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
「別試圖……趁虛而入!」
話雖這麼說。
但那晚之後,宋津年對我的態度肉眼可見地柔和許多。
儘管失意後的宋津年一整個性情大變。
從前的他意氣風發,情緒外露。
而那時,他仿佛憋著一股勁。
又像是跟誰作對般,陰晴不定。
甚至不惜放棄家裡為他規劃的康莊大道。
一門心思要進娛樂圈。
一番拉鋸後,宋母妥協了。
咖啡廳內。
我和宋母對立而坐。
半個月前,我親眼見證她在這裡雷厲風行地對待許昭禾。
而這一次,她手握支票。
只是為了請我演一場戲。
「津年這孩子從小被保護得太好了,不懂外面的人心險惡,耳根子又軟,很容易被女人算計。」
「阿姨需要你替我在大學裡看牢他。」
「必要時,可以身體接觸。」
「只要不鬧出人命就行。」
「等到他回心轉意。」
「到時——」
她將那張六個零的支票推到我眼前。
「這些錢都是你的。」
我大大方方地接過,爽快應下。
一筆對我來說穩賺不賠的買賣。
猶豫一秒都是對錢的不尊重。
事實上,早在那個宋津年失意買醉的雨夜。
我和她就已經配合得天衣無縫。
少年自以為是的報復。
其實正中她下懷。
就這樣。
我解鎖了新的身份:
宋津年的官方床搭子,秘密版。
對此,我倒是看得很開。
階級從沒有隨著封建禮教的消失而消失,只是隱藏得更深。
十八歲的我,需要宋家的助力和庇護。
就勢必要為此付出點什麼。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確實容易發酵些別的情愫。
大學伊始,我和宋津年都沒有住學校宿舍。
宋家為我們在學校附近買了套大平層。
根本不需要我刻意為之。
宋津年看向我的眼神,就已經稱不上清明。
擦槍走火在一個我寫腳本的深夜。
宋津年掀了掀眼皮,問我:
「還要寫多久?」
他是冷白皮。
燈光下,襯得那雙眸子格外黝黑。
好看的皮囊是重要的得分點。
四目相對。
成年人之間的某些暗示,點到即止。
宋津年親得很兇。
幾乎要將我拆骨入腹。
我反手撐著書桌,被動承受著一切。
身心卻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十幾年的忍辱負重,此消彼長。
似乎讓我那方面比同齡人來得更敏感些。
我並不排斥宋津年的親近。
甚至是享受。
學習能力極佳,又有耐力,乾淨,還有錢的帥哥。
可遇不可求。
吻到最後。
宋津年喘息著將我放開。
垂眸,直勾勾地看著我。
那眼神無比懾人,裡頭是毫不掩飾的、炙熱的慾念。
卻在視線落向我胸口那片皮膚上時,慾念轉瞬即逝。
他手指溫柔地拂過我帶著濕意的眼角,然後低下頭親了親。
再用寬大的外套將我整個人罩住。
下一秒。
我被他抱回臥室。
宋津年舔著唇,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而後,門被他從外面帶上。
「咔噠」一聲。
我的心重重跳了下。
在那個我以為會發生點什麼的夜。
那一瞬間。
他好像看進了我的靈魂。
讓我騰升出一種被愛、被珍視的錯覺。
7
大學四年匆匆而過。
期間,我們像無數普普通通的小情侶一樣。
自駕穿過青海的無人區,在茶卡鹽湖相擁過。
在祖國最北邊的漠河追趕極光,對著星星許過願。
逛過麗江古城,爬過玉龍雪山。
也曾騎著單車繞洱海一圈,在落日餘暉中盡情擁吻。
宋津年正常的時候算得上一個體貼的情人。
甜言蜜語,有求必應。
這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四年。
可即使做盡情侶間親密的事,在一起三個字我們卻始終默契的沒有提及。
值得一提的是,許昭禾也跟我們同校。
沒有破鏡重圓橋段。
宋津年和她碰面的次數寥寥無幾。
每一次遇見。
他都是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模樣,和她擦肩而過。
活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殊不知,孔雀只會在自己的心儀對象面前開屏。
五月。
薔薇爬滿牆,綠蔭染枝頭。
來學校選角的劇組不在少數。
同學們鉚足了勁,為同一個角色爭得頭破血流的事常有發生。
而我不用。
托我的福,宋津年這幾年的變化很大。
宋母對這種變化格外滿意。
不僅豪擲兩千萬供他在娛樂圈投資玩票。
還順手賞了我一部大製作電影的女主角色。
我早就知道,最頂層的有錢人,隨手扔下來的零碎都夠普通人幸福一生。
對於這個「恩賜」,我受得心安理得。
劇組很快開機。
我也投身我的「事業」。
但就在這節骨眼上,我和宋津年發生了第一次爭吵。
那天拍攝的是我和劇中男主尺度最大的一場船戲。
我沒想到,宋津年會來探班。
中場休息,我自顧自整理著被撕破的衣服。
一轉頭就看到站在監視器旁邊的他。
一雙眼正死死地盯著我。
活像那捉姦在床的丈夫。
導演和宋家是舊識,自然認得宋津年。
拍攝暫停。
我被特許了半天假,去哄這位少爺。
宋津年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著。
