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少女之湖底陰客完整後續

2025-09-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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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是個「陰客」,通俗的說法,就是墳地試睡員。

有錢人選好陰宅之後,會讓人在墳地住上一晚,看看這處墓地干不幹凈。

我爸幹這一行好多年了。

直到前一檔活兒,他回來的時候,身上長滿了屍斑。

1

我爸突然回家,我感到很意外。

前天,他接了一單大活兒,對方是我們市的首富,姓吳,大家都喊他吳爺。

吳爺的父親去世,他花大價錢找風水師探了一處寶穴。

按規矩,來請我爸去做「陰客。」

所謂的陰客,通俗點來講,也叫墳地試睡員。

中國上下五千年,風水堪輿這東西,一脈相傳,好壞都是相通的。

富戶精心挑選的風水寶地,指不定埋著多少前人。

要是啥也不管,貿貿然葬進去,萬一衝撞了下頭的前輩,那不只保佑不了子孫後代,還會讓家族的氣運遭到反噬。

所以講究點的人家,遷墳、修陰宅之前,都會找「陰客」,替他們躺一趟新挖的墓坑。

按我爸說的,活人氣能試出地脈里淤著的怨煞,就像往深潭裡拋個魚餌一樣,探一探下頭到底有什麼。

要當這個釣餌,必然會有危險,那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他說這些的時候,我基本左耳進,右耳出。

我心裡其實不太信這一套。

人死幾百年,骨頭都爛完了吧,就算真有鬼,也早投胎去了,還能跑出來害人?

而且我爸做這一行那麼久,從來沒出過什麼事。

所以看見他回來,我沒往其他方面想,只是滿臉詫異,給他倒了杯水。

「爸,你是忘拿什麼東西了嗎?」

按規矩,他做陰客,得在墳地躺滿三天。

三天後,主家要給他從頭到腳置辦一身新行頭,衣服褲子、內褲襪子,全都要換。

肯找陰客的都是講究的有錢人,出手大方,這一身新衣服買的都是名牌,我爸每次穿著筆挺的西裝回來,我都十分羨慕。

今天,他穿的卻還是那套壽衣式樣的素色麻衣。

這趟活兒根本還沒完啊。

2

我爸沒說話,捂著胸口站在門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下午一點,太陽升得很高。

暴烈的陽光曬在身上,我爸卻盯著地面,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兒子——」

我爸伸手指著地板。

「你看一眼我的影子。」

我隨意掃一眼地上,立刻嚇得倒吸一口冷氣,手裡的水杯也拿不穩:「哐啷」一聲,砸在地磚上。

冒著蒸汽的熱水流淌,蜿蜒地湧向地面那半截影子。

是的,我爸的影子只有半截。

不是上下半截,是左右的,他的人影,就像被人從中間一刀切開似的,只剩下右半部分。

我爸臉色慘白,用手扶住門框,不斷地搖頭。

「左為陽,右為陰,我的陽氣已經散了。」

說著說著,著急地伸手去脫衣服。

素色的單薄麻衣剛掀起來,我就看見,他肚子上,有大片大片暗紫色瘢痕。

「爸,他們揍你了?」

我爸苦笑。

「叫你學點本事,你總不聽我的,也怪我,一直覺得你還小,有的是時間。

「曉陽,爸爸身上這個,是屍斑,我怕是沒救了。」

3

我爸關上房門,步履蹣跚地走到沙發上躺下,告訴我把抽屜里的銀行卡拿著。還說,他另外買了兩個保險,還有一個什麼基金,叫我把這些都記下來。

他一副交代後事的樣子,慌得我眼睛都紅了。

看我抹眼淚,我爸著急地坐起身。

「都快成年的人了,哭啥啊!

「曉陽,你趕緊把東西準備好,去隔壁讓趙叔來幫咱開車,馬上去火車站。」

村裡的公交車一天才兩趟,我爸是自己開車回來的。

但他現在狀態極差,走路搖搖晃晃,身體不停地打著擺子,肯定沒法再開車。

我應了一聲,準備去喊趙叔。

剛打開房門,就被人一腳踹在胸口。

我身體倒飛出去,摔得頭昏眼花。

逆著光,幾個黑衣大漢湧進來,最後面,跟著一個皮膚白皙,穿著高檔唐裝的中年男人。

我爸看見他,臉色立刻變了。

他從沙發上翻下來,跪到地上,哀求道:「吳爺,孩子還小,我——」

「做事不是這麼個規矩。」

吳爺板著臉,旁邊的助理遞上一份合同。

「白紙黑字寫著,陰客一旦開始躺陰,中途不能停下,你就這麼跑了,簡直沒有半點合約精神。

「孫師父,事不能這麼辦,你說對不對?」

4

我這才知道,我爸竟然沒有經過主家同意,是偷跑回來的。

我爸大汗淋漓,哆嗦著賠罪,說這檔活兒他接不了,要不,他退雙倍的錢。

吳爺很輕蔑地笑了下,比畫一下手指。

「點這口穴,我給風水先生的費用就得七位數。

「你拿什麼賠我?」

其實這一行的規矩,我之前聽我爸說過一些。

一旦有陰客接了生意,沒事還好,如果出了什麼意外,那就說明他跟地底下的東西產生了連接,那是絕對不能再換人的。

除非,主家肯廢了這口穴不要。

現在聽說光點穴的費用就得幾百萬,這筆錢,我爸根本拿不出來。

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吳爺,說我們願意出一半的錢,但不管怎麼求情,吳爺都無動於衷。

