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上個洗手間。」
孫貴好像不是這案子的關鍵,我在其他幾個房間找了一圈,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陳哥不肯喝茶,老頭又開始激動起來,我只能又把他給滅了。
如此反覆幾次,我才反應過來,那杯茶才是重點。
「喝茶——」
這次我沒拒絕,接過茶杯,然後伸手指著廚房:
「咦,孫貴你在家啊?」
趁老頭向後看的工夫,我把茶水往地上一潑,裝模作樣地擦擦嘴。
「看錯了,叔你這茶真不錯。」
其他幾個人都有樣學樣,只有聞晏這個蠢貨,慢了一拍。
在老頭的虎視眈眈下,聞晏眼一閉心一橫,把那杯茶喝完了。
這種東西都是陰煞所化,算了,回去以後給他喝點陰陽水解毒吧。
17
我們坐在沙發上,一分鐘不到,聞晏忽然捂著肚子哀號起來,一邊嚎一邊滿地打滾:
「我肚子好疼——」
老頭得意地大笑,我們幾個不知所措,只能跟著裝肚子痛。
聞晏滾了一會,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動了,我們也立刻裝昏。
老頭笑著笑著,大哭起來:
「你們害了孫貴,你們都要給他陪葬。」
他走到我旁邊,抬起我一條胳膊往外拖,我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發現老頭把我們拖進了車庫裡。
車庫裡擺著四口棺材。
老頭把其中一口棺材的蓋子推開,然後把我扔進去。
我上半身趴在棺材上,看了一眼,胃裡瞬間翻江倒海,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棺材裡,還躺著一個人。
他閉著眼睛,臉上都是青紫色的屍斑,顴骨的地方已經腐爛,露出一小片骨頭。
「孫貴把你們當朋友,你們引他走彎路,你們這樣害他,這樣害他——」
「這麼喜歡我家的棺材,一人一口,都給你們。」
我死死扒著棺材口不動,老頭拖了一會,拖不動,就這麼把我丟在這,然後去拖其他幾個人。
聞晏是真的昏倒了,老頭把他丟進棺材裡,然後蓋好棺材蓋,從旁邊拿了鐵錘和釘子,要把棺材釘死。
鐵錘敲擊在長釘上,「砰——砰——」一聲接一聲,我們幾個頭皮發麻。
到底是有多大的仇,下藥把人迷昏不夠,還要把人活埋進棺材裡。
我身下這具屍體,手向上曲著,幾個指甲全部爛了,棺材兩邊全是抓痕。
老頭把聞晏那口棺材釘好,又去抓陳哥,陳哥再也受不了了,忽然一個翻身往後,拔出了腰間的手槍。
「不許動,我是警察——」
老頭傻在原地,嘴唇顫抖好一會:
「警察,你是臥底嗎?」
18
陳哥滿臉迷茫,愣了一會,猶豫著點點頭:
「對,我是臥底,我是好人,其他三個都是壞人。」
「我沒害孫貴。」
老頭嗚嗚大哭起來:
「你怎麼不早點來?你怎麼不早說?來不及了,我們孫貴已經活不了啦。」
老頭癱倒在地,拍著大腿哭號。
在他的哭訴中,我們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老頭家是開棺材鋪的,孫貴是他的獨子,這邊靠近緬甸,有很多年輕人不走正道。孫貴就是被幾個狐朋狗友引著,吸食了毒品。
他家收入一般,毒癮上來,孫貴打起歪主意,從朋友那搞了藥,給村裡人下毒。
村裡人一個月死好幾個,他家的棺材鋪生意興旺,孫貴就有錢買毒品。
後來,這事被老頭髮現,父子兩個大鬧一場,孫貴毒癮發作,他一時衝動,衝到廚房,拿刀砍了自己的手指。
正好孫貴那幾個狐朋狗友又上門了,老頭絕望之餘,把那些毒藥下到茶杯里,把這幾個人都殺了,最後自己也喝藥自盡。
「我是臥底,我可以給你作證,孫貴是被人害的,你們主動投案自首,我估計孫貴也就判個死緩。」
「到時候在裡面好好表現,死緩轉有期二十年,在裡面還能把毒給戒了,孫貴還是有機會的。」
陳哥滿臉嚴肅,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卻正好說中了老頭的心事。他臉上的黑氣褪去,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我們孫貴小時候很乖的,他媽媽走得早,他八歲就會自己洗碗做家務了。」
