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才注意到此時的被告席上有兩個人。
一人是張和,另一人是周錢。
這也就表示經過大範圍排查後,張和口中的那名死者已經被找到了。
張和和孫華的證詞成功把周錢送上了法庭。
我注意到周錢好像萬念俱灰一般,他看張和的眼神都變了。
那種眼神很難描述,就像是……
克蘇魯神話里,普通人看見了不可名狀之物的恐懼。
張和身上到底有什麼是令他不能理解的,甚至已經發展到了恐懼的地步?
……
現在是公訴人朗讀起訴書的階段,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公訴人。
公訴人剛剛起身,正準備宣讀起訴書的時候。
張和做出了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忽然張口,對法官說。
「我要翻供,我沒殺人。」
……
此言一出,審理此案的法官和陪審團都大跌眼鏡。
因為張和的證詞已經變動三次了,前兩次都只是提出了新的證據,可這一次,張和卻是當庭翻供。
他說自己沒殺人。
作為他的曾經的律師,連我都被他弄迷糊了,但回想起之前的種種疑點,我又好像很釋懷。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翻供了。
法官問張和。
「你有證據嗎?」
聽到證據二字,張和露出了自嘲的笑,嘴裡呢喃著什麼。
我坐的位置恰好可以看清他的嘴型。
我照著念出來,發現是這六個字。
「證據,又是證據。」
我現在還不明白這六個字的意義,但很快,他就讓我明白了。
只見張和對法官說。
「我這裡有孫華的雲盤帳號和密碼,請法院現在登錄雲盤,那裡面存有我沒殺人的證據。」
法院方面迅速登錄帳號,將視頻證據送給了法官和公訴人查看。
視頻內容是什麼我不得而知,只看見老法官在看過視頻後,忙摘下眼鏡,捂住眼睛,難過地側過頭去。
像他這樣一位老法官,有什麼畫面能讓他做出這樣的反應呢?
再看看一旁的公訴人,他看視頻的表情全程凝重,那一張正派的臉上少有地出現了不解。
他們在看完視頻證據後面面相覷。
最後,老法官宣布。
「休庭二十分鐘,我們要和公訴人談談這個證據。」
……
包括我在內,旁聽席上的所有人都一臉疑惑。
什麼證據能讓老法官看完以後做出那種反應?還要休庭和公訴人討論證據?
我下意識看向張和的方向,恰好張和也在看我。
他露出一副「就要結束了」的表情,讓我愈發焦躁。
……
自我接受這個案件後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月了,兩個月都等過來了,可眼下的二十分鐘卻如此漫長。
二十分鐘後,法庭重開。
老法官等一眾人回到法庭,他們坐回各自的位置,都看向張和,問:
「被告人,你是否還有其他證據?」
張和看著老法官,搖頭。
「沒有了。」
老法官戴上老花鏡,想看清張和的臉,又問:
「本庭想了解你做這一切的原因。」
這也恰恰是我想問的,我緊盯著張和。
他此時正真誠地看著法官,向法官深深的鞠躬,然後說:
「請法庭允許我講一個故事。」
老法官點頭。
「允許。」
……
13
後面的內容都是張和的自述。
……
我的父母是礦場工人,早幾年因為事故塌方,兩個人都死了。
但煤礦方面的補償金卻遲遲沒下來,為了供我上大學,張平,也就是我哥,從那之後就開始到外地務工。
