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港的雨夜,煙花鋪滿天際。璀璨夜空下,有情人深情相擁。沈妍沉默看著自己愛了十年的男人為另一個女人捧出他大張旗鼓的愛。他們無名指上的對戒折射出這座摩登都市的繁華綺麗。她知道,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了。後來,霍聿行一次次把藏起來的沈妍找到。他紅著眼說:「別離開我,好不好?」而彼時的沈妍輕輕晃晃無名指上的戒指:「霍總,我都這麼大歲數了,總得嫁人不是?」
01 不知好歹。
「沈小姐,外面下著大雨,霍總暫時並沒有說需要您立刻從這座別墅搬走,您其實可以……」
沈妍停下收拾行李的手,抬眼看向有些侷促的陳秘書:「總是要走的,不是嗎?」
陳銘嘴巴動了動,終究沒再說出些什麼。
作為霍聿行的秘書,他和沈妍也算是相識多年,知道她看起來柔,其實內里很剛。
今晚是何家小姐何念珠的 23 歲生日。
港島照亮穹窿的煙火是霍聿行送給她隆重璀璨的賀禮。
煙火衝上天際的剎那,陳銘已經預料到沈妍不會無動於衷。
畢竟,就連霍聿行都說:「她骨頭多硬啊,三年也未曾彎折分毫!」
「這是霍總讓我給您帶來的。」陳銘遞出一張卡,心底五味雜陳。
沈妍的視線停在他的手上,只是微頓半秒,便收下了卡。
「多謝了,陳秘書。」沈妍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還有,樓上也已經收拾好,麻煩你上樓也檢查一下。」
陳銘沒動,這幾年,他來過無數次這裡,大多是替霍聿行來給沈妍送禮物,各種奢侈的珠寶,,高定服飾,包包。
可,此時,沈妍的行李箱裡只有幾本關於生物醫藥類的書。
沈妍竟然放棄了霍聿行送她的所有禮物。
在陳銘看來,霍聿行是寵沈妍的。
他見識了克制清冷的霍聿行對沈妍的例外。
也曾以為,或許在不久之後就要改口稱沈妍為太太。
如今看來,霍聿行對沈妍的那份好,也只是寵,而已。
外面突然一聲驚雷乍起,瞬間擊潰陳銘心底微漾的惆悵。
「不用檢查的。」他脫口而出。
不料,沈妍卻很堅持:「還是看一下吧,你也好跟霍總交代。」
一句「霍總」,陳銘明確了沈妍離開的決心。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個女人已經把自己和霍聿行的關係歸到了上司和下屬的公共層面。
「陳秘書,房子的鑰匙和門禁卡,我放在玄關柜子上,另外,餐桌上的東西,麻煩你清理下吧。有勞了。」
沈妍說完,朝陳銘微微頷首,拉著行李箱打開了大門。
外面狂風卷著密不透風的大雨,撲進室內一大股冷意和潮氣。
「沈小姐,雨太大了,我送您吧。」
「不用了,我有雨傘,再見。」
沈妍撐開了傘,纖細的身影堅定地邁入黑色的雨幕。
高跟鞋踏在透水地磚上,在均勻的咔噠聲中,捲起細小的水花。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陳銘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不僅是何小姐的生日,也是沈妍到霍聿行身邊工作的日子,沈妍把這個日子算作他們的紀念日。
過去的幾年,他在這個日子出現在這裡,是奉霍聿行之命來給沈妍送禮物。
而今天,他卻是來驅逐沈妍。
莫名的,陳銘有些氣悶,又有些羞愧。
他清理了餐桌上已經冷透的餐食。
精緻的擺盤、優雅的鮮花,還有散發著清甜的果酒,連同製作它們的主人的心意,都被傾倒進垃圾桶。
好可惜!
陳銘曾跟著霍總沾光,有幸品嘗過沈妍的廚藝,味蕾盛宴很令他難忘。
往後,恐怕是再難有這樣的福分了。
昏黃的頂燈下,環形沙發的角落裡,男人的神色在繚繞的煙霧裡不辨喜怒。
「霍總,這是沈小姐留下的鑰匙和門禁卡,她只帶走了屬於她自己的幾本書。」
儘管燈光很昏,可是陳銘依然清晰感受到霍聿行剎那間凍結的眸色。
跟了他三年的女人,在離開的時候竟然凈身出戶。
沈妍的這種行為,在霍聿行的理解里,就是對他的羞辱。
果然。
「呵!她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知好歹!」
陳銘的目光瞥向煙灰缸里那堆如小山的煙頭,又看著男人指間那抹猩紅明明滅滅,才不疾不徐地補上一句:「沈小姐帶走了卡。」
霍聿行手指微不可見地頓了下,看向陳銘的眼眸很冷。
幾秒後。
「隨她去吧。」霍聿行說。
此時他的語氣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冷淡。
陳銘出門時,霍聿行突然來了一句:「外面打雷了?」
「是的霍總,雨勢很大。沈小姐是打計程車走的。那會兒雨下得正大。」
門關上後,陳銘看到不遠處走過來一個娉婷女子,何家三房太太的大小姐,何念珠。
不到零點一秒,陳銘臉上已經掛起謙遜禮貌的笑:「何小姐好。霍總在裡面。」
悶雷夾在猙獰閃電中,如龍吟箭矢凌厲劃破黑幕。
沈妍很怕打雷,尤其是這種和閃電一起噴薄的炸雷,夾雜著狂風、暴雨、冰雹,幾乎能讓她驚懼到瑟縮。
她終於還是不得不挫敗地承認,她這樣一個喜歡曠野高山以及分明四季的北方女孩,能在學業結束後還在香江待這麼久,幾乎全都是因為那個叫霍聿行的男人。
閃電驟然照亮窗戶,二十五歲的沈妍抬手抹去不知何時洇出睫羽的潮濕,任由思緒迴蕩到她已經隱沒在記憶深處的青蔥年華。
那裡滿滿當當都寫滿了三個字:霍聿行。
她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被這個名字割裂為二。
遇見霍聿行之前,之後。
完全不同的兩種人生。
港城霍家,大戶豪門,一直致力於慈善。他們設立了一個基金會,在全國各地建設愛心學校,並且從貧困生中選拔出一些佼佼者,把這些孩子帶到港城讀書,培養眼界學識向各行業輸出人才。
四季更替的培育灌溉,一株株小樹終成蔚然之姿。其中大多數人都在成年之後不乏成為各個領域的佼佼者。而出生在欒城大山深處的沈妍,就是霍氏這一善舉的受益者。
沈妍在十五歲以清水縣第一的成績被霍氏選中來到港城,在霍氏的私立中學就讀,兩年後因為成績優異提前免試升入大學,二十一歲畢業後直接進入霍氏。
她學生物,兼修小語種,曾經的夢想是搞科研,卻選擇在霍氏秘書處做了一名很普通的小翻譯,平時代理一些雜活瑣事。沒有誰知道沈妍為什麼做這樣的選擇。或許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只是想離霍聿行近一些。
那個頂級豪門的天之驕子,年紀輕輕剛一進入家族企業,代病弱的父親執掌乾坤,就展示出他的野心和手段。
萬中無一的皮囊還有他金光閃閃的背景家世,讓他的身邊鶯蝶環繞絡繹不絕。
沈妍在學校時就看著霍聿行的八卦消息滿天飛。
她知道她和霍聿行之間的天壤之別,也從不敢肖想更多,可是萌動的少女心卻讓她不受管控地做出這個選擇。
沈妍本以為自己會在這個崗位上一直默默無聞下去,直到有天,她誤打誤撞在馬路上救了一個突發哮喘的外國人。
然後,她當天便被調到霍聿行身邊,做了他的貼身秘書。
沈妍也是之後才知道,那天她隨手救的那個人,竟然是瑞典某研究所的總監艾瑞克,那天他是來霍氏洽談業務的。
02 塔斯馬尼亞的極光。
沈妍是什麼時候和霍聿行在一起的呢?
