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凡渡劫,錯把暴君當魔尊完整後續

2025-09-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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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的符昭,也同樣被我這番話震撼得無以復加。

他看著我,看著這個他曾以為只是自己從街上搶回來的、清冷漂亮的小鳥兒。

他發現,他錯了。

他搶回來的不是一隻雀兒。

是一隻能夠翻雲覆雨、扶搖九天的……鳳凰。

他那點可笑的占有欲,在「澤被蒼生的千年基業」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看著我,眼神里,第一次,沒有了暴戾,也沒有了嫉妒。

只有最純粹的、發自肺腑的……

敬仰。

「好!」

「就按她說的辦!」

他看著我,那雙總是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此刻燃燒的是前所未有的、對未來的信任。

符昭下了命令,讓整個南境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數十萬士兵與自願前來的災民,不分晝夜地開山、鑿石、清淤、挖渠。

我沒有待在舒適的營帳里指點江山。

我換上了最樸素的布衣,每日奔走在各個工地上。

我用天界帶來的醫理知識,在臨時搭建的醫棚里救治受傷和生病的工人。

我用我對水脈的感知,為他們指出最省力也最安全的挖掘路線。

我和他們一起,吃著最粗糙的乾糧,喝著最渾濁的河水。

漸漸地,那些麻木的、充滿戒備的災民,看我的眼神變了。

他們開始叫我「小河神」。

他們會在休息時,將自己捨不得喝的水遞到我的面前。

他們會在我疲憊時,用自己的身體為我擋住最毒辣的日頭。

而符澈,一直都在不遠處,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依舊是那個最高效、最完美的工程指揮者。

他能將十萬人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條,絲毫不差。

但他從不與那些百姓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在他眼中,他們依舊只是圖紙上可以被計算的數字。

19

那晚,月色很好。

我處理完醫棚里最後一個病患,獨自一人走到了河堤上。

看著不遠處那連綿不絕、如繁星般的營地火光,我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種名為「成就感」的凡人情緒。

「你似乎很喜歡他們。」

符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他不知何時也站到了我的身邊。

我沒有回頭,只是看著遠方的燈火。

「他們很重要。」

「重要?」

他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

「他們愚昧,麻木,為了一口吃的,就能出賣所有。」

「這種生靈,與螻蟻何異?」

我轉過身,看著他。

月光下,他的臉俊美得不似凡人,可他說出的話,卻帶著屬於魔尊的、對眾生最深的蔑視。

我沒有與他爭辯。

我只是換了一個話題。

「今天,我看到陛下了。」

聽到「陛下」兩個字,符澈眼中那僅有的一絲溫度,瞬間消失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像是沒有察覺,繼續說道。

「他親自去安撫那些因為要開鑿河道,而不得不搬遷的村落。」

「他被人扔了石頭,砸破了額頭,卻沒有發怒。」

「他只是對那些村民說,他欠他們的,他會用一輩子來還。」

我說完,靜靜地看著符澈。

「皇兄他,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

符澈的聲音,冰冷刺骨。

「他心裡,何曾在乎過這些螻蟻的死活。」

「是嗎?」

我輕聲反問。

然後,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看到的,不是作態。」

「我看到的,是一個在泥潭裡掙扎了半生的人,第一次,想要試著,去抓住一縷光。」

符澈的身體,猛地一震。

我迎著他那雙瞬間變得幽深的眼眸,繼續說道。

「符澈,恨,是這世上最容易的事。」

「因為它只需要你不斷地沉淪,不斷地向下拉扯自己。」

「而想要變好,卻很難。」

「因為它需要你,逆流而上,需要你,對抗那個早已習慣了黑暗的自己。」

我向他走近了一步,仰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覺得,如今的陛下,和你,誰更勇敢一些?」

我的問題,像一把最溫柔的劍,徹底刺痛了他那顆高傲的、屬於魔尊的心。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像鐵鉗一樣冰冷,用力到指節都泛起了白色。

