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兩個少爺都很討厭我這個養妹。
他們一個在高中時剪壞了我所有漂亮的小裙⼦。
⼀個在每次拍完全家福後,都偷偷剪下照⽚上屬於我的部分。
我一直以為他們就是這樣的。
直到那個保姆的⼥兒出現。
許雲深總是對她笑,還允許她隨意進出他的房間。
而許鱗舟會給她買各種各樣的⾐服和珠寶。
我這才知道,⾃己在這個家到底有多不受歡迎。
所以當許夫人要我出去聯姻的時候。
我毫不猶豫就邁上了那輛來接我的邁巴赫。
當晚,整個許家鬧翻了天。
1
程家的大少爺程嶼是個病秧子。
程家實在沒辦法,將希望寄托在玄學上。
算了八字,我正好合適。
許夫人看我⼀直低著頭,還以為我不願意,端起長輩架子:
「許家養了你這麼些年,不可能⽩養,就算你不願意也得忍著,知道嗎?」
我連忙回:「不是的,阿姨,其實我挺願意的。」
反正我在這個家也不受歡迎。
許雲深和許鱗⾈都巴不得我快點滾呢。
特別是許鱗⾈。
要是誤會我賴著不願意⾛,指不定會怎麼折磨我。
見許夫⼈神色溫和下來,我鼓起勇氣,替自己爭取:
「我現在才大二,上個學期爭取到了去伯倫大學的交換生,我可不可以完成學業後再回來結婚呀?」
去伯倫大學的機會很珍貴。
有機會見到我高中聊了三年的筆友,也是伯倫大學美術系最年輕的教授「島嶼」。
一個班只有一個名額。
我努力了兩年才好不容易拿到的。
一點都不想放棄。
對上我害怕又期待的眼睛。
許夫人優雅地放下茶杯:
「收拾行李吧,程家今晚會派人來接你。」
顯而易見的拒絕。
我垂眸。
乖乖地應下:「好的。」
2
許鱗舟抱著頭盔闖進來的時候,我剛剛收拾好行李。
他粗暴地將我扯出來。
「讓你陪薇薇去看賽車,你就躲在這?」
「為什麼不去?一個人上山又回來,你知道她多害怕嗎?」
對上我偷偷哭過泛紅的眼。
許鱗舟愣了一瞬。
鬆開我,冷笑:
「怎麼,又想裝肚子疼騙我?」
許鱗舟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有賽車比賽。
他總是拿冠軍。
所以每年都會讓柳薇薇去看。
而山路太遠。
怕柳薇薇害怕,許鱗舟每次都會命令我跟著。
我去年痛經沒去。
許鱗舟發了好大的火。
回來看到我慘白的臉,才急匆匆去給我買止痛藥。
可之後連著好幾天。
我房間的熱水莫名其妙停了,只能用冷水洗漱。
我後來才知道,是柳薇薇故意說我的肚子疼都是裝的。
因為他們之前從來就沒見我疼過。
許鱗舟信了,以為我騙他,氣急敗壞地命人把我房裡的熱水管全弄壞。
最後是我忍著肚子疼,對著專業書,半夜起來偷偷修好的。
許夫人叮囑過。
聯姻的事不能讓兩個哥哥知道。
在許鱗舟冷冷的注視下。
我忍著氣,爬過去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
「馬上要考試了,我還有很多問題沒弄明白,才沒陪柳薇薇去的。哥哥,你別生氣。」
「我下次,下次一定不會再失約了。」
可許鱗舟這次卻沒有因為我的示弱而收斂戾氣。
反而周身氣壓越來越低。
我嗅到危險的氣息。
顫了顫睫毛,低頭收拾床上散落的書:
「要是二哥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去圖書館學習啦。」
最後一本雅思還沒放進去。
粉色的書包猛地被搶走。
拉鏈沒拉好,書本散落一地。
而我被反剪雙手,按到了床上。
許鱗舟一手拿著那本雅思,一手用力捏了捏我的後脖頸。
