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進了一本團寵文,我娘是女配沈丹琴。
蘇晴是這本書的⼥主。
平⺠出⾝的蘇晴,因為結識戶部尚書的嫡女沈丹琴,得以踏入京城貴女的圈子。
和所有團寵文⼀樣,蘇晴被她身邊的所有人包圍愛護。
蘇晴被⼈刁難羞辱,我娘挺⾝⽽出。
蘇晴家⾥貧困,我娘傾囊相助。
連我爹心裡也只有高⾼在上的團寵女主。
他再⼀次為了蘇晴,捨棄⼀切時,我娘覺醒了。
「囡囡,跟娘走吧。我們去⼀個沒有⼈認識的地⽅,重新開始。」
可是,憑什麼?
我不想走。
我倒是想看看,團寵⽂里的配⻆不寵著⼥主了,女主要怎麼辦。
1.
太子要娶側妃。
太子妃蘇晴與太子爆發了激烈的爭執。
那⽇,東宮的下⼈們都聽見了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
蘇晴⽴刻給我爹寫信。
彼時,我爹正在塞北戰場上,展開那水漬斑斑的信紙,幾乎喪失了理智。
他二話不說,丟下一切,快馬加鞭趕回了京城。
甚至沒來得及回將軍府換件衣服,就衝去了東宮。
蘇晴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還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該怎麼辦!」
在我爹的調節下,太子夫婦重歸於好,也把娶側妃的事情擱置下來。
可我爹卻因擅離職守,被杖責二十。
好在塞北大勝,皇帝開恩,只罰他閉門思過三個月,並未連累將軍府上下。
聽到消息後,我娘一夜沒睡。
醒來後,她抱住我。
「囡囡,跟娘走吧。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娘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我一樣。
我卻驚訝地睜大眼睛。
女配竟然也有醒悟的一天!
2.
我娘沈丹琴生得極美,才情之高,堪稱京城第一才女。
我爹是太子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秦黎。
我爹為男主建功立業,出生入死,助他登上儲君之位。
在男女主的撮合下,我爹迎娶了我娘。
她溫婉賢淑,能將府中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也能在宴席間談笑風生,盡顯大家風範。
但是哪怕成婚了,我爹的心依舊系在太子妃蘇晴身上。
只要蘇晴需要,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毫不猶豫丟下我和娘,奔赴到蘇晴身邊。
就是這麼好的女人,為了女主付出,還要為了自己的夫君付出。
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夫君心裡裝著她傾心相助的女主。
三歲那年,原身貪玩染了風寒。
娘急得直掉眼淚,求我爹進宮請御醫。
可剛到宮門口,便聽聞太子的表妹把太子妃氣暈了過去。
我爹忘了一切,怒氣沖沖直奔東宮。
他在東宮待了一夜,回府時才記起高熱不退的女兒。
他不敢直視我娘通紅的雙眼,只能盯著床上的我,乾巴巴地說:
「不過是著涼罷了,哪個孩子沒病過?何必大驚小怪……你看,囡囡這不是醒了嗎?」
可他不知道,此刻睜開眼的,已經不是他的女兒了。
我就是那時穿過來的。
娘倒是發現了我的異樣,但只當是高熱燒壞了腦子。
她抱著我哭了許久,還是被我爹帶回來的桂花糕,和那句「下不為例」的承諾,哄得心軟。
直到去歲春獵,我娘和太子妃在獵場遇險。
一頭熊追著她們不放。
千鈞一髮之際,我爹策馬沖了過去,伸手就將蘇晴撈到了馬背上。
受傷的熊徹底發狂,轉頭撲向落單的我娘,將她狠狠掀翻在地。
好在皇家護衛趕到,萬箭齊發下,黑熊被射死,我娘得救了。
可娘腹中四個多月的孩子,終究沒能保住。
我曾明里暗裡勸過她,過不下去就和離。
可她總是捂住我的嘴。
「囡囡,夫為妻綱,他終究是你爹……」
原書里,沈丹琴到死都在隱忍,用溫柔大度成全男女主,和男二那不可言說的深情。
可如今,她竟主動要帶我離開?
