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我借著送餐盤的機會,路過東宮主殿。
殿內傳來佩玖尖利的哭喊。
「你最近是怎麼了?天天在外面受了氣就回來沖我發火!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會讓我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現在呢?我跟著你天天擔驚受怕,連個好覺都睡不安穩!」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也透著一絲不甘和怨恨。
蕭承稷的聲音陰冷得像毒蛇,帶著極致的厭惡和嘲諷。
「閉嘴!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踩著你姐姐屍骨上位的替代品!你享的鳳命,住的宮殿,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你姐姐的!你以為你真能母儀天下?你不過是個冒牌貨,一個隨時可以被丟棄的棋子!」
「你!」佩玖氣得說不出話,只有急促的喘息。
「我什麼我?再敢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打入冷宮,讓你自生自滅!到時候,看還有誰會記得你這個『鳳命天女』!」
殿內傳來瓷器碎裂的巨響,伴隨著佩玖壓抑的哭聲和蕭承稷粗重的喘息。
我端著餐盤,心滿意足地離開。
狗咬狗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橋段。
蕭承稷的霉運還在繼續,而且愈演愈烈。
他負責的河堤修繕工程出了紕漏,本該堅固的堤壩,在連綿的秋雨中轟然決堤。
滔天的洪水淹沒了下游萬頃良田,無數村莊被沖毀,災民流離失所,哭聲震天。
當然,這可跟我沒有關係,我雖然想要復仇,但不會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純粹是蕭承稷這個蠢貨昏聵無道,縱容自己手下的人肆意貪墨。
災情急報送達御前,皇帝震怒。在朝堂上,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蕭承稷罵得狗血淋頭,罰他禁足三月,閉門思過。
太子之位,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我躺在搖椅中,懷裡抱著一顆冰鎮的大西瓜,聽著龍鳳之靈的現場直播,心情極度舒暢。
「丫頭,你那好妹妹,可真是……玩的花!」
龍鳳之靈的聲音帶著玩味。
「她覺得蕭承稷靠不住了,這會兒正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前往皇帝的養心殿呢。」
我心中大驚,有些難以置信:
「去哪兒?」
「皇帝的養心殿。」
龍鳳之靈再次重複。
我懂了。
佩玖這是要另尋高枝了。
而那根最高的枝,自然是這大夏的皇帝,蕭承稷的親爹。
父子通吃也太……那個了吧!
我搖搖頭,還是很難相信這是我疼愛了二十多年的好妹妹。
人心難測啊!
不過既然如此,那我就藉此推波助瀾,加快一下進度吧。
我用從李德全那裡順來的令牌,偽造了一份緊急軍情。
那份軍情言之鑿鑿,稱北疆突厥犯境,邊關告急,戰火已燃至大夏腹地。
我差人火速送往東宮。
禁足中的蕭承稷收到軍報,臉色大變。
邊關急報,十萬火急,他不敢耽擱,立刻拿著軍報,不顧禁足令,急匆匆地趕往養心殿,請求父皇定奪。
他行色匆匆,心急如焚,一把推開養心殿的大門。
然後,他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幕。
他的父皇,大夏朝的九五之尊,正與他的太子妃在龍床上顛鸞倒鳳。
佩玖衣衫不整地跨坐在皇帝身上,烏髮散亂,媚眼如絲,嬌喘連連。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門口的蕭承稷,口中還在發出令人作嘔的嬌嗔。
「陛下,您可比太子殿下威猛多了……佩玖從未感受過如此……如此……」
她的聲音帶著刻意的諂媚和挑逗。
蕭承稷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他雙目圓睜,眼底的血絲瞬間炸開,額頭青筋暴起,簡直要將床上的兩人活活吞噬。
手中的軍報飄然落地。
他看著那對不知廉恥的男女,渾身顫抖,一股腥甜直衝喉嚨。
皇帝看到門口的蕭承稷,臉上先是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甚至浮現出不悅的神色,好像在怪罪蕭承稷敗了他的興致。
「稷兒,誰讓你進來的,給朕滾出去!」
皇帝毫不留情地訓斥。
佩玖尖叫一聲,慌忙拉過被子遮住身體。
蕭承稷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他被敬愛的父親和心愛的女人,聯手戴上了一頂鮮艷奪目的綠帽子,而偏偏自己無法做出任何反抗。
這已經不是屈辱,而是誅心。