那是她擔任霍聿行秘書大概半年後。
她跟隨霍聿行出差到澳洲,商務活動結束後,沈妍已經準備好返程,可是沒想到霍聿行竟然讓其他隨行人員搭乘航班離開,獨獨留下了她。
職業素養讓沈妍沒有對老闆的安排提出任何疑義。
直到她跟隨霍聿行搭乘私人飛機落地霍巴特,又輾轉抵達一個小島,在古樸的莊園天台眺望碧海藍天,面對那洗禮瞳眸的湛藍時,沈妍才如夢初醒她此行的目的竟然是陪霍聿行來度假了。
那是南半球的夏季,空氣里漂浮著海水淡淡的咸,海鳥雀躍低飛掠過蔚藍海面,留下一串迴蕩在波浪里的啁啾。
沈妍繃了許久的神經在那種環境里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她後來才知道這裡早就被霍聿行買下,是他數不清的資產之一。
莊園布置得清雅不失奢華。
套房落地窗映灑碎金般的落日餘暉。
男人就那樣握著一隻高腳杯靠在幾凈的落地玻璃上。
他慵懶地淡淡開口:「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唇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眼神聚焦在快要被嚇傻的沈妍身上。
沈妍後來回想那一刻自己的心情,跌宕經久不息。
甚至,她對當時自己的回應,或者有沒有回應,都有些模稜兩可。
那種記憶破碎的感覺後來一度讓沈妍很懊惱。
像是弄丟了生命中某個很重要的時刻。
那句話之後,霍聿行放下酒杯走近了她,他低眸俯視,深褐色的瞳孔泛著點滴碎光,他說:「我們試試也不是不行。」
沈妍瘋狂跳躍的心臟已經負荷不了她當時的震顫。
猶記得接踵而至的那個帶著淡淡葡萄酒甜澀味道的吻,讓當時的她手足無措、呼吸停滯的同時,卻也勾起她深藏心底的陣陣漣漪。
那是沈妍的初吻。
她沒有任何經驗,更罔論技巧,只能在頭暈目眩間任由男人肆意掠奪了她凌亂的呼吸。
並且在擂鼓般的心跳中,為自己長久暗藏的隱秘心思乍然得見天日而悄悄做賊心虛。
沈妍很早就喜歡霍聿行了。
她十四歲那年,當時十六歲的時髦少年身上已經初見精英家庭孕育滲透出來的沉穩。
他代替父親霍雲亭到資助的學校慰問,而沈妍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台發言並且接受頒獎。
沈妍留著男孩頭,操著不大標準的普通話讀完了精心準備並且被老師反覆審閱修改過的稿子,獲得了大家熱烈的掌聲。
她其實並不擅長甚至有些不喜這種活動,更習慣沉默地把自己埋在書堆里,暢遊在文字和一堆元素中。
可是,後來她無數次感謝那天上台的自己。
那天她得到了獎學金獎狀,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重量級的邀請函。就是邀請優秀學生到港城讀書的信函。而那封輕飄飄又沉甸甸的信,沈妍是從霍聿行手中接過的。
指尖相觸那一剎那引起的心靈震顫,在自卑又自怯的女孩心底,足以引起一場雪崩。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
好看,是沈妍對霍聿行的第一印象。
「妹妹加油,歡迎你到港城讀書。」少年說。
欒城清水縣的冬天料峭蕭瑟,可少年眉目如畫,唇邊綻放的笑意如融暖春風直入沈妍的心底。
一顆卑微卻熱烈的種子就此埋下。
於是,就為了那句話,沈妍在半年後拿到了欒城的省狀元,順利來到港城,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她就那麼一步一步,走過四季,把自己的卑微怯懦一點一點地踩在腳下,青絲及腰的時候,沈妍終於站到了霍聿行的身邊。
大約是那個葡萄味的吻太過蠱惑人心。
也或許是這座藏匿在南半球海洋中的遠古小島的岩石里釋放了某種礦物質。
更有可能是夜半鋪滿天際的南極光太過炫目繚亂。
總之,在那個隸屬於南半球塔斯馬尼亞的人間秘境,戰慄的沈妍向霍聿行交付了自己。
他們的身體糾纏在一起,海浪潮起潮落,疼痛終究被陌生的悸動和遲來生澀的歡愉覆蓋。
那年她二十二,霍聿行二十五。
沈妍後來想起那個無比凌亂的夜晚,臉頰依舊會染上紅暈。
她坦然,這三年對霍聿行洶湧無聲的愛意,很大程度都有那一晚的痕跡。
因為那晚十二點鐘聲過後,剛好是她的生日。
沈妍不知道霍聿行知不知道那晚具體是什麼日子。
可於她而言,那個夜晚卻擁有非凡的意義。
都說在那個離南極洲最近的地方能看到極光全憑運氣。
那沈妍覺得那時候的自己真是運氣爆棚。
初嘗人事,就是和自己藏在心底的那個男人。
還有什麼比那樣的際遇更加讓人覺得這是老天的厚待呢?
畢竟在那之前,沈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霍聿行擁有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關係。
她把他當作她的奮鬥標杆,不是想有朝一日攀龍附鳳,她拎得清自己的斤兩,她只是想遠遠看著他,踏踏實實地在他身邊工作就很滿足。
儘管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維持著隱秘的狀態,可是霍聿行卻讓她住進了半島別墅。
白天,他們是上下級,可是每當夜晚到來,半島別墅的每個角落,都有他們交錯喘息的印跡。
沈妍不是沒惶恐過他們之間的未來,她也知道她和霍聿行之間,大機率根本沒有未來。
可是,情到深處極盡纏綿之際,當她在霍聿行的眸底看到自己動情的面龐時,她不是沒動過那不切實際的念頭。
可,黃粱美夢再美,也終是一場鏡花水月。
他是高高在上的貴公子,而她身無長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這轉瞬即逝的青春皮囊。
一陣驚雷乍起,沉浸在斑駁往事中的沈妍本能地縮進薄被:「霍聿行,我怕。」
呢喃話音剛落,她才恍然驚覺,那個曾在雷暴天抱著她安撫她的男人,已經回歸他的正途。
何家最受寵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和霍家極其相配。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她和他的這幾年,不過是一場荒唐的地下情。
或許,更直白點,連地下情都算不上,頂多是一場他對她身體的習慣和掠奪。
只不過剛好填補了她的經年旖夢而已。
沈妍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入睡的,醒來之後,天已然放晴。
她提著行李打車趕赴機場。
過年回家看過阿婆之後,到現在一直沒回去過。她一個月前已經提交了辭呈,現在就剩下霍聿行簽字就可以徹底和霍氏劃清界限。
她準備在老家待一段時間,好好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安檢的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妍姐,有個文件需要你來緊急處理一下。」
