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捆的時候沒少沾手上的便宜。
「探花郎,沒想到你人長得俊俏,身材也這樣出挑,全身上下,簡直沒一處不好的。」
「尤其是這裡——」
粗糙的大手毫不猶豫要捏上裴雲崢挺翹的臀部。
我忙伸手去擋。
鐵面的手壓著我的手,按到裴雲崢臀上。
觸手十分有彈性。
我情不自禁抓了一下。
待反應過來,急急掙開手。
「別煩了,正事要緊!」
鐵面嘻嘻一笑,饞得流口水。
「好好好,我不急,我都聽三娘的。」
屋外,大雨依舊瓢潑,而且越下越大,完全沒有要停的趨勢。
我們三人戴著斗笠,穿上蓑衣。
冒雨往山上走。
去宣州的路被泥石流封死了,馬車過不去,從山上卻可以繞過去。
山路本就難走,下著這麼大的雨,一腳水一腳泥。
我緊緊拉著裴雲崢的手臂。
看起來,像我鉗制著裴雲崢。
其實全靠他拖著我走。
兩個多時辰,我感覺腿腳都不是自己的。
前頭總算傳來鐵面驚喜的嗓音。
「到了!」
11
山下停著一輛馬車。
鐵面脫下裴雲崢的斗笠和蓑衣,把他推進車內,幾乎是迫不及待,獰笑著跟了進去。
我忙一把扯住他。
「你幹什麼?」
鐵面擠出一臉討好的笑。
「三娘,你來趕車,我實在憋不住啦!」
「不行!」
我一口拒絕,怕鐵面懷疑,又裝作兇巴巴的樣子。
「老娘都快累死了。」
「你先去趕車,讓我休息一會。」
「好吧。」
鐵面伸出一根手指,同我討價還價。
「一柱香,我最多再等一柱香的功夫。」
鐵面老老實實冒雨趕車。
我同裴崢擠在車廂里,大眼瞪小眼。
我一籌莫展。
「該怎麼辦啊?」
車廂狹小,許是為了裝人,裡頭的座板早就被拆掉。
裴雲崢背靠車廂壁坐著,右側還放了一個大麻袋,袋口緊緊扎著,裡面也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
他抽了抽鼻子,命令我。
「這味道好生熟悉,你把那個袋子打開看看。」
我拆開麻袋,一股淡淡的腥氣頓時撲面而來。
袋中混裝了幾種藥材,乾燥的肉質莖狀物,表面深褐色,還有灰白色的條狀石頭,幾樣魚乾一樣的東西。
其中一種我認識。
我撿起一把深褐色的麝香顆粒,吃驚道:「麝香,這很貴的!」
裴雲崢臉色陰沉。
「麝香,陽起石,肉蓯蓉,這本身都是催情壯陽的藥材,混在一起——」
「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我立刻嫌棄地把手裡的麝香甩了出去。
正好灑在裴雲崢頭臉上。
他淋了雨,渾身濕漉漉的,幾顆麝香粒,飯米粒一樣粘在他臉上,看著有幾分好笑。
我尷尬地扯扯嘴角。
「我不是故意的。」
12
我伸手,想把他臉上的麝香粒拿下來。
就在這時,馬車重重一震。
我整個人都撲到裴雲崢身上。
原本是蹲著的姿勢,兩腿往前,正好跌進他懷裡,坐在他大腿上。
我用手撐著車壁,向裴雲崢道歉。
「對不起,我馬上起來。」
上身剛往後仰,馬車又是重重一震。
風雨聲中,傳來鐵面斷斷續續的呼喊。
「三娘——小心些,這路不好走。」
這段路,雖然不像客棧旁邊那樣,被泥石流徹底封死。
但最近雨大,山上不斷有碎石滾落。
到處都是一個個泥坑,馬車在其中行進的十分艱難。
我被癲得七葷八素,到後來,迫不得已,伸出手,緊緊摟住裴雲崢的脖子。
兩個人擁在一塊,才勉強沒有東倒西歪。
那袋藥材,在這種劇震下,也倒了下來。
袋口歪斜,小半袋藥材都傾泄在我們身上,有些香粒甚至鑽進了我的衣領。
裴雲崢的呼吸已經徹底亂了。
他仰頭,在我頸間亂蹭,灼熱的呼吸噴在我胸前。
我也覺得自己心口發悶,幾乎喘不上氣。
我伸手扯下臉上的面罩。
「裴雲崢——」
話音未落,便被裴雲崢以唇封住。
他兇狠地吻著我,長驅直入,舌尖甚至帶進一些破碎的陽起石。
一股淡淡的礦物氣息,帶著一絲甘甜。
不難聞,混著唾液咽下,反而讓人血脈僨張。
我心頭一驚。
這是藥物的催情效果。
難怪裴雲崢失去理智了。
按理說,這些藥材,對男人的功效更大,對女的效果其實就那樣。
我應該是清醒的。