原來,劇情是可以改變的!
3.
這一刻,我興奮極了,幾乎壓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狠狠搖了搖頭,在娘驚詫的目光中,歪著腦袋反問:
「憑什麼?」
「辜負真心的是他們,作惡多端的是他們,憑什麼要我放棄一切,灰溜溜躲起來?」
不過,娘確實不適合繼續留在京城了。
秦將軍維護太子妃的事情,早已讓娘成了京中茶餘飯後的笑料。
我第一次顯出與年齡不符的冷意。
「我現在就給外祖寫信,送您去江南。」
我握住她發抖的手指,「外祖家的溫泉莊子最是養人,您只管安心將身子養好。」
娘怔了怔,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
她一把將我摟進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我聞到她發間淡淡的沉水香,那是爹去年從西域帶回的,她卻沒怎麼用過。
「囡囡,你還那么小,娘走了,你可怎麼辦?」
我掙出半個身子,指向屏風後那道身影:
「安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老人,有她在,誰敢動我一根指頭?」
我又挺直腰板,「更何況,我可是將軍府正兒八經的嫡小姐!」
安嬤嬤適時現身,布滿老繭的手穩穩扶住我娘。
這位跟著娘從尚書府嫁來的老宮女,此刻眼中精光畢現:
「老奴拼了命也會護住小主子。」
看著娘收拾細軟,我突然想起原書結局——
沈丹琴在冰冷的院裡咳著血,她的夫君卻帶著貴重的賀禮趕往東宮,慶祝太子妃誕下第二位皇孫。
既然她都覺醒了,我也來了,女主的完美結局也該改一改了!
4.
我爹在東宮養傷三日後,被抬回了將軍府。
他一進門,便扶著腰,咬牙忍痛站直了身子,語氣憤懣地吩咐道:
「丹琴,去把你嫁妝中那尊送子觀音包起來,明日送到東宮去。」
頓了頓,又忍不住低聲抱怨。
「太子妃已經育有一子,小皇孫聰明伶俐,已經是極好的,皇后竟還嫌不足,硬要往東宮塞人!分明是看不上太子妃……」
話音落下,屋內卻一片寂靜,無人應答。
我爹皺了皺眉,心中莫名升起一絲異樣,揚聲喚來小廝。
「去瞧瞧夫人在做什麼,為何不來迎我?」
從前只要他回府,沈丹琴總會第一時間迎上來,替他寬衣、奉茶,噓寒問暖。
如今他都回來兩炷香的功夫了,莫說她本人,連個丫鬟都沒來問上一句。
小廝應聲出去了,卻遲遲未歸。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心底那股不安越發強烈。
他猛地站起身,顧不得腰腹未愈的傷,徑直向內院走去。
不知為何,他此刻只想立刻見到沈丹琴。
可越是急迫,傷口便越是疼痛難忍。
待他踉蹌著走到沈丹琴的院門前時,已是冷汗涔涔,幾近虛脫。
這時,有人一把將他攙扶住。
他大大鬆了口氣,臉上抑制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可開口卻是指責。
「沈丹琴,你到底在忙什麼?如今連我都使喚不動你了?」
在抬頭看清來人時,他的話戛然而止。
「將軍,夫人……夫人她……」
小廝滿眼慌張,哆哆嗦嗦遞上一封和離書。
我爹一把推開小廝,喘了幾口氣,才抖著手將和離書展開。
「蓋聞夫婦之緣,恩深義重;若結緣不合,比是怨家。故願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人呢!她在哪?」
我爹目眥欲裂,猛地將和離書撕成兩半,怒吼著衝進屋內,連傷口崩裂也渾然不覺。
5.