那幾個手下架著我爸,硬是把我們塞上車。

車子開出去不遠,我爸忽然渾身抽搐,嘴裡噴出大口大口的黑氣。

一股濃腥的惡臭傳來。

就像腐爛很久的動物屍體,扔在發酵的臭魚坑中,濃郁刺鼻的味道,熏得人眼淚直流。

大家都捂住嘴巴乾嘔,紛紛把頭探出車外。

可就是這樣,司機也沒敢停車,因為前頭吳爺的車子還在繼續開。

5

一直來到選好的墓地,眾人戴著口罩把我爸搬下車。

我跟在旁邊,哭著不停地搖晃他的手臂。

「爸,你醒醒啊,爸,你沒事吧——」

我爸無力地抬起手摸我的頭,剛一開口,又吐出一口濃郁的黑氣。

那口氣吐完,他人就暈過去了。

不遠處的亭子裡,有個乾瘦的老頭捂著嘴巴,十分嫌棄地搖頭。

「那麼多死氣,這還能躺什麼陰,釣什麼煞?

「這人是不中用了!」

吳爺著急起來。

「那怎麼辦!莫大師,你不是說按規矩不能換人嗎,難道我這風水寶穴,就這麼廢了?」

莫大師應該就是吳爺重金請來的風水先生,他朝我身上掃了一眼,若有所思,問道:「這孩子是誰,跟那陰客有關係?」

「這是孫師傅的兒子。」

莫大師點點頭。

「是個命硬的,沒法子了,他們血脈一樣,先拿他頂上。

「熬過兩天之後看能不能再找其他人。」

他們是要我來躺陰。

我才十七歲,正是膽氣最壯的時候。

聽見吳爺這個要求,我並不害怕,反而趁機跟他討價還價,讓他先給我爸找個醫生。

莫大師嗤笑一聲。

「啥醫生都救不了你爸。

「你要是躺陰成功,斷了你爸跟下頭那些東西的聯繫,你爸自然就好了。

「要是你也失敗,你父子兩個黃泉路上也能做個伴,左右你都吃不了虧的。」

6

只要在這躺過兩個晚上,就能救我爸?

想到他那半截影子、身上的屍斑和嘴裡的黑氣,我心中有些相信這位莫大師的話。

我爸這種詭異的情況,確實不是常規的醫學手段能治的。

於是我點頭答應。

「你們把我爸照顧好,我干!」

我以為這一處就是吳爺找好的墓地,沒想到,我答應之後,有人給我眼睛上蒙了黑布,拉著我的手臂,走了好長一段路。

我感覺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腳下都是碎石,踩上去,能聽見小石頭往下滾落的聲音。

走了大概半小時,眼睛上的布被扯掉。

我眯著眼適應了一下太陽光線,仔細打量四周,才發現我好像在一個峽谷底部。

兩側是蜿蜒光裸的五彩山脈,山壁上長著許多苔蘚,谷底一望無際的翠綠色草坪,濃得灼人眼球。

我在書上看過,旁邊的彩色岩層,叫丹霞地貌。

沒想到這個墓地,並不像我想的那樣陰森可怖,風景反而十分清新壯麗。

莫大師非常得意。

「想不到吧?這是在一個湖底,每年兩三月份的枯水期,湖面乾涸,才能下得來。」

水底下的穴,叫「隱龍」,又稱「龍脈潛淵」。

水主財,水龍鎮穴,巨富卻能隱於人前,悶聲發大財,不引人嫉恨,能保後世子孫富上幾十代,都安然無憂。

莫大師說的術語,我聽不太懂,但我明白,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風水寶地,難怪吳爺怎麼都不肯放棄。

7

眼看著太陽快要下山,我按著我爸教的那樣,換上壽衣,開始準備躺陰。

我爸干這些活兒,我只在小時候看過幾次。

一方面,我不太信這個,總感覺他在裝神弄鬼騙人,內心覺得十分丟臉。

另一方面,旁觀的人不能說一句話,整個過程十分枯燥無聊,我性格頑皮,根本待不住。

但這些過程,他都畫在一本書里,每周都逼我看,我心裡早就倒背如流。

亥時入墳,先繞著墓坑撒一圈摻著香灰的糯米,我爸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是給地下的前輩們見面禮,就跟遞煙的道理一樣。