湊近我耳畔,譏諷地笑:
「許棠,你不會還做著要跑去英國的夢吧?」
「去英國當交換生的名額,早就被大哥內定給薇薇了,你不知道?」
「這本來就是你欠薇薇的。」
「既然當初非要來做妹妹,就該一輩子待在許家直到死,不是嗎?」
3
直到許鱗舟摔門而出,我還呆呆地趴在床上。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許鱗舟不喜歡我。
甚至是恨我。
巴不得看我一輩子爛在泥里,不得翻身才好。
畢竟從一開始。
他想要的妹妹就不是我。
他喜歡保姆家裡陪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柳薇薇。
可後來,柳薇薇爸爸為許父擋槍去世,柳母不願意留在傷心地,帶著柳薇薇離開了許家。
許家又需要一個能裝點門面的女孩。
許雲深才從福利院帶回了我。
許鱗舟一直不太喜歡我。
他不是嫌我白得像死人,就是抱怨我太瘦,臉又小又尖,看著硌眼。
反正哪哪都不順眼。
於是動不動就扯我的頭髮。
逼我去看他打球、賽車,讓我給他送水。
可我在球場收到情書。
他又紅著眼,把我扯回家鎖進房裡,罵我下賤:
「連哥哥的兄弟都勾引,許棠你還能再浪點嗎?」
那天晚上,他剪壞了我所有的小裙子。
讓我以後只許穿灰撲撲的校服。
也是那天,柳薇薇重新回到許家。
她一來就看上了我住的房間。
跟許鱗舟撒嬌:
「我想住得離鱗舟哥哥近一點嘛,保姆房太黑了,還有老鼠,我不要住!」
許鱗舟懶洋洋地躺著,任由她親昵地抱住他的手臂。
故作不經意地掀眸。
見到我手指糾結,緊張地看著他的模樣。
攬住柳薇薇的腰,勾了勾唇:
「好,你搬到哥哥隔壁,讓許棠去外面的保姆房住。」
可是我也很怕老鼠。
那時許父許母全球旅行,不在家。
家裡的事大哥做主。
我想跟許雲深求情。
他那時正因為被安排聯姻而鬧心,喝多了酒。
向來一絲不苟的西裝變得很凌亂。
眯著微醺的眼,把我抱到腿上。
大手不斷摩挲我尖尖的下巴。
「許棠,別這麼矯情。」
「那地方薇薇住了五年,你住怎麼就不行了?」
「如果不是當年薇薇有事離開,你現在還在福利院呢。」
「還想在許家待下去,就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這番話如同一碗冰水灌進喉嚨。
我垂下眼。
明明別墅還有其他房間。
明明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但țüₙ我突然明白了。
這裡根本沒有人想解決問題。
只是柳薇薇想看我受苦而已。
而在許鱗舟和許雲深眼裡。
既然我占了許家女兒的位置。
天生就是要給柳薇薇還債的。
4
我麻木地把衣服一件件從行李中重新拿了出來。
黑暗中。
手機螢幕突兀地亮了起來。
我本來沒心思理會的。
但偶然瞥到了螢幕上顯示好友申請的頭像。
死氣沉沉的雨林里,幾隻冰藍色的蝴蝶從腐朽的樹幹中破木而出。
這是「島嶼」的成名作。
他憑藉這幅畫ƭū́₈在伯倫一戰成名。
那幾隻蝴蝶,還是在我的建議下添上去的。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拿起手機同意了好友申請。
看清暱稱那欄「程嶼」兩個字時,我手指沒忍住輕顫兩下。
許夫人要我嫁的那個程家大少爺,也叫這個名字。
我沒有見過他。
只知道這個人在藝術上有些天賦,卻是個藥罐子。
很不好相處。
他現在來加我能有什麼事?