因為張平沒學歷,加上當時家裡負債纍纍,所以他選擇去工地干工。
張平靠著這份工作,賺到了我的學費,我的生活費,還還了一部分債。
年末,我和張平在老家團聚過年,他只待到大年初七,然後給我留了一筆錢就去工地了。
臨行前,張平說上個工地幹完了,接下來要去下一個工地做工,他說這個工地給的工資不少,能再多賺點錢出來。
誰知道這一別竟成永別。
之後,我返校學習,從學期開始,直到學期結束,近半年我都聯繫不上張平。
起初我在想他只是手機掉了,可後來手機號顯示欠費,再到後來直接變成空號,我就覺得事情不對。
在校期間我也嘗試過找他,奈何並不知道他所在的工地,只能等到學校放假,我從零開始查起,查到了張平最後去的那個工地,但我發現工地並沒有張平的身影。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以打暑假工的名義進入工地,一邊幹活一邊搜查。
我在工地問了一圈人,沒人認識張平。
我偷偷潛進辦公室,想查看合同。
發現這個工地招用的幾乎都是黑戶,全工地分明有七十多號工人,合同卻只有二十份,其餘的五十多人全都是沒有勞動合同的黑工。
正當我以為張平不在這個工地的時候,我認識了孫華。
我在孫華的身上看見了張平的衣服,那件衣服我記得清楚,原先是一件長袖,是我當時烤火的時候把衣服的袖子燒了,所以張平乾脆就把兩邊的袖子都剪了,直接做成了 T 恤。
這樣的衣服應該找不到第二件。
於是我拉住孫華,問他這衣服的來源。
孫華當時看我,只說是衣服的主人自己走了,把衣服留在了宿舍。
我當時細想了很久,總覺得不對,於是一直追問孫華。
多次的詢問終於讓孫華鬆口,他詢問我與張平的關係,我告訴他是兄弟。
然後孫華就在滿臉擔憂中告訴了我他知道的事情。
……
當時初九,工地上的工人陸續返工,我哥是初七離開老家,初八就應該已經到工地了。
那時候工地的人沒來幾個,但上頭為了快速建好樣板間,讓已經返工的這些工人幹活。
於是當時已經來到工地的幾個工人被迫出去建樓。
孫華是初十凌晨回到工地的,他當時回宿舍,看見同宿舍已經有兩個工友回來了。
那兩個工友一身泥濘,坐在凳子上,腳邊滿地都是新煙頭。
於是孫華問他們。
「怎麼了?」
其中一個工人深吸一口煙,在煙霧繚繞中,凝重地說了一句。
「雪還沒化,地太滑了……」
第二天,那些工人就全都被調去了別的工地,而孫華則因為是凌晨來的,所以沒被調走。
被調走的工人臨走前還要帶走張平的行李,說是張平也要被調走,要把行李也帶上。
但那些人帶走行李的時候,把張平掛在陽台的衣服忘了。
孫華見那些衣服無人要,就自己拿來穿了。
……
這些就是孫華告訴我的事情。
結合種種,我和孫華都覺得不對。
孫華抽了一根煙,跟我說:
「弄不好你哥當時就死工地上了。」
我反駁:
「他死在工地也得有消息啊。」
孫華則說:
「工地的圈子裡亂得很,這裡一大片都是連合同都沒有的黑工,很多時候人死了就地埋也很常見,再說了,如果這事鬧到上頭去,工地就要停工整改,不光耽誤工期,還要賠給工人家屬一大筆賠償,工地肯定不願意,還不如給那幾個知道真相的人一人一筆錢,這事就這麼算了。」
我被孫華說動了。
我想聯繫到那些工人,孫華卻說那些工人也是黑工,互相之間沒有聯繫方式。
我想去問工地要一個說法,但這裡是工地,如果他們都能殺了張平而不泄露一點消息,那我去問,是不是也會被殺掉?