「他也肯讀書,他說以後要去城裡買房子,給我也找個老伴。」
老頭喃喃自語,目光柔和,整個身體化成一團霧氣,消散在黑夜裡。
我低頭一看,棺材裡的屍體也不見了。
他殺了人,估計埋在其他地方,不然警察早就該發現了。
陳哥和孫亮站在旁邊,不勝唏噓:
「哎,剝皮村的案子原來是這麼回事,當初刑偵手段落後,都沒查到是有人下毒。」
「哎,毒品是真不能沾,好好的父子兩個,落到這種下場。」
霧氣散去,消失的院門又重新出現。我們離開孫貴家,一邊討論,一邊往前走,走了一小段路,我總感覺有東西落了。
「是不是我包沒帶?」
我摸了一下後背,雙肩包穩穩地背在身上,那沒事了。
再走幾步,孫亮猛地一拍大腿:
「我草,聞晏呢?」
19
八卦之心戰勝一切,我們一路感慨,居然忘記了聞晏還被釘在棺材裡。
我們幾個急急忙忙折回去,把那口棺材打開,可令人意外的事再次發生了。
聞晏不見了。
陳哥瞬間臉色鐵青,警惕地拔出手槍對準我:
「你們一夥的,布下這種邪術,讓他逃走?」
「神經病啊你,我讓他走,自己留在這被你們抓,他是我爹還是我媽?」
我翻個白眼,陳哥訕訕地放下槍:
「那他去哪了?」
聞晏喝了那杯茶,這種東西都是死者怨氣所化,一進入人體內,五臟六腑都會有灼燒感,聞晏必然是去找有水的地方了。
以前在農村裡,經常會聽說誰中邪,撞上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後來在水井或者池塘河邊找到了。大家以為他是亂走路掉進河裡,其實不是,他是需要河水浸泡,讓自己身體舒服點,很多人都會在這種情況下被淹死。
「河?這附近好像是有條河。」
衛星地圖上顯示,村子西南方確實有條河流,我們跟著孫亮朝西南邊走,走了大約三四百米,冷風帶著一陣水腥味撲面而來。
「就在前面。」
河面大約兩米寬,一道人影背對著我們坐在河岸邊。
他一邊低聲喃喃自語,一邊猛地把頭鑽進水裡,隔半分鐘,又抬起頭大口大口喘息,看樣子,像是要活活把自己給淹死。
「聞晏——」
孫亮和陳哥忙把他拖上岸,我從包里拿出陰陽水,給他喂了幾口,聞晏掙脫開兩人,蹲到旁邊哇哇大吐,吐了好一會,才終於恢復過來:
「嘔——喬墨雨,我怎麼在這?」
「行了,沒事就好,繼續去找你叔叔的頭吧。」
20
我把聞晏拉起來,聞晏苦著臉,提起背包給我看。
「這裡面的蜥蜴,不知道啥時候就自己跑了。」
「你有辦法把它給召回來嗎?」
身為一個降頭師,能養毒蟲,自然也有法子能驅使毒蟲。
聞晏卻仍舊搖頭:
「我不會,我一直很怕這些東西,我連自己的毒蟲都還沒養熟。」
「廢物。」
我不滿地瞪他一眼,想了想,只能去找另外的人幫忙。
我有一個朋友,叫花羽靈,她是苗疆聖女,擅用蠱術。前段時間,她隻身來到剝皮村,說要練一種特殊的蠱,我這次來廣西,就是找她的。
不管是降頭術,還是黑茅邪術,都跟苗疆的巫蠱脫不了干係,而巫蠱,最早就是由蚩尤部落掌握的。
我打開花羽靈之前發給我的定位,這才發現,她住的地方,就在河岸下游。
我們幾個沿著河岸往下走,兩旁樹木參天,灌木叢里時不時發出陣陣蟲鳴聲,空氣又濕又悶,身上到處都是黏滋滋的。
走到一座木屋前,旁邊樹上忽然飛起大群蟲子。
「誰在外面——」
花羽靈推開房門走出來,看見是我,驚喜地衝過來:
「喬墨雨,你怎麼大晚上跑這來了?」
我把情況給她解釋一遍,她詫異地看著聞晏:
「降頭師?」
「倒不用特意去找那隻蜥蜴,我讓我的小夥伴們去找那個頭顱就行。」
不過,花羽靈一面說,一面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我面前搓了搓。
我大驚失色:
「什麼?你不是回歸豪門了嗎?為什麼還跟我這麼見外?」
21
一番討價還價之下,我答應回南江之後請她吃一個禮拜的飯。
花羽靈從屋裡取出一個罐子,抓出一把黑乎乎的東西,然後咬破指尖,把血滴到那團東西里。
「這是黑蜜,蛇蟲鼠蟻都喜歡吃這個。」
花羽靈把那團黏糊糊的黑蜜甩到地上,很快,四面八方各種蟲子,如老鼠、壁虎、昆蟲等都鑽了出來,一窩蜂地撲到那團黑蜜上。
像潮水一般,那些蟲子很快地湧來,又很快地退去,大概十幾分鐘後,一隻黑色的蜘蛛爬到花羽靈的胳膊上。
「毛毛,你知道東西在哪了?」
我們跟著花羽靈往前走,折騰一夜,天已經蒙蒙亮。