裴雲崢還被綁著,如果我想反抗,只要推開他,往後退就行。
但不知道為啥,我腿軟得根本動不了,只能被動地承受著他的索取,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他的衣襟。
13
雨聲鼓點般敲擊馬車頂棚,發出沉悶的噼啪聲。
一道驚雷閃過。
車廂門打開,狂風攜著冰冷的雨水呼嘯而入。
我身後傳來鐵面悲憤的喊聲。
「三娘,你幹什麼!」
兩人的唇立刻分開。
我渾身僵硬,背對鐵面,顫抖著把面罩重新戴上。
鐵面掃了一眼車廂,哼道:「這是送主子的藥材,你怎麼給弄散了?」
「這藥性對女人壓根沒多大作用,你故意占他便宜的吧?」
身下的裴雲崢,面色潮紅,黑玉般的眼眸氤氳著霧氣,嘴唇微張,還帶著濕潤的水光。
鐵面看得眼睛都直了。
伸手就來提我後衣領。
「算了,老子不跟你計較,你讓開,輪到我了。」
他大概真的急了。
一用力,就把我扯起來,然後搓著手,獰笑著撲到裴雲崢身上。
我咬牙,抽出佩劍,架在鐵面脖子上。
「你給我住手!」
鐵面僵住,不可思議問道:「三娘,你什麼意思?」
「你莫不是捨不得這個小白臉了吧?」
鐵面含恨指著裴雲崢的胯下。
「我知道你愛乾淨,我跟你用的又不是同一個地方。這前邊的給你用,我保證不碰,行吧?」
「閉嘴!」
我恨不得堵上耳朵。
什麼人啊,說的話怎麼能糙成這樣。
鐵面很不甘心。
「你到底鬧哪樣,我憑啥不能碰他?」
「外面雨那麼大,我進來歇歇腳,咱兩個鬆快鬆快不行嗎?」
14
我絞盡腦汁想著藉口。
車廂門大開,冰冷的風雨一衝,車內藥氣散了大半,裴雲崢總算恢復清醒。
臉頰上的紅暈慢慢退散。
他咬牙瞪著鐵面,目光仿佛要殺人。
「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再敢碰我一下試試,我立刻自盡!」
我馬上順著接話。
「聽見沒有,這種讀書人,最講什麼名譽氣節。」
「主子要的是活口,差事辦砸,後果你能承擔嗎?」
鐵面還是不太願意放棄。
我只能勸他,前頭去宣州,我出錢,請他去最好的小倌館,保證讓他痛快痛快。
鐵面搖頭。
「那些下賤東西,怎麼能跟探花郎比?」
他不甘心地在裴雲崢腿上摸了兩把。
「你上次問主子的賞賜還沒要呢。」
「這樣吧,等主子問完話,你讓他把探花郎賞你玩。」
「我這幾天就不動他,如何?」
我很果斷答應了。
鐵面這才退出車廂,罵罵咧咧去趕車。
接下來的幾天,怕鐵面再占裴雲崢便宜,我嚴防死守,白天緊盯著人,晚上跟裴雲崢睡一個房間,幾乎寸步不離。
鐵面氣得不行。
「你肯定看上這個小白臉啦!」
「哼,沒想到你一把年紀,竟然還動了春心。」
「這探花郎果然有魅力,不管男女瞧見他,都走不動路。」
他心裡雖恨,但也拿我沒辦法。
反把火氣撒在路人身上。
在客棧門外,有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帶著孫女乞討。
「老爺夫人行行好,賞點吃的吧。」
鐵面直接上去,對著老頭狠踹一記。
「滾開,擋著爺爺的路了!」
小女孩哇哇大哭,鐵面隨手兩個巴掌把她扇飛。
「吵得我腦瓜子嗡嗡叫,再哭割了你的嘴!」
15
裴雲崢肩膀一動,想到什麼,又強行忍耐下來。
路上,我早就把綁他的繩子給鬆了,只隨便挽了個活結,一掙就能脫身。
裴雲崢為顧全大局,顯然不敢亂動。
只拿眼神掃我。
我會意,趕緊提劍擋在鐵面身前。
「莫要多事,引起旁人注意!」
鐵面冷哼一聲,黑著臉大喊小二,讓他整治一桌菜送到自己房間。
幸好,沒再出什麼么蛾子。
第二天,馬車順利來到宣州城外。
沒有直接入城,反而沿著城門七彎八拐,進了一處村子。
村子盡頭,有一座極大的農舍。
外頭看著普普通通,木門陳舊,牆壁上滿是斑駁脫落的黃土。
可打開院門進去,過了二道門,裡面卻別有洞天。
地上鋪著整齊的青石磚,屋舍雕樑畫棟,亭台樓閣,幾步一景,處處布置得精美大氣。
一個面貌普通的瘦高個走過來,掀開車簾一看,滿臉驚喜。
「三娘好本事!」
「都說這姓裴的很是難纏,竟被你捉了來。」
țū́⁽「這便隨我去見主子吧。」