子時燃香。

當月亮升到頭頂,要把犀角香插在墓坑四角。這香燃起來泛著青灰色,煙霧凝成細線不散,直直往上走。

把香點完,真正的躺陰才算開始。

長方形、一人高的深坑中,底部墊著七層黃紙,我脫掉鞋子,跳進坑底躺下。

好冷。

現在二月底,春寒料峭,這地方又是在湖泊底部,地下隱隱有水滲出,很快就暈透了那幾層薄薄的黃表紙。

單薄的麻衣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我感覺就像躺在浸滿了冰水的海綿上,寒氣順著每一個毛細孔湧進來。

8

我牙齒咯咯作響,仰頭盯著被切成小長方塊的夜空,鼻子情不自禁開始發酸。

我曾經還很羨慕我爸。

總感覺他幹活很輕鬆,躺在一個泥地里,睡上三天,就能拿一兩萬,頂人家大學生干一個多月了。

他總跟我說要多讀書,但我覺得讀書沒用,讀書哪有他賺得多。

他就開玩笑,讓我繼承衣缽,我也不願意。

我說那是裝神弄鬼騙人的,我不做這種事。

現在才知道,他既沒有騙人,干這活兒,也沒我想的那麼容易。

我爸一定吃了很多苦,現在還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長那麼多屍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我心頭酸楚,情不自禁小聲嗚咽起來。

哭了兩聲,我忙伸手捂住嘴巴。

那個莫大師還在上頭看著,他估計以為我被嚇到了吧?

我不能哭,不能丟我爸的臉。

我抿緊嘴,深呼吸,儘量平緩情緒。

哭聲卻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大。

「嗚嗚——嗚嗚——」

嗓音尖細,聽著像是個小女孩的。

我沒有在哭,這是誰發出的聲音?

9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屏住呼吸,豎起耳朵。

「嗚嗚——呼——呼——」

嗚咽聲驟然停止,轉成了粗重的喘息。

這聲音,離得非常非常近,就像從我身下傳來的。

我一顆心頓時揪緊,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實不相瞞,我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跑。

「躺陰的規矩,全在一個躺字,後背牢牢貼著地面,確保身體最大幅度的面積跟黃表紙接觸。

「你的氣息,才能滲得遠,傳得深,才能讓下頭的東西感受到。」

爸爸嚴厲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特別是前兩天,不能翻身,不能亂動,別說其他的,你在床上躺六個小時試試?你都受不了!還真以為老子賺錢那麼容易!」

我眼睛又紅了。

對,我要救爸爸啊,我要把下面的東西釣出來,我爸才能有命活。

我強忍著逃跑的念頭,咬緊牙關,死死用後背貼緊地面。

心裡不斷默念,沒事的,自己嚇自己。

都是幻覺,幻覺而已,是我以前看恐怖片,內心恐懼的投射。

好不容易沒那麼怕了。

身下的黃紙忽然拱起拳頭大小的鼓包。

接著,鼓包越來越大,有什麼東西,頂著黃紙往上鑽。

那東西又硬又圓,死死頂著我的屁股。

我眼淚都快下來了,心一橫,用力壓著臀部,不讓它出來。

可沒想到,它的力氣實在太大。

「噗」的一聲,幾層黃表紙被戳破。

我被頂得翻起來,屁股上抬,身體情不自禁往後移,我撐著手臂,一屁股坐在地上。

10

地下探出一個腦袋。

天太黑,月色朦朧,看不清是男是女。

只知道頭髮很長,幾縷劉海垂下來,糊在臉上。

我就這麼坐在深坑裡,跟他面面相覷。

片刻後,那個頭顱忽然像青蛙似的鼓起嘴巴。

「呵——tui!」

一大口帶著血腥味的口水吐我臉上。

我渾身一震,嚇得尖叫:

「鬼啊!」

這深坑也就半米左右寬度,堪堪夠一個人躺下,我避無可避,一邊大聲叫著,一邊鼓足勇氣,捏緊拳頭,狠狠一拳砸向那個頭顱。

「砰!」

拳頭到肉的悶響聲。

對面竟也發出一聲慘叫:「啊——」

嗓音清麗,竟是個女鬼!

