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聽到這,便說:
「好吧,給你看看,不過肯定是沒有的,他的手機卡里沒存電話。」
說完,阿姨從一個小盒子裡找到悶葫蘆的手機。
仔細一看,那盒子裡全是悶葫蘆的遺物。
我拆下手機卡,塞進自己手機里看了下。
如阿姨所說,這真的是一張沒有記錄任何電話號碼的空卡。
39.
各位是不是覺得線索在這裡又斷了?
錯。
這張沒有任何電話的空卡,就是最大的線索。
就是這張空卡,讓我這四年來無數次的聯想、回顧,順利拼接成一張大網。
今天,我有了一個答案。
但這個答案真的讓我覺得可怕。
大家可能有點迷糊,且聽我娓娓道來。
讓我把關於那幾年前前後後的分析,全部告訴大家。
40.
首先,最開始的。
在監控畫面里,悶葫蘆在寢室門口站立的那十多分鐘里。
他曾經掏出過手機。
雖然監控上看得不仔細,但能確定的是,他短短几秒做的事情,絕對不是格式化手機。
做過手機格式化的朋友應該知道。
手機格式化的時候會黑屏。
但當時監控上,他翻弄了一下手機螢幕,看了下消息,就把手機塞回去了。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手機還沒有格式化,功能還是完善的。
在後續的監控畫面中,他也沒有掏出手機。
41.
時間回到悶葫蘆上吊的早上。
我們去叫宿管的時候,悶葫蘆口袋裡的手機亮了。
並且來電顯示透過褲子,隱約可以看出聯繫人是兩個字的。
可是悶葫蘆的 SIM 卡里沒有記錄任何號碼。
這個來電信息的備註只可能來自手機自身。
就是說手機在這個時候還沒有被格式化。
42.
之後,校方的領導來了。
我們三個被帶出來,兩個書記對我們問話,校長和後勤部長則進去寢室。
中間沒有其他人進過寢室,一直到最後警方介入,手機忽然就被格式化了。
我不懷疑警方的「手機格式化」說法。
因此我現在能懷疑的,只有當時進入寢室的校長和後勤部長。
手機是在他們進入寢室的期間,經由他們二人其中一個的手被格式化的。
我只能這麼想。
43.
分析到這裡,我感覺害怕。
特別害怕。
我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或者是不是那位室友看錯了。
但任何的推辭都無法勸說我。
我依然堅信我此刻的判斷。
所以我決定繼續查下去。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三年,但有些事情依然讓我無法釋懷。
我打算先去找後勤部長。
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在校四年來,我沒少和後勤部長打交道,他給我的感覺不壞,是個很正經的老師。
第二是,因為那通模糊顯示的來電備註,那個備註是兩個字的,而校長,就是兩個字。
44.
我進到後勤部的辦公室。
去到最裡面的那張桌子。
因為四年來私交不錯,所以後勤部長見我來了,也笑臉相迎。
「怎麼了?別的同學這個時候應該在到處投簡歷,你怎麼不急,已經找到好工作了?」
我看著後勤部長,只開口問:
「可能有點唐突,但我想問一下,大一的時候悶葫蘆上吊的事情,您還記得嗎?」
後勤部長明顯沒什麼牴觸情緒,答道。
「記得,其實大學裡死人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他是上弔死的,還是在有人的宿舍里上弔死的,這種事情上面比較關注。」
我見後勤部長反應不錯,便直接問:
「我想知道,當初您和校長一起進去寢室裡面做了什麼?」
這個問題一問出口,後勤部長就看了我一眼,小聲和我說:
「你怎麼忽然問這個?」
我撒謊道。
「我東西少了,當時用不到就沒在意,現在想想蠻重要的。」
後勤部長還是小聲地回答。
「東西少了你還懷疑到我和校長頭上了?我們兩個當時進去沒動你們的位置,校長當時在看遺體,我當時在翻死者的桌子,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毒品。」
我一聽,問:「為什麼看有沒有毒品?」
「一個大學生好好的幹嘛上吊自殺?遇到這種情況我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吸毒,或者碰了致幻藥物。」
「所以你去檢查他的桌子床鋪,校長去檢查遺體的隨身物品。」
後勤部長點頭。
「是,你快畢業了,這套流程跟你講講也沒事,你只要知道東西不是我們拿的就行了。」
「好的,麻煩您了,我再回去找找。」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於是很快就脫身了。
45.