他低著頭失魂落魄地走出養心殿,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尊嚴上。
夜色中,國師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身後,聲音幽幽,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殿下,您受委屈了。」
7
國師將蕭承稷帶到了一處密室,這裡空氣潮濕,瀰漫著一股陳舊的霉味,卻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
「殿下,您才是真龍天子,何必受此屈辱?」
國師的聲音低沉。
蕭承稷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裡面充滿了血腥與瘋狂。他看著國師,聲音嘶啞。
「你什麼意思?」
國師盯著他,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皇帝沉迷女色,荒淫無道,早已失了天心。他將大夏的國運揮霍殆盡,若不撥亂反正,大夏必將萬劫不復。」
他頓了頓,又道:
「至於姜佩玖,她不過是個竊取鳳命的冒牌貨,她的存在只會加速大夏的衰敗。她會毀了大夏的國運,也會毀了您的前程。」
國師的話,字字句句都說到了蕭承稷的心坎里。
他心中的瘋狂被徹底點燃,被背叛的憤怒,被羞辱的屈辱,被權力誘惑的貪婪,此刻都化作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握緊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滲出,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我有辦法,助您撥亂反正,拿回屬於您的一切。這天下,本就該是您的。」
國師的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仿佛在描繪一幅宏偉的藍圖。
蕭承稷看著國師深不可測的眼睛,有些猶豫。
他知道國師不簡單,也知道這背後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風險,但在這一刻,他別無選擇。
他只想復仇,只想將那些羞辱他的人,統統踩在腳下。
「國師若能助我,事成之後,這天下你我共掌!」
他咬牙切齒,聲音決絕。
三日後,宮中傳出消息。
皇帝操勞國事,於睡夢中猝然離世。
太子妃姜佩玖哀思過度,追隨先帝而去。
消息傳出,朝野震動。
但很快,蕭承稷便以雷霆手段鎮壓了所有異議,對外宣稱皇帝臨終前將皇位傳給了他。
太子蕭承稷順應天命,即將登基為帝。
登基大典那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蕭承稷身穿十二章紋的龍袍,頭戴九旒冕,意氣風發地走上太和殿前的祭天台。
他終於成了這天下的主人,曾經的屈辱和不甘,此刻都化作了腳下的基石。
他俯瞰著底下跪拜的文武百官,享受著權力的滋味,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與狂傲。
就在司禮監高唱「禮成」的瞬間,國師走上前。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中的拂塵對著天空輕輕一揮。
祭天台上空,憑空出現了一面巨大的水鏡。
水鏡中,是蕭承稷弒父的畫面。
只見蕭承稷手持滴血的長劍,面目猙獰地刺穿了皇帝的胸膛。
皇帝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是無盡的驚恐與絕望。
「你……你竟敢……」
他的聲音微弱,帶著血沫。
「父皇,您該退位了。」
蕭承稷的聲音冰冷無情,帶著一種扭曲的快感。
「這龍椅,只有我配坐。您老了,也該歇歇了。」
畫面結束,滿朝譁然。
蕭承稷臉色慘白,指著國師,聲嘶力竭地怒吼:
「你真狗!你竟然背叛我!」
國師微微一笑,語氣冷漠,對著台下的禁軍揮手。
「還不快將這弒父謀反的罪人拿下!」
8
「護駕!護駕!」
忠於蕭承稷的護衛拔刀護在他身前,刀光森寒,卻也掩蓋不住他們眼底的震驚與恐慌。
一些與太子關係近的老臣也高聲喊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務之急是穩定大局!陛下……陛下雖然有錯,但……」
他們欲言又止,但意思不言而喻。
場面亂作一團,百姓們驚恐地四散奔逃,宮女太監們尖叫著、哭喊著,整個皇城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就在這時,我身著一襲華美而莊嚴的赤色鳳袍,降落在祭台上。
龍鳳之靈的力量在我周身環繞,形成一層淡淡的光暈。
所有人都停止了喧譁,停止了奔逃,呆滯地看著我。
「姜靜姝?她不是為國捐軀了嗎?」有人顫聲問道。
「是人是鬼?難道是……是冤魂索命?」
蕭承稷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他看到了我,眼中充滿了恐懼。