「你明白什麼?」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中是即將失控的瘋狂與暴戾。

「你和他一樣,不過都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我沒有掙扎,也沒有畏懼。

我只是迎著他那雙瘋狂的眼,緩緩地,抬起了我的另一隻手。

然後,輕輕地,覆蓋在了他那隻冰冷的手背上。

我的掌心,很暖。

他那緊繃的、充滿攻擊性的身體,在我的觸碰下,有了一瞬間的僵硬。

他眼中的瘋狂和暴戾,在那片溫暖的觸感下,竟像是遇到了剋星,一點一點地,開始消散。

他緩緩地,鬆開了我的手腕。

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狼狽地轉身離開。

他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隻剛剛被我碰過的手。

許久,他才抬起頭,重新看向我。

他眼中的迷茫和掙扎,都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複雜的平靜。

「你很在乎他們。」

他開口了,聲音很輕,像是在陳述一個他剛剛才確認的事實。

「那些在你眼中,很重要的『螻蟻』。」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忽然對我伸出了手。

不是抓,也不是握。

只是攤開掌心,像是在等待。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依舊很涼。

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攻擊性。

他握住我的手,很輕,也很堅定。

「好。」

他說。

「我會試著去在乎。」

他沒有說任何動聽的情話。

他只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他願意為了我,去嘗試理解這個,他曾不屑一顧的人間。

他拉著我轉身,看向遠處那片屬於凡人的、溫暖的燈火。

夜風吹過,吹起了他的衣角,也吹起了我的。

那一刻,我們之間沒有了神與魔的對立,也沒有了算計與試探。

只有兩個,同樣孤獨的靈魂,在這一片人間煙火中,第一次,選擇了並肩而立。

我們回京的那一日,是真正的萬人空巷。

百姓們自發地湧上街頭,迎接我們的歸來。

他們口中高呼著「陛下萬歲」。

我坐在馬車裡,聽著窗外那山呼海嘯般的、發自肺腑的感念,心中無波無瀾。

回宮的第二日,符昭便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下了一道震驚所有人的聖旨。

他廢除了我宮女的身份。

他冊封我為,宸國開國以來,第一位女官。

官拜「少司命」,掌觀星卜運,輔佐君王,直達天聽。

他用這種方式,給了我最尊崇的地位,和最正當的留在她身邊的理由。

而符澈,就站在百官之中,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對我,露出了一個真誠的、不含雜質的笑容。

仿佛在為我感到高興。

20

數年光陰,彈指而過。

宸國真的變了。

那條泛濫了百年的無定河,如今成了澤被兩岸的「安瀾河」。

曾經的荒地變成了良田。

曾經的流民得以安居樂業。

而符昭也不再是那個只知發怒的暴君。

在我的輔佐下,他開始學著納諫,學著勤政,學著去做一個好皇帝。

雖然,他的脾氣,依舊很壞。

雖然,他還是會因為我多看了符澈一眼,而生一整天的悶氣。

但他眼中的暴戾,確實,一天比一天少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而符澈,也信守了他在河堤上,對我許下的承諾。

