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妖連姜完整後續

2025-09-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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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閉關第五日,胤都出事了。

嫿嫿不見了,王宮防守森嚴,不知她是如何跑出去的。

起初我們都沒做他想,直到胤王派人封鎖了城下屍水河,我的腦子轟地炸了。

屍水河,饕餮鎖,鍾離公主。

師父閉關時,司宮除了幾個年齡小的師弟,只有我和五師兄在,聽聞此事,立刻去了地下城。

一件可怕的事終於發生了,嫿嫿被人投進了饕餮鎖。

那人,是她深愛著的王叔鍾離岄。

我們也是後來才知,真正的鐘離岄早就死了,師父所說的饕餮鎖里發現的屍骸便是他。

兩年前回來的不是鍾離岄,冒充他的人叫申周,曾是大秦天官申柳公的師兄。

此人心術不正,修的邪門歪道,已經墜魔。

五年前,鍾離岄被他所擒,投了饕餮鎖,但不知什麼緣故,饕餮沒有醒。

鍾離岄死在結界,申周冒充了他,將目光對準了胤王室最正統的公主——鍾離嫿。

我不知嫿嫿知道這些的時候有多絕望,幼年時的九王叔早就被人所害,兇手化身他的模樣,帶著目的接近她,哄騙她。

那目的,是將她投鎖喂獸。

哦不,嫿嫿永遠沒有機會知道這些了。

二人那場以失敗告終的私奔,令申周失去耐性,他沒想到嫿嫿會為了一個奶娘的性命偷偷回去了。

異妖冊即將誕生,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要在慕容昭引渡妖獸之前,開啟結界,攪亂屍水河。

我師父說得對,世上最複雜的便是人心,申周后來被他所殺,但從始至終,師父都沒有問他為何這麼做。

在我不知被柳公帶回大秦的第多少年,天宮屍水池清亮,旁邊的那棵楓樹紅了又青,青了又紅,輪迴交替......偶有楓葉飄落在池子裡,鮮艷怒紅。

那時我趴在池子裡遙遙望著天上那輪皎月,問了柳公這個問題。

「申周何故如此?」

柳公很喜歡躺在樹下搖椅跟我聊天,月光下,蒼蒼老者白衣白髮,身形鍍上一層銀輝。

他說:「申周他啊,與我師出同門,曾是天詹師尊門下最受矚目的大弟子,其龍章鳳姿,乘御四海,天質自然,不在你師父之下。」

天詹,是周王室時期的大宗伯,往上追溯,算是姜太公之徒。

但那又如何,我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嗤之以鼻:「如何能跟我師父比呢,還不是被他一劍戳穿了。」

柳公老兒嘆息:「可是慕容昭殺他不久,就形神俱散了。」

我沉默了,他又接著說:「其實申周與慕容昭何其相似,他們那樣的人,本是皎如明月,無人可敵,你師父克己慎獨,守心明性,申周卻入了歧途。」

「他爭強好勝,為追求更高的造詣,違背師令偷練邪術,最終墜入魔道,被師門驅逐......連姜你要記住,人生的路只有一條,走錯了,是永遠回不了頭的。」

柳公說了半天,其實他也不知道申周為何要作死,無人知道他到底經歷過什麼。

他已經死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只是偶爾會想起嫿嫿,那個要帶她私奔的人,雨夜闖入房中在她頸間落淚的人,說出那句「我知道你是嫿嫿,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人,與她纏綿親吻的人......溫柔的眼神下,竟是惡魔披著的囊衣,每每想起,令我不寒而慄。

我還記得嫿嫿那雙含淚的眼睛,她看著我笑,說:「可是連姜,我不後悔。」

在饕餮鎖的結界裡,巨獸被喚醒,嫿嫿拚命地跑,驚懼交加,撕心裂肺地爬,被妖獸拖拽,玩弄,撕咬,嚼食……

沒人去救她,哪怕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慘叫聲。

胤王目光陰寒,只因申周狂妄的言語,淬毒的眼神:「哈哈哈,鍾離公主不過如此,風流起來連自己叔叔的床都上。」

說完這些,申周就跑了,哦不,他還說了一句:「胤王陛下,你聽,博弈開始了,你女兒在哭,你們還不知道吧,她可是懷有身孕的人了。」

我和五師兄趕到城下屍水河的時候,申周已經跑了,那些話我沒有聽到,我只看到了胤王室的無動於衷。

慕容氏能力出眾的袾子都去了,但他們沒有去救公主,只是守在一旁等著封印妖獸饕餮。

屍水河上空,烏雲密布,陰氣壓頂,黑色的河水洶湧起伏,迴蕩著嫿嫿撕心的叫聲。

她喊的是——連姜。

「——連姜!」

十歲那年,我們在司宮玩娶親遊戲,我是玉郎,她是花娘,她頭戴花環,看著我的眼神亮晶晶,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好看。