地底下,還有另一道喊聲傳來:

「靈珠,咋了,你看見啥了?」

女鬼的腦袋縮了回去。

「他媽的!是個硬茬,居然不怕我的舌尖血。

「喬墨雨,把洞口再掏大點,看我上去弄不死他!」

緊接著,是鏟子挖土的聲音,在我屁股下咔嚓咔嚓幾聲,我感覺身下一空,整個人竟掉了下去。

幸好距離不高,除了屁股痛一點,我沒受什麼傷。

頭頂的泥土簌簌往下掉落,煙塵散去,我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我眼前是一條狹長的地道,約莫半人高,寬度也就五六十厘米,兩個年輕女孩一左一右,警惕地站在地道口。

左邊的,綁著高馬尾,五官英氣漂亮,手裡還拿著電筒,正一臉好奇朝我身上照。

右邊的,扎了個道姑頭,髮髻已經全散了,女鬼似的,氣哼哼鼓著臉頰。

左邊的驚訝開口:

「咦,陽氣充足,不是鬼,竟然是個小孩。」

「嘿嘿嘿,靈珠,你咋回事,你被這孩子給揍了?」

「放屁!」

那個叫靈珠的冷哼一聲,抬起下巴。

「我早看出他是人,所以才不下手揍他的。我堂堂靈珠大師,能打小孩嗎?」

說著走過來,故作輕鬆地拍拍我的腦袋。

「喂,小孩,你在這幹啥?」

實際上手裡下了狠勁,拍得非常用力,我腦子本來就不是很清醒,被她哐哐兩下,頭更昏了。

這個女人真小氣,她肯定是在報復我剛才給她的那一拳。

世上有這麼小氣的鬼嗎?

她的手掌溫熱,靠近時,身上還有一種暖融融的氣息,她絕對不是女鬼,她是個人!

我驚訝得瞪大眼睛。

「你們是誰?」

11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陸靈珠接到一個大客戶的委託,說他曾祖父託夢,讓他取回墓地里的一樣東西。

這個客戶姓於,祖上在清末做到了湖北巡撫,算是湖北地區級別最高的官員。

他家有一個祖傳的麒麟擺件,曾祖父下葬時,把這個擺件陪葬了。

後來,家裡一代不如一代,特別是經歷特殊年代的變故,全家移民國外,階層掉落的不是一星半點。

於老闆連著三天都做了同一個夢。

夢裡,曾祖父唉聲嘆氣,說怪他當時貪心,太過喜歡那件麒麟,就想讓它常伴左右。

沒想到,那東西是個關係家族氣運的風水寶物。

只有把它拿回來供在家裡,才能重新振興於家。

於家就花大價錢,找到陸靈珠,讓她幫忙。

挖自家祖墳,這活兒聽起來簡單,也不違法,價格還給得高,陸靈珠當即就同意了。

沒想到,跟著於家人來到墓地,陸靈珠當場傻眼。

這竟是一口沉湖墓,在湖泊最底下,每年只有冬春兩個月的枯水期,水面乾涸,才能下到湖底。

而且這口湖,占地面積寬廣,差不多有小半個西湖那麼大。

就算到了湖底,也沒有墓碑,根本無從找起。

陸靈珠無奈,只能拉上喬墨雨,讓她占星定穴,事成之後,兩人五五分。

喬墨雨定好位置,兩人用洛陽鏟一頓掏。

「往下掏四米,然後往西,對,就往這個方向一直挖。

「行了,往上掏。

「沉湖墓的規制不一樣,封門石一般壓在最上面,咱往下迂迴,對,從這上去,直接進到主墓室。」

陸靈珠提起來就生氣。

「我呸!狗屁地師,你看看,挖穿了都,又回地面了,於家的墓呢?」

我聽得整張臉都皺起來。

「陸靈珠,茅山大弟子?

「喬墨雨,唯一的地師傳人?」

喬墨雨淡定點頭。

「俗語有云,一等地師觀星斗,二等風師尋水口,三等先生滿地走。

「現在行走世間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風水先生。能掌握觀星望氣之術的,古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效命於帝王家。

「我喬家祖上便是欽天監監正,也是世傳的風門門主。」

「噗——」

我捂住嘴巴。

「好中二啊你們!」

12

我懷疑這姐倆腦子有病。

可能是知乎小說看多了,幻想自己很牛逼,半夜跑來沉浸式盜墓?

這世上真是什麼人都有。

我搖頭,語重心長告訴她們:

「回去吧,這裡不是你們玩的地方,這底下,有很可怕的東西。」

具體的事,我沒說。

我爸說過,做我們這一行的,跟外人說不明白。

別說外人了,我是他親兒子,這麼多年我還一直覺得他是個騙子呢。

何況這姐倆看著瘋瘋癲癲的,還是離她們遠點的好。

我抬頭看了下,之前躺的地方已經被挖塌。黃紙飄了一地,那我這個躺陰,還算不算啊?

