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對君心生怨懟,是為大不敬。
「殿下。」我心生不忍,ẗüₐ拉住太子的手:
「太子身為東宮之主,東宮妃嬪的一舉一動都與殿下休戚相關,如今多事之秋,殿下身上不該有污點。」
韓承徽見狀,也仿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撲倒在太子膝前,泣道:「殿下您摸摸,我們的孩子已經會動了,求殿下念及舊情,饒了妾這一次吧!」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傳孤令,韓承徽即日起於自己院中靜心養胎,無孤手諭,不得外出!」
秉著家醜不外揚的道理,此事最終由太孫身邊的侍從頂了罪。
然而,經此一番驚嚇,韓承徽剛被送回繪霞軒,便動了胎氣,見了紅。
繪霞軒很快亂作一團,幾個穩婆七手八腳的將韓承徽扶到產床上。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太子站在門外,眼前的景象與數年前先太子妃俞氏難產那日緩緩重疊。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先太子妃俞氏在產床上掙扎的模樣,不由得怔怔失神。
「殿下。」我悄然上前,輕輕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
他猛地回神,反過手緊緊攥住我:「不生了,言斕,我們以後不生了……」
韓承徽的生產異常兇險,從午後直至夜幕深沉,孩子始終未能順利娩出。
穩婆們束手無策,只得滿頭大汗地出來稟報:「殿下,承徽娘娘力竭,胎位似有不正,恐需請太醫署精通千金科的李太醫前來相助,或可有一線生機!」
「荒謬!」
不等太子開口,聞訊趕來的太子妃立刻厲聲反對:
「產房乃血光之地,男子入內已是大忌,更何況是太醫?此乃祖制絕不可違!爾等是想害殿下遭天下人非議嗎?」
太子聞言,面露遲疑。
產房內,韓承徽疼的死去活來。
她不過才十九歲,正是鮮妍的年紀,此刻面色蒼白如紙,滿頭是汗。
我強壓下心頭物傷其類的悲憫,深吸一口氣,走到太子面前,目光如炬:
「殿下,東宮之內,絕不能再有第二位因生產而殞命的妃嬪!」
「言良訓,你倒是菩薩心腸。我記得,韓承徽就是意圖謀害你,被人發現才動了胎氣吧?」太子妃挑眉。
太子一時間有些遲疑。
我的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
「請殿下細想,若韓承徽今日因此殞命,朝野上下輿論,絕不會只說她是福薄之人。
他們會如何議論殿下?『命硬克妻』、『不恤妾侍』,這些名聲,殿下背得起嗎?
難道要為了固守一時的男女大防,而眼睜睜斷送一條鮮活的人命,更賠上殿下的清譽嗎?」
男人最看重兩樣東西:一是面子,二是核心利益。
唯有觸及他最根本的利益時,他才會真正下定決心採取行動。
最終,太子被說動,沉聲道:「准!立刻去請太醫入宮!」
太子妃還想再勸,卻被太子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氣的歪歪凳子上再不問事。
李太醫匆匆趕來,被引入產房。
直至魚肚微白,一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嬰兒啼哭打破了此刻緊張的氛圍。
「生了!生了!是位小郡主!」穩婆報喜道。
聽了這話,太子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脫力般跌坐在身後的太師椅上。
「殿下。」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握住我的手,眼中儘是遺憾。
「若是瓊文當年……」
「殿下此言,置臣妾何地?」太子妃聽得直皺眉。
太子最終長嘆一口氣。
我心中肅然。
與太子妃不同,太子的言論並未讓我有絲毫醋意。
相反,我很是感慨。
所有的感慨都是出自於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佩服和憐憫。
俞太子妃,或者是韓承徽。
因為男女大防,她們甚至要陪上自己的生命。
事後,我親自送李太醫出門,恭敬地向他行大禮。
李太醫連忙扶住我,看著我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慨:
「良媛娘娘言重了,此乃微臣本分。倒是娘娘您心思通透,仁善果決,若天下皆能如娘娘這般珍重人命,而非固守虛禮,世間便會少許多枉死的冤魂了。」
望著太醫離去的身影,我心中驀然湧起一個念頭:
世人固守舊觀念,可若能設立女醫,專司婦孺之疾,又能挽救多少無辜性命?