我們幾人跟著他走到一扇月亮門外,鐵面便老實停下腳步。
一臉認真提醒我。
「三娘,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知道了。」
這裡頭規矩森嚴,鐵面看起來,明顯比陰三娘低一檔,並沒有資格進去。
這個瘦高個進了月亮門之後,表情也變得非常嚴肅,一句話都不說。
帶我到一間掩在翠竹中的雅室門口,在門外敲了兩下,立刻把頭低下。
「主子——」
「進來吧。」
16
瘦高個躬身退走,一個俏麗的丫鬟伸手打開房門,沖我甜甜一笑。
「三娘到了,主子等你許久了。」
我朝她點點頭,扯著裴雲崢的手臂,抬腳便要跨進門檻。
這丫鬟卻臉色一變。
「你不是三娘——」
話還沒說完,我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裴雲崢反應也極快,把我們兩人推進室內,反手關上房門。
然後一個閃身,衝到這丫鬟旁邊,我都沒看清他的動作,就見這丫鬟眼睛一翻,癱軟著倒在地上。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
「牛啊!」
身後,也響起清脆的拍掌聲。
「沒想到探花郎不僅文采斐然,身手竟也這樣利落。」
我轉頭一看,目瞪口呆。
寬闊的廳內,盡頭處擺著一張極寬大的紫檀木坐榻。
榻前,站著兩排整齊的護衛,各個手持長刀,嚴陣以待。
榻上,斜倚著一個面容清俊的年輕男子,戴著玉冠,手裡還把玩著一塊熟悉的玉佩。
見我們看過來,他淡淡一笑,舉起酒杯。
「你把我的三娘弄哪去啦?」
我心裡暗叫一聲完蛋。
誰能想到,這房裡還有這麼多人啊。
一二三四五,我數了下,兩列共有八個護衛。
裴雲崢武功再高,一時間也對付不了這麼多人吧。
我扭頭去看他。
沒料到,裴雲崢忽然掙脫繩子,揚手一甩。
一大把黑乎乎的東西扔進一旁的香爐中。
很快,一股濃烈的黑煙升騰而起,瀰漫了整個房間。
裴雲崢在我身後用力推了一把,自己轉身衝出門外。
17
我人都傻了。
萬萬沒想到,如此緊要關頭,裴雲崢竟然這樣不講義氣。
他跑了。
他一個人跑了!
還拉我做墊背,那些護衛提著刀朝我衝過來,我差點撞在人家刀尖上。
若不是那個主子喊了一句留活口。
我立時就要被捅出一個窟窿。
即便如此,那護衛收刀不及,刀鋒堪堪從我左臂划過,割開一大條血口。
我又疼又怕,眼淚立刻涌了出來。
大半護衛追著裴雲崢衝出門外。
那主子走到我面前,看見我這幅狼狽模樣,大笑起來。
「哈哈哈,傻了吧,你難道以為姓裴的是什麼好人!」
「他——」
主子一邊說,一邊蹲下身,扯去我臉上的面罩。
待看清我的樣子,他驚愕得瞪大眼睛。
「沈三娘!」
我上頭有兩個兄Ťûⁿ長,在家排行第三。
只有極熟悉的親人才會這樣叫我。
我看著那張近在遲尺的臉,又看向他手裡那快熟悉得不像話的玉佩。
終於反應過來。
「李承霄?」
李承霄是我大哥在書院的同窗。
兩人關係極好,每年書院放年假,他都會隨大哥來我家做客。
聽說他父母雙亡,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幼年時還賣身,做過一段時間的書童。
幸而,他天資極高,被主人家看中,主動放了他的賣身契,還送他去讀書。
我大伯聽聞他的身世,總是罵我大哥。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
「這等艱苦的環境還苦心學業,你要好好向他學習啊。」
大哥一聽,就要同李承霄鬧彆扭,不肯搭理他。
只有我去陪李承霄玩。
那時候,他還是個半大小子,因為幼年營養不良,影響長個。
十三歲的人了,跟我這個九歲的女娃一般高。
我也就把他當同齡人,整天跟他玩在一處。
18
有一次,李承霄送我一塊玉佩。
說是他曾經的主人賞他的。
玉佩是一對,魚戲蓮葉,我拿了那條雕刻精巧可愛的錦鯉,李承霄自己留了那片帶著幾絲綠意的蓮葉。
我將吊墜掛上脖子的第一天,走路就撿到一枚銀錠子。
我堅信,這錦鯉能給我帶來好運。
