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第五天,顧言川旁若無人地將新交的女朋友帶回了家。
他們從沙發一路滾到臥室,乾柴烈火。
我不想看,只問系統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系統卻說:「攻略任務未完成,死了也得繼續。」
「不過這次不要他的心,只要他後悔。」
我飄在空中,看那女人慢慢摸上他的褲帶。
心也迷茫。
活著的時候他都不多看我一眼,死了怎麼會後悔呢?
更何況,我的命都是被他害死的。
1
半夜三點,顧言川還沒回來。
我有些急躁,咳了兩聲。
意識到喉頭髮緊後,我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去開門窗。
本以為吸兩口新鮮的空氣便會沒事,卻沒想到呼吸變得更加困難且混亂了。
像是哮喘的前兆。
無奈之下,我大著膽子給顧言川撥去電話。
想問問他什麼時候回家,能否給我帶個藥。
可對方遲遲不接。
我顧不上之前那些警告,慌張地繼續給他撥電話。
終於,對方接通了。
我盡力扯著嗓子求助:「言川,你快回來。」
那邊登時哄鬧聲四起。
顧言川沒說話。
反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看到了吧,這就是顧言川找的我的平替。」
「哦不對,賤替。」
?ū?「當了兩年替身,就以為言川會把你放眼裡,竟然敢打來電話催。」
我的心口驟然被拽緊,嚴絲合縫地將氧氣堵在外面。
劇烈咳嗽幾聲後,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只有嗓子裡「咦嗚」著幾個字,希望顧言川能聽見:「藥,哮喘……難受。」
可那邊好像將電話拿了起來。
那女人對著電話聽筒便嗤笑一聲:「看看,裝得多像,連哮喘都要學我。」
「不過妹妹,我早出國治好這病了,你不用再學了,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然,你也不是。」
「我勸你,以後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妄圖搶別人的東西。」
絕望的掛斷聲在耳邊響起。
我像失去浮木的落水者,拚命掙扎。
眼眶蓄滿淚水,豆大的淚珠一直滾落。
本來我是不需要求救的,本來我也是可以自己去買藥的。
可偏偏陸聽楠回國了。
顧言川怕我去搗亂,一聲不吭將我鎖在家裡。
走前還捏著我的下巴警告我:「姜然,今天要是讓我在除了家之外的其他地方看到你,我會噁心你一輩子。」
我怎麼能不害怕呢?
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攻略他,得到他的心。
怎麼能做讓他噁心的事呢?
可是。
我的小心翼翼和害怕沒換來他的一點心疼。
2
絕望之際,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我顫巍巍地接通電話,清冽的嗓音傳進我耳朵。
「有事兒嗎?」
我滿眼欣喜,立刻伸手抓著這浮萍,對顧言川說:「藥。」
「要什麼?」對方的打火機蓋慢悠悠地掀起又合住,動作里滿是不耐煩。
「說話。」
我張著嘴,破敗的嗓子裡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心也像被鈍刀一層一層割著。
顧言川,我快要死了。
你聽不出來嗎?
「又想用這種方式騙我回家?」電話聽筒里傳來戲謔的笑:「姜然,你哪來的臉?」
我仰躺在地上,胸口大幅度起伏。
眼淚一直從眼眶裡流出,到太陽穴,再浸濕進頭髮。
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讓我絕望。
原本,我以為他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
初見時,顧言川從燈紅酒綠的地方將我撈出來。
人群混亂,我看到他神色微動。
他像泄憤似的幫我擦傷口,等我瑟縮,他會隱忍地問一句:「疼嗎?」
我低聲說:「疼。」
他按壓著傷口,只說:「疼就對了,你該的。」
我知道,他把我當成了他的白月光。
為了攻略他,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特意學過陸聽楠的樣子,裝得怎麼會不像呢?
後來,他將我帶回了家。
起先他很沉默,我還以為他會把我當成他的白月光來報復,沒想到他對我很溫柔。
越往後,他便對我越好。
我花粉過敏,但又耐不住喜歡。
他便叫人端來一盆盆好看的鮮花,罩上玻璃罩供我看。
我說想去蒼山洱海,他二話不說推掉工作便帶著我去。
旅行完回家之後,客廳中央擺著一大塊投屏。
是他做的沙畫視頻。
他把跟我在一起旅行的點點滴滴都用沙畫畫下來。
那是我第一次出現了不該有的動心。
我哭得喘不上氣,破了格問他:「你把我當成誰,才會對我這麼好。」
他神色一頓,又笑著捏我臉:「你覺得我對你好是因為把你當別人了?」
難道不是嗎?
他看著我困惑的眼神,還有些許無奈:「你會對一個不在心裡的人這麼上心嗎?」
我不會。
於是我信了。
往後的日子裡,他不厭其煩地為我準備禮物。
我次次都被驚喜到。
我說:「鈔能力真好。」
他說:「是超喜歡你的能力。」
見過我的人都說我是他的金絲雀。
說他都不願意把我帶出去。
就連繫統都有時會提醒:「注意,在你之前,他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你再陷下去只會傷身傷心。」
可我心甘情願沉淪。
直到那通電話之後。
顧言川的心思開始飄忽不定,常常聽不到我說話,甚至還要跟我分床睡覺。
他緊皺的眉頭裡想的都是另一個人,陸聽楠。
她在電話那邊異常溫柔:「言川,其實我騙你的,我愛你,只是我生病了,不想拖累你。」
「現在我好了,換我來找你。」
我開始焦躁不安。
白月光的殺傷力,誰人不知?
