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哥,你不會真喜歡上那個假千金了吧?」
「那種出身,你還真把她當未婚妻?」
聞言,許昭禾抬頭,朝宋津年望去。
眼中似有柔情萬千,欲說還休。
宋津年和她對視片刻。
隨即凝眉嗤了聲,「怎麼可能。」
「放在古代,她頂多算個通房。」
說著,他意有所指地睨了眼許昭禾:
「要不是你當年臨陣脫逃,做了愛情的逃兵,還有她什麼事兒。」
「用來氣我媽的一顆棋子而已,玩夠了,也該棄了。」
許昭禾垂眸微笑。
昏暗的燈光下,不動聲色地朝這邊投來視線。
和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
臉上也閃過惡意,貝齒輕啟,以口型無聲說著什麼。
不巧,我略懂一些唇語。
她說的是:
「你陪他幾年又如何?我只需微微勾手,他就是我的。」
很幼稚的示威。
結束和宋津年這段長期不健康的關係早在我的規劃之中。
只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甲方沒喊停之前,我只能按兵不動。
沒想到瞌睡遇到枕頭——
正合我意。
我回之以微笑。
許昭禾真是我的貴人。
下一秒,我緩緩推開門把手。
包廂內的聲音戛然而止。
宋津年看到我,表情僵了一瞬,冷硬地開口:
「你怎麼來了?」
我晃晃手中的蛋糕,笑得一臉真摯:
「生日快樂。」
「還有,你們很配,祝你們幸福。」
宋津年掐滅手中的煙,下頜繃緊:
「是嗎?」
「早知道你這麼有正宮風範,我也不必為你潔身自好這麼多年。」
看著他彆扭的模樣,我突然很想笑。
明明劈腿的是他,卻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
倒是真委屈上了。
我沒有笑。
只是將蛋糕輕輕放到桌上,轉身離開。
只聽啪地一聲。
是什麼東西被摔到地上碎裂的聲音。
宋津年的低吼自身後傳來: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幾天!」
「沒有宋家,你是個屁!」
10
當晚,我就從和宋津年那個共同的「家」里搬了出來。
一切安頓好後,和遠在國外的宋母通了電話。
耳報神終於發揮了她的本職。
將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地上報。
末了,我小心翼翼地試探:
「阿姨,別的事我都可以再試試,唯獨感情,我沒辦法勉強他,你看……」
和聰明人的談判向來省事。
我只是遞了個話頭,那邊便快速接上:
「阿姨知道,辛苦了,小夏。」
「作為報酬,當初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今後如果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我們就像即將分道揚鑣的老闆與員工,為彼此保留著最後一絲體面。
掛完電話,我長長地鬆了口氣。
和宋家徹底割席這一刻,我等了九年。
人生又能有幾個九年?
離開宋津年的日子像開了倍速。
拍戲,畢業,跑通告。
我沒簽公司,一個人身兼數職。
日漸繁重的日程幾乎占據了我所有時間。
我蟄伏著,只等能給那個男人致命一擊的機會。
轉眼,半年過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
我拍的那部電影聲勢浩大地上映了。
宏偉的製作,極具東方美學的畫面,緊湊的劇情。
上映短短一周,就以黑馬之資殺出重圍。
成為累積票房、話題度、熱度均為第一的佳作。
作為女主角的我,也順利嶄露頭角。
各種資源、採訪應接不暇。
看客們紛紛感嘆我命好,出道第一部戲就一炮而紅。
也有不懷好意的眼紅者,順勢起底我的生平家事,企圖扒出一些醜聞。
恰巧,我這個人,最不怕被挖到醜聞。
相反,更怕沒人願意將目光投注到我身上。
終於。
電影上映結束的第二天。
一則與我有關的新聞被頂上熱搜第一。
我那個貪心不足蛇吞象的父親,接受了某家法律援助的媒體採訪。
在錄製現場,他自稱我的生父,大談特談這些年對我的無私付出。
隨後,痛罵我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走紅後沒給過他一分錢,不盡贍養的義務。
並留下一些經典語錄:
「一次性給我五千萬,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不給?那就一桿子插到底,咱們一塊下地獄吧!」
那個長達四分多鐘的視頻在社交媒體上廣泛流傳。
一部分人鄙夷他貪婪的嘴臉。
也有一部分理中客聲稱「一個巴掌拍不響」、「上樑不正下樑歪」,指責我不孝。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迅速發酵。
足足被討論了整整三天。
輿論最甚時,甚至驚動了官方媒體。
第三天傍晚。
熱搜上那個「明星的社會責任」的詞條,被「白初夏律師函」所更替。
我找了京市最擅長打此類官司的律所。
委託對方以我的名義向我爸提起訴訟。
並公布了我手寫的千字長文,披露一些鮮為人知的真相。
一石激起千層浪。
詳盡的聲明帶來的討論,比之前那段採訪更甚。
那些我爸想極力掩埋的腌臢事,得以重見天日。
網友辣評:「大清已經亡了,還有這等寵妾滅妻的事呢?」
事情的走向如我所願。
那個軟飯硬吃的鳳凰男得到了萬眾唾罵。
聽說,一度躲在家裡,惶惶不可終日。
大仇得報那晚,我約了飯局。
得知對方將吃飯的地點定在悅璽時,我愣了一下。
男人坐在落地窗前。
望向我時,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又帶著幾分疏離。
銀色的袖口在陽光下微微閃爍,和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相得益彰。