是秘書處的李念。
「李念,我已經交接了工作。」
李念不安地看向旁邊的貴婦,硬著頭皮說:「妍姐,這件事必須得你來處理。」
沈妍到底沒能走成。她不傻,當然聽出李念話音里的糾結。
只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竟然是霍太太約她。
03 一箭三雕。
榮記包間裡,沈妍恭恭敬敬地和霍太汪婉柔打招呼:「霍太您好。」
汪婉柔招手:「阿妍過來,我貿然找你過來,沒耽擱你什麼事情吧?」
沈妍剛要開口,門口進來了兩個女人。
在看清楚年輕那位的臉時,沈妍下意識表情僵了半瞬。
汪婉柔:「阿妍,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何太,這位,想必你肯定不陌生了,何念珠何小姐,何家的掌上明珠。」
何念珠沒有看沈妍,她熱情地湊到汪婉柔身邊:「阿姨,您又漂亮了,這是我特意給您定製的翡翠首飾,您看看喜不喜歡?」
「你這孩子,嘴巴真甜,眼光也好,我是越看越喜歡。綺羅啊,我真是羨慕你有這麼個貼心的小棉襖。」
何家三房太太朱綺羅款款落座,沒有分給沈妍半片眼神。
上位者給下位者施壓,有時候根本不需要用威勢,她們只需淡淡地笑著,用沒有具體形狀的無視,就足以碾碎一個人用十年拼湊起來的尊嚴。
朱綺羅笑著說:「霍太你這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要我說,想有個小棉襖還不容易?」
汪婉柔作勢拍朱綺羅:「孩子面前,你說話也沒個正形!我都一把歲數了,上哪裡再添個姑娘去!」
朱綺羅不說話,只抿唇輕笑。
幾乎是一瞬間,站著的沈妍突然明白霍太今天找她的意圖。
果然。
朱綺羅下一句就是:「依我看,沈小姐就很不錯,聰明能幹,漂亮有氣質,又在霍氏供職多年,不如霍太你就把這丫頭收了吧,也算是全了你兒女雙全的夢。」
「你別說,還真是挺好!」汪婉柔拉住沈妍的手:「阿妍,你覺得呢?」
她的動作那麼自然,就像是根本沒有剛才她們對她的冷落。
沈妍一臉惶恐:「霍太,您和何太別開我玩笑了,我受霍氏資助多年,有幸能進霍氏工作已經是萬幸,怎麼還敢奢望做您的女兒呢?再說了,我已經提交了辭呈要回老家了,我是萬萬高攀不起霍家的!」
沈妍本以為自己這樣放低姿態,並且表明已經辭職,就能讓眼前這兩位心眼子加起來比 10086 還多的宮斗高手收回心思,誰知道她還是低估了她們的戰鬥力。
朱綺羅笑說:「你這孩子,霍太說你配,你就配,這可是多少人求神拜佛也求不來的好事兒,你家祖墳冒青煙了!」
餘光瞥見何念珠唇角那一抹不經意流露出的嘲諷,沈妍覺得頭大的同時,其實很想說:我家祖宗無才無德,不想要這股青煙。
汪婉柔一如既往地溫和得體:「阿妍,你別妄自菲薄,自從那次你來老宅接聿行,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親切。之前不提是怕唐突了你,今天剛好看到了何太和阿珠這樣母女情深,我才又動了這個心思。」
汪婉柔此言一出,沈妍知道今天這聲乾媽是逃不過了。
她立刻恭謹地低頭微笑:「只要您不嫌棄我愚笨,我都聽霍太您安排。」
「叫錯了。」霍太笑說。
沈妍暗暗吸氣,微笑,啟唇:「乾媽。」
一隻淡粉色的鐲子突然被套上沈妍的手腕。
「喲,霍太真是愛女心切,這麼名貴的鐲子都捨得送給女兒做改口禮。」朱綺羅打趣。
汪婉柔拉著沈妍坐到自己旁邊:「以後我也是能享女兒福的人,和你平起平坐了,你以後在我面前可顯擺不起來了。」
「我哪能在你面前顯擺得起來?現在你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了,到時候,你加一,我減一,里外里你有兩個女兒,我倒是落得個孤家寡人。」朱綺羅半真半假地說著笑話。
汪婉柔眉眼間都是喜色,看向何念珠:「阿珠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
朱綺羅:「昨晚的煙花真是太好看了。霍太你看了嗎?」
汪婉柔看向何念珠,何念珠臉色瞬間紅了。
「聿行看著嚴肅,沒想到私底下竟然這樣浪漫。」朱綺羅說。
汪婉柔笑笑:「我也沒想到呢。」說著她轉頭看向沈妍:「阿妍覺得呢?」
沈妍心頭一窒,笑容浮起:「霍總一直很周到。」
她回答得中規中矩滴水不漏,可此話落到在場三個女人耳朵里,那就見仁見智了。
門開了,服務生上了菜品。
這個話題終於被揭過,沈妍暗暗鬆了口氣。
「沈小姐,咱們加個聯繫方式吧?」何念珠突然開口。
「好的。」
朱綺羅說:「你們年輕人有話題,以後可以約著一起逛街。沈小姐經常跟著霍總,見多識廣,阿珠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向沈小姐請教。給你阿姨倒茶。」
何念珠還沒接話,汪婉柔輕飄飄地說:「沒事,不用勞動阿珠,我自己來。」
沈妍當即站了起來:「乾媽,您坐,我來。」
她依次給她們三個倒了杯熱茶。
不過,她沒有再回到座位。
跟在霍聿行身邊那麼久,她一向得力,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其他三人邊吃邊聊,其樂融融,沈妍在一旁添茶倒水,照顧得體貼周到。
期間,朱綺羅扭頭半真半假地說:「沈小姐如今身份不一樣了,怎麼好叫你服侍我們?」
汪婉柔這才仿佛剛看到沈妍一直站著的樣子:「阿妍,你看你,怎麼不坐下吃東西?」
「乾媽,我吃了飯過來的,照顧您和何太太何小姐是我的本分。」
「你這孩子真是的,那你再給阿珠添些茶吧。」
「好的。」
沈妍側著身子給何念珠的杯子裡倒水,何念珠突然一起身,滾燙的水就那麼被撞翻。
「小心!」沈妍慌忙錯開身子。
「啊!媽媽!好疼!」何念珠尖叫。
慌亂間,沈妍和何念珠的胳膊腳面上都灑了熱水,何念珠的眼瞼下濺上一點。
而沈妍因為躲避何念珠被灑的面積比較大,皮膚立刻起了紅。
她咬著牙強忍疼痛把水壺放下。
「對不起!何小姐!」
「阿珠!你怎麼樣啊?」朱綺羅抱著大哭的女兒。
「阿妍!快出去叫醫生!」汪婉柔焦急地吩咐。
三個女人慌作一團,沒有人注意到沈妍才是那個需要叫醫生的傷患。
她穿著七厘米的高跟鞋,一瘸一拐地跑出包間。
迎面撞上一堵牆。
熟悉到骨髓的氣味撲面而來。
「走路不長眼?」
男人聲音刻薄。
沈妍抬眸,對上霍聿行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這是距離一個月前倆人在半島別墅分開後,兩人最近第一次打照面。
沈妍忍痛往一旁錯開:「霍總請。」
「聿行!你快把阿珠送醫院去!她被燙傷了!」
霍聿行掃了眼沈妍,大步走進包間,幾秒後,他打橫抱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何念珠跑了出來。
兩位貴婦著急忙慌地也跟著下了樓。
沒有一個人理會避在牆角給她們讓路的沈妍。