15
自我萌生籌辦女醫學堂的念頭後,第一時間便去問太子。
他知曉後,並未多言,只大手一揮,直接從私庫撥了三千兩白銀。
得到他的首肯後,我便在東宮悄然籌備起來。
太子妃對此事大抵是知曉的,卻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置可否。
反倒是尚在靜養中的韓承徽,竟托心腹嬤嬤送來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嬤嬤恭謹地傳達主子的話:「我們承徽說,良媛娘娘此舉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她如今不便走動,只能以此略盡綿力,望良媛切勿推辭。」
我心中感慨良多。
承徽的月例才十兩銀子,這五百兩恐怕是動了不少陪嫁體己。
然而我到底身處深宮,對外界醫館運作、名師聘請等事可謂知之甚少。
於是,我開始頻頻提筆給李太醫寫信求教。
當我在信中忐忑地提出不僅想辦醫堂,更想授藝育人、興辦女學的構想時,李太醫回信的速度快得出奇。
在他的鼎力相助下,幾位願意授課的名醫很快便確定了下來。
可還差最重要的一環。
端午宮宴,我借著入宮覲見的機會,鄭重向皇后娘娘稟報了此事。
皇后娘娘聽聞後,眸中掠過一絲驚詫,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一絲遲疑:「女子習醫,拋頭露面,授受相親。這恐於禮制不合,易惹惡議。」
我早料到此事,深深一福:
「皇后娘娘明鑑。此次興辦女醫學堂,東宮已備下五千兩白銀以為基業。
「所學女醫皆有一技之長,一可自主擇業,二可併入女醫署。娘娘母儀天下,若此番善舉能由您首肯倡導,日後桃李滿天下時,天下人必頌揚娘娘仁德慈憫之心。
「如今寧國長公主在前朝後宮權勢盤根錯節,位尊望重,此舉不僅可惠澤萬千女子幼兒,更能為娘娘、殿下廣絡人心,彰顯皇家恩澤,實乃一舉多得。」
皇后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那點遲疑漸漸化為一種深沉的權衡。
她緩緩頷首,唇角綻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難怪曜兒如此看重你。言良媛,你確是個心思玲瓏的。」
我適時謙卑地低下頭:「全賴娘娘教誨,妾不敢居功。」
深宮生存,首要法則便是要懂得借力而上,先將上位者的意圖與利益置於前方。
女醫之事,唯有將皇后的聲譽與此事緊密相連,方能為這外界看來驚世駭俗的女醫學堂贏得一線生機。
告退轉身之際,我眼角餘光瞥見太子妃正立於不遠處。
她並未看向皇后,那雙總是帶著幾分驕矜的美目,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望著我。
16
在皇后的鼎力支持下,京城中悄然立起了第一所女醫學堂。
我雖出不得宮,卻聽其他能出宮的宮人們講過:初時,人們盯著男女大防不肯把女兒送去,門戶稍好些ťūⁿ的人家更是三緘其口。
然而,對於那些生計艱難的貧苦人家而言,能將女兒送去學醫,將來或可成為宮中有品階的女醫官,領一份皇糧俸祿,遠比送入高門大戶為奴為婢要強上許多。
漸漸地,願意送女入學的人家竟也多了起來。
只是女學一事太過惹眼,終究被御史台的人盯上了。
萬萬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竟然是我的父親。
「女子棄針黹而習岐黃,乃禮崩樂壞之兆。」
看著父親熟悉的字眼,我幾乎一口老血。
「冥頑不化!迂腐至極!」我幾乎跳腳。
太子元曜在一旁瞧著,非但不勸,反而唇角勾起,幸災樂禍的笑道:
「哦?言御史國之棟樑,清流典範,其所言所論,孤覺得甚是有理啊!」
他分明是在故意氣我。
我深吸一口氣。
破局之道,不在辯駁,而在轉化。
我斂袖坐下,咬牙切齒道:「殿下覺得父親所言,道理在何處?」
他未料我如此反應,挑眉道:「自然是維護禮法綱常。難道言斕覺得言御史不對?」
「殿下聖明。」
我微微頷首,話鋒卻一轉,「父親一生恪守禮法,其心可鑑。然則,陛下與皇后娘娘母儀天下,仁愛萬民,其設立女學之初心,乃是體恤宮中后妃公主之疾苦,惠及天下貧苦女子之一條生路。此乃皇家的仁政,亦是陛下的恩澤。」