走到密林深處,花羽靈抬頭看了看,忽然指著一棵巨大的杉樹:
「在那上面。」
杉樹很高,而且枝丫分叉少,一般人根本爬不上去。
陳哥他們猶豫一會,打電話叫了增援,警察帶著繩索工具,爬到樹上,果然從上面取下一顆頭顱。
從剝皮村口走到這裡,起碼花了半小時,而剝皮村開車到酒店,又最少半小時。作案時間不夠,我和聞晏都洗清了嫌疑。
陳哥愁眉苦臉,苦惱著要怎麼寫報告,才能解釋這樁無頭案件。
我跟他回警察局做筆錄,過一會,隔壁辦公室傳出來一陣罵聲:
「降頭師?」
「飛頭降?還飛天,飛到樹上去了,你咋不上天呢?」
一陣獅子咆哮,過一會,陳哥和孫亮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喬墨雨,你可以走了,至於那個聞晏,咳咳,聞晏還是有嫌疑,再待幾天吧。」
聞晏快哭了:
「警官,我,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證明清白。」
飛頭降兇險無比,頭顱雖然能飛出,但是很容易出現意外,導致身首兩端。為了防止這種死無全屍的情況,飛頭降有一種咒語,死後能把頭顱和身體重新連接起來。
所有學飛頭降的人都要學這句咒語。
聞晏雖然不會飛頭降,但是這句咒語,他叔叔是教過他的。
22
聞晏把情況解釋一遍,陳哥的領導嗤笑一聲:
「你們不要太離譜!」
陳哥在旁邊苦苦哀求:
「頭兒,就讓他試試吧。」
「行,行,要是頭沒粘上,我把你們幾個腦袋擰下來!」
陳哥讓人送來屍體,聞晏走過去,把他叔叔的頭顱按到腦袋上,然後從背包里取出那隻蜥蜴,放進嘴裡咬爛。
「略,你好噁心,你們降頭師真的不講究!」
我忙向旁邊跳了一大步,聞晏一臉嚴肅,把蜥蜴的血肉抹在脖子斷口處,一面念念有詞。
他念了很久,起碼有十幾分鐘,陳哥和孫亮大睜著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終於, 聞晏抹一把額頭的汗,鬆開手:「好了。」
陳哥走上去,伸手一摸,驚愕得張大嘴巴。
「我的媽——」
我也很震驚。
降頭術不愧被稱為南洋邪術, 道門裡, 我還沒聽過什麼秘術可以把頭給接上的。
無頭屍體成了有頭的,這次苦惱寫結案報告的,可不止陳哥他們兩個了。
離開派出所以後,我回去找花羽靈。
我從包里掏出一樣東西, 花羽靈立馬嫌棄地推開我的手臂:
「你好噁心, 拿這個幹嗎?」
上一章我在東北大戰黑茅的時候,他身上掛了很多老鼠, 我離開的時候,帶了一隻老鼠在身上。
老鼠還沒死, 被我關在一個小籠子裡, 不安分地上躥下跳。
我把蚩尤部落的來龍去脈告訴她:
「這種驅使老鼠的邪術,跟你們蠱術有點像,你幫我看看是什麼門路。」
「我想查清楚,那個黑茅到底是誰。」
花羽靈點點頭, 把手背上的蜘蛛放進籠子裡。
蜘蛛咬了老鼠一口, 老鼠劇烈地掙紮起來, 很快就抽搐著不動了。
蜘蛛爬回花羽靈手上, 花羽靈驚訝地揚起眉毛:
「居然是七葉蠱。」
七葉蠱, 需要給老鼠長期服用一種特殊的植物, 吃這種植物長大的老鼠,雙目猩紅, 體形碩大, 而且體內會有微量毒素, 驅使它害人,效果嘎嘎棒。
「這種草藥名叫七葉一枝花,只有一個地方才有。」
花羽靈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神農架。」
「你確定要去嗎?」
(小劇場)
我嘆口氣。
不能不去啊,讀者還在催更,下一章得寫啊。
「羽靈姐姐, 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啊。」
「滾!」
「我給你的章節打個廣告,讓你蹭一下熱度。」
「這——」
花羽靈面帶猶豫:
「我的章節在專欄目錄第 6 節, 真千金會蠱術, 我這麼重要的角色,難道還會有人不知道嗎?」
23
臨走前, 花羽靈問我:「你夢裡那個人,是誰啊?」
我苦笑一聲,眼前閃過一幅熟悉的畫面。
依舊是那間熟悉的狐仙廟,我走進廟裡,寺廟後院廊檐下擺了張躺椅, 一個人背朝我躺在躺椅上。
躺椅「嘎吱嘎吱」作響,一頭雪白的狐狸趴在他腳下:
「你來了——」
「喬門主——」
陳貞轉過身,笑得一臉燦爛。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