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條小船上,旁邊添水的是小桃,還有一個小廝跪在一旁。
正是吳遣。
很快有人進來彙報,「人來了。」
我往外看去。
錦帆繡纜隨風飄揚,玉砌雕欄貴不可言。
比我們這小船可大多了,不用想都知道其主人非富即貴。
四周的其他小船都紛紛避讓,只有幾艘掛著彩燈的船在靠近。
我正想著如何不知不覺地混上去,卻看到船頭一個人把一個女子攬進懷裡,兩人說著什麼。
那人的身影我無比熟悉,正是陸書。
「夫人,現在怎麼辦?」
「按原計劃。」
火光映照在水面上,一條小船突然著火了,無頭蒼蠅似的撞上了周圍的船。
火光在蔓延。
其他船都慌忙離得遠些。
趁著混亂,我悄悄上了那大船。
本來還小心翼翼的,卻發現船上人居然沒帶護衛。
船艙里,陸書與傅游對坐。
兩人在下棋。
陸書執棋的手很快落下。
「清遙不願讓殿下為難,讓我來勸殿下。」
「不用勸我。」
「父皇有意賜婚清遙與國相子,若是現在不娶,聖旨出來就沒機會了。」
「三日後,我與清遙的婚事,陸樓主會來吧。」
太子說著,突然從棋盤上拿起一顆黑子。
「剛剛下錯了,不介意吧。」
陸書沉默了一會,「恭喜太子,我會去的。」
太子離開了,獨留陸書一人一杯一杯地喝著酒。
我從來沒見他這麼失態的樣子,他最討厭酒。
因為他父親酒後誤事,導致與他母親和離。
他說酒永遠只能麻痹痛苦,無法解決問題。
所以現在他在痛苦什麼呢……
我悄悄地走了。
吳遣那邊也完事了,他們迷暈了人,把人手腳都廢了。
只剩了一口氣。
很快我們一行人趁著夜色回到了才置辦的別院。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我心裡隱隱有了猜測,但不願意相信。
「東西是從屍體上扒的。」
「在哪?」
「亂葬崗。」
心臟突然刺痛了起來,瘋狂地跳動著,氣血翻湧。
我沉著臉,手指向吳遣,「你,帶路!」
荒蕪的野地,惡臭熏天。
地面上散落著破碎的骨頭和腐朽的衣物,偶爾可見動物的足跡在泥土上留下的痕跡。
這裡沒有墓碑,只有屍體。
腐爛到發臭的屍體,噁心到猙獰的屍體。
我心跳得很快,快得發慌。
在異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要說我手底下沒有人命是不可能的。
但這樣的衝擊是第一次。
屍橫遍野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具屍體。
爬滿了蟲子,衣不蔽體。
是筱瀟的屍體。
6
「系統,她不是任務完成了,回家了嗎?」
「很遺憾,那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她的任務沒有完成。」
「有沒有什麼辦法,有沒有什麼辦法!」
指甲掐進肉里,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很猙獰。
我和筱瀟從小在孤兒院一起長大,我們不僅是朋友,更是唯一的親人。
「有。」
「讓任務進度回到最開始,我可以騙過此界天道,幫你們重來一次。」
「有什麼條件?」
系統的聲音突然磕磕巴巴起來,「那個,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出生了,你的新任務是幫他活到成年。」
我沒在乎系統怪異的態度。
「成交!」
讓任務進度回到最開始,只要毀了現在的陸書和傅游就好。
畢竟。
大廈壘之不易,卻揮之易傾。
回去後,我病了一場。
待在別院裡一直沒有出來。
陸書卻找上了門,想來是收到了陸府的信件。
「我需要一個解釋。」
我看著他,開門見山。
他沉默了一會,拿不准我知道了多少。
「你懷孕了,我怕你兼顧不了生意的事情,就讓陸道去幫你,都怪我事先沒有跟你商量。」
「商量?」
我嗤笑一聲。
「筱瀟的事,你到底知道什麼!」
他還想辯解,我沒給他機會。
「她為什麼死在外面?」
「岱清遙跟她的死有關係嗎?」
他急忙反駁,「這事跟清遙沒有關係。」
我們僵持著。
下人來通報,太子來了。
太子居然帶著岱清遙來了。
我冷靜下來了。
岱清遙先走進來,太子跟在後面,就像筱瀟在時一樣。
岱清遙看到陸書,率先打了招呼。
我故意問:「你們認識?」
陸遊拉著我的手,不自然地說:「曾經被岱姑娘救過。」