我爹在屋子裡找了半天,才發覺蜷在貴妃榻上的我。
「囡囡,」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走過來要抱我。
自從我借著高燒,性情大變,再不肯如從前般黏他。
他每每想要與我親近,我就躲到娘身後,一臉惶恐地問:
「爹爹為何不給瑤兒請大夫?瑤兒疼得厲害……」
我要臉的爹聽到這話,羞愧難當,只能狼狽退走。
可現在,他找不到我娘了,只得硬著頭皮蹲在我面前。
「乖囡囡,告訴爹爹……你娘去哪兒了?」
這次,我沒有露出抗拒的神色,反而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啪嗒啪嗒」掉下淚來。
「娘病了,她說不想連累爹爹和瑤兒,更怕爹爹為了照顧她,耽誤了太子妃娘娘的事……」
我抹眼淚的間隙,瞅了眼驚怒不定的男人,撇了撇嘴。
那分明是被人發現了心底的秘密,慌張之下的惱羞成怒。
「胡說!」他猛地放開抱著我的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莫要聽你娘胡說!我與太子妃清清白白!」
他揮舞著雙手,像是要發泄什麼,案上茶盞被他掃落在地。
他還不解氣,一把扯掉了床幔,丟在腳下碾了幾下。
我低下頭,藏起眼中的譏諷。
他砸碎了整間屋子,卻唯獨沒問一句,娘親究竟病得如何。
喘息稍定時,他才驚覺我還縮在牆角。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懊悔。
「囡囡別怕,是爹爹不好,嚇壞你了。」
「爹爹給你買最愛吃的棗糕,好不好?」
我抬起臉,用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盯著他。
「爹爹忘了嗎?瑤兒最討厭棗糕了。」
「只有娘知道瑤兒愛吃什麼,只有娘對瑤兒好,可是娘不要瑤兒了!嗚嗚嗚——」
我嗚咽起來,感覺他的手臂猛然僵直。
以前漠不關心,現在又來裝什麼慈父?
但我現在需要他的愧疚。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小廝激動的聲音打破了尷尬。
「將軍,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攜皇孫駕到!」
6.
蘇晴掀了帘子進屋,那熟稔的樣子,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
完全不覺得進入外臣的內宅有什麼不妥。
太子帶著皇孫李睿緊隨其後,神色自若,顯然習以為常。
七歲的李睿活脫脫是太子的翻版。
微揚的下頜,斜睨的眼神,連那股子居高臨下的傲慢都如出一轍。
原文中,我與李睿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他登基,我封后。
可他卻看不上我,偏偏愛上了個罪臣之女。
最後甚至為了那女人,將我貶入冷宮。
待我死後,他又後悔了,假惺惺找來無數替身,發揮極致的「深情」。
當真是噁心透了!
我可不想如原文一樣,嫁給他。
蘇晴掃過滿地狼藉,驚詫地掩唇,一臉擔憂。
「這是怎麼了?莫非沈姐姐惱你去了東宮不回府,與你置氣了?」
「你同我說說,我替你去向沈姐姐賠罪。」
蘇晴貴為女主,她面容嬌弱可人,說話也是輕聲細語。
如果不是她一遇到麻煩就要找我爹,我對她向來沒什麼大意見。
奈何,她柔弱不能自理,卻要犧牲配角的幸福去成全。
我爹喉結滾動,隱忍地看她一眼,轉身向太子行禮。
「丹琴她……她病了……」
話至一半驟然噤聲,他眼中慌亂閃過。
我爹握了握拳頭,緩緩轉頭看向我,像是要求證。
「什麼病?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嗎?」
蘇晴皺了皺眉頭,臉上擔憂更甚。
似乎她真的非常關心我娘的身體。
「在哪呢?快帶我去瞧瞧!」
「她……」我爹心虛地又瞥了我一眼,咬了咬牙。
「丹琴去哪裡了,微臣也不知道。」
蘇晴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訝,可我敏銳地捕捉到那一絲絲幸災樂禍。
她故作驚訝地對太子說:
「沈姐姐素日與我親厚,總不能看她一人在外,看在我的面子上,殿下抽空派人去找找可好?」
話雖是這麼說,我卻看得更清楚了。
蘇晴隱秘地享受著所有人對她的好,卻見不得別人好過她。
配角們互相打壓猜忌,都來捧著她,才是她最樂意見到的。
我爹當真了,衝著太子抱拳,吩咐小廝召集全府下人盤問。
太子面上風輕雲淡,眼裡全是不耐。
可我爹好歹是他手下最得用的人,他就是裝,也要裝出儲君的風度。
他們去審下人了,屋中只剩下我和李睿。
7.