三思之後,我去了警局。
14
我帶著孫華去警局,將我們的猜想告訴了警察。
但當時接待我們的警察說。
沒有勞動合同,就不能證明張平在這裡上班;即便能證明,也只能證明他曾經在這裡上班。
按孫華的描述,張平也許和那些工友去新的工地了。
我們的描述全都是猜想,現在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張平死了,他們最多會去工地了解一下情況,如果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以證明張平死在工地,那警察也不能勒令工地停工並搜查工地。
經過多次溝通,最終警方給我的結論還是原樣。
最多給張平報失聯,無法確定他遇害。
我一連去了好幾個警局,最後都只得到這個答案。
沒有證據,僅憑猜想,就只能被視作失聯。
……
但是這次去警局不是毫無收穫。
警局有身份證追蹤的系統。
身份證的登記和使用,都會錄入警局的系統中。
可以顯示這半年來,張平的身份證一直都沒被使用過。
但即便如此,也無法證明張平就是死了。
……
我無奈,又去找了報社和廣播電視台,希望報社可以替我報道這件事情,我同時聯繫了好幾個記者,但最後也只得到這個結論。
他們對我說,我只是懷疑,並沒有證據,他們也不能用公信力來擔這個風險。
……
我想著,乾脆用新媒體發聲吧。
於是我打開微博,編輯了一長串文字發布出去。
結果內容在發布十五秒後,就因不符合社區規範被刪除了。
我修改內容再發了一次,這次還不超過十五秒就被刪除了。
此後不論發幾次,不超過十五秒都會被刪除。
到最後號被封了。
……
在此前的二十一年間,我從沒覺得一個大活人想要發聲是那麼難的事情。
……
如果張平只是去了別的工地,怎麼會手機欠費半年都不續費?
如果張平只是去了別的工地,怎麼會行李都要別的工友來拿?
如果張平只是去了別的工地,怎麼會半年來連身份證一次都沒用過?
……
我哥哥很有可能就埋在這個工地的下面,可是我沒證據。
所以沒人能幫我調查。
我的訴求僅僅只是想找回我哥哥,哪怕他死了,能找回他的屍骨和父母合葬也好啊……
這樣的事情也不行嗎?
……
站在陽光下,我卻感覺自己活在真空里。
分明在吶喊,卻無處傳聲。
……
15
後來,我繼續在這個工地工作,打算在工作的時候找出其他證據。
一直干到八月份都沒能找到絲毫線索。
這個時候,孫華忽然找到我。
他問我。
「如果我幫你找到你哥哥,你給我多少錢?」
他這話一問出來,我就沉默了。
父母遇難,父母的撫恤金尚且都沒拿到手,如今張平失聯,我身上是真的沒多少錢。
「我沒什麼錢……」
孫華擺手,說:
「我現在相信張平就埋在這工地的什麼地方,如果我幫你找到他,警局一介入,是不是能賠好多錢?」
「能賠多少我也不知道……」
「我幫你算過了,一次性撫恤金能賠八十萬,後續的還能賠四十萬,一共一百二十萬,像你哥哥這種搞不好是被謀殺的,還能多賠。」
我不解。
「什麼意思?」
孫華拿了一份檢查報告給我,在診斷那一欄,赫然寫著:肺癌中晚期。
孫華接著說。
「我抽煙抽太多了,這個病真是搞死人,醫生說治這個病要沒個一百萬下不來的,我當時聽到一百萬,立馬就不治了,現在我就想在死前弄一筆錢給我老婆娃兒。」
我皺眉。
「你想……」
「我幫你把你哥哥找出來,到時候你哥哥的撫恤金,拿一半給我老婆孩子。」
「我都還不確定我哥哥是不是真的埋在工地里。」
孫華晃晃手,剛想拿一根煙出來點,想到自己得了肺癌,又把煙甩開了。
「你確不確定不要緊,我本來都打算過幾天自己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摔死,但是想到你哥哥這個情況,我就覺得我死了這個工地也不一定給我老婆娃兒賠錢,沒準還把我也埋了,到時候我老婆娃兒連我的屍體都拿不到。」
「那你……」
「現在不就是這個事情沒鬧大,所以沒人管你哥哥嗎?」
「嗯。」
「我幫你啊。」
「你怎麼幫我?」
「要不得就我撞死在這個工地里,然後你把我埋了,就說我在這個工地里死了,這總有證據咯,警察一查,不就把你哥哥找到了?」
「要真這麼干,我怕我走不出這個工地的大門。」