應該還是算的吧,這下頭更深,那離地底深處的東西,應該更加近。

於是我撿起黃紙鋪在地上,和衣躺好,兩手搭著放在肚子上,靜靜地抬頭看向天空。

精神病姐妹在一旁竊竊私語。

「這孩子幹啥的?」

喬墨雨:「那麼多黃紙,來祭祀的吧,嘶,我總感覺有些眼熟。」

陸靈珠伸手點了點腦袋。

「可能家裡長輩去世,這裡有點問題,別管他了。

「你那個墓找到沒有,抓緊時間幹活呀,明天周一咱得飛回去,你下午不是還有課嗎?」

「急啥!我可以讓樓倩倩幫忙點到,大學生的事你少管。」

喬墨雨掏出一個羅盤,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這次沒錯了,從這往下掏兩米,然後再往西。」

說著走過來,輕踢我一腳。

「小孩哥,麻煩你讓一下。」

我沉著臉。

「別碰我,我不能動。

「還有,別叫我小孩,你們看起來也沒多大吧。」

13

冷冰冰說完這句話,我閉上眼睛,身體用力貼住地面。

我感到有什麼陰冷的氣息像雨後春筍一樣,試探著頂破身下的黃紙,往上鑽出土壤。

這是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身體像浸在冰水裡,刺骨的寒冷之後,四肢百骸逐漸發熱。

我覺得身下的土壤好似有了生命,它在微微顫動,努力向我傳達一股意念。

到底是什麼,它想告訴我什麼?

我腦中恍惚閃過本子上的記錄。

躺陰的時候,碰見底下有東西的,通常會有兩種狀態。

第一種,對方不願意跟你溝通,直接用煞氣攻擊你,讓你離開這個地方。

邪煞沖身,一個不好,就會有生命危險。

我爸昨天經歷的,應該就是這種情況,身上才會有那麼多死氣。

第二種,就是像我這樣。

對方肯跟你交流。

不管是善念還是惡意,起碼,對方肯提條件,有的談,躺陰就有成功的希望。

想到這,我全神貫注,把身體貼得更緊。

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飄起來了。

我睜眼一看,精神姐妹一人抱頭,一人抬腿,正把我抬離地面。

那一縷連接立刻斷了。

我大怒:

「放開我!」

喬墨雨抱著我的腿,站著不動。

陸靈珠聽見這句話,卻立刻鬆手。

可我腿還在喬墨雨懷裡。

於是我後腦勺朝下,重重摔在地上。

喬墨雨嚇一跳,這才趕緊扔掉我的腿。

幸好土質鬆軟,地上也沒石頭。

我摔得眼冒金星,沒受什麼皮外傷,但我感覺,腦震盪是跑不了的。

我氣得扶著腦袋,站起身,惡狠狠瞪向陸靈珠。

「你這個瘋女人,你是故意鬆手的?」

陸靈珠茫然:「啊,不是你讓我放手的嗎?」

我一時語塞,又轉頭去罵喬墨雨。

「那你呢,你為什麼不放?」

喬墨雨面無表情。

「你叫我放我就放?我憑啥聽你的?」

更氣了。

我捏緊拳頭,朝兩人晃了晃。

「滾開,別以為我不敢打女人!」

14

兩人對視一眼。

喬墨雨言簡意賅:「我刨坑,你弄他!」

說著揮起洛陽鏟,一旁的陸靈珠張開雙手,如狼似虎朝我撲過來。

我真的怒了。

我爸還在等我救命,這兩個神經病,卻一而再再而三,打斷我躺陰。

緊要關頭,哪怕是個女的,我也只能先揍了再說。

我大吼一聲,一拳揮向陸靈珠。

陸靈珠眼中閃過一抹興奮之色,伸開五指,包住我的拳頭,然後用力一擰。

我感覺一股巨力傳來,胳膊都快斷了。

我悲憤地大叫一聲,一腳踢向她。

沒想到,又被對方輕鬆格擋。

早就聽說過,有些精神病的人,力氣會異於常人,沒想到被我碰上了。

不管我怎麼拳打腳踢,陸靈珠都能輕鬆避開,然後用幾倍的力氣還給我。

我打得筋疲力盡,逐漸絕望。

我根本不是這個瘋女人的對手。

一旁的喬墨雨把洛陽鏟揮得只剩一道殘影,每次我大喊著出手的時候,就會有泥土飛濺到我嘴裡。

「呸,呸!」

我吃了滿嘴泥,心裡既委屈,又湧上一股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老天不公,為什麼這麼緊要的關頭,我卻要碰上兩個神經病,我爸該怎麼辦啊?