路過的一個服務生走過來說:「小姐,我扶您去衛生間衝下水,您的胳膊還有腳面都起泡了。」
沈妍轉頭看向說著一口普通話的女孩,真誠道謝:「謝謝,不用了。」
回老樓的路上,沈妍看著已經被挑破的水泡,復盤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她確定了這是霍太汪婉柔導演,讓她擔任主角的一場戲。
而觀眾就是朱綺羅母女。
沈妍由此確定霍太大機率是已經知道她和霍聿行的地下關係了。
從攔下她離開,當著朱綺羅母女的面收她做義女,又故意給她難堪讓她服侍她們,甚至後來的燙傷事故,或許都是劇本內容。
不怕劇本爛,只要演員就位演得好。
這齣龍門陣的目的只有一個,敲山震虎,讓沈妍擺正自己位置,知難而退。
通過把她的身份擺到一個霍聿行永遠不能前進一步的位置上,既杜絕了霍聿行以後有可能進行的包養或其他操作,又敲打了她,並且還能安撫何家。沈妍知道霍家和何家正在商討共同開發新項目,霍太這番作為就是給何家的誠意。
今天這齣戲,一舉三得,不可謂不高。
豪門爭鬥,沈妍無意參與,卻也不知不覺被卷進其中。
她看著手上那枚鐲子,唇角勾起一抹無奈弧度。
她該怎麼和霍太說,如果她要是真的有那種痴心妄想,也不會在一個月前和霍聿行鬧掰。
更不會這樣灰頭土臉地離開。
04 沈秘書,記得你的身份
沈妍和霍聿行的矛盾其實早就現出端倪。
兩人在一起一年時,在港城另一個豪門有意釋放和霍家結親信號時,沈妍已經提出過結束他們之間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卻被霍聿行直接無視。
他一邊把她裹在身下狠狠懲罰,一邊抽空丟給她一句:「我沒打算和周家那個難看的要死的老女人結婚,你不用擺出這麼一副我強了你的姿態。」
那時候的沈妍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該怎麼做,再加上對霍聿行的迷戀,兩人自然而然就床頭生氣床尾和,這種和諧的地下關係一直持續到半年前。
半年前,霍聿行被拍到在西班牙和何念珠共同進入酒店,一度上了熱搜。接著就傳出霍家要和何家聯姻的消息,而不同以往,聯姻消息沒有被霍氏壓制,反而任由這樣的八卦在網際網路和街頭巷尾發酵傳播。
沈妍又一次提出分開。
當時,霍聿行剛把臉埋在沈妍的胸前柔軟里,乍一聽沒理會,在繼續動作時卻被沈妍推開。
「我們分開吧。」
霍聿行雙臂撐在沈妍身體兩側,盯著她染著紅暈的臉,他還高昂著,沉默半晌,難得軟聲解釋了一句:「狗仔瞎說的,況且,就算是我娶了她,也不影響你。」
那是他和何念珠的八卦被傳得人盡皆知後,他第一次對沈妍解釋。
或許根本算不上解釋,畢竟他們的關係擺在那,這句話只不過是他興頭上為了讓沈妍配合他興致的隨口一句。
說完,他的吻便落了下來。
沈妍躲開臉冷笑一聲:「霍總是想讓我做妾?還是情人?」
那是他們保持這種關係以來,私底下沈妍第一次稱呼霍聿行為霍總。
平時霍聿行都讓沈妍叫他阿聿。
一開始沈妍叫不出來,還被霍聿行抵在浴室里狠狠懲罰過。
「霍總」這個稱呼一出,他倆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縱然燈光昏暗,沈妍也看得清霍聿行一瞬冰冷的臉。
「沈秘書,你要記得你的身份。」
他是霍總。
她是沈秘書。
涇渭分明。
沈妍後來想自己大概那會兒是受激素控制或者被什麼東西奪了舍,不然怎麼會脫口而出一大堆家鄉話:「我什麼身份!我當然記得!我是吃玉米菜坐三蹦子叮叮車的!您是頓頓米其林開勞斯萊斯的!我都記得清得很!不勞霍總一直提醒!」
她眼看著霍聿行的臉從冷變黑,狗急跳牆破罐破摔一般狂飆出下一句:「我不過就是你解決生理需要的一個 P 友!」
臥室空氣瞬間凝固,幾秒後,霍聿行黑著臉抽身而出,幾分鐘後,砰的一聲,霍聿行摔門離開。
而沈妍在短暫的失神之後,看著手機里霍聿行摟著何念珠在維港被晚風吹拂的背影,眼淚洇濕了枕頭。
這段她本沒有抱指望的情緣,終究是讓她動了神,傷了心。
那次之後,霍聿行快半個月沒有回別墅。倆人白天在公司也沒什麼交流。
直到沈妍生日那晚,港城下了很大的雨。霍聿行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抵在了門後。
帶著酒氣的吻急急落下,如狂風卷著驟雨。
沈妍短暫愣怔後開始熱烈回應霍聿行的熱情。
他們互相撕扯對方的衣服,在一次次的衝撞中確認或者緬懷一些東西。
那晚,他們都筋疲力盡。
那是他們糾纏在一起的第三年。
那晚過後,他倆誰都沒有再提之前的爭吵,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直到一個月前。
霍聿行看到了沈妍的辭呈,他衝到臥室,大發雷霆。
他雙手攥著沈妍纖細的胳膊,咬牙切齒道:「你就這麼倔嗎?!別墅給你住著,錦衣玉食供著你,多少女人求之不得讓我包養!你讓別的男人睡能得到什麼?我是有多讓你委屈了!沈妍你別給臉不要!」
沈妍沉默不語,只狠狠地瞪著他。
霍聿行沒忽略沈妍一瞬蒼白的臉色以及眼底一閃即逝的鄙視。
他驀地一陣心虛,繼而頂上一股心躁,低頭狠狠咬了她緊抿的唇,舌尖抵著攻進去撬開她的齒縫。
沈妍敵不過男人的攻城略地,卻如死魚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她渾身沉默的顫抖讓霍聿行更氣了。
下一秒,他一言不發把沈妍一個翻轉,毫不憐惜地在她身體里肆意橫行霸道,留下絲絲縷縷曖昧的紅痕。
雨停風住後,霍聿行埋頭親吻她紅溫的耳垂,在她發燙的頸窩廝磨:「聽話。你就在這裡好好住著,這裡很安全,你跟著我,沒有誰能把你怎麼樣。我做什麼都不會影響你。」
沈妍不想費力去理解他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麼。
她滿腦子只有一件事,他沒戴 T。
於是她沒說話,只是麻木地看著霍聿行的眼睛,從枕頭下摸出一粒藥。
霍聿行見狀神色一僵,旋即握住她的手。
他扔掉了那粒藥,似乎在壓著一觸即發的怒氣,依舊好聲好氣:「不用吃,對身體不好,懷了就生。」
他甚少那樣低聲軟語地討好一個女人。
甚至說出同意她生下他的孩子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眾所周知,這種潑天的豪門對於子嗣血脈傳承有多看重。
豪門子弟的孩子得從高貴的產道滑出,才算正統。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得了這句話,就是得到了潑天的恩賜,就好比是拿到了幾輩子衣食無憂的護身符,自然得痛哭流涕感恩戴德。
可沈妍不是一般的女人。
她又臭又硬。
她沒有接下霍聿行遞過來的台階,面對著目光暗沉的男人,她嘶啞著嗓子說:「我會用一個月交接工作。」
霍聿行在她那句話說出口後,愣了兩秒。
沈妍猜,他大概在詫異這世上怎麼會有她這樣不知好歹的女人!