可我的花娘嫿嫿,就這樣懷著身孕,被最心愛的人一掌推進饕餮鎖,喂了獸。

不怪鍾離氏,也不怪慕容氏,並非他們見死不救,因為誰都知道,饕餮已被喚醒,他們有比救人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站在屍水河邊,於半空之中聽到妖獸的撕咬聲,絕望的嫿嫿,最後喚的是——連姜。

我嘗試過去救她,然而可想而知,代價是異常慘痛的。

那時我叫連姜,隔著兩千年的時空,我如今叫王知秋,張大頭問我,如果重來一次,還會不會去救嫿嫿?

我說:「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張大頭沉默了下,說:「假話。」

我笑了笑,眼中有氤氳的霧氣,熱灼燙人:「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救她,哪怕萬劫不復。」

嫿嫿有沒有後悔我不知道,但我後悔了,在我做妖的前一千年,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連姜,你沒有錯,你是對的。」

後一千年,我悔了:「連姜,你錯了,大錯特錯。」

為了救她,我站在屍水河狂濤巨浪之上,眼神瘋魔,起了咒引,試圖開啟屍水河的第二道封印——鳳凰神咒。

鳳凰是上古神鳥,作為第二道封印,一旦開啟,屍水河魂會失去牽制,怒火衝天。

但鳳凰鳥和鳴鏘鏘之音,可使饕餮不再暴動。

師父曾告訴過我,他們共給屍水河加了三道封印,如果前兩道都開啟了,那麼第三道天雷咒的作用就是引雷神之怒壓制。

我在賭,賭這雷神之怒可以抗衡屍水河,賭它可以堅持到我師父出關。

但是,慕容氏和鍾離氏不會允許我這麼做,一個鍾離公主而已,不值得冒這麼大的風險。

慕容氏的袾子們躍上屍水河,準備擒拿我。

與我同一戰線的,只有我的五師兄。

我也是隔了很長的歲月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時,我為的是我的花娘子嫿嫿,五師兄為的是自幼愛慕、藏於心中的姑娘。

我那傻傻的五師兄,喜歡嫿嫿久矣。

人在憤怒之中,潛力是無窮的。

那日,我耗盡了全部修為,內力震碎,一口鮮血噴在了鳳凰印上,然後神奇地打開了封咒。

可怕的是,天雷咒沒有引出雷神之怒。

更可怕的是,我和五師兄都不知,嫿嫿竟然懷有身孕。

饕餮是食子之獸,哪怕鳳凰神鳥已出,它仍是將嫿嫿給吃了。

一切都在申周的算計之內。

申周他,弒神了。

傾覆屍水河,是一場不知長達多久的陰謀,為此,他不惜一切代價,弒殺了雷神。

這樣的變故,帶給我的震撼竟比恐懼更甚。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屍水河將我吞噬,我自高處跌落,戾氣千刀萬剮,欲將我凌遲處死。

我闖下彌天大禍,屍水河發怒,異妖伺機而出,紛紛湧出封印,踏平胤都。

那一日,胤都大亂,死了很多人。

天際殘陽如血,紅雲層巒疊嶂,將胤都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中,不見天日。

我的五師兄,殺紅了眼,最終死於異妖猼訑之手。

九尾、山狸、魑魅、患鬼、娘媼……無數我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妖,獰笑著露出陰森森的牙,垂涎欲滴,大開殺戒。

還有如虯褫、山魈之類的妖,逃出胤都,再也沒有露面。

所幸,慕容昭提前出關。

覆滅之際,他一身白衣,如天神降臨,將異妖冊展於胤都之上,遮雲蔽天,鋪蓋了整個城。

慕容昭眼眸陰寒,眉宇之間殺意瀰漫,異妖冊金光刺眼,胤都被鍍上一層光,亮如白晝。

那些作惡的妖,覆於白光之下,但凡沒有逃出胤都的,都被吸進了冊子。

我在即將落入屍水河底時,師父如一道投入水中的光,在驚濤駭浪中抓住了我的手臂。

隱約之中,我記得他被戾氣所傷,白衣被血染透,開出一朵朵花,襯著他無比蒼白的臉,眼中映著顫動的微光。

我被他撈了出來,意識昏迷時,聽到他摸著我的臉,聲音平靜又令人心安:「連姜,別怕,有師父在。」

那是,至此一生,他與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我死了,屍水河的戾氣沒能讓我破碎,但那一系列的操作,震怒了河魂。