於是我第一次耍了小心機,去賭我這兩年在顧言川身邊的陪伴是否讓他動情。
可結果,他火急火燎趕回家後,看到的是鬧脾氣不願意吃藥的我。
那是他第一次發火。
「姜然,你是不是有病?你說你哮喘,我撂下公司里全部高管就往回跑,可你呢?」
他拽著領帶,臉上寫滿不耐煩:「耍我好玩嗎?有意思嗎?」
不好玩,也沒意思。
因為我賭失敗了。
他壓根沒有什麼會議。
他只是去和朋友商議如何慶祝陸聽楠回國???的事。
我小人之心,我不想讓他去。
也不想讓那個女人回來干擾我的攻略,干擾我們。
陸聽楠歸國時間越來越近。
顧言川對我也越來越冷淡。
直到此刻,他對我的熱情全部消散,只有厭惡。
三年,如走馬燈。
他還是更愛她。
3
我還是沒能活過那個夜晚。
連同我的心也死了。
顧言川五天沒回家,只在別處縱情聲色。
系統派去的人將我的屍體火化了。
骨灰盒就擺在那裡,無人認領。
直到第五天,家裡的門終於被踢開。
顧言川懷裡抱著一個女人。
他們難捨難分,一路從玄關親到沙發。
動靜很大。
桌上的花瓶和報紙也被掃了一地。
「顧總,您家裡有別人嗎?」那女人笑得嬌媚。
但表情明顯知道。
她說出來只不過是為了調情。
顧言川笑著,聲音卻不減半分:「有啊。」
「有了不是更刺激嗎?」
話落,他們便又激情似火,疊在一起。
在他們說話間隙,我看到了那女人的臉,不是陸聽楠。
系統告訴我,他們鬧掰了。
就在我死的那晚。
因為陸聽楠趁顧言川去洗手間的間隙擅自接聽了電話。
於是他跟她吵了一架。
兩人不歡而散。
我面無表情地聽完。
系統說:【他心裡還是有你的。】
我只笑笑:【他不是心裡有我,他只是怪陸聽楠先一步把羞辱我的機會搶走了。】
顧言川,怎麼可能會為我出氣呢。
沙發上,二人乾柴烈火。
我還記得那具沙發,包括上面的沙發罩,都是我和顧言川親自去挑選的。
他跟我說:「以後,下雨的時候,我們便窩在這裡看影片。」
「晴天的話,你就看看書。」
「我們再養只小貓養一條小狗,不想看書你就可以擼擼他們。」
沙發很大,足夠容下兩個人。
可是現在,褶皺的印子上沾的都是他跟別人的味道。
4
那女人的手一路向下,直至碰到顧言川的褲帶。
卡扣聲響了一下。
我的手指微微顫動,心臟像缺了一大塊。
索性閉上眼睛。
像是觸碰到什麼開關一般,顧言川充滿情慾的眼神突然頓時恢復清明。
他滿是青筋的手一把攥住那女人的胳膊,眼神也逐漸陰鷙:
「今天就到這兒,走吧。」
話落,一卷現金被扔在茶几上。
那女人凌亂地躺在沙發上,眼神有些迷茫,手還不死心地去夠顧言川。
「怎麼了,是人家哪兒做錯了嗎?」
「滾。」
一聲厲喝,連飄在空中的我都被嚇得一顫。
那女人嚇了一跳,拿起現金,裹著衣服跑了。
而顧言川下一秒抬步直直邁向二樓臥室。
越走越近。
我的心臟也砰砰直跳。
他馬上要發現我死了嗎?
手幾度抬起要敲門,但最終還是握緊,又放下。
他站在門口,聲音卻很冷:「姜然,開門,哮喘藥買回來了。」
無人應答。
心臟微微顫動,我覺得有些好笑。
晚了,顧言川。
我早就被你害死了。
死的那晚你還讓我聽著你和別人此起彼伏的愛聲。
「姜然,別讓我說第二次。」
他屈起手指,有些重地扣門。
依舊無人應答。
像是點燃最後一絲不理智,顧言川抬起腳用力踹向我的門。
「姜然,你特麼是死在裡面了嗎?」
回應他的只有門裂縫的聲音。
過後,再無聲音。
他對著門冷笑一聲:
「果然說得沒錯,你特麼又去找沈哲了。」
「你讓我噁心一輩子。」
我的胸口一陣疼痛。
我飄至他身前,驀然痛哭出了聲:「顧言川,你轉身啊!」
轉身看看,就知道我死前掙扎的痕跡了啊。
可他不會的。
他說他噁心我。
我待過的地方,他也覺得噁心。
5
他口中所說的沈哲是我在這個世界的朋友。
系統分配的。
每每遇到不能解決的困難和處境,系統就會派他出現。
包括這次。
也是沈哲跑到我家幫我收的屍。
大概是有人看到沈哲帶著我幾處奔波,所以轉頭告訴了他。
顧言川當即抄起桌上一包煙。
手有些抖地點煙。
火星照得他的眼神更加陰冷。
他猛吸一口,拿起桌上的車鑰匙便往外走。
他去哪,我不想知道。
此刻,我只想回家。
【系統,能送我回去嗎?】
冷冰冰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攻略任務還未完成。】
我苦笑一聲:【我都死了,還怎麼攻略。】
系統:【死了也得繼續。】
【不過,這次不要他的心,要他後悔。】
我冥思苦想,最終得出一個最直接也很不靠譜的法子:告訴顧言川我死了。
6
意料之外的,顧言川竟然沒去找女人,去找了沈哲。
而系統也剛好給沈哲發布任務:告訴他我的死訊。
「顧總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顧言川靠著桌面,沒理會沈哲遞來的咖啡。
他開門見山道:「姜然呢?」
「死了。」
輕飄飄一句話,卻讓顧總失了態。
他眼神微顫,又靜了幾秒開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