霍聿行不是不會哄女人,只是他這樣的上位者,創造的價值按秒計算,分在沈妍這樣的女人身上的耐心極其有限。
於是,十幾秒後,他丟下一句:「沈秘書眼高於頂,不過我勸你還是別太拿自己當回事兒!」然後一去不復返。
接著沈妍就看到了霍聿行和何念珠在這一個月內的高調出鏡。
他們出雙入對,在各種場合留下了濃情蜜意的痕跡。
見諸報端的各種照片里,俊男靚女的組合讓各路記者絲毫不吝嗇堆砌各種溢美之辭。
娛樂至上的大環境,王子與公主的故事總是比草根的貧賤愛情更值得歌頌。
沈妍在這一個月內都沒有和霍聿行聯繫過,她依舊兢兢業業,按部就班,依舊和顏悅色地對待向她求助的新來者。直到昨晚,那濃密雨霧裡,漫天都是照亮維港夜空的璀璨煙花。
她知道是時候了。
05 鐲子貴重,我壓不住
沈妍包紮好傷口後,直接聯繫了霍太的助理米娜。
米娜對沈妍打來電話似乎並不意外。
「霍太在蒼山館,你過來吧。」
沈妍恭恭敬敬把那枚鐲子送到霍太面前:「太太,鐲子貴重,不是我這種身份能匹配的東西,還請您收回。」
汪婉柔保養得宜的臉上掛著完美的笑,眼神掠過沈妍有些不自然的腳:「阿妍你是我乾女兒,我送給女兒的東西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傳出去豈不是讓我被人笑話?」
沈妍抬起頭,目光忐忑又懇切:「太太,還請您高抬貴手。」
汪婉柔笑了:「阿妍,你一向乖巧懂事,你是做了什麼值得我出手的?」
沈妍一步到位:「我已經遞交辭呈。」
汪婉柔意味不明地看著她:「我一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阿妍你就是個聰明人。」
「好了,你去醫院探望下阿珠吧,她從小嬌養,今天因為你受了些罪,你該去賠個不是。」
沈妍握緊的手指微微鬆了下:「是,我這就去。」
「以後在外人面前叫我乾媽就行。鐲子拿走,戴著或者賣了,都隨你。」
沈妍的目光卻並沒有在這隻從佳士得拍賣會以一點五億拍得的鐲子上停留分毫。
「鐲子貴重,我壓不住。」
汪婉柔走到沈妍面前,拉住她的手,笑容如春風拂面,竟比剛剛多了幾分真誠:「阿妍,你是個好孩子。港城比你們家鄉發展的還是好一些的,就算不想在霍氏繼續工作你也不用著急走,等我物色幾個優秀的男孩子,到時候讓你們見一見,看看你有沒有喜歡的。好了,去吧。」
沈妍點頭:「多謝乾媽替我費心。」
包間門被關上,汪婉柔臉上的笑一秒收回。
米娜遞過去一杯茶:「太太幹嘛要這麼麻煩?沈妍要走直接讓她走不就可以了?她也算是個識時務知進退的人,您何必……」
「你懂什麼?」汪婉柔冷笑,「她跟了阿聿這麼久,之前我顧及著阿聿的心情,想著他身邊有個可供消遣的女人也未嘗不可,男人嘛,總是要排解的,所以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不提我也不問只裝不知道。可是,現在霍家何家聯姻在即,我就不能不出手了。」
「太太,您之前讓我給霍總身邊送過女人,霍總根本沒興趣。」
「所以這才是我擔憂的,」汪婉柔冷冷道,「沈妍要是這麼走了,以阿聿的性子,指不定心裡會一直惦記著她。與其留著後患無窮,不如把沈妍捏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的兒子可以玩女人,可是不能只玩一個女人。他生在霍家,就不是讓他來做情種的!」
「太太,會不會是您多慮了?這幾年霍總雖然和沈妍在一起,但是從來沒有公開。他應該不會對沈妍動別的心思。而且,沈妍家裡只有一個老弱祖母,她父親現在還在監獄裡呢,故意傷害失手致人死亡,判了無期。這樣的女人,霍總大概不會有其他考慮,或許只是習慣了沈妍的陪伴。」
「你是不是蠢?」霍太厲聲,「這些年,你見過除了那個死丫頭以外,阿聿身邊還有哪個女人能這樣打持久戰的?」
米娜頓時語塞。她不是想不起來,而是根本無話可說。
因為霍聿行身邊看似蜂蝶環繞,可是細究下來,除了之前的那個,還有現在大張旗鼓推在浪尖的何念珠,就是沈妍了。
「哼!以前那個就算了,死人算不得數,可沈妍不過是受霍家資助的一個破落戶家的窮學生,他還藏著掖著讓她住半島!不管他是不是存了心思,我都要把他有的沒的那點心思給扼殺在萌芽。他打量著那個老東西身體不行,現在霍家基本上算他作主,哪怕是娶妻生子我都管不了他了嗎!要不是看這個沈妍是個有自知之明的,我早就……」
霍太沒說完,可是米娜心一驚,她當然知道霍太沒說出口的是什麼。
「太太別生氣,霍總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他最近和何小姐相處得就很不錯。今天何小姐受傷,霍總的緊張不是假的。」
「你覺得他緊張何念珠?可我怎麼總感覺他在演戲呢?」霍太小啜一口茶,若有所思,「還有,你沒看到何念珠燙到哪裡了嗎?」
米娜微愣,隨即一臉恍然大悟:「太太您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阿聿是我親兒子,霍家將來只能是他的。不管是什麼阿貓阿狗,誰也別想擋了我兒子的道!不然別怪我辣手無情!」汪婉柔把茶杯磕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
……
沈妍查了下霍太塞到她手裡的那張卡,五百萬。
看,這才是她在霍太心目中的真實價碼。她要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收了那隻手鐲,恐怕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她帶著果籃鮮花看完了傷口已經肉眼難辨的何念珠。
她誠懇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被何念珠拉著拍了張其樂融融的合影發給霍聿行。
又看著何念珠當著她的面和霍聿行發語音撒嬌:「聿行,沈秘書來探望我了,我們真的好對脾氣啊。你可要看在我的面子上平時別對沈秘書太兇哦。」
最後以答應何念珠改天一起去游泳泡湯結束了這次虛情假意混合刀光劍影的會面。
臨走的時候,何念珠拉著沈妍的手,眨著天真無邪(滿腹心機)的眼睛:「阿妍,聿行秘書處那麼多小姑娘,可是我就信任你,你以後可要好好幫我看著聿行,要是他有什麼動靜你可得告訴我。我們可是好姐妹。」
沈妍在這一刻突然覺得何念珠聰明得有些過了頭,反而顯出些蠢來。
她和霍聿行的事情雖然瞞得緊,可是天下沒不透風的牆,既然霍太已經出手警告她,那何念珠知道也就不足為奇。在沈妍看來,何念珠與其和她這樣擺出一副塑料姐妹的姿態虛與委蛇,還不如直接挑明來得直接。
可她擺出一副知心大姐的微笑:「當然。」
出了醫院,天已經黑透,沈妍在路邊等車,一輛黑色邁巴赫停了下來。
車窗降下,露出男人俊逸冷峭的側臉:「上車。」
沈妍臉上掛起公式化微笑:「霍總,我已經叫到了車子。」
霍聿行黑著臉,唇角掛著嗤諷弧度:「你確定這個時間段你能打到車?」
沈妍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撒謊被拆穿而難堪:「我多等一會兒就可以,您上去看何小姐吧,她還在病房等您。」