後勤部長的說法讓我更確信這件事情和校長有關係。
很顯然,我沒什麼本事去調查校長。
可我知道如何確定校長和悶葫蘆之間的聯繫。
既然悶葫蘆的銀行卡里有轉帳記錄,那隻要確定匯款的銀行卡是對方的就行了。
如果這事真的和校長有關,我相信他也不會傻到用自己的銀行卡。
那張銀行卡,很有可能是他運營灰色產業的銀行卡。
眼下,我只是需要一個線索。
46.
我們這個學校的校長並沒有多檢點,平日裡濫用職權的事情沒少做,只要我以買學歷的方式入手,就不難搭上這條線。
我前前後後花了一個星期摸索路子,成功找到了可行的辦法。
大家可能覺得有點假,但是在早幾年的時候,大學賣學歷,不是什麼奇怪事。
我當時通過學校附近一家做學歷教育的店,很輕鬆地搭上了學校這條線。
又拿出了當時身上僅有的幾千塊錢,湊了個整數,以五千元的價格作為敲門磚,取得了學校相關人員的聯繫方式和銀行帳戶。
一共取得了四個聯繫方式和銀行帳戶。
我一個一個地對照。
果然有一個銀行帳戶和當時給悶葫蘆匯款的帳戶一樣。
47.
調查到這,我想答案差不多已經浮出水面了。
悶葫蘆當年一直在做的,恐怕就是虛假學歷的買賣。
校長,可能是悶葫蘆的上線。
這每周五千元的匯款大約就是悶葫蘆賺取的中介費。
所以悶葫蘆自殺後,校長才會那麼急著去把悶葫蘆的手機格式化。
因為按照警方的流程,是會調查死者生前一些信息的。
一旦調查,必然會從手機里查出校長和悶葫蘆之間的聯繫。
那樣,買賣學歷的醜聞就暴露了。
48.
我深吸一口氣。
有一種釋懷的感覺。
可這種釋懷的感覺並不真實。
就好像我在自我欺騙一樣。
大家或許覺得沒什麼問題。
但我畢竟追查這件事情足足三年了。
三年來,我覺得我比悶葫蘆自己還更了解他。
只是買賣學歷而已,怎麼會讓他產生自殺的念頭?
難道說他真的是因為抑鬱症自殺?
如果是因為抑鬱症自殺,那他為什麼把銀行卡和密碼留給我?
不是應該直接轉帳給他的父母嗎?
我覺得事情也許還有更深的真相。
49.
老實說,單單掌握這個銀行帳戶,我只能確定這事情和買賣學歷有關,但我還不能證明這個事情和校長有關。
因為這個銀行帳戶是不是校長的也很難說,畢竟沒寫名字。
所以我假裝自己是個想買學歷的專科生。
打通了那邊的電話。
但電話沒打通,被掛斷了。
然後我就收到了那邊的簡訊。
「別打電話,簡訊聯繫,傳媒專業十萬,財經專業十五萬,法律專業二十萬,先交一萬保證金,給你安排教務工作。」
短短一段話,快得就像是複製粘貼。
買個學歷隨隨便便就要十萬,我沒有這麼多錢,但我有自己的方法。
50.
我去到校長辦公室門口,我知道半個小時後是學校的例會時間,例會開始前,校長會在辦公室里。
所以我敲門。
「進來。」
我推門而入。
校長抬頭,一看是我,有些奇怪。
「你是……我對你有點印象,你是……」
我不緊不慢地說:「我是悶葫蘆的室友。」
一提到悶葫蘆,校長的臉有明顯抽動的反應。
我感覺自己找對了。
校長推了下眼睛,問:「對對對,想起來了,你來幹什麼?」
我一邊裝模作樣地說話,一邊把手插進口袋裡,按下了早就準備好的通話鍵。
「哦,我馬上要去實習了,希望您能幫我推薦一些好的單位。」
在我說話的時候,校長的桌子發出了手機振動的聲音。
我看了眼,不是他桌面上的手機。
就看見他打開抽屜,掏出抽屜里的手機,按了下掛斷。
然後,我口袋裡的手機,也停止了撥號。
抱著確認一遍的心態,我又按了一次撥號。
果真看見校長剛放進抽屜的手機又發出振動。
校長不耐煩地立刻掛斷,口袋裡的撥號也停止了。
這下,我確定了。
51.
但確定這個也沒什麼用,只是讓我確認了校長真的在買賣學歷。
以及……
那每個星期都會轉帳給悶葫蘆的銀行帳戶確實是校長的。
校長把手機放回去,然後跟我說:
「找工作這種事情,我是不好插手的,如果都要校長推薦工作,那校長的權威呢?以後我的工作就難做了。」
我聽完,假笑道。
「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
說著便鞠了個躬。
彎腰的時候,我看見了校長桌上的相框。
那是他的全家福。
校長、校長夫人、大兒子和一個小女兒。
這個小女兒,和悶葫蘆家教工作中的那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
……
52.