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你怎麼不告訴我還有這種戲份?!」
「立刻跟我走,這破戲誰愛拍誰拍!」
我嘆了口氣,「已經簽約了。」
宋津年不假思索,「那就毀約。」
「宋津年。」
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
「我很需要這部戲。」
他冷笑,「有多需要?」
「名?利?這些年我們宋家沒少給你吧?」
「養只金絲雀還知道怕主人生氣。」
「你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跟我說需要這部戲?!」
「哦,對。差點忘了,連這資源都是我那個獨斷專行的母親賞你的。」
頓了頓。
他賭氣似的掏出錢包。
拿出黑卡朝我砸來。
「兩千萬!」
「買你的毀約,夠嗎?」
鋒利的卡尖不偏不倚地砸中我額頭。
有溫熱的液體淌下。
我眼睛一眨不眨,轉身。
「不夠。」
8
導演是個人精,只一眼,就明白了我的處境。
特許的半天假變成了三天。
我和宋津年也陷入冷戰。
準確地說,是他單方面賭氣。
這幾年習慣了兩個人相擁而眠。
接連獨自入睡竟條件反射般不安穩。
睡夢間。
我好像看到了媽媽。
她已經死了十年了。
我媽作為外公的獨女,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大小姐。
而彼時的我爸一窮二白。
就靠著那副還算不錯的皮囊和巧舌如簧。
騙得我媽不惜和家族決裂,也要和他私奔。
但童話故事的結局並不是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在一起就算作圓滿。
我出生後,我媽和外公家的關係緩和了一陣。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爸就真面目盡顯。
不僅偷偷養情人搞出私生子,還趁著我媽懷孕期間試圖轉移財產。
但他忽略了我媽雖然是個戀愛腦,卻也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
東窗事發後,她選擇了自我了結。
帶著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一屍兩命。
我爸仗著外公去世,娘家的叔伯沒有一人會為我媽討個說法,愈發有恃無恐。
頭七一過,便火速將那對母子接回家中。
好像整個世界,只有我在為我媽的離去傷心。
即使我從小就只是她用來討好我爸的工具。
我爸嫉妒髮妻的優秀,也憎恨我。
這個時常提醒他不堪過去的產物。
母親的懷抱是為數不多能感受到的溫情時刻。
他們沒教會我什麼是愛。
只教會我靠人不如靠己。
宋津年以為我進娛樂圈是為了追名逐利。
可他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根本不會明白。
沒有背景的底層人,想要在娛樂圈出人頭地有多難。
進圈從來不是我的終極目的。
我要紅。
要家喻戶曉。
要讓所有人看到我就想起我爸。
那個出軌逼死髮妻的白眼狼鳳凰男。
要借用輿論的尖刀,讓他餘生都不得善終。
或許有些極端,但這是我能想到,報答母親養育之恩最好的方法。
這些,宋津年幫不了我。
宋家亦不會幫我。
9
三天後的早晨。
我打開門,和回家的宋津年撞了個正著。
他看起來余怒未消。
說話都帶著一股陰陽怪氣的味兒。
「復工了?」
「一脫成名算什麼,做資源咖豈不是更爽。」
宋津年將手中的合同扔向我。
這次,我側身躲過了。
他笑著,「剛註冊的公司,我是執行 CEO。」
「我們宋家,要做就做大。」
「求我,你將成為宋氏影業簽約的第一個藝人。」
我笑笑。
沒有應聲。
和他錯身而過。
他不知道,我的計劃里沒有和宋氏永久捆綁這一項。
之後的一個月,我和宋津年的關係並沒有緩和的趨勢。
我忙著拍攝,他忙著籌備那個新公司。
轉眼,到了他二十二歲的生日。
我默數著日子,早早空出檔期。
精心製作了符合他口味的蛋糕,赴他的生日宴。
悅璽,頂級的私人會所。
成年後的每一次生日,宋津年都在這裡過。
包廂內一如既往地人聲鼎沸。
正準備推門而入時,我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許昭禾這身材,真他媽帶勁。」
旁邊的人壓低了聲音,「小聲點,不要命了?!」
「知道這是誰嗎?小宋總的白月光,初戀!輪得到你開黃腔?!」
我順著門縫望去。
宋津年正摟著許昭禾的腰熱舞。
兩人的身體黏在一起,密不可分。
一舞畢。
宋津年摟著許昭禾坐下,臉上是桀驁的笑。
「特意來給我祝壽,想要什麼?」
許昭禾也笑。
纖纖玉手從善如流地伸進宋津年的衣擺。
媚眼如絲。
「破鏡重圓,再續前緣?」
「可以嗎?」
宋津年饒有興致地看她。
「你知道的,我有未婚妻。」
有人給宋津年點燃一支煙。
「宋少有什麼好顧慮的,那白初夏一看就對你死心塌地,偶爾開點小差,不打緊。」
旁邊立刻有人跟著附和:
「十幾歲的心動永遠單純珍貴,哥幾個祝願津哥得償所願。」
宋津年深吸一口煙,不置可否。
又有人開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