「也是,這鬼工地,黑得要死,我跟你說,這事情一定要鬧大,這工地背後關係好硬,有時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要弄就要弄那個項目經理,工地上他就是老大,他不可能不曉得你哥哥去哪裡的。」
孫華說得有道理。
項目經理不可能不知道我哥在哪。
但眼下他絕不會說。
我深吸一口氣。
「我再想想吧。」
……
其實最終目的只有一條,那就是讓警方來調查這個工地。
我只是需要給警方製造一個理由。
我當時左思右想。
既要讓這件事情鬧大,而且還不會引起工地背後的人的注意;要讓工地方面來不及做出反應,還得想辦法把項目經理卷進來。
左思右想,唯有一條。
「人命。」
16
於是我和孫華計劃了近十天。
從死法到流程上,我們彩排了不下十次。
通過孫華的死,引起警方的注意。
通過第一次庭審的翻供,將項目經理周錢拉進來。
通過第二次庭審的翻供,讓警方開始調查周錢。
通過第三次庭審的翻供,讓警方去調查工地。
如今法庭正在審理的這個案件,就是我和孫華的計劃。
為什麼我犯案前自首,為什麼我屢次翻供,為什麼我總會提出新的證據,為什麼我要把周錢卷進來。
法官大人,這就是真相,
……
張和的故事說完,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若說現場最受震撼的是誰,莫過於我。
我作為張和的辯護律師,居然直到此刻才知道張和身後所背負的東西,居然這麼險,這麼深。
我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
毫無疑問,張和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
他通過一步步的指引,成功地讓警方進入工地調查,並成功找到自己哥哥的遺體。
如今周錢站在被告席上,就是張和成功的證明。
……
難怪周錢看張和的眼神會充滿了恐懼。
張和算得太盡了,他作為這個計劃的實施者,可以說毫無偏差。
就連我,都是他計劃里的一環。
但我不害怕他,我只覺得抱歉。
抱歉我之前不理解你。
……
法官和陪審團面面相覷,他們也看了眼公訴人。
此時的公訴人默默地坐在位子上,摘掉眼鏡,揉眼睛。
哪怕是平時最聒噪的媒體記者,也都放下了手裡的筆,陷入了沉思。
所有人都在看張和,他們忽然意識到張和的情況是多麼的特殊。
我也終於明白他那時的那句話。
「證據,又是證據。」
……
將張和逼上這條路的,不正是所謂的證據嗎?
因為沒有證據,所以警方不能幫助張和。
因為沒有證據,媒體不能幫助張和。
因為沒有證據,張和便如同活在真空里。
……
我從前一直都認為證據是運行法律最重要的東西。
如今看來依然是。
但張和的故事無疑在告訴我。
證據,不是唯一。
張和的懷疑是合理的,如果當時有人願意幫張和證實他的懷疑,他怎麼也走不到這一步來。
……
法官起初只是慢慢地搖頭,後來越搖越快
「悲哀!這是社會的悲哀!」
「警方沒錯,媒體沒錯,那些運營商也沒錯,他們做的都是對的,可你就是在他們都沒做錯的情況下,無處申冤。」
這時,公訴人站起身,對張和說。
「第三次庭審的時候,你說那個人被埋在售樓部的地基里,我知道你是想用這句話引導警方去立案調查,你成功了,警方在工地範圍內找到了你哥哥,他沒被埋在售樓部的水泥地基里,他被埋在了第一期樓房的地基里,周錢已經招供了。」
張和聽完,哭了。
他釋懷一般跪在地上,仿佛這長達四十多天的煎熬終於要結束了。
但庭審沒有結束,還有更重要的環節。
那就是對張和的宣判。
即便張和的目的是找哥哥,即便孫華與張和是提前協商的囑託殺人行為,但那依然是違法的。
現在每個人最關心的,無疑就是法官對張和的最後判決。
17
只見老法官慢慢戴上眼鏡,站起身,說道。
「被告人方才提供的最新證據,經鑑定為真。」
「該證據是一段全長五分鐘的視頻,其拍攝時間是 15 時 06 分,也就是第一個視頻證據結束後一分鐘內的事情。」
「視頻里,孫華打開了視頻錄製,然後自己踩上凳子,自行上吊,在上吊過程中,張和並未上前阻止或勸導,但該行為並不違法。」
「由此視頻可以判斷,孫華的死,是自殺行為。」
「但考慮到張和與孫華之間的計劃對孫華的死有一定影響。」