這麼多年,我一直戴著它,從沒取下來過。
我驚訝地看著李承霄。
「你怎麼長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要我說,李承霄變得更厲害,那麼矮的個頭,一下竄那麼高。
五官也硬朗俊秀,仔細盯著眉眼看,才能依稀找回一點記憶中的樣子。
「真的是你啊!」
兩個人激動得握住對方的手臂。
李承霄喝退眾人。
「都滾出去,務必將裴雲崢抓回來。」
他這麼一喊,我理智回攏,收斂笑意,慢慢鬆開他的手臂。
「你就是陰三娘背後的主人?」
李承霄點點頭,小心翼翼扶著我的手臂站起身。
「你呢,你怎麼會跟裴雲崢混在一塊的,你家不是退了他的親事嗎?」
「哼!」
我冷下臉,後退一步。
「你現在可真厲害啊,官做得這樣大,手下還養著一群鷹犬,魚肉百姓。」
李承霄皺起眉頭。
「三娘,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自己就是窮苦人家出來的,怎麼會做這種事?」
「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你還不了解我的為人嗎?」
看李承霄說得義正言辭。
我有些懵了。
「可是裴雲崢說……」
19
我把這一路上的情況一說,李承霄氣得咬牙。
「好一個顛倒是非的裴雲崢!」
「三娘,你怎麼能信他?」
李承霄告訴我,裴雲崢全說反了。
陰三娘並不是他口中的鷹犬,相反,陰三娘才是為民除害的俠客。
「百姓又不傻,若陰三娘真是胡亂殺人的人,怎會有俠盜之名傳出?」
李承霄告訴我們,他是一個江湖幫派的頭目。
曾經,他也一心想走正道,滿腔熱血的科考,渴望入朝為官,做出政績。
可真當了官之後,見到的黑暗太多,他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你知道嗎,面對貪官污吏,不論百姓怎麼想方設法的伸冤、上訪,都是沒用的!」
「扳倒貪官的,永遠Ṭüₙ只能是另一個官。」
「上頭要除掉他,也並不是因為他魚肉鄉里,只是他擋了旁人的路而已。」
「出了遮不住的醜事,就像前兒青河決堤,死了多少百姓?縣令貶官一級,調任他地,兩年後又連升三級——」
李承霄嗤笑。
「朝廷是靠不住的,想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只能靠我們自己!」
「我們的人查到,裴雲崢參與了清河縣賑災案的貪腐,所以才去找他,想逼問出同他有瓜葛的貪官污吏。」
「沒料到——」
「哎!」
李承霄重重嘆口氣,不知從哪找了只藥箱出來,給我仔細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那就是個惡人,你是被他利用了。」
「不然關鍵時候,他怎麼會丟下你一個人逃跑呢?」
「這怎麼可能呢——」
我聽得半信半疑。
李承霄的話乍一聽,邏輯沒什麼問題,可這同我親眼看見的情況不對啊。
如果他們都是俠客,那鐵面,怎麼會是那種人,他路上還想占裴雲崢的便宜呢。
他還毆打那對討飯的祖孫倆呢!
李承霄苦笑。
「找江湖人做事,便是有這樣的麻煩,他們不拘小節,還有許多壞習性,不管我怎麼三令五申,總改不幹凈。」
「三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責罰鐵面的。」
李承霄讓我在此安頓幾天,好好養傷,不要參合他們的事情。
「我知道,雖然我心裡是為了百姓,但擅自處決朝廷命官,必然是犯法的。」
「我不願意你參合到這些事裡來,傷好之後,你也不要留在這裡,即刻就走。」
「或者——」
李承霄視線從手臂上移,停在我臉上,一臉認真。
「你也可以馬上去報官,我這顆人頭,可值不少錢。」
「你知道的,我幼年蒙受你家大恩,你去報官,我不會反抗。」
我惱怒得拍開他的手。
「胡說什麼,我是那種人嗎?」
李承霄一臉放鬆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