不久之後,他們將我祭了河。

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我的記憶仍停留在慕容昭那句——

「連姜,別怕,有師父在。」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在屍水河裡待了多少年,我被河底的五濁河童吃了,我與它爭奪一具妖體,它不敵我,泯滅了。

我在河底蟄伏,不知今夕何年,亦不知自己是什麼東西。

我的眼皮很重,感官是模糊的,意識也是模糊的。

從前的連姜像是睡著了,如今的連姜是河底的妖,被妖囊包裹著,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現實。

屍水河已經平靜了,河底不再有封印的妖怪,我喜歡趴在青苔石縫裡,眯著眼匍匐,捕捉河底的蝦魚生物。

有時水草會纏住我的頭髮,若當時我還看得清顏色,那頭髮是可怖的白。

水底的生物都怕我,但我隱約記得有一隻特別大的靈龜,我趴在它的背上,臉貼著它的殼,睡得很沉,很安心。

然後它就馱著我,慢吞吞地游。

有時睜眼看到了水草在飄,睡醒一覺,看到水草還在飄。

大龜很慢很慢,不知遊了多久,直到有一日終於浮出水面,我在岸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申柳公。

柳公將我帶回了大秦,還專門在天宮為我造了個大池子。

他說:「水是胤都水,就叫屍水池吧。」

那時我不知道,胤都已經消失很久很久了。

在我慢慢恢復點人的思想後,柳公才告訴我,胤都沒了,我師父慕容昭也沒了。

他終於,還是沒能走出胤都,與那座城一同覆滅了。

我為了救嫿嫿,觸怒了屍水河,在師父拼盡全力將我救出不久,我陷入長長的昏迷之中,生死不自知,而屍水河魂開始怒吼,欲吞沒胤都。

師父用盡一身修為,可惜沒有壓制住那怒火。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為了維持我那生死不自知的狀態,慕容昭付出了多少代價。

那時胤都百姓已經平安遷城,鍾離王族被瓦解,歸入大秦。

自此天下再沒有胤都這座城,歷史也不會有任何記載,它的存在是機密的,消失也是悄無聲息。

歸入大秦後,慕容氏和鍾離氏族人自然不肯放過我,胤王上表,要我祭河平息禍亂,否則屍水河的怒火怕是要燒到大秦來。

秦王下了懿旨,我師父接了。

他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誰都明白,屍水河要的是我的命,只有我才能平息它的憤怒。

師父說得對,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自我沉入屍水河,河怒終於平息,淹沒了胤都的河面不再咆哮嘶吼,再也沒有掀起過千丈巨濤。

慕容昭拼盡全力救下的徒兒,被人逼著祭了河,那一日,他立於屍水河岸,面如白紙,吐出一口血來。

柳公說,在我被祭河的第七年,慕容昭隕滅了。

他生於胤都,夢想著有一天能離開那束縛了他的城,然而城沒了,他還在。

他守了七年的屍水河,中間見到不知因何目的又來胤都的申周。

慕容昭殺了申周不久,形神俱滅了。

在他形神俱滅前夕,託人給遠在大秦的柳公帶了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話——

「七月初七,屍水河畔,吾將愛徒連姜,托於柳公。」

柳公說,後來他終於知道,在我祭河時,慕容昭以一魂一魄為引,為我鍍身擋了屍水河的戾氣,自此我才沒死。

他知道後,是震驚的。

而我知道他的死訊時,已經成了妖,沒有淚腺,心腸僵硬,想為他哭一哭都是做不到的事。

慕容昭隕滅於他的執著,他是那樣自負,守了七年,等我破繭而出。

可惜上天沒有給他機會,我碰上了五濁河童,他碰上了申周。

故事的結局,我成了妖,他形神俱滅。

我還記得他在司宮所的玉榻上支頤淺睡的樣子,穿著玄色長袍,發如潑墨,膚白如玉,鼻樑高挺,薄唇微抿,閉著的眉眼衿傲、高貴、又疏離。

他那樣的人,一身傲骨,冰清玉潔,強大鎮定如仙人之姿,將來得道高升也是有可能的,可我害苦了他。

我還想起他閉關前日,與我纏綿,眼波瀲灩,薄面如霞。

我喚他:「......師父。」

他輕聲引誘我:「連姜,叫夫君。」

我抿著唇,難得地臉紅了,他還在哄我:「叫一聲好不好,我想聽。」

「哎呀,太難為情了,師父,我叫不出口。」

他笑了,近在咫尺額頭相抵:「好吧,不急,連姜,我們來日方長。」

可是夫君,我們再也沒有來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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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魈,長舌怪也,人面獸身,好惑人,莫能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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