他再也沒有對符昭使用過任何陰謀詭計。

他在朝堂之上變回了那個沉默寡言的閒散王爺。

他每日只是安靜地處理著自己分內的事,從不越界,也從不爭功。

所有人都以為七皇子殿下是真的淡泊名利,與世無爭了。

連符昭,也漸漸放下了對他的戒備,開始真正地,將他當成一個可以信賴的弟弟。

只有我知道,不是的。

那是一個初雪的夜晚。

我奉符昭之命,去給幾位先朝的老臣送一些過冬的炭火。

在路過其中一位,當朝太傅的府邸時,我看到一頂不起眼的轎子,停在了側門。

我認得那頂轎子。

是符澈的。

我心中起疑,隱去身形,悄無聲息地跟了進去。

我看到,在太傅府最隱秘的書房裡,燈火通明。

裡面坐著的,除了符澈和太傅,還有兵部尚書,以及今年新晉的、手握京城防衛大權的年輕將軍。

他們,都是朝堂上最舉足輕重,也最清流自守的肱股之臣。

他們沒有在密謀造反。

他們只是在討論國事。

兵部尚書,在痛心疾首地,陳述著符昭今日在排兵布陣上的一個致命失誤。

太傅,在扼腕長嘆,分析著符昭因為一時意氣,而錯過的一項利國利民的政策。

而那位年輕的將軍,則滿眼崇敬地,看著符澈。

「殿下,若今日在朝堂上的是您,絕不會犯下此等錯誤。」

符澈沒有說話。

他只是,將一杯早已涼透的茶,遞到了那位憂心忡忡的兵部尚書手中。

動作依舊溫潤。

他說:「李大人,天冷,喝口熱茶,暖暖身子。」

「有些事,急不得。」

他一句話,就安撫了所有人的焦躁。

他一句話,也讓這些人,更加死心塌地地,追隨著他。

我站在窗外,渾身冰冷。

我終於明白了。

符澈他信守了諾言。

他沒有再用陰謀去「害」符昭。

他只是,在用一種更可怕的方式,來等待。

他在等。

等符昭自己犯錯。

等一個,能讓他名正言順,被所有人擁戴著,取而代之的,最好的時機。

他想要的依舊是那個皇位。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恨。

而是為了,一個他認為的,更好的天下。

也或許……

是為了向我證明。

證明他,才是那個,真正值得我輔佐的人。

21

我站在窗外的飛雪中,渾身冰冷。

身後,是太傅府書房裡,那場關於未來天下的密談。

身前,是這座被權力與慾望包裹的、深不見底的皇宮。

我忽然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來自神魂深處的厭倦。

我以為,我的天命,是來扶正一條早已歪斜的道路。

可我來了之後,卻發現,我只是讓他們,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也越走越快。

我抬起頭,看著天上那輪被烏雲遮蔽的清冷的月。

我想家了。

想念天界那萬年不變的流雲和蓮池。

那裡沒有這麼複雜的算計,也沒有這麼多,讓我感到無能為力的、滾燙的人心。

我轉身,默默地向著自己的宮殿走去。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覆蓋了我來時的腳印。

仿佛,要將我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都徹底抹去。

回到殿中,我點亮了燭火。

燭光下,我看著自己這雙屬於凡人的手。

就是這雙手,在河堤上,給了符澈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也是這雙手,讓符昭對我產生了不該有的依賴和占有欲。

我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成了這場棋局中,最大的變數。

也成了,他們兄弟之間,那根無法被拔除的刺。

只要我還在這裡,這場爭鬥就永遠不會停歇。

我看著燭火中那隻奮不顧身撲向火焰的飛蛾。

它在火焰中化為了灰燼。

可那火光,卻在那一瞬間,似乎,也變得更亮了一些。

我靜靜地看了許久。

然後,我緩緩地,走到了梳妝檯前。

我看著銅鏡里,那張屬於「泠鳶」的,嬌美的、年輕的臉。

這張臉沾染了太多不屬於我的因果。

是時候了,也許我需要一個機會徹底了結這一切。

我的眼神,在那一刻,重新變得無比平靜。

就像萬年之前,我在天尊面前,領下這個「歷劫」天命時一樣。

平靜且決絕。

但我沒想到,真正的殺局,來得比我計劃的更快。

並且,是來自我最熟悉的天界。

天界的一些主張「除魔衛道」的上古神君,再也無法忍受天尊的「懷柔」之策。

他們認為,魔尊的幼年期,是誅殺他的最好時機。

於是,他們瞞著天尊,私自派下了足以凈化一切魔息的「九天玄雷使」。

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

在符澈的魔尊之力徹底覺醒之前,將他,連同他那不潔的靈魂,從三界之中,徹底抹去。

22

那一日,我與符澈、符昭,正在新落成的河堤之上,視察最後的工程。

陽光正好,河水安瀾。

可就在這時,風雲突變。

三名身著銀甲的天將,手持雷戟,從雲層中現身,金光萬丈,神威凜凜。

他們布下了天羅地網,一個巨大的金色結界從天而降,瞬間將符澈死死地困在了中央。

符澈完全愣住了。

為首的天將高聲喝道:

「符澈,你身負魔尊之魂,乃天命魔頭!我等奉天條前來凈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魔尊?」

符澈的眼中充滿了荒謬。

隨即,那荒謬就變成了深入骨髓的、對神明最深的嘲諷。

他笑了。

天將不再多言,他舉起雷戟,一道金色的天雷,帶著懲戒的意味,狠狠地劈在了符澈的身上!

「呃啊——!」

符澈慘叫一聲,渾身抽搐地倒地。

那道天雷,沒有重創他,卻像一把鑰匙,強行打開了他靈魂最深處的、被封印的記憶。

無數不屬於他的畫面,萬年前神魔大戰的場景,被背叛的滔天恨意,開始瘋狂地湧入他的腦海。

他痛苦地抱著頭,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嘶吼。

我看著他,看著他周身那控制不住的、翻湧的黑氣。

我知道,天界的誅魔之雷,殺不死他。

只會,逼他提前覺醒。

一旦他那被怨恨浸透了萬年的魔尊之魂,徹底甦醒……

他要報復的,就不僅僅是眼前這幾個天將了。

屆時,天界、人間、魔域……

整個三界,都將,化為煉獄。

我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我看著天將手中,那再次舉起的、積蓄了更強力量的雷戟。

也看著結界裡那個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靈魂。

我終於明白我此行的最後一劫是什麼。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金色的、死亡的結界。

「泠鳶!」

符昭瘋了一樣地衝過來想拉住我。

「你要做什麼!回來!」

我沒有回頭。

對他身邊的玄甲衛統領下達命令:

「拉住他。」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讓他進來。」

玄甲衛統領愣住了,但還是下意識地帶著幾名親衛,死死地架住了他們的君王。

「放開朕!!」

符昭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泠鳶!你給朕回來!朕命令你回來!」

「我求求......你……求你回來……」

他在我身後,瘋狂地掙扎著,嘶吼著,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絕望與乞求。

我沒有再聽。

我毅然決然地走進了結界。

我走到了那個正在「崩潰」邊緣、痛苦不堪的符澈面前。

我張開雙臂,用我這具沒有半分神力的、凡人的身軀,將他,護在了我的身後。

「神女!」

天將發出了憤怒的喝問。

「你可知你在做什麼!你這是在庇佑魔頭,背叛神族!」

我沒有回答。

我只是回頭,看著那個因為痛苦和記憶衝擊,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的符澈。

那一眼很平靜,帶著一種讓他無法理解的、悲憫的溫柔。

然後,我對天界的眾神,說出了我作為凡人「泠鳶」的,最後一句話。

「我的天命,是渡他。」

「不是殺他。」

話音剛落,那道積蓄了無窮力量的、足以凈化三界一切污穢的九天玄雷,也終於,劈了下來。

我主動迎向了那道光。

我用我那純凈的神女之魂,作為容器,將那道足以毀滅一切的天雷,盡數吸入了自己這具凡人的身體里。

光芒散盡。

我,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

身後,符澈的嘶吼停止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剛剛被魔氣染成墨色的眼眸里,因為看到了眼前這顛覆他萬年認知的一幕,而第一次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怔怔地看著我。

他不懂。

他不懂為什麼。

為什麼一個神,會為了一個魔,做到這個地步。

我緩緩地轉過身,看向他。

我的嘴角,第一次,對他露出了一個,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悲憫,有釋然,也有一絲,終於完成使命的欣慰。

「符澈,」

我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真正的守護,不問值不值得。」

我看著他那雙瞬間寫滿痛苦與乞求的眼眸,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了我對他的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要求。

「你要答應我。」

「不准毀了我要守護的一切。」

我說的是「我」要守護的一切。

不是天道,不是眾生。

是我泠鳶,在凡間這短短數年,所見證、所珍視、所愛著的這一切。

那顆小女孩送給我的糖。

那片經過我們努力,終於變得安瀾的河。

還有,眼前這個,我用盡心力,想要拉他回頭的……你。

我說完,身體,就在他的面前,在他的瞳孔里,在他那伸出來,卻什麼也抓不住的手中,一點一點地,化作了漫天的、金色的光點。

像一場,溫柔的、盛大的雪,落在了這片,我用生命守護的人間。

23

我死了。

又或者說,「凡人泠鳶」死了。

當我再次恢復意識時,我已經回到了天界,回到了那座我闊別已久的泠風殿。

我走到靈泉邊,看著泉水中倒映出的自己。

眉心的鳶尾花印記,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

那雙清冷的眼眸, 如今終於有了一絲溫度。

那是屬於凡人的、理解了愛與恨、罪與罰、絕望與希望之後的溫度。

我歷劫成功, 成為了真正的神女。

我死後, 符昭瘋了。

他抱著我那件最後穿過的、沾染著血跡的宮裝,在角樓之上, 枯坐了七天七夜。

第七天,他走下角樓,重新穿上了那身明黃的龍袍。

他沒有再立皇后,終生未娶。

他只是, 將宸國, 治理成了我曾描述過的、那個海晏河清的模樣。

他成為了史書上, 最英明, 也最孤獨的君王。

只是在他寢殿的內室,永遠掛著一幅畫像。

畫著熱鬧的集市中有一女子,青衣素服, 眉眼清冷, 一如當年。

而符澈在我死去的瞬間, 徹底覺醒為魔尊。

滔天的魔氣席捲了整個三界。

天界眾神如臨大敵。

可他什麼都沒有做。

他沒有報復天界, 也沒有顛覆人間。

他只是, 一個人, 回到了魔域最深處的、那片亘古不變的黑暗裡。

他遵守了他對我的最後一個承諾。

他沒有毀掉我要守護的一切。

百年後。

我正在泠風殿前的梧桐樹下, 看一卷司命新送來的凡人話本。

忽然,我心有所感,抬起了頭。

我看到,在泠風殿那白玉雕成的門口,靜靜地站著一個身影。

是他。

符澈。

不,是魔尊。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衣, 一如我初見他時, 在粥棚前的模樣。

他看著我, 臉上是我熟悉的、偏執又溫柔的笑容。

他的身上,再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

乾淨得像一片新落的雪。

這一百年, 他跪在神魔之界的入口, 日日夜夜, 承受著凈化之火的灼燒。那是比蝕骨之痛,還要強烈萬倍的天罰。」

他硬生生地,將自己那一身與生俱來的魔尊修為,洗得乾乾淨淨。

如今他的壽命,與凡人無異,不過匆匆百年。

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為了能站在我的面前,而選擇放棄了永生, 放棄了無上力量的男人。

他只是, 安靜地, 站在那裡, 看著我。

像一個, 跋涉了千山萬水, 終於回到家門口的、疲憊的旅人。

我合上了手中的話本。

我站起身, 向他走去。

一步一步, 走過了百年的光陰,走過了神魔的界限。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對他伸出了手。

就像當年,在河畔他向我伸出的手。

只是這一次, 我的眼中,不再是冷靜的交易。

而是,最溫柔的、屬於人間的……笑意。

「走吧。」

我說。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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