我怕自己認錯,特地回去看了眼當年的聊天截圖。
不管反覆看幾遍,校長辦公桌上的女孩和悶葫蘆的輔導對象都是同一個人。
這個時候,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女孩其實才是我了解真相最關鍵的人物。
時隔三年,我再一次登錄悶葫蘆的微信帳號。
找到了那個名叫「XX-家教」的聯繫人,發了一則消息過去。
「在嗎?」
那一邊,女孩可能被嚇到了,她肯定是知道悶葫蘆死了,畢竟她是校長的女兒。
一個死掉的家庭教師,居然還給她發了消息。
這得多驚悚?
就像是午夜凶鈴一樣。
眼看著微信頂部不斷在「名字」和「正在輸入」之間轉換。
我知道,我確實嚇到她了。
……
53.
她躊躇了好久,終於發了一個消息過來。
「是本人嗎?」
我回應。
「我是他同學。」
這個消息發完,還擔心她不放心,又發了一條語音消息給她。
「我是悶葫蘆的同學,來找你是想打聽個事。」
聽到真人的聲音,她才放下心來。
「你想打聽什麼?」
「我想知道悶葫蘆之前是你的家教嗎?」
「是啊。」
「每周都是什麼時候上課?」
「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在追查悶葫蘆自殺的真相。」
「……」
她顯然在猶豫,思考了很久,只問了一句。
「老師不是因為抑鬱症上吊自殺的嗎?」
「我感覺沒那麼簡單,所以想問問你,他都是什麼時候去給你補習,補習地點在哪呢?」
女孩這次沉默得更久了,乾脆就沒回我消息。
……
54.
後來,我害怕極了。
我忽然意識到我太衝動了。
她很可能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校長,結合我今天的反常舉動,校長很可能注意到我了。
牽扯到了學歷買賣,這背後莫名的旋渦竟讓我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危險。
回寢室收拾東西決定今天就離開學校。
可就在我收拾東西的時候,女孩給我發了一長串的消息。
「每周五、周六、周日,晚上七點至九點。」
「地點在濱江花園一帶,不能說得更細。」
「一周補六個小時的課,每個課時 50 元,一周結 300 元。」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調查這些事情,但我也不相信老師會輕易自殺。」
「他教我的時候很樂觀向上,還鼓勵我勇敢面對難題。」
「我不信這樣的人會自殺。」
「如果查到了真相,拜託你告訴我。」
我看到這些文字,只覺得這是個好女孩,她應該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校長。
但為小心起見,我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這件事情,別告訴你父親。」
那邊回應:「好。」
我想了想,又問:
「他會拖堂嗎?」
女孩回:
「不會,九點鐘下課,很準時。」
「可他家教工作結束後,經常不回寢室。」
「不回寢室?不會吧,每次都是我父親開車送他回學校的,說怕耽誤門禁。」
「校長開車送他回來?」
「對,每次都開車送他回學校。」
我愣住了,如果每次下課回來都是校長開車的話,他們沒回寢室,去哪裡了?
55.
我來到濱江花園一帶。
思考起女孩的話。
如果沒回寢室,他幹什麼去了?
這五千元是校長用秘密帳戶打給悶葫蘆的。
悶葫蘆是校長女兒的家教老師。
下了課也是校長開車送悶葫蘆回宿舍的。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校長,老實說,我心裡有了一個主觀臆測的答案,只是還不敢肯定。
我一直蹲點到晚上,看見校長的車開進小區。
然後沒開出來。
等到深夜,我也就沒等了。
默默地回到了學校。
56.
回到寢室,躺在床上。
我感覺事情就如我想的一樣,但我沒有證據,我也沒辦法找到證據。
我腦子裡的這個臆測真相,實實在在地震撼到我。
經過一晚上,我想了很久,決定就到這裡吧,不再追查下去了。
57.
如果大家還在等後面的故事的話,就不必浪費時間了。
因為後面,我確實沒有繼續查下去。
直到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我都沒有再去追查。
相信很多人已經猜到了我主觀臆測出來的真相。
悶葫蘆每周末晚上七點到九點都會去給校長女兒補課。
補課結束後,校長會親自開車送悶葫蘆回來。
但悶葫蘆通常都是第二天白天才回寢室。
他的銀行卡里,每周都會收到校長用秘密帳戶打來的五千元。
如果本該回到寢室的人,好幾個夜晚都和校長在一起,那麼除了肉體交易,我實在想不到別的可能。
這也許就是悶葫蘆自殺的真相。
就到這,點到為止。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吧,這就是我要和大家講述的第二個版本。
不必去查,不必深究。
58.