我繼續道:「父親恪守的是士大夫的『小禮』,而陛下與娘娘推行的是澤被蒼生的『大仁』。若因固執於『男女之別』的虛禮,而阻斷了萬千女子求生、報效皇家之路,豈非本末倒置,反而違背了聖人所言之『仁』的本意?」
「再者,」我語氣放緩,「父親此舉,看似忠直,實則將陛下與娘娘的仁政置於質疑之地,恐寒了天下企盼恩澤之心。臣妾身為女兒,知其忠心,卻更憂其言行或會被有心人利用,損及陛下與娘娘的清譽,那才是真正的……因小失大。」
這一番話,我將父親的攻擊巧妙地從「禮法之爭」轉化為「仁政與迂腐之辨」,並將皇帝皇后拉到了我的陣線上。
太子聽罷,眼中的戲謔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思。
他指節輕輕敲著桌面,半晌,忽然笑了:
「好一張伶牙俐齒,言御史若聽得你這番『大仁』、『小禮』之論,怕是更要吹鬍子瞪眼了。」
他站起身,語氣已然不同:「此事,孤知曉了。」
我知道,他聽進去了。
上朝時,言官再次言辭激烈的要求關閉女學,而太子只是將這番「大仁」、「小禮」之論,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輕鬆說的眾人啞口無言。
誰若是再堅持,便是質疑皇后的懿旨,便是無視皇帝的恩澤。
最終,這場風波以女學正式獲得批准、皇后和太子的威望大大上升而告終。
而我,早在這場無聲的戰役里,隱去了姓名。
世人只知,建元年間,蕭皇后與太子元曜力推女醫之制。
此制如春雨潤田,澤被天下女子,惠及萬千生民。
無妨,只需要結果是好的,便是好的。
17
夏日漸近,明蔚軒的冰鑒里開始堆起冰塊。
不知怎的,我突然貪起消暑的酸梅湯來,一口氣能飲下兩盞,還能再添幾顆梅子。
許是涼的吃的多了,肚子倒先罷工了,突然就泛起了噁心。
正當我吐的昏天暗地時,貞素覺察出不對勁來,神神秘秘的召來太醫。
李太醫凝神診脈,指尖在我腕上停留良久,最終鬆開手,滿面紅光道:「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喜脈?」
我下意識地撫上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裡……竟然真的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
太子知道後大喜過望,即刻將喜訊上報宮中。帝後亦甚為欣慰,不僅厚賜了許多珍寶綢緞,更是下旨正式晉封我為「太子良娣」。
東宮上下,一派喜慶之色。
只是在這片喧鬧的賀喜聲下,無人留意到,正殿里,太子妃又砸了許多茶盞。
沒過幾日,太子妃便稱病不出。寧國長公主順理成章地以「侍疾」的名義住進了東宮。
一次晨省,長公主端坐一旁,笑容慈藹讓季嬤嬤奉上一個裝著翡翠鐲子的紫檀木櫝。
「言良娣真是個有福氣的,這鐲子是父皇在世時賜給我的,如今便贈予你,盼你平平安安的為皇家開枝散葉。」
我表面受寵若驚地收了鐲子,回了明蔚軒,我便吩咐貞素將那鐲子收起,束之高閣。
「自今日起,凡是送入明蔚軒的一應吃食用ŧű̂⁰具,必經李太醫之手查驗,絕不可有半分疏漏。」我囑咐道。
我看著窗外風起雲湧的天,手輕輕的撫上還未顯懷的小腹。
我不是一個人了。
我得小心些。
日子過得平靜,在貞素的嚴防死守下,整個明蔚軒如鐵桶一般。
端午時,元琰興致勃勃地跟著宮人學包了幾個玲瓏小巧的粽子,獻寶似的捧到我面前,:「言娘娘,您吃!琰兒親手包的!」
我正害喜得厲害,面對油膩糯食並無胃口,看著他亮晶晶的眸子,又實在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勉強咬了一口。
當夜,一股溫熱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從身下洶湧而出。
「貞素!」一時間,如同有無數利刃在腹中瘋狂絞動。
貞素聞訊趕來,掀開被褥大驚失色:「娘娘!血!見紅了!」