他連連後退,跌坐在龍椅上,臉色慘白如紙。
「鬼!你是鬼!你不可能還活著!」
他的聲音尖銳,帶著一絲哭腔。
我看著他驚恐萬狀的臉,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拜你所賜,我活得還挺好。」
話音未落,我抬手一揮。
一道蘊含著龍鳳之力的光刃,瞬間穿透了他的心臟。
蕭承稷低下頭,看著胸口不斷湧出鮮血的血洞,眼中最後的光芒迅速消散,只剩下無盡的悔恨與不甘。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全場死寂。
我殺了皇帝。
不,我殺了弒君的叛賊。
騷亂之際,國師再次開口,他的聲音經過龍鳳之靈的加持,傳遍了整個皇城,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諸位,你們都解錯了天意。」
他指向天空,那裡又浮現出金色的字跡。
「『一女為鳳,母儀天下,享萬民朝拜』,並非指她將成為皇后,而是指大夏,將迎來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皇!」
話音落下,我的父親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老淚縱橫,顫抖著整理衣冠,對著我重重跪下。
他的聲音雖然沙啞,卻充滿了堅定與自豪。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的行動像一個信號。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隨即如潮水般跪倒一片。他們看著我,眼神中從震驚變成了敬畏,從懷疑變成了狂熱。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聲震雲霄。那聲音從太和殿前,一直傳到皇城之外,傳到大夏的每一個角落。
我的目光掃過跪拜的眾人,最終落在國師身上。他微笑著,向我輕輕頷首。
九月的金陵城,秋高氣爽,萬里無雲。
我站在高聳的祭天台上,俯瞰著下方密密麻麻、望不到邊際的人群。
國師默默立於我身側,一襲玄色道袍在微風中輕拂。
登基的過程,遠比我想像的要順利。
蕭承稷弒父篡位,證據確鑿,罪行累累,我將他殺死,是為國除害,撥亂反正。
而我,姜靜姝,天生鳳命,又與龍脈共生,是天選,也是民心所向。
欽天監的預言被一遍又一遍地宣講,國師親口證實了我的「天命所歸」。
加上我以一介女子之身,於絕境中力挽狂瀾,誅殺逆賊,拯救大夏於危難。
這些都成了我順利登基最強有力的佐證。
朝堂之上,那些曾經對女子為帝嗤之以鼻的頑固派,那些搖擺不定的牆頭草,現在也再無人敢有異議。
他們只能恭敬地跪拜在我的腳下,高呼萬歲。
從今往後,我,姜靜姝,便是大夏的女皇。
我將帶領大夏,走向前所未有的盛世。
9
登基大典剛一結束,我便迅速頒布了幾條政令,雷厲風行,以安撫民心,整頓朝綱為首要目標。
開放糧倉,賑濟災民,減免賦稅,重審冤案……一條條詔令如雪片般飛出宮門,迅速傳遍天下。
百姓們飽受戰亂之苦,對新政權充滿期盼,這些措施無疑贏得了他們的擁護。
同時,我也開始清理朝堂,將那些曾依附於蕭承稷的牆頭草,那些在大廈將傾之際仍舊貪婪腐敗的蛀蟲,一一揪出。
我沒殺他們,殺戮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只會製造更多的仇恨和不穩定。
我只是罷了他們的官,收回他們的爵位,讓他們回家養老,永不敘用。
我爹穿著嶄新的蟒袍,站在朝堂之下,看著我。
他的老眼中滿是欣慰與驕傲,那是一種父親看著女兒功成名就的複雜情感。
他曾是太傅,如今仍是。
他一生忠君愛國,清正廉潔,如今我當了皇帝,他可以盡情地施展自己的抱負。
可退朝之後,他經常一個人站在太和殿的廊廡下,眺望遠方。
我知道,他在想佩玖。
那個他同樣疼愛了二十年的小女兒,如今卻下落不明,背負著與逆賊私通的罵名,生死未卜。
我走過去,輕輕喚了一聲:
「父親。」
他猛地回過身,臉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動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陛下。」
「父親,我永遠是您的女兒,我會永遠陪在您身邊。」
我上前一步,握住他冰涼的手。
他眼眶一紅,渾濁的淚水滾滾而落。
「靜姝,佩玖她……」
他的聲音哽咽,帶著無盡的哀求。
看著父親憔悴的模樣,我心中不忍。
「父親,你放心,她的事,我會好好處理。」
我曾發誓,要將佩玖碎屍萬段。
她背叛了我,這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
可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影,看著他因佩玖而日漸增多的白髮,那股滔天的恨意,終究還是被壓了下去。
親情,血脈,這些東西,比我以為的要沉重,也比我以為的要柔軟。
罷了,殺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