸。
不過人話很少,也很獨。
我跟他有且僅有過幾句話的交流。
大學畢業後再聽說這個名字時,我已經一步一步在周家的公司站穩了腳跟,而他成了聲名遠揚的科技新貴。
劉觀棋繞過我走了出去,留下一地未褪去的硝煙味。
江夏恬後知後覺。
她狠狠掐了路知栩一把,
「宋如喬,你別生氣。阿栩這人就這樣,說話不經過腦子,但沒有惡意的。」
「快向人家道歉!」
路知栩的目光卻默不作聲地緊隨著劉觀棋,等人徹底消失,他才收回了視線,不情不願地說了一句,
「對不起。」
我沒回復,拿上自己的東西就走。
周家企業這兩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資金周轉困難,走投無路之下,他們才想起了早年間長輩們口頭定下的婚約。
於是,他們開始尋找我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作為利益的犧牲品,商戰的工具人。
這個時候,周家人其實已經懷疑上了我。
要想不被他們找到,首先,我得逃過後天那場學校體檢。
4
提前請假太過於刻意。
一直到體檢當天,我才找了個發燒的藉口,讓室友幫忙請假。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沒多久,老師的消息就發了過來。
發燒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勸我把能做的體檢項目先做了。
「我叫個同學過來接你,你在樓下等著就好。」
心跳開始加速,我換了身衣服下樓,腦海里閃過幾個荒誕的想法。
可能路知栩的第一根火柴還是浪費了。
憑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逃過。
除非……
「宋如喬!」
路知栩是跑到我面前的。
我怔怔地看著他那張臉,還沒回過神來,額頭已經貼上了他的手背。
「沒有發燒。」
他的胸膛還在上下起伏著,距離太近了,我甚至能感受到路知栩溫熱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掃過我的耳畔。
路知栩退開一步,神色複雜,
「那你為什麼沒去體檢?」
他話鋒一轉,
「你也回來了?」
原來路知栩點燃火柴時,沒有想過我會跟他一起回到七年前。
電話鈴聲響起,是老師在催促,
「路知栩,你見到宋如喬了嗎?女生宿舍你進不去,我再叫個同學過來吧。體檢已經開始了,你們別耽誤了。」
路知栩面不改色地回復,
「不用了老師,我見到宋如喬了,她燒得厲害,我現在就送她去醫院。」
他掛了電話,忽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帶著我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手腕被攥得發疼,路知栩倏然停下腳步,
「你為什麼沒去體檢?你明明知道周家人一直在找你,你難道不想回去當你的周家大小姐嗎?」
下樓的時候匆忙,我隨手拿了一件校服披著。
聞言,我笑了,
「那你呢?你希望我被周家接回去嗎?」
「江夏恬說過,如果你在她二十歲生日這天告白,她就答應你。就差幾天了,倘若我現在被周家找回去,你和她就會像之前那樣,一個被迫聯姻,一個出國。」
我將手背在身後,輕輕揉了幾下,
「路知栩,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擔心我生病發燒才來看我的。」
我和路知栩很少有這樣面對面交談的時候。
「你難道不是為了阻止我去體檢,才來找我的嗎?」
路知栩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他嗤笑,
「是啊,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謝謝你這一次沒來糾纏我,成全了我和夏夏?」
我面無表情,「不用謝。」
路知栩聽了這話,反而更生氣了。
難聽的話說完了,兩人原地僵持了一陣,誰也沒再開口。
我攏了攏身上的舊校服,咳嗽了一聲,這時候是真的感覺有些冷了。
「你放心。在你告白成功前,我會儘量避開周家人。」
「也祝福你們倆這次能夠得償所願,永遠在……」
話還沒說完,路知栩脫了他的外套,遞給了我。
他大剌剌地在台階上坐下,
「以防萬一,體檢結束前,你必須在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