見對面遲遲沒發來消息,我胡思亂想著,不免心慌意亂。
乾脆主動開口。
【程先生,您加我,是有什麼事嗎?】
程嶼隔了一會才回應。
【今天公司有事,我可能會晚點才來接你,多等一會好嗎?】
【好的。】
他語氣稱得上柔和。
我正打算收起手機,消息提示音再次響起。
【聽許夫人說,你有去伯倫大學美術系進修的打算?】
【我剛好在伯倫有工作,可以帶你一起去,有心儀的老師嗎?我可以幫你安排一下。】
我一顆心突突跳著,還以為自己花了眼,反覆確認了好幾遍信息,才抖著手回:
【我很喜歡島嶼老師,也可以嗎?】
對面突然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我還以為自己提的要求太過分了,焦慮地屏氣凝神。
直到對面發來一個【好】,才重新找回呼吸。
手機掉在床上。
激動得險些跳起來。
5
程嶼今晚就會來接我。
我整理好要帶走的東西後,乾脆扯下床單被罩。
打算直接扔進洗衣房。
拉開門,許雲深正站在門外。
見到我,波瀾不驚地將弓起的手指插回西裝口袋。
我不慌不忙地關上門,擋住房間中央的藍色行李箱。
才乖巧地喚他:「大哥。」
「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許雲深垂眸看著我發頂的旋。
視線划過我脖頸上的紅痕,喉結滾了滾:「許鱗舟告訴你交換生的事了?」
我點頭,脊背緊貼著牆壁。
抿緊唇沒說話。
見我警惕戒備的樣子,許雲深眸底暗色翻湧,收回了想來拉我的手。
再開口。
嗓音沙啞,帶著股難言的艱澀:
「你想去英國的話,過段時間我去英國出差,可以帶上你,到時候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和我在一起。」
「如果當交換生,要住寄宿家庭,各方面條件我都沒辦法掌握。」
他倚著牆,嘆了口氣,「放你自己一個人,哥哥怎麼能放心?」
我心一動,仰臉看他:「我可以上伯倫大學嗎?」
雖然說程嶼給了我承諾。
但畢竟是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
即使我跟許雲深關係並不好。
但十多年的相處,我肯定還是更願意跟他待在一起的。
察覺到我周身氣息變得柔和。
許雲深緊繃的臉舒展了些。
他俯身湊近。
站在二樓的長廊里。
黑沉的眸中仿佛只有我:
「去伯明罕好嗎?離哥哥的公司比較近。」
我重新低下腦袋,輕聲說:「都可以。」
果然又是這樣。
無所謂了。
反正,今晚程嶼就會來把我接走。
他們想安排我做什麼。
都跟我沒有關係了。
6
其實我從小就很怕許雲深。
他明明只比我大三歲,卻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
十歲那年,在福利院,許雲深一眼就看中拿著兔子娃娃的我。
離開之前,院長伯伯拉住我的手叮囑:
「領養你的人家最注重臉面,肯定是看中你長得漂亮,能撐得住場面,才選擇收養你的。」
「你不能任性,要好好學禮儀,變得端莊得體,他們認為你有用,才不會丟掉你知道嗎?」
我那時還小,抓著娃娃,懵懵懂懂地點了頭。
到許家之後,乖乖喊哥哥,聽許家所有人的話。
連軸轉地學許母給我報的禮儀、鋼琴、舞蹈、小提琴等等的課。
可許雲深還是很不喜歡我。
他對我越來越疏遠,我稍微一靠近就皺眉。
高一那年。
我悄悄看到他把全家福上所有屬於我的部分都剪了下來。
然後全部收進自己房間。
我知道他房間裡有一台碎紙機。
柳薇薇回來後整理他的房間。
拿出來的垃圾里給我展示過那些碎片。
「這是你的照片呀,對不起哦,我不知道雲深哥哥原來這麼討厭你。還以為是他哪個仇人的照片,想要向你請教呢~」
她長著一張娃娃臉,一雙杏眼明媚極了。
就連挑釁別人的時候也笑得很甜。
所以當許雲深正好在這個時候趕回來。
柳薇薇故意說這是我跑去他房間拿出來的時候。
他一點都沒有給我解釋的機會。
短暫的慌亂過後,磅礴的怒意在眼中升起。
他死死盯著我,一字一句咬著後槽牙蹦出來:
「滾出許家,別讓我再見到你。」
那是個大雪天。
我只穿著單薄的睡衣,在別墅外凍得渾身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