「你還敢呸我!」

陸靈珠飛起一腳,我後背撞上泥牆,捂著肚子,慢慢滑坐在地。

實在沒力氣站起來了,我悲從心起,捂著臉哭了起來。

「嗚嗚嗚——」

陸靈珠手足無措。

「你幹啥啊!打架而已,你別耍賴啊!」

想到我爸,我把頭埋在膝間,哭得更大聲。

15

這一天來,我既擔心我爸的情況,又害怕自己要面對的未知。

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我可能會跟我爸一樣,嘴裡吐出黑氣,然後死掉。

也可能我能僥倖活下來,但是會受很重的傷。我看書里記載的,有些躺陰的人,生氣被抽離,一天之內就能老幾十歲。

不知道到底會有什麼可怕的災難降臨到我身上。

我一整天提心弔膽,腦子裡那根弦始終緊繃。

這一哭,竟怎麼都停不下來。

我埋頭號啕,不知道哭了多久,那對精神病姐妹好像走了,周圍逐漸安靜下來。

有風穿過谷底,從頭頂落下清涼的草木氣息。

我的恐懼和驚慌,大半都隨著眼淚流走了。我平復好情緒,重新收拾黃紙,準備繼續躺陰。

剛躺好,一鏟子泥土兜頭澆在我身上。

我睜開眼睛,陸靈珠從側牆的一個洞裡興奮地鑽出來。

「挖通了?你確定就是這。」

「我靠!」

看見我的臉,陸靈珠極度震驚,難以置信,不可思議。

「你怎麼在墓里?」

喬墨雨:「神經,這清朝的古墓,你還有熟人呢?」

一邊說,一邊跟著探頭出來,兩個腦袋擠在一個洞裡,四隻眼睛瞪得滾圓。

「媽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怎麼又挖回來了!」

兩人從洞裡側身鑽出來,喬墨雨兩眼緊盯手裡的羅盤,繞著坑底走了一遍又一遍,口中念念有詞:

「貪狼銜珠光墜處,地脈結穴鎮潛龍。」

一邊念一邊掐手指,最後垂頭喪氣地蹲下身。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就是這裡啊。」

陸靈珠嗤笑。

「你這個不中用的東西!你那羅盤是不是拼夕夕買的?早就告訴過你不要買這種便宜貨。」

「你懂什麼!」

喬墨雨用手指在地面劃拉幾下,表情堅定。

「再來一次,這次再弄錯,我跟你姓!」

陸靈珠:「誰要你的姓啊,你給我三百。」

喬墨雨斷然拒絕:「不行!」

陸靈珠:「那三十。」

兩人一番討價還價,最後賭了五塊錢,又打著洞走了。

我嘆口氣,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這一次的溝通花了很久。

我感覺到精神力極度透支,連太陽穴都開始隱隱作痛。

終於,在我忍不住要放棄的時候,四肢又開始發燙。

來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來了,從天而降的一大蓬泥土。

16

精神姐妹從側牆洞裡鑽出來。

陸靈珠咬牙切齒:「晦氣,怎麼又是你!」

喬墨雨崩潰:「不可能的,這怎麼可能啊!」

她把羅盤狠狠砸在地上,又很快撿起來,安慰自己:

「已經輸掉五塊,不能再損失三十八塊八了。」

喬墨雨繞著坑洞轉了幾圈,蹲在地上,用手抓起一把土,湊在鼻尖仔細聞,還拿出一點,放進嘴裡。

片刻後,她神情逐漸嚴肅。

「大意了,這竟然是一處最高級別的潛龍穴。」

陸靈珠:「潛龍穴?」

喬墨雨點頭。

「潛龍隱鱗九淵下,天地閉氣世難尋。

「你還記得咱在英國的時候,掏的那口幽靈墓嗎?」

幽靈墓,又叫隱冢,靠奇門遁甲隱藏。

平常時候發現不了,只在每月十五,陰氣最重的時候才能泄露蹤跡。

潛龍穴,比隱冢更加難得,龍脈深藏於陰寒之地,地表無碑無石,沒有任何顯眼的記號,必須用血餌才能釣出來。

「血餌是指身負特殊血脈的活人,五行屬水,命格雙缺,讓血餌平躺在地上,身體的皮膚最大幅度地和地面接觸,以生氣為線,血脈為鉤,引潛龍現形。」

說著說著,喬墨雨長長地嘆氣。

「命格雙缺,一缺親,二缺緣。

「當血餌的人,家傳的命硬克妻,不到二十必然死媽,就算沒死,他們這種人家,家裡肯定擺著什麼陰邪陣法,能讓家中女性短命。」

「潛龍,血餌,那都是傳說中的東西,去哪裡找啊?」

喬墨雨兩手一攤。

「沒戲,白跑一趟,收拾收拾東西,咱們回吧。」

陸靈珠忽然一把扯住她,視線掃過我,又掃回喬墨雨臉上,在我們之間來回跳躍。

「你再看看呢?」

喬墨雨:「看啥看!我跟你說,你別惦記了,潛龍穴險得很,就於家給的那點錢,它不值得咱干那麼大的活兒,知道吧。」

說著要收起洛陽鏟,陸靈珠直接伸手指我。

「你看他!他平躺一晚上了,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就是那個血餌啊?」

喬墨雨先是一愣,緊接著哈哈大笑。

「你想錢想瘋啦,血餌這個職業,是陰門裡最神秘、傳承最少的,而且之前出過事,斷層得厲害,滿中國都找不出幾個。

「半夜隨便一個小男孩,就能是血餌?」

陸靈珠:「為啥不能?