有人私信問我,我的枕套是拉鏈的,還是套袋的。
我知道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到底想問什麼。
既然你問了,我也不怕說出來。
我的枕套是拉鏈的,我們整個寢室的枕套都是拉鏈的。
對。
悶葫蘆自殺那晚,他並不是選中了我,而是因為三個人中,只有我的枕頭拉鏈對著床外。
他拉開了我的枕頭拉鏈,把紙條塞了進去。
老實說,那個時候,我被拉鏈的聲音弄醒了。
但我沒有立刻清新,只是在半夢半醒間徘徊。
隱約中,我聽到了悶葫蘆發出的奇怪的聲音。
但是我沒在意,就那麼繼續睡去。
最後,有人問我為什麼我對調查悶葫蘆自殺的真相那麼執著,甚至發展得像是執念。
我會告訴你們,因為那天晚上,他把紙條放進我枕頭裡的時候,我在半夢半醒間察覺到他回來了。
我甚至還聽到了他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
當時我本來可以阻止他,可我睡過去了。
第二天,當我看到監控里的內容,我看到他在走廊里遊蕩,像一個鬼魂。
我難以想像他當時到底有多絕望。
同時,我也覺得羞愧。
如果我當時起床問他一句,哪怕只問一句,也許他就不會成功自殺,也許他現在也快要畢業,苦盡甘來。
所以我把自己代入他的角度,嘗試著共情。
他去給女孩輔導功課的時候,恰好是周五。
他自殺的那天,也是周五。
他該有多害怕周五的到來啊。
給女孩補習結束後,悶葫蘆就會面對他最討厭的事。
一個男生。
一個男大學生。
一個家庭不富裕的男大學生。
一個家庭不富裕並患有抑鬱症的男大學生。
當他遇到了那樣的事情,持續了足足兩個多月,羞於啟齒,又無法反抗,無法拒絕。
我想,那個周五,他一定很難受。
他一定是吃下了一整版的抑鬱藥物試圖麻痹自己。
可那沒用,深處的情緒還是吞沒了他,他無法逃避,又不敢面對。
大約是在這樣無限的折磨中,才使他一次又一次地站上窗台吧。
我是懷著深深的愧疚,想要去查看這個真相。
但如大家所見的,這個真相太離奇了,似乎不查出來更好。
時隔多年,我看到學校調任新校長的新聞時,莫名地激動,趁著這個日子,我決定在這裡用匿名的方式把這段往事分享給大家。
還是那句話。
不必去查,不必深究。
《最後的真相:悶葫蘆視角》
(該篇所有悶葫蘆的【想法】,均為作者臆測,與第一篇內容沒有關係)
1.
二月底的時候,學工處的趙老師告訴我,食堂勤工儉學的名額已經給了另一個更困難的同學,如果我願意,可以把我調到圖書館。
趙老師和我說:
「圖書館沒什麼不好的,又清閒,又能學習。」
也許在趙老師的眼裡,我還沒困難到那個地步,只是想在課餘時間賺一些外快。
但是趙老師不知道,我需要吃藥,那種藥一百元一盒,一盒只有十片,一共 200mg。
我情緒好的時候,一天吃 30mg。
情緒差的時候,一天吃 60mg。
通常用不到四天就會吃光一盒。
食堂的工作原本很好,能免費吃飯,還有工資。
圖書館雖然清閒,但比食堂的工資少了一倍多。
如果我要被調到圖書館,那就意味著我失去了食堂的包餐,還有多出的一部分工資。
所以我嘗試找趙老師溝通。
2.
我去到學工處,找到趙老師。
在溝通的過程中,我很緊張,手抓著羽絨服的下擺,頭也不敢抬起來。
「趙老師。」
「嗯?是你啊。」
「趙老師,我真的很需要食堂的工作。」
趙老師的回答也很簡潔。
「名額都已經報上去了,你找我沒用。」
儘管如此,我也必須爭取。
「趙老師,拜託您,我真的很需要。」
趙老師剛剛打開保溫杯,看了我一眼又蓋上。
「頂你位置的那位同學是單親家庭。」
「但是我……」
「就這樣吧,校內外還是有不少其他兼職的,你去找找,不比食堂差。」
「……」
3.