霍聿行猝然而來一股無名火,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把沈妍一把塞進了副駕駛。
升起的車窗隔絕外面的暑熱和嘈雜,沈妍見風使舵客氣疏離:「那就麻煩霍總了,您捎我到前面路口就可以。」
霍聿行陰著臉沒說話,卻沒好氣地扔給沈妍一個盒子。
「你就不怕傷口流膿殘廢!」
沈妍這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說自己的燙傷。
緩了半秒,她說:「謝謝哥。」
霍聿行握著方向盤的手驀地一緊。
他沒想到這個臭硬的姑娘竟然能這麼利索地對他喊出「哥」這個稱呼。要知道以前讓她喊「聿哥」得好好收拾她一頓,才能從她嘴裡聽到那不情不願的破碎的兩個字。
連日來積攢的低郁之氣頓時消弭了大半。
他的唇角還沒勾起,誰知道沈妍下一句就是反轉絕殺:「霍太收我做乾女兒了,以後您就是我的乾哥哥了。」
06 百年老樹掛小米辣
霍聿行一個急剎,後面砰的一聲,接著便是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的喇叭鳴笛。
後車司機戰戰兢兢敲開霍聿行的車窗,一張臉蒼白得像鬼,幾十歲的中年男人快哭了。
霍聿行直接塞給他一沓紙幣,不耐煩道:「拿去修你的車,我的不用你賠。」
重新啟動,霍聿行一路狂飆,終於停在了半山腰。
他下車把沈妍抓起一把扔進後排,跟著坐了進去,沉聲問:「誰准你答應的?」
沈妍反問:「我為什麼不答應?霍總久居高位不食人間煙火太久,恐怕不知道霍太乾女兒的含金量有多高。這個身份有多少女人求之不得。」
霍聿行一把掐住沈妍的脖子,目眥欲裂:「你還真是長本事了!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份雄心壯志?」
沈妍被扼住呼吸,艱難開口:「我就是一個很庸俗市儈的女人,不然也不會接下您給的遣散費,不是嗎?一個億,我打工掙十輩子也掙不到這麼多的錢。所以,霍總,麻煩您把我的辭職報告批了吧。」
霍聿行擰眉微怔,隨即大手一貫,沈妍被搡到座椅靠背上,大團空氣入肺,她嗆得咳嗽起來。
尼古丁的氣味竄入鼻息,沈妍爬著去開門。
霍聿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煙頭在掙扎間燙到沈妍的手背,霍聿行忙拿開,本能低頭拉過沈妍的手查看,沈妍用力收回手只微微蹙眉。
「男女授受不親,霍總,請您自重。」
「你跟我講男女授受不親?」霍聿行氣笑了,笑過之後陰惻惻道:「沈妍,你不會不知道我是喜歡你喊我哥,可我喜歡你喊的場合可不是這種。或者,你給我現場搭一個場景,說不定我一高興就批了你的辭職報告。」
沈妍靜靜看著霍聿行。
霍聿行突然有種全身皮膚被灼傷的刺痛感。
「霍總,您是有未婚妻的人,還請您自重。」
沈妍油鹽不進,霍聿行更躁了。
對上眼前這張讓他又氣又恨的臉,一股惡念頂心頭,他還沒試過霸王硬上弓。
他一把將車門關上,扣住沈妍的後腦就把唇貼了過去。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沈妍掙扎著接通,那邊傳來何念珠有些羞澀的聲音:「阿妍,我有個事情想請教你一下。」
「何小姐,請講。」沈妍被霍聿行捏著軟肋,語氣顫抖,好不容易才穩住。
「就是那個,哎呀,就是聿行平時都用多大的尺寸?」
「嗯?」
「就是那個尺寸……」
沈妍慢半拍才聽懂何念珠的意思。
男人炙熱的唇蹭著她的脖頸,陣陣酥麻席捲全身。
沈妍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炙烤。
「阿妍,聿行在洗澡,我是第一次,沒有什麼經驗,我們商量了暫時先不要寶寶,聿行心疼我不同意讓我吃藥,所以我就偷偷給你打電話問一下。」
沈妍看著在自己身上四下點火的男人,無語到了極致,也羞憤到了極致。
霍聿行把玩著沈妍,放緩了動作,似乎很開心她此刻的窘境,好像剛才的暴怒也一掃而空。
他貼著沈妍耳朵低語:「告訴她,我用最大號。」
沈妍被他不斷的撩扯勾火鬧得心煩意亂,一時間惡向膽邊生:「何小姐,你別看霍總一米九,人高馬大,可是,他其實是百年老樹掛小米辣,你準備最小號就可以,最好再多加一根橡皮筋扎個口。」
何念珠微愣:「扎個口?」
霍聿行擰眉,手上嘴上同時用力,沈妍沒忍住輕呼一聲。
「阿妍,你在幹嘛?」
「沒什麼,」沈妍使出牛勁一把推開霍聿行,「因為他短小軟,你得用皮筋固定下,不然容易掉。」
「原來是這樣啊……我看聿行不像是……」
沈妍被霍聿行禁錮著廝磨耳垂,煩得要死還拿他沒辦法。
她當然不能讓何念珠知道她此時和霍聿行在一起,不然傳到霍太耳朵里,她小命不保。
於是,她咬著牙說:「何小姐,人不可貌相。」
「好吧,那阿妍,聿行平時都喜歡什麼姿勢,你再和我……」
何念珠的聲音突然消失,沈妍手裡的電話被男人奪走扔在了角落。
沈妍被壓著躺在寬大的後排,一堵牆猝然壓下來,男人居高臨下,喘氣很粗,聲音很不好惹:「我百年老樹掛小米辣?」
「我用最小號?」
「我短?嗯?」
「我軟?嗯?」
「我小?嗯?」
「我的老二需要扎橡皮筋?嗯?」
霍聿行每質問一次,就故意隔著衣服頂撞沈妍一次。
「霍聿行你是不是有病!你是瘋了吧!」
「對!我就是瘋了!我還有更瘋的!你不是急著做我乾妹妹嗎?嗯?我乾的就是妹妹!」霍聿行突然發了怒,他一把掀起沈妍的裙擺,雪白長腿畢露。
霍聿行不自覺地喉結滾了兩滾,眸底慾海翻騰。
面對她,他總是忍不住。
眸色一暗,他一把扯掉沈妍小衣,鬆開拉鏈。
箭在弦上,一聲嗚咽自身下傳來。
女人散發著熟悉芬香的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抖如篩糠,霍聿行臨門一腳卻怎麼也再進不了半寸。
「聿哥,我錯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女人的低啜似幼貓抓撓,半晌之後,男人咬著齒根收刀入鞘:「滾吧。」
邁巴赫的尾燈消失在漆黑山體拐彎處,蹲在地上臉埋進膝蓋的沈妍抬起頭。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濕潤,反而眼底一片冷靜。
……
07 不嫁人走不了
霍聿行依舊沒批沈妍的辭職報告,可是沈妍也沒再去公司上班。
朋友圈裡每天都能刷到何念珠的秀恩愛操作。
沈妍在瘋狂看書補習的間隙,對何小姐的每一條朋友圈都殷勤點贊,還不厭其煩地回應何小姐各種夾槍帶棒或明或暗的試探。
霍太的相親邀約先於何念珠的游泳邀請抵達沈妍手中。
讓沈妍不由得暗暗感嘆她們還真是拿自己當碟子菜了。
實際上她連盤蘿蔔乾都算不上。
因為她和霍聿行糾纏三年,從來沒有從霍聿行嘴裡得到過一個承認。
不是戀人關係或者女友身份的承認。
而是霍聿行從來沒有明確對她說過他喜歡她,更別說「我愛你」這種指向性非常明確的表白。
他們之間更像她是他藏匿的一隻見不得光的金絲雀。
即使情到濃時,霍聿行最多也只會在喘息間吐出幾個字:「答應我,別走。」
那句話就像一條無形的繩索,這幾年牽絆著沈妍。
一開始,她甘之如飴甚至竊喜,以為霍聿行也對她有所動情。
後來,她惶恐不安;再後來,她已經很平靜地接受他們之間朋友不達、戀人不抵的關係。