「你忘了,你昨天還提現成功,拼夕夕說你是最幸運的人。」

喬墨雨:「哦對,你說得有道理。」

兩個人一起走到我旁邊蹲下,拿手電筒照我的臉。

陸靈珠興奮地指著我的額頭左邊。

「你看他,日月角塌陷,生母必然早亡,小孩,你媽呢?」

17

我生氣地用力推開她。

「有你這麼說話的嗎?滾啊!」

我表面平靜,內心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喬墨雨沒有說錯,我們家族的女人,命都不長。

我爸五歲那年,我奶奶去河邊洗衣服,不小心失足掉進河裡,淹死了。

我爺爺家裡窮,娶一個老婆已經耗盡家底,根本沒能力再娶。

他只能獨自撫養我爸長大,在那個人均五六個娃的年代,我爸是罕見的獨生子。

到我這,命運的軌跡也差不多。

我生下來那年,我媽就難產死了。

我爸也沒有再娶,單獨撫養我長大,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非常辛苦。

只是我爸是陰客啊,並不是她們嘴裡說的血餌。

「對姑奶奶客氣點,再老三老四,我揍你!」

陸靈珠在我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打又打不過,我心裡生氣,更加閉緊嘴巴,不管她們怎麼逼問,一句話都不說。

眼看著天快要亮了。

喬墨雨忽然一把扯住陸靈珠的手臂,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陸靈珠聽得連連點頭,威脅地看我一眼。

「這麼不愛說話,就把嘴巴閉緊了,今晚的事,也不能告訴別人,知道沒有?」

我冷哼:

「我憑啥聽你的?」

喬墨雨擺擺手。

「隨便他了,走吧。」

兩人把幾個洞口都堵上,然後直接跳到坑外,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天際露出一絲魚肚白,刺破灰色的混沌。

很快,日光噴薄而出,照亮了坑底每一寸土地。

一隻手跟著陽光,從墓坑頂端探下來。

莫大師一張老臉,笑得格外慈祥。

「果然是個命硬的孩子,沒事吧?」

18

躺陰的規矩,日出之後起身,把那些黃表紙收起來,放進一個帶公雞血的盆里浸泡,然後晾乾,晚上再繼續鋪地。

我收拾好黃表紙爬到坑外,莫大師帶我回到最開始的那個涼亭里,石桌上,已經備好熱騰騰的豆漿和油條、包子,還有一大碗麵條、一碟煎餃,極為豐盛的早餐,擺了滿滿一桌。

吳爺站在旁邊抽煙,旁邊還擺著一張躺椅,我爸閉眼坐在椅子上,腦袋歪在一邊。

我忙撲過去,握住我爸的手。

「爸,你怎麼樣了?」

我爸睜開眼睛,十分費力地朝我笑了笑。

「死不了,吳爺用了一支百年山參給我吊命。」

吳爺冷哼,抖了抖指尖的煙灰。

「我既然說了,要等你把這趟活兒幹完,這幾天就不會讓你爸出事。」

「曉陽,你聽爸爸說,紙上的東西,你都背熟了嗎?」

我點點頭,想說話,我爸伸手打斷我,示意讓我先聽他說完。

他說,陰客這一行,極講究緣分。

為什麼躺陰要三天,第一天,是跟地底下的東西打招呼,告訴對方我來了。

如果對方不喜歡你,直接用煞氣攻擊,就會像他那樣,死氣纏身,幾乎去了半條命。

後面兩天如果堅持要躺的,那必死無疑,所以他才背著吳爺跑了。

可我第一晚沒出事,這說明,我跟這口墓穴有緣。

躺陰三個晚上,第一天,地脈叩門,跟地下的東西建立連接。

第二天,血引通幽。用棺釘劃破眉心,把血抹在黃表紙上,墊在後背。

第三晚,陰陽通曉,你會在夢境里見到一個人,對方會跟你提要求,譬如要多少祭品,燒多少紙錢,或者身前有什麼未了的心愿。

只要完成對方的要求,殘存的執念消散,這趟活兒就算完了。

這口墓,才能葬下新人。

聽我複述得跟書上內容一字不差,我爸很欣慰地點頭。

「不錯,現在已經完成第一步,你狀態也還行,這說明那東西對你沒什麼惡意。」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

「你天賦比我強多了,我想保護你,也不強求你接觸這些東西,不知道是福是禍。」

莫大師笑著把一個包子塞進我手中。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孩子是個有福緣的,只要接下來兩天能成功,地下的東西散去,你身上的死氣也會消失。」

「孩子,都靠你了。」

19

我點點頭,咬下一口包子。

噴香的肉餡一入口,我這才感覺自己餓壞了。

我坐到桌前,一頓狼吞虎咽,邊吃邊想,這吳爺還真是個人物,昨天兇巴巴的。今天看見我能躺陰一晚還沒事,態度立刻大變,對我們父子那叫一個客氣。

前倨後恭,他也不嫌彆扭。

只是,昨天晚上境況百出,那對精神姐妹一直在打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成功沒。

我放下豆漿。

「其實昨晚——」

六隻眼睛一起盯過來,我爸緊張地坐直身體。

「昨晚怎麼了?」

如果我說昨晚可能沒成,那這個吳爺,還會給我爸吃山參續命嗎?