我被趙老師請出來,一個人去到樓梯間。
我找了個最偏僻的角落,靜靜地坐在台階上,然後從包里取出保溫杯。
再從口袋裡翻出一版鹽酸帕羅西汀片。
這一版藥片只剩兩片了。
我通常吃一片半,但這次我吃了兩片。
確認水溫不燙嘴後,我把藥片放進嘴裡。
藥片跟著熱水被我咽下喉嚨。
隨著我的呼吸逐漸平穩,才發現周圍原來有那麼多人。
我就靠著牆,坐在台階上。
感覺這些人和我沒什麼關係。
手很冷,握著保溫杯的鋁皮,更冷。
眼眶不自覺地紅了,燙了。
然後哭了。
4.
「同學?同學?」
我緩緩轉過頭,看見了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在拍我的肩膀。
「同學你還好吧?怎麼坐在思政樓哭?」
我起身,朝他的方向點頭致謝。
「謝謝,我沒事。」
說完我就下樓了。
我只是有一些難受,現在已經好了。
我不能幹坐在這,趙老師說得對,還有很多兼職,不比食堂差。
我去找找,能找到的。
包吃的工作是最好的,如果沒有,至少工資要多一些……
我是這麼想的。
快到下午上課的時間了,只能下午下了課再去找。
5.
我回到寢室,看到三個室友正在三排。
平頭和眼鏡擠在一張床上互相指揮。
跟我對床的發哥坐在下面。
他看見我來了,提起一份飯遞給我。
「我們在食堂等你半天你都沒回來,我就幫你打了一份。」
我接過飯。
「多少錢?」
「要什麼錢,你發哥請的,回頭兒作業借我拷貝一份就行。」
我很想笑出來給發哥看,但是我剛吃了藥,頭昏沉沉的,笑不出來。
發哥察覺到我不對,就問我:
「你不是去找趙老師了嗎?事沒辦成?」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
「嗯。」
發哥一聽,關掉遊戲就要出門。
「趙老師辦事不地道啊,欺負你靦腆。」
「你要去找他?」
「他肯定是看你靦腆好說話,那麼多人不換就換你,跟你同一個窗口的那個男的,他一周七天球鞋換著穿,不像家裡困難的,怎麼不換他?」
說著,發哥就要出門。
我想攔下他,但他是籃球社的,一下就沒影了。
就算髮哥現在去鬧,也沒什麼用,按趙老師的說法,名單已經報上去了。
眼下我還是應該去找一份別的兼職……
6.
吃完飯,我在學校周邊的貼吧社群里發了找兼職的消息,然後就靜候消息。
大約過了十分鐘,到了上課時間
我抽出課本,離開寢室。
7.
出門沒多久,在樓道里,我接到一通電話,是本地的。
我低頭接通。
「喂,你好。」
「同學你好,我在給我女兒找家教,一個課時 50 元,補周五、周六、周日晚上的兩個小時,你方不方便?」
「家教?是的,我方便。」
我一聽到家教的兼職,很高興,那大概是最適合我的工作了。
那頭的人繼續說道:
「今天是周五,你晚上七點能不能到濱江花園來?咱們試一節課。」
「試課……」
「試課也有課時費。」
「好!」
8.
下課後,我沒回寢室,去外面簡單吃了碗面就坐公交出發了。
我按照電話里說的地址,去到濱江花園,然後回撥電話。
按照電話裡頭的男人的指引,
進入了男人的家裡。
他家很大、很氣派。
進門後,我看見那個男人站在門口迎接我,他就是我今天中午在思政樓遇見的那位。
那個男人看著我,道:
「同學你好,快進來吧。」
我看著地上為我提前準備好的拖鞋,問道:
「您是……」
「我是你們學校的校長。」
我很慌張。
「校長?!」
「別緊張,我家裡確實有一個女兒,他確實需要一個家教。」
說著,他指著屋內的方向。
我摳摳臉頰,穿上拖鞋,跟著校長進到了他女兒的房間。
9.
校長跟他女兒簡單介紹了一下我就走了。
我就坐在女孩旁邊。
她今年高二,今天本該在學校上晚自習。
按她的說法,是校長忽然把她叫回來的。
我有些抱歉。
感覺校長是為了給我這個兼職的機會,才把她的女兒叫回來的。
「大概是中午的時候,校長和趙老師聊過吧。」
我這麼想著,心裡對校長很感激。
10.
高二的學業很緊促,她幾乎一刻不停地在複習。
在給她溫習功課的時候,我發現她刻意迴避著所有的主觀題,反而對那些有固定答案的問題總能對答如流。
我看著這個女孩,覺得有點可憐。
明明是花一樣的年齡啊,卻一頭扎進課本里死記硬背。
可仔細想想,我有什麼資格可憐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