我似笑非笑:「是嗎?」
「陰陽怪氣什麼呢,我跟陸哥可是清白的。」
岱清遙朝我翻了一個白眼,她一身騎裝,明媚張揚。
「你不要對她有那麼大的敵意,當年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凍死了。」
陸書勸我。
原來,當年在破廟救了陸書一命的,就是要前往邊關途經江南的岱清遙。
原來是救命之恩。
我不再理會他們,而是看向太子。
「殿下,太子妃找到了嗎?」
太子皺起了眉頭,「不要跟我提那個毒婦。」
「不過是去參加了清遙的及笄禮,她居然瘋到給我下毒,還要去殺了清遙。」
「所以現在她人在哪?」
陸書攔著我,「她跑了。」
「誰知道她是不是怕懲罰,跟那個野男人私奔了呢。」岱清遙挑釁地看著我。
7
繼那天陸書找來後,他也在別院住下了。
我不願見他。
太子也沒再上門了。
我讓人去查一月前岱清遙及笄禮上發生了什麼。
陸書則一直讓人傳話勸我去玉顏閣露個面,原來太子想將玉顏閣併入自己的勢力,但玉顏閣只認筱瀟與我兩人。
如今筱瀟下落不明,我則成了他掌控玉顏閣的工具。
而陸書也終於對我撕下了溫柔謙良的假面。
他將我囚禁起來,不允許我與外界聯繫。
他想要我的玉瀟樓。
世人皆知上京有一玉顏閣,藏有天下奇兵,而江南有一玉瀟樓,收集天下眾寶,不乏長生之能。
難怪他們一點不在意筱瀟失蹤的事,人沒了,但東西還在。
能把權力掌握在自己手裡,難怪他們動心。
難怪我聽太子稱陸書為陸樓主。
原來他們早有圖謀。
原本因為任務,我一直有意讓陸書接管我的勢力,現在想來,真的是人心易變。
算了,我漠然地想著,反正我誰都不會放過。
我從來隱忍、冷靜,我從來睚眥必報。
他們太小看我了。
太子的婚宴當天,陸書早早出去了。
而頭天晚上,玉瀟樓呈了一件寶物進宮。
皇帝醒了。
而我的人還查到了一條隱秘。
太子傅游生母低賤,他還是三皇子的時候,住在冷宮裡,不知道怎麼衝撞了正受寵的貴妃,被狠狠罰了一頓,宮裡人多是踩低捧高,無人在意他的死活。
是跟著岱夫人進宮求恩典的小岱清遙幫他說了話,才救了他。
所以,此後遠在邊關的岱清遙就成了傅游的白月光。
又是救命之恩。
呵。
婚宴上,太子突然被急召進宮。
太子府來了不少大臣忙著巴結,忙著上表忠心,被突然到來的急召打了個措手不及。
大家心裡都清楚,皇帝是迴光返照,可能今天就能聽到太子登基的消息了。
但一直蠢蠢欲動的大皇子終於忍不住逼宮了。
先圍的是太子府,然後大皇子又往皇宮趕去。
看到我出現在大皇子的兵隊身後,陸書不可置信。
岱清遙一把扯下紅蓋頭,抽出劍來指著我。
劍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是把好劍。
我不躲不避。
「裝什麼,支持大皇子造反的不就是你們岱家嗎?」
「我只問你,筱瀟的死跟你有關係嗎?」
岱清遙這下倒是爽快地承認了。
「誰讓她聽到了我們岱家的謀劃,那個瘋女人,差點殺了我,我又怎麼會放過她。」
陸書似乎是接受不了岱清遙的變化,他站在岱清遙面前。
「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們?」
「為什麼?」
「沒有我們岱家,敵國早就殺入了國家,可你們是怎麼做的?壓縮軍餉,軍糧以次充好,不就是希望我們岱家人多死一點在戰場上。」
我懶得聽下去了,一腳把擋在前面的陸書踹開。
「沒冤枉你就好。」
8
從護衛的手中抽出了劍,直指岱清遙的胸口。
岱清遙馬上提劍擋下。
「你瘋了!」
我下手狠厲,招招殺意。
岱清遙很快不敵,她雖然從小邊關長大,習武的時間很長,但終究沒真正上戰場殺敵,沒真正地殺過人。
她被我刺中了肩膀。
她終於慌了,朝我身後的人喊:「你們不是岱家軍嗎?還不快把這個瘋子拿下!」
沒有人搭理她。
她狼狽地躲過一劍,滾到一邊。
陸書擋在了她身前。
「滾!」
「她於我有救命之恩,求你饒她一命。」
「你的救命之恩,與我何干!」
見陸書仍然不知死活地擋著,我手裡的劍也沒有留情。
先前的隱而不發不過是為了一擊必殺,徹底扳倒他們。
「你就一點舊情都不顧了嗎?」
陸書見我對他毫不手軟的模樣,受傷地望向我。
「不是你先設計我的嗎?」
他知道我是一個非常心軟的人,我雖然有些固執,但非常在意身邊人的感受。
以往他與我發生分歧,多是我先妥協。
不是他對了,而是我覺得沒必要。
畢竟相伴了這麼多年。