我爸身體狀況那麼差,我又何必讓他平白擔心事?

話到嘴邊轉了個彎:

「昨晚,我感覺四肢熱乎乎的,地下有什麼東西,能感應到我的念頭。」

我爸激動得連連點頭。

「對,對了!

「曉陽,你做得很好,就是這樣的。你幹這一行,果然有天賦。

「只是——我昨晚好像一直聽見兩個女的在講話,莫大師,昨天清場了嗎,這附近會不會有什麼路人經過啊?

「要是有人忽然出現,打擾我躺陰怎麼辦?」

莫大師搖頭,說這個湖泊附近,吳爺都派了人,晚上沿途開車巡檢,不會讓路人過來。

就算真有人意外闖入,我在躺陰的時候,地下有煞氣隱現,普通人只會覺得渾身難受,根本待不住。

別說其他人了,連他和吳爺,昨晚看著我進到墓坑底,在外面略站一站,也吃不消,很快就離開了。

那昨天那兩個精神姐妹,是怎麼來的?

她們難道真是什麼盜墓的高人?

我心中不安,暗示吳爺,要加大巡邏力度,吳爺答應了,還誇讚我,說做事情謹慎,有責任感。

要是這一趟能成功,他之前答應給我爸的酬勞,他直接翻個倍,其中一份,就當給我的。

20

我休息一整天,吃過豐盛的早午餐,還睡了整整一個下午。

到晚上,我感覺精神已經恢復了大半。

我其實想找機會,問一下我爸血餌的事,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說過。

但他早上跟我說完話之後,精神不濟,昏睡了大半天都沒醒過來。

莫大師說,他身上的死氣太嚴重,要養精蓄銳,叫我不要去打擾。

「你是還有什麼不懂的,要問你爸爸嗎?」

我搖搖頭。

「沒事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一彎新月高懸的時候,我又蹲在了坑底。

身下的黃表紙經過一個下午的暴曬,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陽光味道,混合著紙香,十分好聞。

我手裡握著一根棺釘。

這釘子,是從古玩市場買的,莫大師說,這是盜墓賊起古墓的時候拔出來的,還算個小古董。

上頭銹跡斑斑,還有一層淺褐色的液體乾涸痕跡,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心中有些糾結。

用這玩意兒劃破腦門,我不會得破傷風吧?

算了,明天上去讓吳爺找人給我打一針,預防一下。

現在先別想那麼多了,躺陰才是最重要的。

我咬咬牙,用釘子劃向腦門。

我其實沒用太大力氣,這釘子頭都鈍了,又生著鐵鏽,卻出奇地鋒利,我輕輕一划,立刻感覺到一陣刺痛,有溫熱的液體順著鼻樑往下滑。

我手忙腳亂,抓了幾張黃表紙擦額頭。

血很快止住,我把那些染著血跡的黃表紙在地上鋪平,然後平躺上去,閉上眼睛。

痛,好痛。

額頭的傷口重新開裂,像有火在燒。

又像有人把指頭伸進去,用力撕扯。

我悶哼一聲,全身緊繃,手指情不自禁摳緊地面。

因為疼痛,我不可抑制地全身顫抖起來。

但我死死咬牙忍著。

堅持住,堅持住,按書上寫的,痛到極致,痛感會忽然消失,傷口就像被冰鎮一樣,會有一陣清涼感。

孫曉陽,只要堅持下去,爸爸就會沒事。報酬還能有雙倍,多的五萬,爸爸說給我自己花,我可以買所有喜歡的東西。

我爸錢雖然賺得不少,但他總說這行當干不久,還要攢著錢給我在城裡買房子,娶媳婦,所以平常都摳摳搜搜的。

我從小到大都沒什麼零花錢,衣服鞋子,也都是最普通的。

五萬,我能換個蘋果手機,買一個平板,買喜歡的球鞋,還能買輛電瓶車。

我腦子裡亂糟糟,想著自己渴求了很久的東西,來對抗過於疼痛,想逃跑的生理本能。

就在我痛得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耳邊又響起兩道熟悉的嗓音。

「咦?」

「啊?」

21

我渾身僵硬。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

一隻手把我眼皮掰開,喬墨雨的臉在我瞳孔中放大。

「醒著的,沒事。」

陸靈珠朝掌心吐了口唾沫,一巴掌蓋向我的額頭。

「你有帶創可貼嗎?給這小孩止血啊。」

喬墨雨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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