舉手投足間,盡顯矜貴風範。
實在秀色可餐。
我足足在原地駐足欣賞了兩秒,才翩然入座。
男人勾起唇: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方法是笨了點,但爽就行。」
我笑著,舉起酒杯:
「謝了,敬自由。」
眼前這個人,是我戲裡的男主角,司言。
據說,是京市某個高官的二代。
就連到現場拍戲的座駕都是特殊的紅旗。
從投資方的態度中不難看出,他是一尊大佛。
得知這個傳言時,我只訝異了一瞬。
圈子裡魚龍混雜。
諸如真太子爺下神壇追逐所謂的「夢想」這事。
雖聽起來玄乎其玄,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隨著朝夕相處。
戲外,我們偶爾能聊上幾句。
甚至有些話都不用說,對方就懂了。
殺青那天,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向他打聽可靠的律師。
就是現下替我打官司這位。
所以,今晚這場飯局。
是為感謝,也是慶祝。
司言姿態閒適地與我碰杯。
杯壁相振那一秒,忽然有人自背後叫出了我的名字:
「白初夏?」
我沒有回頭。
來人卻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桌前。
「還真是你。」
「你在這幹什麼?」
宋津年皺著眉,視線在我和司言身上打了個轉。
「這麼快就另尋高枝了?」
嘖。
我皺了下眉。
許久不見,他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地不中聽。
「麻煩讓讓,你打擾到我們吃飯了。」
宋津年瞪大了眼,「你叫我什麼?」
兩秒後,他上前拉住我的手腕:
「你家裡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那表情,還頗有幾分心疼。
不愧是學表演出身,僅僅一個眼神,就能將遲來的深情演繹得淋漓盡致。
我平靜地與他對視。
「袒露心聲是件特別冒險的事,相當於親手給你遞上一把可以隨時刺向我的刀,又同時在心裡默默祈禱,你能手下留情。」
「我不想做那個遞刀的蠢蛋。」
「所以,」他咬牙切齒。
「那年的暴雨夜,你說你也喜歡我,只是在騙我?」
他的雙眸倔強又不甘。
「哪怕有一刻, 你真心實意地喜歡過我嗎?」
說這話時, 宋津年的聲音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斂下眉。
縱使再鐵石心腸,初遇宋津年時,我也只是個豆蔻少女。
少女堅硬的外殼下, 有時也會分不清雨季與心事的界限,就像分不清玻璃糖紙和彩虹哪個更接近永恆。
只是,那些未成形的情愫像苔蘚不起眼, 又在等待中蜷縮枯萎。
好在這一路艱難險阻, 我都挺過來了。
這些,他不必知道。
默了下,我斟酌著開口:
「不記得了。」
「宋津年, 就算現實很難接受,我們都該向前走了。」
我的時間很寶貴, 實在沒空在這裡陪他上演類似於虐戀情深的戲碼。
說完,我起身,示意司言一起離開。
一旁的宋津年猩紅著眼,直喘粗氣。
冷不丁低吼出聲:
「白初夏, 你真是下賤!」
「以色侍人, 能有幾時好?」
理智告訴我,這是宋津年那顆高傲的少爺心被打擊後口不擇言。
但聞言, 我踏出會所門口的腳還是崴了下。
差點摔倒。
司言及時扶住我的胳膊。
在我站穩後, 又及時拉開些距離。
紳士又得體。
我聞到了他身上的檀木香氣。
鬼使神差地,我說:「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11
我確實對司言動了心思。
就像是看到了一朵盛開的花, 覺得他很漂亮, 想把他摘下來。
只因和宋津年胡鬧那幾年,我實在吃得太好了。
有些東西, 食髓知味後,就會欲罷不能。
我並不將這視為一種羞恥。
司言跟著我回了住所。
說不清是誰先上前的。
房間沒有開燈。
窗簾透過的自然光只能讓人勉強看到輪廓。
其他的,全憑感覺。
「過了今晚, 就當沒發生過。」
一切失控前, 我提出遊戲規則。
司言扶在我後腰的手輕輕摩挲。
「沒有下次?」
「沒有下次。」
……。
第二天一早。
我洗漱完後猛然發現司言還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客廳沙發上,著實有點驚訝。
他神色如常地看過來:
「我等你,是想知道還有下次嗎?」
對上這雙眼睛, 我竟破天荒說不出拒絕的話。
誠然,感情不是必需品, 稍不注意,便會成為負擔。
我向來奉之為真理。
但時至今日。
莫名地,我想放縱一次。
那天之後, 我和司言心照不宣地形成了某種默契。
互不打擾, 保持純潔的肉體關係。
慾望有了寄託, 事業也蒸蒸日上。
五年後。
我成為電影史上最年輕的多項影后。
同年。
宋津年和許昭禾上了一次熱搜。
這對昔日的白月光和硃砂痣終究沒能修成正果。
又因為豪門少爺和三線女星的身份加持, 為這段無疾而終的愛情戴上了美化濾鏡。
一知半解的網友們紛紛感嘆:
「果然, 真正的情種只會出生在大富之家!」
殊不知, 他們口中的情種早已向現實低頭。
風光了十幾年的宋家窮途末路。
也只能靠一些桃色新聞博眼球引流了。
又一個五年。
越來越多人尊稱我為「老師」、「前輩」。
我官宣了和司言即將舉行婚禮的消息。
有媒體邀請我做一期深度採訪。
節目中,被問到成功的秘訣。
我莞爾一笑:
「有人曾說過,在光芒萬丈之前,我們都要欣然接受眼下的難堪和不易, 接受一個人的孤獨和偶然無助。」
「認真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你想要的都會有。」
我被高山圍繞,山水自為我祈禱。
「全文完。」
備案號:YXXBgRR5Wn40JoUepjvzJCWZ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