「同時通過方才被告人的供詞可以得知,周錢在本案中並不存在買兇殺人行為,一切都是被告人的誣陷,現判決周錢無罪,但由於周錢牽扯其他案件,暫不予以釋放,需等待另一起案件開庭審理。」
「現對被告人張和做出判決。」
「判處被告人張和,有期徒刑,兩年。」
……
兩年!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旁聽席的所有人都高呼,這一次,法官也沒有落錘肅靜,而是默許了大家歡呼的行為。
法官嘆氣,從高台走到張和面前,對張和說。
「儘管我理解你真的是無處發聲,但這種方法不被提倡。」
張和點頭。
「我知道我的行為和搶劫犯搶銀行給女兒治病一樣,雖然值得同情,但還是違法的,我衷心地希望這個社會沒有人還會走這條被逼無奈的路。」
……
事後,張和主動申請見我。
我去到看守所里,和第一次見他一樣。
隔著玻璃,他穿著豎白條紋的衣服,對我說。
「學長,對不起,把你卷進來。」
「我才感到抱歉,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說完,我又問。
「但是我有問題很想問你。」
「嗯?」
「法律援助的時候明明請到了徐敏律師,為什麼你拒絕了呢?」
這個問題剛問出口,張和就露出抱歉的眼神。
他摳摳臉頰,說:
「徐敏律師來找我的那一次,給出了非常好的辯護方案,按他的方案, 我可能就不會被判死刑了, 但是我的計劃卻必須保證第一次和第二次庭審都是死刑,所以……」
他話沒說完, 但我已經懂了。
這個真相讓我欲哭無淚。
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我的水平不夠。
如果是我來辯護,他就能保證自己一定被判死刑。
得到這個答案,我心中的困惑也就全部解除了。
對張和,我不知怎麼,心裡只剩下愧疚。
……
18
再說下後續吧。
起初周錢死不招供,後來他的律師和親友去看了他,他才最終招供。
根據他的供詞來看, 半年前張平前往工地,當時他負責給地基插鋼筋,但因為雪融化在地里,導致土地泥濘,最後張平摔進鋼筋里, 當場貫穿腹腔和左肺,這種情況必死無疑。
那時正要灌水泥,周錢擔心張平的情況一旦暴露出去,工地不光會面臨賠款, 還會面臨施工整改,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個房產在施工時死了人, 未來在正式售樓的時候,房價會下跌一兩成, 那樣的損失豈止千萬?
再三猶豫之下, 於是動手將水泥灌入地基。
事後, 周錢給了當天在場的工人一人一萬, 並將他們送去別的工地。
這樣一來,毀屍滅跡,無人作證, 這個案子本該永遠封存下去。
但他做夢都沒想到, 張和居然把這個案件一點點地挖出來。
最後周錢被判了死刑,並處罰金十五萬。
工地方面賠償給張和一百四十五萬元,加上周錢方面的賠款,合計一百六十萬元。
張和兌現了他的承諾,拿出一半,也就是八十萬元交給了孫華的妻子。
……
這個案件教會了我很多。
雖然過去這麼多年, 但細想起來還是大受震撼。
如今的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律師, 但也算得上是准一線律師了。
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回顧了一下整個案件。
偶然想到了一個疑點。
項目經理是負責項目進度的,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管蓋房子的。
他們只管房子蓋得好不好, 房子賣不賣得出去和他們又沒什麼關係。
可周錢活埋張平的理由,不正是擔心房價會跌嗎?
就算是真的擔心房價會跌,他也只是個打工人,領著一個月六千五百塊的死工資。
這個工地賠多少錢,真的和他有關係嗎?
如果我是這個項目經理,樓盤賠多少錢絲毫不影響我的工資。
回想當年,周錢原先是死不認罪的。
但後來他的律師帶了親友來見他, 他就鬆口認罪了。
……
想到這,不知為何,只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