霍聿行對她來說除了是她仰慕暗戀的人,更是恩人。他不讓她走,那她就留下。
留到非走不可的那一刻。
而那晚夜雨中維港漫天煙花綻放的時候,就是沈妍給自己選定的非走不可的時刻。
王子公主已經昭告天下他們的幸福,她這樣一個匿在陰影里見不得光的小角色,自然也到了離場的時候。
……
沈妍趕到了相親地點,誰知道一個巨丑無比還一身狐臭的齙牙猥瑣男竟然等在那裡。
猥瑣男把沈妍上下打量了半天,丟下一句「你這種醜女人才不合我的眼!」就扭著大腚搖曳生姿地離開了餐廳。
留下沈妍趴在窗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並哭笑不得。
她給霍太報備,只說對方沒相中她。
「東方家條件不差,雖然這孩子是私生子,可到底是富貴之家,看不上你也是人之常情,哎,乾媽就是想給你挑個好的才不辜負你。沒關係的阿妍,你別傷心,乾媽再給你介紹。」
「謝謝乾媽。」
汪婉柔虛與,沈妍委蛇。
她們這對塑料母女倒也其樂融融。
接下來的幾天,沈妍奔波在各種相親局,有卡車司機,有電工,有保險推銷員,還有喪了三個偶的五十歲老教師。
奇怪的是,沒有一個能相中沈妍的。
有說她瘦的,有說她一臉衰相不旺夫的,那個喪偶老教師竟然說她一看就是克夫面相。
沈妍一開始疑惑,後來大概猜到緣由,畢竟她每次約會的時候,總是能看到陳秘書的車子在外面晃悠。
有一次她和他迎面在茶餐廳碰上,陳秘書面不改色道:「霍總讓我來這裡給他買咖喱魚蛋。」
說完,他真的要了兩份,出門時,沈妍一臉淡漠地看著他,丟下一句「陳秘書,霍總咖喱過敏」轉頭離開。
霍太打電話問沈妍有沒有相中的,沈妍只能實話實說。
「阿妍,你是不是眼光太挑了?男人嘛,不要想著十全十美,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你已經二十五歲了,你祖母和爸爸肯定想早點看到你成家,他們也才放心。我聽說你祖母好像身體不大好,人有旦夕禍福,另外,你父親還在裡面,也不好讓長輩們一直操心你的婚姻大事。」
沈妍捏著電話的手緊了緊,她穩住氣息說:「乾媽,我會好好考慮的。」
「乖。」
電話掛斷,沈妍忍著顫抖打給奶奶。
「阿婆,你怎麼樣啊?」
老人聲音很歡快:「妹仔哦,阿婆很好很好,吃得好睡得好,你不用掛心,好好上班,莫出錯,別給霍少爺添麻煩。霍少爺是好人,我給他求了平安符,你下次回家帶去。」
沈妍一陣鼻酸,她不敢說太多,忙應下掛了電話。
她知道自己不能拖了,剛剛霍太的話說得很明白。
她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要是不在港城找個男人,是不可能離開的。
……
何念珠的邀約如期而至。
有了霍太的警告,沈妍再不願意去也不得不笑臉相對。
這是郊區還未營業的一座度假區,何家的產業。何念珠邀請了不少人來玩,美其名曰暖場,可除了沈妍,其他都是和何念珠交好的富家子弟。一個個看沈妍的眼神就像是看一隻不知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臉的臭蟲。
「阿妍,你會游泳嗎?」何念珠問。
「我游得不太好。」
沈妍沒有說謊,她來港城前是實打實的旱鴨子。
還沒和霍聿行在一起時,有次去會館送文件,猛地看到霍聿行在水底一動不動,沈妍想都沒想扔了文件就跳了下去。
最後卻被霍聿行給救了上來。
男人當時一臉的憤怒、鄙視加意外:「你是不是有病?不會游泳跳下來做什麼?」
沈妍身上披著毛巾,哆嗦著說:「對不起,我以為您死了。」
她一邊說一邊因為水進了眼睛疼得淚如泉湧。
霍聿行盯著狼狽的她愣了半晌。
再開口聲音卻變得和緩了些:「放心吧,我暫時還不想死。」
沈妍的眼淚還是止不住。
霍聿行不耐煩地把他的毛巾按到沈妍的臉上:「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麼樣了。以後等我死了有你哭的時候!」
那件事之後不久他們就去了澳洲,然後就是塔斯馬尼亞那夜。
沈妍學游泳就是他們在一起後沒多久,霍聿行在半島別墅教她的。
某天下班後,霍聿行直接把沈妍帶到了別墅。
「這裡有泳池,以後下班你就來這裡,好好把游泳學會了再走。」
沈妍以為霍聿行會找個游泳教練教她,誰知道他自己攬了這活兒。
不過,霍聿行做生意有一套,可是當老師卻不怎麼樣,因為他總是在教沈妍的時候把正常的教學搞成禁播片。
課時拖得越來越長,於是,沈妍徹底住在了半島。
可是直到搬走,她的游泳技能還是學得半瓶子咣當。
何念珠:「那你在這邊泡溫泉吧,我們就在旁邊游。」
沈妍坐在溫泉水裡,白霧蒸騰,倒也很舒服。
直覺告訴沈妍要提防何念珠背地裡下陰招,可是當她驀地察覺白霧氤氳的空氣中突然飄來一陣奇怪的味道時,她的大腦已經遲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喊出「救命」二字。
其實喊了又能如何?
這裡是何家的地盤,那群人都是唯何念珠馬首是瞻,誰能救得了她?誰又願意救她?
……
08 東方先生大殺四方
沈妍大腦混沌著,全身沒有一絲力氣。
可是她卻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一點一點地往下出溜。
當柔軟的水慢慢淹沒她的脖子、嘴巴、鼻子、額頭。
沈妍絕望地沉入水底。
身體的本能促使她拼盡全力地掙扎,卻也只是在水面翻起一點漣漪。
一幕幕光怪陸離的畫面在她眼前走馬燈似的閃現。
破舊的石頭屋門口,一個漂亮的女人抱著一個小嬰兒,女人臉上沒有絲毫母性的溫柔,全是憤恨。
暗黑的夜,女人在狂奔,全是風聲在呼嘯。
男人抱著小嬰兒壓著嗓門喊:「跑,遠一點,走小路!」
零星火把逼近,一個老頭一棍悶在男人後背:「蠢貨!畜生!你放跑了她誰給你生兒子!」
他抓著小嬰兒就要摔死,被男人護在身下。
院子裡掛著白布,原木色的薄棺材從門裡抬出,嗩吶震天,黃土蓋住了那個老頭猙獰烏青的臉。
夜晚昏黃的燈光下,男人和母親摟著一個小女孩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妍兒乖,妹仔是乖寶……」
老舊的居民樓里,女人悽厲慘叫,不斷求饒。
黑暗的樓道,男人提著刀把一個刀疤臉光頭男逼在角落:「再敢打她我弄死你!」
刀疤臉慌亂中掙扎著開門,在看到門框上掛著涼透的女人時,他後腰一涼。
身後是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蘇心蕊!」
警笛聲響起,男人手上多了副銀色金屬,兩個蒙著白布的擔架被抬上救護車。
他嘴裡一直呢喃著兩個字:「妍兒妍兒……」
……
「嘩啦」一聲,沈妍被一雙大手從水裡拉了出來。
一個扎著丸子頭、身形有些消瘦的男人屏氣跪地給她做按壓急救。
「咳咳……」
看著女人有了反應,男人停下了手。
觀察了幾分鐘,看著女人漸漸緩了過來,丸子頭準備離開。
卻不料被一隻手拉住了褲腳。
「救我,救,我……」
男人這才發現地上的女人全身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粉紅色,稍微一想,他就知道她這是中了藥。
他本不想多管閒事,可是女人眼神迷離,已經掙扎著抱住了他的腳踝:「求……你……」