我癱軟在床上,卻連一絲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度恢復意識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太子鐵青的臉。
他額角青筋暴起,對著跪滿一地的宮人怒喝道:「查!給孤徹查!究竟是何物所致!」
話音未落,只見太孫的奶娘猛地一個趔趄癱軟在地,哭喊道: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是…是太孫殿下!他前幾日一直嘟囔,說良娣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再不會疼他了。定是…定是他一時糊塗啊!」
「不可能!」我強撐著虛弱的身子,聲音嘶啞,「元琰絕不可能做出此事!他不是那樣的孩子!」
「言良娣,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太子妃挽著寧國長公主的手適時地出現,語氣帶著幾分虛假的唏噓。
「先是韓承徽心生妒忌,如今又是太孫殿下怕失寵愛……這宮裡的事,有時候不是您信或不信,而是證據它就擺在這兒,由不得您不信呀。」
長公主在一旁,只是悲憫地嘆了口氣,仿佛不忍再聽。
「粽子……」
貞素紅著眼圈,端上一盤剩下的粽子,聲音哽咽,「娘娘當日吃剩的,都在這裡了。」
看著那差點成為害死我孩子的贓物,我的手抑制不住的發抖。
李太醫上前,拿起銀針細細查驗,又掰開粽子嗅聞,片刻後臉色大變,跪地回稟:
「殿下,這粽葉皆被濃烈的紅花汁液長時間浸泡過。氣味雖被米肉遮掩,但藥力極猛,過量食之必定流產!萬幸娘娘當日所用不多,才僥倖保住了皇嗣!」
太子面色鐵青:「來人!把那個逆子……」
就在這時,一個內侍連滾爬爬地衝進來,驚慌失措地喊道:「殿下!不好了!太孫殿下不見了!」
「怕是畏罪逃了!」太子妃意味深長道。
「把整個東宮翻過來,都要找到那個逆子!」太子怒不可遏。
18
眾人散去後,我強撐著虛弱的身子,一直在明蔚軒中等候消息。
卻等來了夜裡,皇帝皇后來東宮的消息。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此事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我讓貞素攙扶著我,一步步挪向正殿。
夜風淒冷,穿過廊廡,恰好將一句嘆息送入我耳中:
「太孫許是害怕,躲在庫房的箱子裡,一時不察,被當值的宮人們落了鎖。
待眾人打開箱子時,太孫早已斷了氣,箱子內壁都是指甲撓的血痕……」
我只覺眼前一黑。
若不是貞素扶我一把,我險些栽倒在地。
我推開貞素,踉蹌著撲進正殿,一眼便看見帝後端坐其上,面色沉痛。
寧國長公主正站在下首,拿著帕子按著眼角,悲聲嘆息:「陛下,娘娘,還請節哀順變,保重聖體。誰能料到,那孩子竟是畏罪……」
她話未說完,我已撲到太子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衣袖,眼淚決堤而出:「殿下!查!一定要查!」
我的腦海中,全是元琰往日躲在我懷中嬉鬧的模樣。
還有那一日,他曾依偎在我身邊,小聲卻堅定地說:「我不喜歡小姨,我喜歡言娘娘。」
他只是個孩子!
幾年的朝夕相處,我早已將他視若己出。
可如今,我因為他送來的粽子,險些失去了腹中的骨肉,而他卻因此賠上了性命!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用孩子來離間母子,再用母親的喪子之痛來徹底擊垮她。
這計策,何其毒辣!
「把昨日所有接近庫房、經手箱籠的宮人,全部帶上來!」蕭皇后聲音沉痛。
殿內氣氛凝重,被押上來的乳娘面色如土,不等用刑便已崩潰,手指顫抖地指向那尊貴的身影:
「是寧國長公主殿下身邊的嬤嬤指使奴婢的!她給了奴婢一包金葉子,讓奴婢哄騙太孫殿下說玩躲貓貓,躲進那箱子裡去……」
「荒謬!你可知攀咬皇親國戚是什麼後果?」寧國長公主冷笑。
「奴婢沒有攀咬!」
乳娘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急聲道:
「前日來找奴婢的那個嬤嬤面生得很,奴婢怕惹事,特意留了個心眼,瞧見她左手指背有一塊新月狀的燙傷舊疤!