七歲的孩子,還不懂掩飾。
李睿揚起下巴,朝我頤指氣使:
「賠錢貨,把你爹上回得的西域琉璃盞交出來!」
「你爹非說要給你的生辰禮。他連心肝都恨不得掏給我母妃,你一個賤丫頭,也配過生辰?」
看啊,連七歲孩童都看得分明的事,我那便宜爹卻還自欺欺人,以為瞞得天衣無縫。
我突然想看看,我爹到底還有沒有良知。
悄悄環顧周圍,我往左邊挪了幾步。
「賤婢!竟敢無視我?」
李睿是皇孫,也是目前太子唯一的兒子,被寵得無法無天。
見我沉默,他哪裡允許自己被忽視。
「你找死!」
他衝上來就狠狠推了我一下。
借著他的力道,我小小的身子向後倒去,精準跌在那堆碎瓷片上。
鮮血頃刻蔓延開來,地上那雪白的床幔都被染成了猩紅。
「啊——」
我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驚動了守在院子裡的侍衛。
待我爹他們慌慌張張衝進來時,只見我渾身是血蜷縮在地,而李睿呆立一旁,臉色煞白。
「囡囡!」
我爹目眥欲裂,一把將我抱起,嘶聲怒吼:
「府醫呢!快傳府醫!」
我虛弱地趴在他懷裡,斷斷續續卻聲音清晰。
「爹爹,他說我是賠錢貨……」
「他說爹爹把心都給了太子妃娘娘,說我和娘……在爹爹眼裡什麼都不是。」
「他還說,要我死!」
「爹爹,他對我動手,我好怕,我好疼……」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不在乎。
現在的一切,我早晚會加倍討回來!
我爹緩緩轉頭看向李睿,眼中翻湧的殺意,嚇得那孩子踉蹌後退。
一萬個人心中有一萬個哈姆雷特,那我不過複述了聽到的話,至於旁人如何理解……
那便與我無關了。
李睿拚命搖頭,可話確實是他說的。
8.
「睿兒怎麼可能動手?你可知汙衊皇孫是什麼罪!」
蘇晴怒目圓瞪,拉扯住我爹的胳膊。
這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主,在遇到自身利益被侵犯的時候,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著急。
我爹本就因我娘的「病」心懷愧疚,而我又是他唯一的孩子。
驚怒交加之下,更多是心疼。
他側身一避,第一次躲開蘇晴的手。
他躲閃開蘇晴責問的目光,對上了他的好兄弟,太子。
太子抿起薄唇,與我爹對峙片刻後,倏然一笑。
隨即,他一腳踢在了李睿腿彎上。
李睿毫無防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蘇晴尖叫著想要去扶,卻被太子抬手攔住。
「是我兒莽撞,傷了瑤兒,理當賠罪。」
皇孫都下跪了,我爹還能說什麼。
太子還需要我爹繼續為他效犬馬之勞,此舉並不奇怪。
蘇晴急了,一包清淚蜿蜒而下,看起來楚楚可憐:
「秦黎,我兒乃是皇孫,你如何能叫我兒下跪?」
「不過是受了點傷罷了,你以前什麼都依著我,這次不過是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你何至於如此上綱上線?」
我爹看向蘇晴的眼裡,複雜不已。
按照往日,蘇晴一哭,他就卸甲投降。
甚至他暗暗發過誓言,要教訓所有惹蘇晴哭的人。
如今,他的妻子離他而去,他的女兒又受了傷,罪魁禍首正是這個昔日心心念念的人。
生平第一次,他對蘇晴生出了糾結與怨懟。
我趴在我爹懷中,笑得渾身顫抖,我爹卻以為我是在害怕,將我摟得更緊。
太子狠狠瞪了蘇晴一眼,勉強笑著打圓場。
「她反應過激了,秦黎,瑤兒日後是要嫁給睿兒的,兒時些許不快,將來或許反倒成了趣談。」
「你說,是吧?」
我爹並未回應,只是低頭不語。
9.
太子一家不悅離去後,父親看著府醫為我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