男人猶豫片刻,脫掉自己的上衣蓋住了女人,彎腰一個打橫,抱著人離開。
陳銘正在和何念珠說話,餘光瞥見旁邊門出來個背對著他們的光膀子男人,懷裡女人的臉蒙在衣服下面,修長白腿掛在男人臂彎晃蕩著,讓人遐想無限。
他忙錯開視線:「何小姐,這是霍總讓我給您送的小禮物。」
「聿行真是的,今天什麼日子?怎麼突然想起來送我東西了?」
陳銘滴水不漏:「霍總這是看重您。」
何念珠心花怒放:「行了,陳秘書你大老遠跑過來辛苦了,就在這邊玩會再回去,記得幫我告訴聿行晚上我去找他吃飯。」
「好。」
陳銘在何念珠走後在園區逛了逛,他四下環顧,並沒有發現沈妍的影子,難不成是他情報有誤?不該啊。
就在他準備離開之時,門口霍聿行的車子開了進來。
「霍總,您怎麼來了?」
霍聿行不想說他等不到陳銘的消息就趕了過來,只板著臉道:「來泡湯。」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
陳銘接起:「何小姐?」
何念珠的聲音很大:「陳秘書,你還沒走吧?你快來 501 套房這邊,我好像看到沈秘書和一個男人在……哎呀,你來看看就知道了!這可怎麼辦?阿妍好歹是聿行的下屬,還是霍太的乾女兒,這可怎麼好?」
陳銘電話剛刮斷,霍聿行已經一陣風颳了過去。
套房門口聚集了一群人,何念珠在看到霍聿行的時候先是一愣,隨即眼底划過一抹暗喜,她擺出一副忐忑不安的姿態走過去。
「聿行,你怎麼過來了?」
「人呢?」霍聿行沉聲問。
何念珠心裡不舒服,她喜歡霍聿行,也早就知道沈妍就是霍聿行養在半島的那個女人。按說她這樣的身份對付一個女人不是什麼大事,可難就難在霍聿行的態度。
所以,她才這樣謹慎,甚至拉下身段和沈妍做戲。
何念珠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裡面是不是沈秘書,我也是聽阿麗說的。」
霍聿行冷眼掃過去,那個叫阿麗的背鍋俠戰戰兢兢:「我看到一個扎丸子頭的男人光著上身抱著沈秘書進了這裡,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聿行,你別著急,我知道你作為兄長關心阿妍……」
「砰!」
門被一腳踹開。
霍聿行沖了進去。
在他準備踹臥室門的時候,門開了。
光著膀子卻滿身曖昧紅痕的男人堵在門口,一臉戲謔不羈的笑:「喲,霍總啊,怎麼這麼沒禮貌?嚇著我的姑娘擾了我的好事,可得天打雷劈呢!」
「東方暨白!你找死!」
霍聿行揮出一拳,東方暨白躲也不躲,生生抗下。
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內里,帶著傷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笑:「算了,看在你是我大舅哥的份上,這拳我讓你。」
霍聿行鎖著眉心,厲聲道:「人呢!」
東方暨白向前一步,把身後門關上:「欸,欸,往後稍稍,非禮勿視啊。」
他一臉吊兒郎當的笑:「本來以為大舅哥是媽寶男還不算無可救藥,沒想到你眼神也不怎麼好使,那可就沒得治了。看不出來我這一身的草莓怎麼來的嗎?都是男人,你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
眼神掃過何念珠,他無差別攻擊:「大孫女,就算你腦仁沒有耳屎多,也要知道見了表叔公要問好,你那個小三媽就是這麼教你的?」
眾人吃到驚天大瓜俱是瞠目結舌,只有何念珠一臉羞憤:「你別胡說!我媽不是小三!」
「你說得對,我倒是忘了,她一個連妾都算不上的,自然排不上第三號,怎麼著也得十五六七吧。」
「你!」
「你什麼你!你是有動物協會撐腰了嗎?敢這麼犯上作亂忤逆長輩?智商沒比鞋碼子大幾號的蠢東西,還敢耍心眼子學人家十宗罪搞謀殺,也不看看你那豬腦子有沒有那點子材料!」
何念珠被數落得面紅耳赤,尤其那「謀殺」二字,竟然讓她不敢還嘴。
何家和東方家倒騰幾輩連著親,算下來她的確要叫眼前這個私生子一句表叔公,可這都是眼前這些小年輕不知道的秘辛。如今被堂而皇之地揭露,何念珠想殺了東方暨白的心都有!
09 閻王殿銷冠
何念珠原本是打算悄無聲息地了結沈妍,報個意外溺水誰也說不出個什麼。
可是她也留了一手,萬一沈妍逃了那一劫,還有被男人輪這趟節目等著伺候。
總之,她就是要絕死沈妍翻身的路!
她萬萬沒想到,竟然讓東方暨白這個混不吝的傢伙給半道截胡橫插一槓!
天殺的狗東西!他怎麼會在這裡!
得意籌謀功虧一簣,她怎麼能不氣!
眼看著東方暨白喊霍聿行大舅哥,何念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廝是準備替沈妍那個賤人出頭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想到可能要喊沈妍叔祖母,何念珠不止腸子悔青!想死的心在這一刻達到巔峰!
誰不知道東方暨白是有名的混?深城東方家,擎天豪門。
她們這些名門貴女,眼饞東方暨白那身皮相的多的是,可沒有一個敢真刀真槍上的。
因為惹不起。
坊間都傳著東方暨白遺傳他媽嶺南巫女的基因,會下蠱。他自己還是個精神分裂變態暴虐狂,從他床上沒了氣抬出去的女人沒有三十也有十五。
他親媽沒手段,正房變情婦,還早早駕鶴西去,他也從嫡長子變私生,被趕到鄉下苟延偷生。據說就是從那時候他的性格就變得陰晴不定。有時候陰柔有時候暴躁,再加上他那先天的基因,總之是個瘋的。
尤其是那個後來居上的東方太太死於難產,留下一個兒子看著好好的,卻愚蠢不堪。就更加坐實了這是東方暨白聯合他那死去的老媽通靈報復。
東方老爺子面對那個傻兒子無可奈何,這才想起來自己好歹還有個全模全樣的兒子,於是把東方暨白弄了回來悉心培養。
誰知道這位陰騭的大公子卻專門和親爹對著干,氣得他老爹一把年紀又老驥伏櫪去給自己加持科技與狠活,硬是生了個先天性心臟病的小兒子。此後徹底死心認命,由著自己這個活爹祖宗鬧騰。
這樣的人,何念珠怎麼會想招惹?怎麼會敢招惹?
「大舅哥,讓讓,我寶寶剛剛出了大力累壞了,我給她拿點水進去。」
霍聿行一把推開東方暨白,剛要推門,門開了。
「阿白,我的水呢?」
沈妍長發披散,白色浴巾裹到胸口,身上的痕跡清晰可見。
即便是沒現場觀摩,可人類的想像空間卻可以無限延伸。
霍聿行徹底黑臉:「滾!」
他沒有說主語,可是後面一群立刻作鳥獸散。
何念珠在出去時,陰惻惻地盯了沈妍一眼。
霍聿行眼底猩紅,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沈妍很平靜:「哥,你這是做什麼?」
霍聿行心頭似刀尖刮過:「誰特麼是你哥!」
他一把拉住沈妍的手就要往外走。
沈妍甩不開,看向東方暨白。
東方暨白擋住霍聿行。
「大舅哥,你這樣帶走我未婚妻不合適吧?」
「你要是想死就別動。」霍聿行從齒縫擠出一句話。
「我還沒把阿妍娶回家,生三五個孩子呢,我當然不想死。大舅哥,你已經打了我,我沒還手,也算是我沒和霍家報備就和阿妍在一起給你賠的不是,你就高抬貴手,成全我們這一對情投意合的苦命鴛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