陛下、娘娘若不信,即刻驗看長公主身邊諸位嬤嬤的手,便知真假!」
話音未落,寧國長公主身側那位心腹嬤嬤下意識地將左手猛地縮回袖中。
這一細微動作,如何能逃過眾人的眼睛?
「就算有疤,又能證明什麼?」
寧國長公主強作鎮定,下頜微抬,
「許是這賤婢早已留意,故意構陷!」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清亮童聲怯生生地響起:
「父王……言娘娘……」
我猛地抬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元琰好端端地站在殿門口,小臉蒼白,衣衫微亂,一雙大眼睛正驚恐地望著殿內眾人。
太子立刻大步上前,一把將失而復得的太孫緊緊摟入懷中。
皇帝看向面色瞬間慘白的寧國長公主:
「寧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你讓不知情的元琰親手喂良娣吃下浸了紅花的粽子,又買通琰兒乳母以『遊戲』之名誘他躲入箱中,再命人將他鎖死,偽造自盡假象!
「再一石二鳥,嫁禍琰兒,令他畏罪自盡!如此歹毒心腸,算計朕的皇孫,禍亂東宮,你該當何罪!」
原來,方才那出「戲」,不過是帝後與太子聯手布下的局,只為詐出寧國長公主的真面目!
寧國長公主臉上的悲憫瞬間碎裂,只剩近乎瘋魔的痴狂。
她忽然仰天大笑,笑聲悽厲而怨毒:「哈哈哈哈哈……
好皇帝!好一個明察秋毫的皇帝!我的好堂弟!你今日坐在龍椅之上,可還記得我的親弟弟是如何英年早逝的嗎?你當真以為,這皇位你坐得就那麼名正言順、高枕無憂嗎?!」
皇帝的眼神驟然一變,眼底掠過一絲明顯的閃躲。
但他很快穩住了心神,厲聲道:「休要胡言亂語!」
「胡言?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
話音未落,她猛地拔出頭上的發簪,死死的朝皇上刺去。
皇帝躲閃不及,任金簪刺入心口。
「護駕!」
殿內頓時亂作一團。侍衛們一擁而上,瞬間便將狀若瘋癲的長公主制伏在地。
她被死死壓跪在地上,髮髻散亂,卻忽然停止了掙扎。
她抬起頭,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向我和太子:「罪皆在我,我的女兒,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被我慣壞了,性子驕縱了些。求太子,念在夫妻情分,善待她……」
說罷,她猛地掙脫一絲縫隙,撞向侍衛的長刀!
鮮血瞬間從她脖頸間湧出,她看著皇帝胸口汩汩的鮮血,面上升起一絲詭異而慘澹的笑容,而後緩緩倒了下去。
「母親——」太子妃王氏哭的撕心裂肺、淚如雨下。
19
寧國長公主畏罪自戕後,其女太子妃王氏被廢,移居京郊皇家道觀清修。
她離開東宮那日,我去送她。
曾經那個眉眼驕傲、艷光四射的太子妃,如今只穿著一身素淡的灰色道袍,鉛華盡洗,眼神空洞。
我平靜地看著她,忽然問了一個她意想不到的問題:「那年,東宮內關於我與趙學士舊事的流言,其中,也有你的手筆吧?」
她瞳孔微縮,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扭過頭去,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成王敗寇罷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我的屠刀,永遠不會對著另一個女人。」我撫摸著肚子,語氣淡淡。
她看著我,良久,嘴角扯出一絲極淡極冷的嗤笑:「言氏,你贏了。但又能怎麼樣?太子愛你,原先他也是這樣愛俞氏的。」
「妄想依靠男人的愛生活,這本身就不是件理智的事。」
我平靜地俯視著她,以一種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眼神。
「下次見面,你就要叫我言皇后了。」
番外
同年中秋,建元帝傷口感染不治,死前傳位於太子元曜,改年號始泰。
元曜登基後,尊奉皇后蕭氏為太后,冊封太子良娣言氏為後,太孫元琰為太子。
次年二月二,萬物生髮之際。
言皇后生女,聖心大悅,特賜名「元瑛」。
而屬於她的故事,還在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